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平行世界(六)
平行世界(六)
知知是在正月初一出生的, 两人成亲的日子就订在正月十五。
当初岑母听见大婚的日子时,一开始只以为容珺不想等太久,后来才从女儿口中得知,原来两人去年就是在上元节时相识的。
“所以子玉是对你一见钟情?”知知出嫁前几日, 岑母过来找她说话时, 终于忍不住问她。
知知轻轻嗯了声, 双颊微微泛红。
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问过容珺了,当初青年虽然被她问得面红耳赤,也却承认的确是看到她的第一眼, 就想娶她为妻。
岑母闻言忽然有点忧愁, 却又不想让女儿平添烦恼,只笑笑的说:“日后你若出嫁,你仍旧是我岑家的女儿,受了委屈莫要自己忍着不说。”
知知眨了眨眼, 不以为然道:“娘觉得我是那种受了委屈就暗自隐忍的人吗?”
她从小被娇宠到大,纵是岑煊时不时就爱逗她、欺负她,但她也从来没有隐忍过,被哥哥欺负了, 马上就大声告状或是想办法报复回去。
知知下巴微扬, 眼里泛着狡黠的笑:“我才不是那种小可怜呢!”
岑母笑了笑,沉默片刻,才从怀中掏出一本小书,她神色略不自在的说:“知知, 再过不久你便要成亲,这避火图, 你成亲前记得看一看, 明日会有教习妈妈跟你说大婚之夜如何……你若有看不明白的, 再问教习妈妈。”
知知眨着晶亮的大眼,懵懵懂懂的接过母亲手上的小册子,想也没想就要掀开。
岑母突然按住她的手:“等,”她声音也有点奇怪,“等待会儿你自己一个人时再看。”
知知觉得母亲神神秘秘的模样很是古怪,心里越发好奇。
岑母离开之后,她迫不及待的翻开。
“这什么?”少女好看的柳眉微微拧起,脑袋歪了歪,脸上全是困惑与嫌弃,“这小册子里的人怎么都长得这么丑,还奇奇怪怪的……”
起初两个小人虽然都抱在一块,但都还穿着衣服,知知只觉得有点奇怪,又翻了几页,两个人已不止不着丝缕,行为也越发诡异,少女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们在做什么了。
一瞬间,吓得丢掉手里的避火图,不止脸颊耳根像有火在烧,就连心口也怦怦跳个不停。
她羞耻捂着脸躲进锦被里,有点难以接受两人成亲之后居然要做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可是容珺,唔。
她脸上有热气不停的往上冒,脑海里避火图里丑丑的小人和青年俊美绝伦的脸庞及颀长挺拔的身姿,不停地在脑中交织翻腾。
可是容珺才不像小人长得那么丑,不对,她又没有见过容珺没──
知知呼吸一窒,发现自己都在想什么之后,猛地尖叫一声。
她到底在想什么!快住脑!不准再想了!
这下小姑娘不止满脸通红,而是上上下下哪里都红彤彤的,就连紧紧蜷|缩在一块的玉趾也染成了樱粉色,白里透红,极为可爱。
候在外间的银朱听见姑娘的尖叫声,紧张地冲了进来,见到姑娘整个人躲在锦被之中,还整个人缩成虾米状之后,瞬间傻了。
“姑娘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银朱正觉得奇怪,脚下就踢到什么,她弯下腰捡起:“姑娘,这小册子是你的吗?奴婢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说着,就要翻开。
原本躲在被窝里的小姑娘突然跳下榻,飞快抢过她手里的避火图,塞进怀里,再次钻回被中。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
听见被窝里再次传出尖叫声,银朱忍不住想:姑娘果然认识姑爷之后,就变得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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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大街小巷本就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其中尤以岑府及国公府更盛。
大红的绸带,大红的喜字,满目的红,吉时一到,百人敲锣打鼓、鞭炮齐鸣,高举迎亲、喜字木牌及红球,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朝岑府出发。
容珺一身大红喜袍,骑着骏马,走在人群的最前面。
容相嫡孙娶妻,围观道贺人数众多,只见新郎官笑得满面春风,大方拱手回礼,一看就知道他今天高兴得很,喜色难掩。
另一头的岑府,亦是不遑多让,满目红绸,喜气洋洋。
知知天未亮就被叫起来上妆,一开始,小姑娘根本就没睡饱,即便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眼皮仍沉沉闭着。
被丫鬟们围着扑粉上妆时,知知忍不住娇声嘟囔:“成亲要这么早起?我突然不想嫁了,叫子玉哥哥改天再来……”
自从看了避火图、听了教习妈妈教导的那些事之后,小姑娘就没睡好过,脑袋里总是胡思乱想,还有点害怕,现在还没睡饱就得起床像个娃娃一样,坐在梳妆台前让人化妆,换上繁琐又沉重的喜服凤冠,自是无比娇气。
岑母听了女儿孩子气的任性话语,忍不住笑了起来:“知知就趁现在娇气一点也无妨,只是以后你这起床气得改改。”
少女闭着眼小声说:“才不改,子玉哥哥说他不介意。”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已经上了精致淡妆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梨涡浅浅:“他说他会对我很好,会像您跟爹一样宠我的。”
周围的喜婆丫鬟们听见少女的话,都忍不住掩嘴轻笑,新嫁娘话里的喜悦与娇意,实在难掩。
知知本就姿容不俗,一双美目勾魂慑魄,面似芙蓉出水,腰如弱柳扶风,今日一袭大红喜服再加上精致的妆容,更衬得她昳丽绝伦,美到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知知平时不施粉黛,见到铜镜中自己的容颜,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有些害羞的勾了勾唇,忍不住胡思乱想,今日打扮得这么美,子玉哥哥看到肯定又要脸红了。
容府的迎亲阵仗极大,队伍未到岑府门口,极富喜气的锣鼓声已先到。
知知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岑母上前握住女儿的手,眼眶微红,虽然该交待的话早就说过,此时却忍不住再说一次。
外头的起哄声此起彼落,显然是新郎官正被女方亲友刁难着,得老老实实闯关才能抱得美娇娘。
容家的规矩可说做的极足,新郎一进门就一边答题,一边发赏银,前院的阻拦及考验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好不容易来到新嫁娘房前,却见岑煊及温家两位表兄长都挡在门前。
容珺怔了怔,看到温延清一下就笑了:“景德不是说好今日帮我的吗?刚才一路上都跟着我,怎么来到这儿反而站到内兄那边了?”
温延清满脸歉笑,拱手作揖,端的是温文尔雅,说的话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知知可是我们温岑两家的宝贝,自然不能让子玉如此简单就将这个宝贝带回家。”
温大哥亦道:“景德说得极是,容大公子若没有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我们是不会轻易放行的。”
容珺身边的一众傧相闻言立刻上前,又是朝他们塞早早准备好的贺礼,又是使出浑身解数的说着吉祥话。
这群傧相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权贵子弟,其中还有好几个是容相学生,个个能说会道,温家兄弟俩险些招架不住。
岑煊却是抱着双手,眉梢轻挑:“容子玉,这些都是身外俗物,我们知知不缺,还有没有更有诚意的?”
容珺微笑颔首:“内兄所言极是。”
话落,他突然向天举手:“容珺今日于众人面前起誓,日后定待吾妻岑氏朝暮如珠如宝,绝不使其受半分委屈、吃半点苦,一生一世一双人,此誓,天地可鉴,若违,生生世世,永为贱奴!”
岑煊怔了下,众人亦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新郎官会将话说得这么狠。
虽然岑煊听过娘说当初容子玉上门求娶妹妹时,就曾说过类似的话,却没想到他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当众立誓。
也想起来娘曾经说过,当年父亲迎娶她时,也曾在众人面前如此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人的感情也的确数十年如一日,未曾变过。
钟钰连忙跳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今日可是大喜之日,该说新郎与新娘生生世世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才是,如今吉时已到。”
她顿了下,转头睨了眼岑煊:“如今吉时已到,你这个大舅哥还不赶紧进去背新嫁娘出来上花轿了!”
岑煊缓缓站直身,迎视容珺,冲他竖起大拇指,英俊的脸庞终于露出一抹灿烂的笑:“行,好妹夫,等着!”
转身的同时,众人起哄的嬉笑声,差点把岑府的屋顶给掀翻,傧相们更是个个朝容珺竖起大拇指。
外头闹翻了天,喜房内却安静极了,新嫁娘已经盖上红头盖,紧张的等着。
被兄长背起来时,知知终于忍不住红了眼,小声的跟哥哥撒着娇:“阿兄,我有点怕。”
岑煊难得没有欺负她,不止笑得非常温柔,就连声音都是柔的:“嗯?怕什么?怕容子玉欺负你?”
知知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就是有点不安:“不是。”
岑煊听出妹妹声音微微哽咽,心里也不舍极了,却故作好笑地问:“要不别嫁了?留在岑家,阿兄养你一辈子,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阿兄马上背你回去。”
说完,还真的停下脚步,佯装要转身。
知知立刻气急败坏地抗议:“我哪有说不嫁!都这时候了,阿兄还欺负我!”
岑煊不由得朗声大笑,继续背着妹妹往前走:“容子玉刚才在门外发的誓你没听到?”
“他发了什么誓?”她的确没听到,她都快紧张死了,坐的地方又离门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得到。
岑煊一字不漏的转述。
知知一边听,嘴角一边悄然弯起。
忽然间,她又觉得她不怕了。
子玉哥哥那么好,爹娘和阿兄也都说了,岑家永远都是她的家。
她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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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上元节,街上本来就热闹,又逢国公府喜事,可说一路上都是人,喜轿来到国公府时,周围都挤满了人,所有人都想一睹新嫁娘风采。
那些等着看新嫁娘下轿的探究目光,多得让容珺难以忍耐,莫名烦躁。
凤冠霞帔的新娘子下轿时,容珺无视喜婆递来的红绸,反而直接在她面前蹲跪下来:“知知,来。”
竟是要直接背着人进门。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不知当过多少对新人的喜婆见状,都惊得目瞪口呆,就更别提围观群众了。
知知透过红头盖,看着青年隐隐可见的强健背脊,羞得不知所措。
他、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她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别说新娘子慌张无措,就连喜婆也是惊得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容珺单膝跪地,微微转过头,侧眸看着知知:“我刚才发过誓,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吃半点苦,自该背你进门,代你过火盆、踩瓦片。”
青年言词中的宠溺之意难掩,眼角眉梢温柔尽显,喜婆不由得悄然看了眼站在大门旁的容夫人一眼。
见容夫人满脸无奈笑容的朝自己点了点头,喜婆立刻盈盈笑道:“老身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会宠人,嘴这么甜的新郎官,小娘子莫要害羞,赶紧让新郎官背进门,莫要误了吉时。”
知知美目微微瞪大,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要进背进门。
银朱与另一个陪嫁丫鬟双双上前,笑盈盈的扶着她上姑爷的背。
知知被容珺背起来时,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瞧见近在眼前、随着头盖摇晃,若隐若现的红彤彤耳根,方才在花轿内又悄然爬上心头的陌生与不安,再次因青年的举动一扫而空。
她眼儿弯弯,抿嘴偷笑。
子玉哥哥他,害羞了呢。
真可爱。
少女笑靥如花,涂着大红口脂的红唇,因为看得太过专心,在少年停下脚步的同时,猝不及防地擦过他的耳根。
她双颊蓦然涨红,感觉心脏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容珺猛地一僵,厚实的胸膛急促起伏。
这可真是……太折磨人了。
他呼吸微重,双手发抖,在喜婆的提醒下,才半慢拍的蹲下,让人将知知搀扶下来。
高昂的赞礼声响起,新人手持红彩球,行夫妻拜堂礼。
一切极为顺利,不止容相笑容满面,荣国公世子夫妇亦是满脸灿烂之极的笑容,礼成之后,新郎新娘被众人簇拥着进入洞房。
知知坐在撒满花生、红枣、桂圆的喜榻上时仍有些恍惚,直到凤冠上的喜帕被人挑起,对上青年盛满温柔的双凤眼,方如梦初醒,乌黑的眼眸逐渐浮现晶亮笑意。
她羞涩的垂下眼眸,红唇勾起矜持而又甜蜜的弧度,细软的嗓音,娇娇甜甜:“子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