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番外4(可选配角)
巫族的受孕几率只比奥威族稍微高一点, 远不如巨魔和人鱼。
但蓝夜家似乎格外幸运,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养大一个巫族孩子并不容易, 当然,巫族不至于像托米族那样填饱肚子都很艰难, 只是培养一个巫族孩子的力量初期,需要许多昂贵的材料辅助训练。
巫族提升根基的最佳时期在七岁以前,所以多数巫族家庭会在财力准备充足的时候, 夫妻一起施咒祈祷,准备迎接第一个孩子。
蓝夜是个意外。
他不是在父母向巫族供奉的神明祈祷后降生的, 他是在父亲庆祝升官那天跟母亲亲热后的一个意外。
父亲觉得好不容易升了官,能改善一下生活, 就来个孩子,他快要被压垮了, 他想要妻子用咒语送走这个孩子。
可母亲不同意,母亲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这孩子是神明赐予的礼物,说不定能改善全家的状况。
于是蓝夜降生了。
如果眼光放长远些,他母亲确实有先见之明, 可在当下, 蓝夜的天赋完全没有显露出来。
他到了五岁, 在巫术上的表现, 甚至不如他二哥三岁时的表现。
他的父亲讨厌他, 几乎是憎恨, 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升官挣的钱, 都得砸在这个废物孩子身上。
不过蓝夜并不清楚这一点, 他那时候太小, 没见识过几个巫族的父亲, 他以为父亲就该那样刻薄严厉又冷酷。
好在他的母亲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浪费家里的财力,还是耐心努力地培养他。
她不至于想把蓝夜培养成一个白袍甚至金袍祭司,没有那么大野心,她只希望蓝夜能表现出她二儿子那样的天赋——三十岁出头就被镇里的牧师收为学徒。
蓝夜的二哥很有天赋,很多巫族前辈说他一定能在一百岁之前考入皇家祭司学院,家里人都为此非常骄傲。
蓝夜小时候就觉得二哥很厉害很厉害,不是因为亲眼看见二哥施展多么复杂庞大的巫术,而是他觉得二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让爸爸变成另外一个爸爸。
蓝夜的父亲每次看见他二哥回来,都会非常认真关切地低声问他:“没遇上什么麻烦吧?牧师大人最近夸你了吗?钱够花吗?”
二哥会有些不耐地深吸一口气,走到餐桌旁坐下来,像对待侍从一样对父亲或母亲说出他想吃的食物和酒水的名称,父母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要求。
蓝夜很惊讶家里每次都能变出二哥想吃的东西,很久后他享受到一样的待遇时才知道,原来每次这个让父母骄傲的孩子回家前,父母都会把他所有爱吃的东西提前买回来,用很贵的大冰块储存,保持新鲜。
那可是很大一笔钱,够蓝夜练一个半月基础巫术的钱。
那时候蓝夜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奥秘,只觉得二哥能让爸爸变成那种他很想要的爸爸,还能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变进家里,这真是太厉害了。
他很崇拜二哥,每次二哥回来他都会奔出三五里路,站在山腰上翘首以盼,等二哥的身影出现了,他就跟块石头似的一路滚下山,灰头土脸又兴奋地对着马上挺拔英气的哥哥喊:“二哥!”
他二哥会拎着他的胳膊把他提上马。
那是蓝夜童年时期最开心的事。
他骑在马上,视野变得高高在上,经过集市的时候,所有平民小贩都会用憧憬或是畏惧的目光注视他。
其实那些人是注视他哥哥,但因为蓝夜坐在他哥哥身前,那视线也有点像在看他。
蓝夜很喜欢这种被所有人注意到的感觉,因为平时大家都好像看不见他一样。
爸爸甚至不想看见他,看见他出现在视野内就会莫名其妙发火,有时候会忽然抄起身边什么小物件砸向他,让他走远一点自己玩。
“二哥,我长大以后也能像你这样骑马回来吗?”蓝夜问。
他听见身后二哥轻笑了一声,但他这个年纪还无法识别出那笑声里的不屑,“看看它这健硕的体格,这油亮的鬃毛,你知道这样一匹马要多少钱么?”
蓝夜不懂,仰头问:“你在哪里捉到它的?”
以他的经验,任何要花大价钱的东西,爸妈都不会为孩子买,所以他觉得马是二哥捉来的。
二哥笑了,整个集市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然后集市上的人们也不明所以的笑起来,像在给二哥助兴一样。
蓝夜更崇拜二哥了。
兄弟俩回到家,二哥这次点了葡萄酒和烤羊排。
妈妈把餐盘端出来的时候,那香味一瞬间把蓝夜的脑子填满了。
蓝夜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傻乎乎站在二哥身边了,扒着桌子呆呆注视着餐盘里的食物。
很久很久以后他都记得那块羊排的形状和色泽。
然后他被父亲的大手一把钳住胳膊,拖包裹似的提起来,猛地甩去一边。
这时候他回过神,怯怯抬头看向父亲,父亲用他熟悉的“滚远一点”的眼神瞪着他。
二哥问蓝夜:“你想吃吗?”
蓝夜看看父亲的眼神,又看向二哥,坚定地摇摇头,但没说话,怕口水滴出来。
“你自己吃,”父亲严肃地嘱咐老二:“家里已经吃过午餐了,你路上辛苦。”
二哥点了下头,意味不明地侧头看向蓝夜,顿了片刻,说:“你要是能通过今年的祭司会考,以后每次有好吃的,我都分你一半。”
蓝夜从那时候开始疯狂沉溺与巫术之中,他跟其他巫族孩子一起拜在一个老牧师手下学习本领。
他三岁时就被妈妈送来过一次,但被老牧师阴晴不定的脾气吓哭了,老牧师暴躁地把他撵出门。
这次他主动让妈妈送他来这里,自然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乖巧。
老牧师收徒不收钱财,但留下来需要经过半个月的观察期。
第一天,老牧师让七个最厉害的孩子围成一个圈,集合力量一起尝试完成他的一个咒术。
其中有一个孩子总是出错,念咒和掐咒印的节奏对不准,一连两次失误,把其他孩子的力量都快耗尽了。
老牧师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那个犯错的孩子。
那孩子低着头,浑身发抖。
老牧师冷冷说:“你不要释放能量,连续念咒掐咒十遍,我看看。”
那孩子照做了。
念到第三遍的时候老牧师说:“停。”
那孩子停下来。
“抬起你的蠢爪子扇自己耳光。”老牧师说。
那孩子照做了。
“听不见响。”老牧师说。
几次后,那孩子脸被自己扇得红肿起来,老牧师指指屋外,让他站到花园里反复练习。
随后,老牧师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其他几个刚拜师的孩子面前,让他们尝试催动这道巫术。
第一个孩子念到一半,就被老牧师一皱眉打断了。
第二个孩子咒印掐错了。
第三个孩子说自己还没学过这道巫术,老牧师问他:“刚刚你站在旁边是在梦游?不看别人怎么做,是想要老夫手把手教你?”
第四个孩子倒是念对了,就是节奏跟咒印对不上,跟那个扇耳光的孩子一样的毛病。
之后几个孩子在惊恐中很快学会了第四个孩子的动作和咒语,但错误的节奏也学得一模一样。
每看完一个孩子的模仿,老牧师都会低声说一句:“蠢货。”
最后他停在了年纪最小的蓝夜跟前,眼神嫌弃地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开始犯蠢。
当看见蓝夜比那六个年长学徒更加精准完美地完成这道巫术时,老牧师就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背着手,一动不动低头注视着小蓝夜。
那样子很滑稽,因为他的站姿很傲慢,但他浑浊的眼睛里有亮光,是那种猝不及防的惊喜带来的矛盾姿态。
从那天开始,蓝夜感觉所有人仿佛突然发现了他的存在。
母亲来接他回家时,老牧师把他精湛的表现夸张地形容了一遍,他对蓝夜母亲说:“如果你们真的没有提前教过他这道巫术,那么我想这件事,将成为他未来披上金袍的预言。”
母亲哭了,她想说些什么感谢老牧师的知遇之恩,但她捂着嘴眼泪直往外涌,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回家后,母亲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父亲说,那个老牧师不过是说些恭维话罢了。
“那老头是什么性格,你难道不知道吗?”母亲非常激动,她想让丈夫知道自己当初决定生下这孩子是正确的。
父亲当然知道那个被流放的老牧师的性格,他就是不愿意顺着母亲的意思夸赞孩子。
但很奇怪,从那以后他对蓝夜变得慈爱起来。
蓝夜的人生焕然一新,他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很重要的人,母亲经常会说他是要成为未来金袍祭司的人。
蓝夜问母亲:“金袍祭司是什么人?”
“是地位很高很高的人。”
“比老牧师还高吗?”
“傻孩子,老牧师没有地位,只有本事,他早年就因为犯罪被流放了。”
“比二哥还高吗?”
“哈哈哈……比你二哥的主人还高得多呢!”
蓝夜无法想象,许久才惊讶地说:“金袍祭司是世上地位最高的人。”
“那倒不是。”母亲笑着告诉他:“这世上地位最高的不是巫族人,是奥威人,只有奥威人能成为七族共主。”
蓝夜忽然有点恐惧,他仰头注视着母亲,他想,如果二哥比他先成为奥威人,那么所有人就又都不会看见他了,父亲也会让他滚远一些。
“我很努力的话,可以变成奥威人吗?”
“当然不行,巫族就是巫族,奥威就是奥威,小鸟不能变成小兔子,我们也不能变成奥威人。”
蓝夜很生气,憋了半天,带着哭腔说了句:“可我想做地位最高的人。”
母亲被他逗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说:“小傻瓜,这种话不可以对别人说,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