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云野在一阵闹铃声中醒来, 又是熟悉的脑袋发胀的感觉。
他惯性地伸手按掉闹铃，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早上八点。
是前天设的闹铃, 昨天晚上忘记关了。
云野属于早上睁了眼就很难睡回去的类型，更何况现在脑袋还发胀得厉害。
他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缓了半晌, 等意识差不多回笼的时候，才慢慢地从床上撑坐起。
和之前两次一样, 他的记忆又一次出现了断层, 甚至这一次回想起来, 满脑子全都是顾亨玉极其吓人的叫喊声，连电影讲了什么他都不太记得了。
按照前两次的醉酒经历, 他估计电影看到一半就直接睡着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其他三个人笑话。
他在床上又坐了一会以后，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 才动身拉开了遮光帘要下床。
遮光帘拉开后，他才发现整个宿舍还很暗。
宿舍的窗帘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 床下还摆着昨晚看电影时用的瑜伽垫和投影仪, 其余三张床位上的遮光帘都还没拉开, 看来其他三个人都还没醒。
云野隐约记得昨天晚上顾亨玉一看到恐怖情节就猛给大家倒酒，后来连席贝楠都没放过。
墙角摆着的两瓶葡萄酒酒瓶已经空了, 估计昨晚其他人也没少喝。
云野放轻动作下床, 穿上拖鞋正要往卫生间走的时候，忽然发现陈铭辰床上侧边的遮光帘没有全拉上。
大概空出了三分之一的空间, 正好是在床头的位置, 因此云野站在床下一眼就能看见陈铭辰此刻睡觉的样子。
学校宿舍的床长度只有一米八, 给云野只是刚刚好够睡的程度, 对于身高一米八往上走的陈铭辰来说, 就有些束手束脚了。
陈铭辰这会正脸朝外侧睡着，不知道他是昨晚睡下去的时候就没调整好姿势，还是夜里翻身的时候翻不对了，他这会脑袋并没有睡在枕头上，而是有些斜着落在了靠近床旁围栏的枕头旁边。
云野好歹观察过将近一年陈铭辰睡觉时的样子，他有几次见到陈铭辰这么睡的时候，陈铭辰基本上起来后都会出现落枕的反应。
虽然陈铭辰每次都不会说，但云野有注意到，陈铭辰每次落枕了以后，一天里抬手揉脖子的次数就会变多。
云野站在床下仰头看着床上的陈铭辰，片刻的犹豫过后，他还是走到陈铭辰床前，脱掉鞋子踩在了凳子上，站到陈铭辰床头的位置。
陈铭辰大多数时候，睡觉都会睡得很深，有几次云野晚上起床去卫生间，下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他都没有醒来过。
因此云野站在床头，放低声音轻叫了陈铭辰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以后，他便放下心来抬起手，动作很轻地将陈铭辰的脑袋微微摆正。
有惊无险地做完，确保陈铭辰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轻舒出一口气，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下凳子，往卫生间走去。
片刻后，卫生间响起门关上声音的同时，床上原本熟睡模样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陈铭辰漆黑的眼底深处没有半分睡意。
他视线有两分放空地随意投在空气中某处，脸侧还有一点青年方才留下的温热。
直到温度完全褪去，他的眼底才浮上了两分掺着不解的复杂情绪。
·
中午的时候，云野忽然被带他做项目的老师叫了过去。
他在教师办公楼待到下午四点，看代码看得脑子发胀的时候，电脑旁放着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过手机看了眼，是顾亨玉发来的消息。
【小野，你晚上有事吗？我今天在寝室里翻出了两张快过期的烤肉店代金券，正好老陈老席都想吃烤肉，我们就打算晚上一起去吃个烤肉。】
云野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估算了一下完成进度的大概时间。
【可以，不过我这边结束大概要六点，你们可以先过去，给我发个地址，我结束后过去找你们。】
顾亨玉那边很快回过来一个“OK”。
因为代码运行的过程中出了点小状况，电脑自动重启了一次，云野紧赶慢赶，在六点十五左右做完了老师吩咐的事情。
顾亨玉发给他的定位地址很近，打车就十分钟左右，因此他没有再特地发消息跟顾亨玉他们说一声，出了办公楼把电脑放回宿舍以后，就快步去到学校门口打车。
顾亨玉翻出优惠券的这家自助烤肉店新开没多久，他半个多月前约方晓婕出来玩的时候，意外逛到的。
所以他今天在宿舍翻出优惠券，第一个找的方晓婕，但方晓婕最近也在忙开题，实在抽不出时间，他才转而问席贝楠和陈铭辰要不要去吃。
六点半，三个人在烤肉店坐好，各自调好了酱料，拿好了饮料和肉，云野还是没来。
顾亨玉一分钟前给云野发了消息，云野还没回，估计是没有看到。
他又去重新端了一盘开胃小菜，回到座位上坐下的时候，嘀咕了一句：“小野怎么还没到，不会是迷路了吧？”
他和席贝楠两个人坐一侧，陈铭辰一个人坐在对面。
顾亨玉说话的时候，陈铭辰正抬手将餐桌上的东西摆放整齐，好空出多一点的空间。
听到云野的名字，他下意识地抬头往顾亨玉那边看了一眼。
恰好这时候，一旁埋头正在跟女朋友发消息的席贝楠跟了一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小野不是经常迷路嘛，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陈铭辰捕捉到“经常迷路”几个字眼，手下的动作一顿，又朝一旁的席贝楠看去。
而顾亨玉也在这会空档掏出手机给云野打了电话，但是没人接。
“我这边显示小野手机是静音状态，估计也没看手机，”顾亨玉尝试着又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犹豫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席贝楠抬起头，看了眼已经有些黑天的窗外。
这家店并不在商场里，而在商场附近的路边，门店的斜侧方正好是红绿灯路口，如果是在附近下车，应该很容易看见。
“这里这么明显，应该不至于迷路，可能是小野手上的事忙迟了也没准，再等等吧，不然你出去找他的时候他人到了，我们七点都吃不上饭。”
顾亨玉想想觉得在理，于是刚起来了一点就又坐回去了。
餐桌上有了那么一瞬的安静，直到陈铭辰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问：“小野经常迷路？”
顾亨玉有点饿了，正夹了两口开胃的萝卜在吃，忽然听到陈铭辰问，一边嚼着萝卜一边含糊回答：“是啊，我记得大一开学没多久，有一回我在食堂附近碰到小野，发现他竟然连食堂回宿舍的路都找不到，后来还是我给他领回的宿舍。”
陈铭辰手下的动作又是一顿，他面上一贯温和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抬眸看向顾亨玉：“你带他回过宿舍？”
“是啊。”顾亨玉点了点头，一边说着一边咽了咽唾沫，又道，“要不咱们先热个油，我估计小野应该也快了，等他到了，正好能吃。”
席贝楠和陈铭辰都没有意见，顾亨玉便搓搓手，从包里掏出了一副眼镜戴上，开始往中间烤肉的烤盆里放油纸。
陈铭辰原本都要收回视线了，见他忽然戴上眼镜，表情又是一愣。
“你什么时候近视了？”
顾亨玉正在往油纸上浇油，听到陈铭辰的问话，他动作一顿，紧跟着迅速换上悲痛万分的表情，看向陈铭辰。
“我一直近视啊，只是度数不深，所以平常很少戴，老陈，三年了，你竟然第一次发现我戴眼镜吗？室友情室友爱呢？”
陈铭辰一时语塞，一向擅长于客套的他一时间竟想不出应对的话，于是半晌过去，憋出了一句：“抱歉。”
这下子换顾亨玉不好意思了，他顿时收起沉痛表情笑嘻嘻道：“我开玩笑的，我本来眼镜就戴得少，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这么严肃了？”
云野一米八，要比他高一个头，至少要接近两米的身高。
顾亨玉和云野差不多高。
陈铭辰宕机片刻的脑袋重新开始高速运转，温笑着跟顾亨玉岔开了话题。
就在两个人的聊天走向逐渐归于平常的时候，一旁的席贝楠放下手机，忽然道：“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大一的时候，我女朋友不是还没在这边校区嘛，我有一次去找她，在她们校区碰到了小野。”
餐桌上的其他两个人朝他看去。
顾亨玉率先开口问：“小野怎么会在那？”
“好像当时在那有个什么比赛，我也不太记得了，当时我碰到小野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我看到小野一个人坐在那边校区的小路长椅上，差点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后来我过去问，小野说那个校区太大了，他找不到出去的路，走累了才在长椅上坐一会，打算休息一下再起来继续找。”
席贝楠说着，推了推眼镜：“我记得小野大一的时候好像比现在要怕生多了，这两年有时候我都有见到他问路，他以前好像都不敢跟陌生人问路的。”
陈铭辰的视线落在席贝楠身上，沉默着注视着席贝楠推眼镜的动作，等席贝楠说完有片刻的安静过后，他开口：“所以那天，你也带小野回宿舍了？”
席贝楠没注意那个“也”字，很自然地答应道：“是啊，我不也正好回去嘛。”
陈铭辰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手指微微蜷起，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
他的视线没落在席贝楠身上太久，很快收回了。
席贝楠也跟小野差不多高。
就在这时，顾亨玉忽地从座位上站起，猛地朝门口挥了挥手：“小野！这边！”
陈铭辰闻声扭头朝后看去，就看见云野正从烤肉馆门口进来。
青年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气息不稳的样子明显是着急赶来的。
他很快走到餐桌旁，在看到剩下的位置是陈铭辰旁边时，似乎怔了一下，才落座。
落座后也跟陈铭辰小心地隔开了半臂左右的距离，和陈铭辰记忆中两人过往所有屈指可数的接触是如出一辙的态度。
谨慎、克制、回避。
顾亨玉见云野坐下，笑着开口打趣：“小野，你是迷路了还是来之前有事耽误了？我们刚刚还在细数你以前迷路的经历哈哈哈。”
云野明显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才有两分不好意思地开口：“有一点事耽误了，到了以后也的确没找到路，定位的地址定在了这栋楼的背面，我找了一圈没找到，还好遇到了一个在附近散步的老爷爷，他正好顺路，就把我带过来了。”
席贝楠听到这话，用胳膊肘撞了顾亨玉一下。
“这就是你的锅了，你怎么给个定位还是错的。”
顾亨玉挠挠头：“我直接选的当前地址，发过去也没再多看，怪我怪我，我一会自罚一杯。”
他说着冲云野憨笑了一下，紧跟着视线忽然往外瞟，开口道：“小野，领你过来的是外头这个老爷爷吗？”
餐桌上剩下的几人闻言，也都朝外看去。
几人的座位对出去是商业街的一处小花坛，这会花坛附近，一个看起来身骨子十分硬朗的老爷子，正在溜他的大金毛。
云野点点头，说：“对。”
几个看过去时，老爷子正背对着这边。
忽地老爷子手上牵着的大金毛被路过的另一只大金毛吸引，迅速调转了方式往回走。
老爷子被带着转了过来。
陈铭辰的视线落在老爷子脸上。
很好，老爷子也戴眼镜。
陈铭辰收回视线，感觉到喉头有几分干涩，搭在桌子上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就近的杯子，拿过就要喝。
杯子刚要碰到嘴巴，顾亨玉忽然惊呼了一声：“老陈！你手上拿的那个是我刚才接过来的醋！”
桌上的三人被顾亨玉突然出现的惊呼一吓，都朝顾亨玉看去，其余两人看了顾亨玉两眼后，就又朝陈铭辰看去。
陈铭辰僵硬着动作静默了片刻后，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改拿起了一旁的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