第72章 震动
扭蛋就像抽卡一样, 看脸。
但是扭蛋和抽卡又很不一样。
抽卡的概率是电脑算法，相当于所有人都在同一个巨大的卡池里面抽卡，无论这个抽卡游戏中的概率, 是统计意义上的概率, 还是分布意义上的概率, 说爆率是5%，只要游戏方没有搞什么手脚，那就肯定是5%。
但扭蛋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最大的区别, 就是一个扭蛋机里面能装的扭蛋, 是有数的, 而且通常只有几十、上百个。
扭蛋机里面的扭蛋一般都是定期添满, 从理论上说, 负责添货的人能控制一个扭蛋机里的“爆率”。
可要在无数个扭蛋机里，定量地控制限量版扭蛋的数量, 这种事……想也知道那会有多麻烦啦！
所以，一般来说，开扭蛋机专卖店的老板, 有两种选择。
一个是干脆直接不怎么往扭蛋机里面放限量版扭蛋。
完全不放是行不通的, 会来实体店的本来就是追求仪式感，同时也是想玩点刺激的。扭蛋机里只放普通款, 顾客为什么要专门跑过来玩？
网购扭蛋, 又便宜又能挑款，它不香吗？
所以限量款不仅要放，还要多放。
当然，这个“限量款”, 并不是真正意义上那种几百个里面才生产一个的限量款, 而是指普通款里相对比较少出现的。
差不多是几十个里出一个的概率。
玩扭蛋机的顾客, 虽然要稍微多花点钱，但是一来，玩的过程挺开心，多花个五块十块的也能理解；二来，被抽中的扭蛋，也并不是拿不出手的烂大街款。
不管是和别人交换，还是挂到二手网出售，基本上不会吃亏。
但是，大量投放这种普通的限量款扭蛋之后，真正的限量款扭蛋——就别想在这儿扭到了。
不过顾客们其实也不太在乎这个。
世上有几个欧皇呢？非酋才是大多数。
能大量地扭出普通款中的限量，顾客就很满意了。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不定期投放限量款扭蛋。
——真正意义上的，网购的话可能有十几倍、甚至三十几倍溢价的限量款。
中度的扭蛋爱好者会喜欢第一种店面，而骨灰级扭蛋爱好者，大多会喜欢后一种。
这家店就是第二种店。
光人题材作为世界级的顶级IP，相关的扭蛋向来是年年都推出新款。
然而，所有光人扭蛋爱好者都知道，在无数个光人系列的扭蛋中，最经典的系列，只有那么几种。
这几种扭蛋，目前已经全部绝版。
但！
是！
就在今年，这几种扭蛋里，性价比最高、销量最好的那一款扭蛋，再版了！
国内只有几个沿海的大城市里有少量出现，这其中，量大管饱的店，全国上下，只有这一家而已。
杜若去年存钱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想好自己要集什么扭蛋。
他当时只是因为上了大学，第一次有了完全由他自己支配的财产，于是怀着非常朴素的愿望，想要存上一大笔钱，然后再一口气把这一大笔钱全部花出去。
没想到他去年开始存钱，今年梦中扭蛋就再版了。
这叫什么？
这就叫，命~运~的~相~逢~
苍天注定他会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光人扭蛋！
杜若向扭蛋机里投入一枚游戏币。
扭动旋钮。
一颗蛋从箱子底端漏出来，砸到取货口。
那清脆的“啪”的一声，听得杜若陶醉不已。
什么叫天籁？什么叫天籁？
杜若战术后仰：这就是天籁！
他美滋滋地搓着手去拿掉下来的扭蛋，先把扭蛋紧紧攥着，不去看，而是深呼吸一次——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起来。
他的小心心，在胸腔里砰砰砰地敲打着肋骨。
手里的扭蛋逐渐染上了他的体温。
啊，这美好的，让他浑身颤抖的，仿佛身体被闪电击中的感觉。
这就是传说中的、传说中的爱情吗？
杜若红着脸，羞涩又快乐地把扭蛋拿到面前，从透明的外壳往里看。
啊！
是他！
是曾经在电视上反复循环着重播，占据了他们整个童年假期的光人。
是让左手平摊在身前，右手手肘抵着左手举起发射光波的姿势风靡在校园的光人。
是让所有人，都变成了光的光人！
杜若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尴尬地抬起手擦拭眼睛，边擦边在心中骂自己。
真是的，讨厌，不要随随便便就因为一个扭蛋哭出来啦。就算这种东西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可是，无论如何，无论自己有多喜欢，那也只是个并不昂贵的扭蛋而已。
和动不动就上万块的周边比起来，扭蛋廉价到有点可笑的地步了。
虽然这种昂贵的周边被很多人看不顺眼，可是再怎么说，这个东西真的在市场上卖得到那么多钱。
而一个东西，如果肯定能卖到上万块，那所有人也只能接受它了。
杜若在心里大声责骂自己：不要为扭蛋这种又廉价又幼稚的东西哭出来了啦！
没有人会懂的……没有人会懂这种心情的，这种连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羞耻的心情……明明已经长大到知道那些剧情都是假的，光人是演员穿着皮套在表演，可是，一边很清楚这些的同时，又真情实感地相信着。
都是因为他们太逼真了。
起码对小孩子来说太逼真了。
而小孩子是很容易相信一个实际上不存在的东西的。
杜若坚强地用光了盒子里剩下的所有游戏币，认真地看过了每一个扭蛋是什么款的造型。
虽然抽到了几个重复的，可是，除了最为稀缺的、连本土产地都没几个被开出来的异色限量款扭蛋，他全部都扭到了。
居然、居然真的差不多集齐了一整套。
要命啦！
为什么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居然这样欧！
他之前发豪言壮语说要一口气集齐只是开玩笑而已的。
可是居然真的扭到了全套。
这不就是神明在大声告诉他，相信这些也没问题吗！
杜若抱着手中的扭蛋，狠狠地乱感动了一把。
不行了，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绝对不能在这里哭出来！
要是被人看到抱着一大盒子扭蛋哭，肯定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嘲笑他说“快看这里有个死宅因为玩具哭”的。
杜若匆匆抹了把脸，左右张望，发现了不远处一个看上去正在装修的店面。
这家店面好像一直都在装修。
反正在杜若的印象里，这家店铺的牌子总是在换，却又总是开不下去，不管是什么店，开不了多久就会倒闭。
后来渐渐的，就荒废在那儿了。
店铺的主人似乎对没人会来很有自信，店铺的玻璃门不仅没锁，还半掩着，能隐约看到店铺里面杂乱的桌子、木料，还有砖头和水泥袋之类的东西。
就快到吃完饭的人出来走动消食的时间了。
杜若一咬牙，埋头冲进了店铺。
他点亮手机的屏幕，没有开电筒功能，而是借着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微光，谨慎地扫视了一圈。
这个店面是不太规则的四角形，面积不大，可能也就跟寝室面积差不多。
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有个柜台，柜台后面的空间很小，一个普通体型的成年男人蹲进去，恐怕够呛。
但杜若试着往柜台后面蹲，发觉他的体型刚好。
他就猫这儿了。
感觉像是回到了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用枕头和被子给自己搭一个小帐篷，到处找那种能把自己整个儿装进去的小纸箱子……
……然后他妈老拿这个说事，好像他就是因为小时候老往纸箱里钻才长不高似的。
杜若的心情沉重了一瞬，然而摸到那些还没拆封的扭蛋，他又美得冒泡。
哎呀呀，是在这里拆还是回寝室再拆呢？在这里拆当然开心啦，可是带回去的话可以在室友面前好好炫耀一次了！
如果悄无声息地摆在书柜上，恐怕根本没人会关注。
哦，少爷会关注。
但是少爷会嘲笑和奚落人的。
还是找个大家都在的时间一起看好了。
杜若下定了决心，依依不舍地摸过扭蛋们，又把背在身后的书包抱到胸前，把盒子里的扭蛋全都倒进去，拉上拉链。
他拍了拍脸，觉得脸颊和眼周还热热的。
于是也不急着出去，就是搂着书包管自个儿傻乐。
正乐着，店铺的门忽然被拉开了。
杜若探出一点头看过去，因为玻璃门的位置有光，他倒是很容易就看到了门口的人是……谁……
齐骥。
只在开学的时候见了一面的齐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距离开学过去一个月了，要不是齐骥给他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杜若根本不可能记得对方长得是什么样子。
不过杜若也不是靠齐骥的脸认出来那是齐骥的。
他认出来，主要是靠齐骥的身材。
就，就，也不知道齐骥是怎么搞的嘛，就他那个、那个，屁、屁股……就是那种你见过之后，终身难忘的屁、屁股……
虽然知道那肯定是个假的，但是看上去还是怪逼真的。
杜若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打个招呼。
可是，他自己是为了躲开其他人才跑到这个废弃的商铺里来，将心比心一下，齐骥应该也是为了躲开其他人才来的吧？
还是不要出去……
……哎？
哎、哎哎？
杜若呆呆地看着齐骥穿过玻璃门，笔直地走向柜台，都还没想出来对方是不是看到他了，就看到齐骥身后跟来了一个人。
看不见脸，不过看体型，应该、大概、或许，是个男的。
不排除女的装男的的可能。
因为下一秒，齐骥就被对方狠狠地掼到了柜台上，撞得柜台狠狠一晃。而后，柜台又狠狠地晃动一下。
对方似乎是压到了齐骥身上。
随之响起的，是相当激烈的水声。
哎。
……哎？
杜若惊呆了！
但最尴尬的并不是水声，而是，从他脑袋水平位置传来的，在这个寂静的小空间里，怎么也没法忽视的，震动声。
是、是手机在震动吧。
一定是手机在震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