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十四
云野的健身训练比云珺葶想象中要顺利很多。
短短一年时间, 原本看着还十分小孩模样的人，俨然已经有了几分高中生的样子。
但身体迅速成长的这一年，云野的性格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甚至因为年龄增长性格逐渐定性的缘故, 他对他人的冷淡反倒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高一下学期有一回，云野跟着老师和学校的其他十几个学生去参加数学竞赛。
恰好那天云珺葶在云野参加竞赛那地方附近办事, 结束后就顺道去接了云野。
她到时，一行师生十几人正站在门口等车。
中间的学生们欢声笑语，一边打闹一边和老师对着竞赛的答案。
云野站在人群的最边上, 很安静地一个人站在那里。
云珺葶接走云野。
车子慢慢远离人群以后, 安静的车厢里才响起云珺葶的声音：“还是没有在学校里交朋友？”
云野倒是回答得快又坦荡, 答应了一声。
云珺葶的食指轻轻地在方向盘上敲击着。
“小野，”她出声, “你们班其他人都有朋友吗？”
云野听着云珺葶的话, 认真思索了片刻, 点点头：“都有的。”
“那你觉得你喜欢的那个男生会没有朋友吗？”
车子停下等红灯，云珺葶扭头看向云野。
云野陷入片刻的沉默后, 轻声说：“他看起来应该会有很多朋友。”
红灯变绿灯。
云珺葶收回视线：“那也许, 你是不是应该再学习一下怎么交朋友？就算是谈恋爱, 也是要先从交朋友开始的。”
·
交友这件事远不如健身和改掉挑食毛病来得容易。
过去几天的某个周末，三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
吃到一半，云野忽然开口, 语气认真道：“姐姐, 我觉得我可以等再遇到他以后，再学习怎么交朋友。”
餐桌上的其他两人停下动作, 齐齐看向云野。
片刻后云珺葶开口：“原因？”
云野也停下吃饭的动作, 看向云珺葶：“现在这对我来说, 好像有点太难了。”
云珺葶一时间接不上话。
客厅里安静了半晌, 云野忽然又问：“姐姐，你说我还能再碰见他吗？”
云珺葶错开和云野的视线交集：“A市很小，总能再碰见的。”
其实不是。
A市很大，大到生活在A市的两个人完全有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一面。
而云珺葶私心里，是不希望云野再和那个男生碰见的。
这一年里云珺葶和戴延霖可以说是推波助澜了云野对那个男生的喜欢。
经过这样长时间的喜欢积淀，再让云野碰到那个男生，就太危险了。
这世界上多数的人都善变。
因此对于云野这样一直守着自己小世界的人而言，他人的善变，会是他的浩劫。
云野听完云珺葶的话，似乎陷入了思考。
云珺葶看着他认真思考的模样，再次开口：“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那么排斥交友吗？”
云野看向云珺葶。
“不是排斥。”他轻声说。
“小学第一天上学，在小卖铺里那次，我其实是想让他们等等我的，但我总不能……每次都要别人等等我吧。大家在一起，先考完试的人会先离开、先吃完饭的人会先走、先跑完步的人会先回教室……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就像，”云野说着，看向桌子上的蟹壳和刚用过还没来得及丢的纸巾。
“就像这些东西，马上都要被丢掉，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可是我会。”
云野低垂下眼眸：“所以不是别人不好，是我的问题。”
·
云珺葶没想过云野会真的再遇到那个男生。
更别说不只是单纯的碰到，而是直接成为了同班同学，甚至是同寝室室友。
云野军训结束回家告诉她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完了。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想要阻止的话，然而一句都还没来得及说，云野先开了口。
“姐姐，我已经准备追他了。”云野说得认真。
“交朋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云野坐在餐桌上，一只手托着脑袋，“我现在每天都有跟我们寝室的寝室长还有另一个室友说话，我觉得我和他们应该能算是朋友了。”
“就是我还不太敢跟他说话。”云野的耳后泛上一点红，“我是不是没以前脸皮厚了？”
云珺葶最后什么也没说。
从云野七岁那年了无生气地被从杂物间里背出开始，云珺葶就一直很担心云野会再受到同等程度的伤害。
所以她一直试图将云野生活的周边环境控制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下。
但云野不是只活到20岁，他可能活到80岁甚至一百岁。
那么漫长的人生里会出现的变数太多，人不可能避免成长，成长也逃离不了疼痛。
云珺葶好不容易进行完思想摆正，结果没等来云野恋爱的消息，反倒是等来了云野追求失败的消息。
其实听到云野说的那一瞬间，云珺葶心底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可到了晚上，她越琢磨，心里就越不得劲起来。
那天晚上难得工作结束得早，她却翻来覆去睡不太着。
翻了几次身，忽然被搂住，头顶传来戴延霖带着几分困意的声音：“睡不着？”
云珺葶应了一声。
“是在烦公司外贸业务的事情吗？”
两人的公司最近在拓展外贸，前期试水阶段事情很多，近段时间可能还要出国几趟。
云珺葶隔了一会，才答应道：“不是。”
她说完，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的护眼灯，看着戴延霖道：“我有跟你说过小野要追他喜欢的那个男生的事吗？”
戴延霖跟着坐起，点了点头。
“小野今天回来，那意思差不多就是他俩没什么可能了。”云珺葶说。
戴延霖观察着昏黄灯光下云珺葶的表情：“那不是正好，你不是不太希望小野跟那个男生交往吗？”
“我的确是觉得小野跟他谈恋爱的话存在隐患太多。”
云珺葶说完，停顿了一会，而后忽然又道：“但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小野？”
戴延霖一愣。
云珺葶忽然发问：“小野长得不好看吗？”
“好看啊。”戴延霖应。
“小野不讨人喜欢吗？”
“挺讨人喜欢的。”
“小野不可爱吗？”
“可爱。”
“所以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小野？”
戴延霖看着就差在脸上写上“护犊子”三个大字的云珺葶，没忍住笑。
“现在两个人才相处一个多月，我觉得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这样吧，我们找个机会去看一眼那个男生，看一眼，心里稍微对那人有个底，你感到困惑的，应该也可以得到解答。”
·
两人很快就找到机会，去了趟A大。
因为听云野说那天他们学院的学生会组织有义卖活动，陈铭辰就是那场义卖活动的负责人。
义卖的棚子正好搭在学校门口，云珺葶和戴延霖就把车停在了附近。
两人都没有下车，就只是坐在车里观察了一会。
云珺葶几乎是在看到陈铭辰的瞬间，就明白了云野这场暗恋无疾而终的原因。
棚子中间的青年从长相身材到言行举止都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但云珺葶在商场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一个人有心没心，根本不需要多看，她一眼就能分辨。
云珺葶注视着远处面容温和解答购书者问题的人，轻叹了口气：“如果这人三年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小野还真可能被他的温柔假象唬住。”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戴延霖忽然出声：“说不准。”
云珺葶面露疑惑地看向戴延霖。
戴延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银边眼镜，回视着云珺葶道：“不要小瞧小野的看人能力，他虽然看起来挺好骗的，但他要是真的好骗，怎么会连诈骗电话都没上当过一次。”
他说着，冲云珺葶笑道：“而且，你也是小野自己选择来的，不是吗？”
云珺葶一时半会没有回答，半晌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年轻人的事情就随年轻人自己去吧，小野也不小了，有自己的决断能力了。”
戴延霖说着，视线再一次跳出车窗，落在不远处人群中陈铭辰的身上。
他又轻声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大概是注定要相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