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小野, ”顾亨玉看了一圈左右，凑到云野身边，神秘兮兮地开口问, “你老实地偷偷跟我说，老陈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了？”
周五下午有两节课, 还刚好是下午第一二节课。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左右，教室里的人还不多, 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 多数人都打着哈欠, 一脸刚从睡梦中挣扎起来的迷糊模样。
顾亨玉忽然说话的时候，云野正在埋头写项目资料的提炼内容。
他一开始有点没分出心神去听, 直到耳朵自动捕捉到“老陈”两个字，他手里的笔才一停，把顾亨玉剩下的话听了下去。
顾亨玉说完, 云野手中的笔在纸上很小幅度地滑动了一下，才应声回答：“没有。”
顾亨玉明显不信：“我们同宿舍这么多年, 我就没见过老陈……”
他的话说到一半, 忽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老席, 你撞我干什么！”顾亨玉一脸懵逼地扭头看向席贝楠。
席贝楠正在打游戏，淡淡吐出一句：“小明的爷爷活到一百岁。”
顾亨玉反应了两秒, 正要开口说话, 就看见陈铭辰从门口走了进来。
今天早上没课，陈铭辰早上有事出去了, 因此中午没跟其他三人一起来教室。
陈铭辰进教室后, 前排有几个男生看见他, 出声跟他打招呼。
他礼貌地温笑着跟几人打过招呼, 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 最后锁定宿舍三人，迈开腿走了过去。
三人坐的是中间一长排的座位，顾亨玉坐在中间，席贝楠和云野坐在两边，两人旁边的座位都是空着的。
陈铭辰很自然走到云野旁边的空位置坐下，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到桌子上，温声开口：“我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学校门口新开的奶茶店，人不多，就买了几杯回来。”
顾亨玉明显对这一趴十分熟悉，他熟练无比地直接越过云野将桌子上的四杯奶茶拿到中间，紧跟着用他那浮夸的演技浮夸开口：“哇，竟然是校门口那家很难排的奶茶店！小野，老席，我记得前两天那家奶茶店开张，你们都说想喝吧！”
云野捏着笔还保持着写字的姿势，虽然笔下没动作了，但也没有开口答应顾亨玉的话。
倒是另一边玩手机的席贝楠配合地答应了一句：“听说挺好喝的。”
“那何止是挺好喝。”顾亨玉一通彩虹屁把那家奶茶店的奶茶吹上天了以后，将四杯奶茶从袋子里拿了出来。
四杯奶茶有三杯一样，是很普通的包装，剩下的一杯包装精致，杯身上甚至还贴了很可爱的卡通小人。
顾亨玉拿起那杯不一样的，继续用他浮夸的演技开口：“哇！这杯不是那家奶茶店的招牌吗？但是怎么只有一杯呢？”
陈铭辰隔着云野，和顾亨玉温声对话：“卖完了，只剩下这一杯了。”
“原来如此。”顾亨玉捧起手里的奶茶，放到云野面前，“仅此一杯的奶茶，当然是要给我们寝室最小的小野了。”
他刚把奶茶放到云野面前，陈铭辰那边已经配合地打开了吸管，将吸管插到了奶茶里。
做完这件事，两个人也没再有更多的其他举动。
顾亨玉终于收起他的浮夸演技，将剩下的三杯奶茶留了两杯下来，递回一杯给陈铭辰。
陈铭辰接过，三个人便默契地开始喝奶茶，只有云野还没有动作。
顾亨玉喝了两口，像是才发现云野没喝一般，扭头看向云野：“小野，你快喝吧，听说他家招牌冰化了就不好喝了。”
云野手上写东西的动作又一次停下，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放下笔，拿过了奶茶来喝。
顾亨玉得逞一笑，整个人往后一仰，隔着云野对陈铭辰露出一个“搞定”的嘴型。
陈铭辰无声地回应了一句“谢谢”。
云野能猜到两个人在背后交流什么，但他没有动作，只是低着头喝奶茶。
这家奶茶店是三天前才开的，但是因为是很有名气的连锁店，所以开业的第一天，就排起了大长队。
这样的大长队随着时间的推移有越演越烈的架势，更不要说是中午这种学生进出最多的时候。
人少顺便，肯定是撒谎了。
上周末那天晚上，云野没等陈铭辰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换了衣服躲到了自己的床上，等所有人都躺床了以后，他才小动作地下床去浴室洗了个澡。
那之后的两天，他也都在尽可能地躲着陈铭辰，有好几次陈铭辰直接拦到了他面前，他也都明显地直接绕过陈铭辰离开了。
他并不是生气陈铭辰装醉骗他，只是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
那天夜里他坐在床上，将遮光帘拉开一点，盯着半拉窗帘外的月亮看了一整个晚上。
把月亮从窗框的左边看到右边，也没能够将脑子里如同毛线球一般乱成一团的思绪捋清。
他想起吴鹿洺那天在帐篷里说的话，那么长时间的喜欢积淀。
是啊，那么长时间的感情积淀，不是一年两年，是六年。
就算现在陈铭辰真的到他面前，对他说了一些需要他回应的话，他可能都会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更何况也不一定是这样，误会、阴差阳错、太多巧合有存在的概率。
他怕自己想得太多，又怕自己想得不够多。
所以在他自己想明白以前，他觉得他还暂时没办法和陈铭辰进行正常沟通。
然而从他躲陈铭辰的第三天开始，原本还时不时企图拦下他和他对话的陈铭辰忽然换了一个走向。
陈铭辰开始恢复到了以前和他几乎无交流的状态，但与此同时，开始了一天两次地往寝室里带吃的。
第一次是周三晚上，陈铭辰从外面回来，带了四份学校外面人气最旺的砂锅回来。
那天晚上，寝室里的几个人正好刚上过选修课，一个个肚子都正饿。
顾亨玉一闻到砂锅的香气，瞬间如饿狼般朝陈铭辰猛扑。
宿舍里有大一几人专门买的一张可以折叠的桌子，几人有时候宿舍小聚时吃东西时会拿出来用。
顾亨玉飞速将桌子拿出来给陈铭辰放砂锅，顺便招呼其他两人：“小野！老席！快来，老陈给我们带了校门口王大爷那家的砂锅，我的天闻味道我就口水要出来了！”
席贝楠听到响声从自己的床位前起了身，转身走到桌旁，拍了拍陈铭辰的肩膀：“老陈，够意思啊。”
顾亨玉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份，当看到里面满当当的配料时，他眼睛都亮了：“老陈，你真的太够意思了，竟然……”
话刚说到一半，他面前的砂锅就被陈铭辰拉走了，紧跟着另外几碗被推到了他面前，陈铭辰用那一贯温和的声音开口：“这碗是给小野的，其他的你随意挑。”
顾亨玉本来就心大，这时候还没察觉到什么，乐颠颠地又开了一碗。
然而当他看清楚面前少了一半不止的配料的砂锅时，再大的心，他也大不下去了。
他又抬手拆开了另外两碗，发现，陈铭辰推过来的这三碗，配料是一样的。
他端坐着和那三碗面对面了半分钟有余，又看了眼陈铭辰手里根本不是一个配置的那碗，迅速挂上了痛苦面具：“老陈，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会端碗的端碗艺术家，没想到……”
戏才演到一半，席贝楠忽然撞了他一下，给了他一个往云野那边看的眼神，小声说：“小野没过来。”
四个人每天.朝夕相处，云野躲陈铭辰躲得这么明显，顾亨玉和席贝楠不可能没察觉。
因此顾亨玉难得一瞬间会意，紧跟着话头一转，就放大了声音道：“没想到你端碗都端到了寝室楷模的地步！我们寝室的宗旨是什么？最好的，就要留给最小的！好东西，那就必须给小野！”
那天晚上，云野最后还是吃了那碗加满料的砂锅，最后险些吃撑。
因为顾亨玉从吃第一口开始，就一直在他身边转悠，三不五时还要以说话为由头凑到他面前吃给他看，表演完了吃的环节后，还要问他：“小野，你代码还没写完吗？再不吃那碗可就要凉了。”
云野那天晚上本来就饿，而且那是陈铭辰买来的砂锅，他怎么可能会不想吃。
大一的时候，陈铭辰衣服上掉下来的一根线头，云野捡到了都能放在床头好久。
这样的习惯三年来已经根深蒂固，要不是因为正在躲陈铭辰，他甚至想把顾亨玉和席贝楠的都抢走吃了。
因此最后他假装受不住顾亨玉的连番诱惑，起身到中间的桌子前坐下，吃完了那碗砂锅。
其实吃到四分之三已经吃不下了，但是陈铭辰买的，他连汤都舍不得浪费，最后强撑着全部吃完了。
云野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晚他在吃的时候，陈铭辰一直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他。
第二天陈铭辰再带夜宵回来的时候，给他的那份仍然是特别的，但量明显少了四分之一。
第二天晚上带回来的是附近网红店里最出名的特色三鲜面。
云野那天晚上吃面的时候，把脑袋埋进碗里埋得很低很低，才控制着眼泪没有掉下来。
尤其是将面全部吃完感觉到刚好果腹的那一刻，他小口地喝着最后的一口面汤，因为眼眶湿润一直不敢抬起头来。
他想陈铭辰真是个大坏蛋。
怎么这么坏啊。
但坏不过他，他才是最坏的那个。
·
顾亨玉上课走神，走着走着就忽然凑到席贝楠旁边，小声说：“老席，我觉着小野和老陈这样僵下去也不行，咱们一会下课要不出去吃个饭，想办法给两人缓解缓解？”
席贝楠难得没有逆着顾亨玉来，答应了一句：“我记得小野好像喜欢吃海鲜，最近A区那边是不是开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海鲜自助，咱们去那吃吧。”
顾亨玉连声应“好”。
下午三点五十下课铃响，云野还在埋头收拾东西，顾亨玉忽然窜了起来，仿佛兴致特别高地开口道：“小野，老陈，周五了，咱们出去嗨吃一顿吧，我和老席上课看到一家海鲜自助，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陈铭辰很快温声答应了一句“好”。
云野把本子全数放进书包，拉上书包拉链，似乎在思考。
就在顾亨玉以为他要拒绝，正打算再用上浮夸演技的时候，云野竟也答应了。
这么顺利是其他三个人都没想到的。
不过这样最好，顾亨玉乐呵呵地转移了话题，大概是觉得自己准备了一节课夸那家店好吃的彩虹屁没用上，于是稍微不那么浮夸地还是将那家店从上到下夸了一遍。
四个人走到教学楼楼下，商量过后打算不回宿舍，直接去校门口打车。
刚要往外走的时候，云野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云野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提示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接起，开口对着电话里的人叫了一声：“霖哥？”
他的声音还是和平常一样淡淡的，但是其他几人见他打电话，便都停止了聊天安静下来，下意识地朝他看去。
陈铭辰走在云野旁边，但是跟云野隔开了一段云野一直以来偷偷控制着的安全距离。
他听到云野喊人“哥”，视线瞬间落到了云野身上，眼帘微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云野的表情。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说了什么，云野眼底浮上一点惊讶：“你回国了？”
没多久，云野又是一声：“在我学校附近？”
这话落下的瞬间，陈铭辰的眸色微不可见地暗下来两分。
片刻后云野答应了两声，挂断电话，道：“我有个认识的人来找我，他好像在东出口那边，我得先过去一趟。”
教学楼在学校的西边，和东出口正好是最远的，走过去至少要十来分钟。
云野说完，思索片刻又开口：“你们先过去吧，一会地址给我我自己打车过去。”
“现在才四点，不着急。”顾亨玉顺势道，“正好上课我奶茶喝多了有点胀，咱们就当散步，逛逛呗。”
他说着，直接cue其他两人：“老陈，老席，你们说对吧。”
两人都答应了一声，云野也不再坚持，四人便一起往东出口走去。
东出口属于学校后门，附近来往的人不多。
一行人到时，就看到一辆轿车停在门口，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靠在车旁，低头正在看手机。
大概是听到响动，男人抬起头，朝几人看来。
顾亨玉看到男人脸的瞬间，“哟”了一声：“小野，这帅哥就是你认识的人啊？”
云野点了点头。
顾亨玉感慨：“原来帅哥都是跟帅哥做朋友这句话真不是假的。”
男人的五官很立体，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像是有几分西方人血统。
他个子很高，浑身散发着明显不同于大学生的商界上位者气息，冷硬的表情和气息叫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地心生忌惮。
男人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一圈，最后落到云野身上，迈开了腿朝几人走来。
快走到几人面前时，他的面部线条明显柔和下来两分，看向云野，语气熟稔开口：“我还以为你又迷路了。”
顾亨玉本来还有点小怵男人，一听这话，瞬间乐了：“小野，真是全世界都知道你爱迷路啊。”
男人闻声，抬眸看了顾亨玉一眼，很快他地视线又挪开，落在席贝楠身上一瞬后，最后停留在了陈铭辰身上。
恰好在这时顾亨玉开口：“帅哥，我听小野叫你哥，你和小野是亲戚关系吗？”
他的话音落下，男人才收回落在陈铭辰身上的视线，公式化地开口：“不是亲戚，算是邻居，我和小野从小在一个院子长大。”
话毕，他抬起手到顾亨玉面前，客气介绍自己：“戴延霖。”
顾亨玉连忙握住他的手，乐呵呵地也跟他介绍自己。
戴延霖和他握完手，又跟席贝楠握过手以后，转向陈铭辰，同样抬起了手，说：“你好。”
陈铭辰脸上一贯有着的温和笑意此刻荡然无存。
他沉着眸色打量面前的男人。
男人的身高估计有一米九几，高出云野整整一个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在陈铭辰视线投过去的时候，他还抬手推了推眼镜。
片刻过去，陈铭辰的脸上重新挂上一如既往的笑容，抬手握住戴延霖的手，温声介绍自己：“陈铭辰。”
戴延霖也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
然而他介绍的声音刚落下，就听见一声脆响，从两人交握的手上传来。
那声脆响，像是骨头被捏错位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