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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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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桂华流瓦, 清香馥郁,月光如娟娟晴雪漏进窗来,被菱花格的窗割裂为明光片片覆在她与月色争辉的皓体上, 冰肌莹艳,雪腻酥香。

谢窈被他掌着腰动弹不得,背心正贴在他炽烫如烧的颈下, 密不可分。玉山高处,小缀珊瑚, 只随他动作在微寒的空气中荡起柔软似水波的弧度来,抛上又落下。

因了底下狂蜂浪蝶般的孟浪,她柔指只能堪堪搭在琴面上,已被薄汗浸透,尚自发着颤。一张檀口亦咬得发白,浓密如春草的眼睫下泪珠如雪珠细碎, 与他较劲似的不肯泄出半丝声响。

斛律骁凤眼间涌动着几分报复的快意, 凭她平日里待他如何的冷淡,眼下不还是只能在他怀中任他摆布?

天下就没有他斛律骁驯服不了的烈马,自然也包括, 这怀中的女人。总有一日, 他要她再离不得他这个人, 对他百依百顺。

指腹揉上她樱口,他轻笑问:“别咬那么紧,窈窈, 不疼的么。”

语带双关,长指抵开两痕紧咬的贝齿让她咬在自己指节上, 下颌抵在她肩, 额头有汗, 如雨点落在她纤细秀美的锁.骨上,再沿肌理汇入玉山幽深处。

她仍是不肯弹,咬着他指承受了那一波波海潮温柔的涨落,终如被风吹下枝头的一朵玉兰,颓然软倒于他怀中,神魂皆如雷电蔓蹿而过。

她檀口微微张着,双眸失神,兰香吁.吁地换气。斛律骁嗤笑一声:“还是这么没用。”

嗓音却是很愉.悦的,天底下没有男人不喜欢怀中女人情不自禁下的反应。他长指自她口中脱离,牵动一缕银色的丝,落在她颈下如闪烁着莹润珠光的香肌上。轻攥她微微发颤的指,再度向琴弦索去:“弹吧。弹完好睡觉。”

男人在这事上总是蛮横不讲理的。谢窈一心只想早点结束,强忍着不适与脑中的昏沉,纤指落花经雨般颤微微打在琴弦上。

琴音如断了线的水珠逸出,暗风吹雨一般,原本连绵不断的曲调被吹成断断续续的音节,间断不成曲。谢窈闷哼一声,眉目含恨地回头嗔他:“你别动呀……”

檀口却被他锁住,他含了含她耳珠,又去亲她为香汗打湿的鼻尖,闲闲说道:“你弹你的,我动我的,有什么相干。”

落花软柔的触感落在颈畔耳侧,远甚于下头的疾风骤雨,谢窈身子软得吃不下,只能随他摆弄,神思昏怠。他温柔道:“窈窈最好放乖一些,不然,下次可不是用这里吃。”

谢窈眼前早被泪水湿透,辨不清宫商角徵羽,闻见这一句,脸上艳如桃花。指尖亦僵在琴弦上,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会弹么?”

他温和一笑,仿佛世上最温文尔雅的郎君,右手捉过她柔荑:“那孤来教窈窈吧。”

他一手扶着她腰,一手攥着她手,带动她指,触弄冰弦,霎时间,丝丝缕缕的琴音行云流水般在二人指下泻出,清音绵绵,正是那首自汉时传下来的古琴曲《凤求凰》。

谢窈理智皆被淹没,早已无心欣赏。他却不肯放过她,琴音袅袅,清沉歌声亦随之逸出: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兮,永为妃!

交情通意兮,心和谐,无感我思兮,使余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琴音幽怨,歌声沉哑,待三首诗唱罢,那曲绸缪悱恻的《凤求凰》已弹至最末,只听一声清音,琴弦铮地断裂,他猛地一扫案上狼藉将她放了上去,热浪躯体紧随覆下,如覆柔火。谢窈额汗涔涔,身子软成花泥,神识被尽数吞灭之前,看见的是男人眼间幽深如晦的情意。

那架珍贵的古琴“砰”地翻落在地,于鸳鸯的交颈呢.喃中发出几声沉闷的巨响,似敲在她心上。谢窈有些愣住了,只觉心中那根隐秘的弦亦如琴弦断裂。待眼眶雾气蔓延而上,便陷入了沉沉的海浪里,什么也瞧不见了。

窗外月挂中天,已然匿在了浓黑墨云之后,夜风轻涌,吹得屋前翠竹一阵婆娑,拂乱窗上一对玉人的剪影。叶间夜露涓涓如疾雨,散入夜阑风静縠纹平的池塘,琴弦余音般荡开了圈圈涟漪。

桂香袭人,花影幢幢。前院公府的值房之中,灯火犹亮,封述拥着一袭狐裘,正在灯火下看一卷《北魏律》。

今夜是封述值夜,歇在值房中,以备主上的不时之需。他本看得入神,渐渐的,却闻见一缕幽沉琴音游丝软絮般在万籁俱寂里随夜风涌动,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又像是三月陌上软得没有腰肢的柳在眼前飘啊飘,令他始终平静的心绪乱如灯盘中熠熠跳动的烛苗,再难平息。

他发上犹簪着当日两朝边境上佳人所赠的桂枝,桂花凋尽,余下的树枝便被他削成了簪子,聊以束发。因了这琴音,心间不知怎地滚过那古老的清辞华章来: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汝之为美,美人之贻。

倏尔很突然地想到,会是她在抚琴么?

而他又为什么,还留着她随手所赠的的桂枝呢。

一点青灯如豆,映着青年郎君冰瓷般清隽俊美的脸。封述眼睫轻垂,一时间,只觉眼前书页上那些枯燥晦涩的律法条文皆变作了那日惊鸿一瞥间得见的半抹残影,心绪再难收拢。

他沉沉叹息一声,心乱如麻。

次日,谢窈睡至晌午才醒。

昨日夜间的那些事仍如残影般在眼前晃荡游离,忆起昨夜种种,她脸上阵阵发烫,只觉自己不检点极了。那胡人如此荒唐,而她昏头昏脑的,竟也顺从了他。侍女们来服侍更衣时又觉她们都在笑话自己,脸上热辣辣的,半晌也抬不起头来。

春芜亦是尴尬地说不出话,佯作不知地替她穿好衣裳,又把斛律骁临走时的嘱咐禀来:“魏王吩咐,让女郎今日去城西大市裁衣裳呢,时辰不早了,女郎还是起了吧?”

原本也可将布庄的绣娘召至府中来为她量体裁衣,但斛律骁意在让她多见见洛京风光,特意有此吩咐。谢窈点点头,慢腾腾起了,略用了些薄粥果腹,待出门时,车帘却遭人自车外揭开,进来个玉山俊朗的影子:“孤今日正好无事,大市繁华,一起去瞧瞧吧。”

他嗓音淡淡的,似与她解释。

谢窈未应,一张脸始终冷漠地望着窗外。她素来冷淡,何况又因了昨夜的那些事恼了他。斛律骁看得心中好笑,当真冷笑出声:“面薄什么,昨夜不是很畅快的么?抱着孤不肯撒手?”

“用完孤就扔,谢窈,你把孤当什么了?”

马车起行,开始在里坊间缓行穿梭。谢窈素面微微一红,虽然不是很懂他“用完就扔”究竟是何意,但被他这样连名带姓地无礼地称呼还是有些脸热,心间愈发着恼,连他那刻意颠倒黑白的话语也都一并忽略了,只是不理。

又是这样,视他为无物。

这女人当真恃宠生骄得紧。

斛律骁心间无名火烧,额际青筋微微跳动着,索性掰过她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寒意深深地威胁:“认错,信不信孤在这马车里弄你!”

此时已至闹市,车窗外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谢窈心头一颤,惶遽地侧了眸难以置信地瞧他,眼神若惊弓之雁的惶惶难安。他有些不忍,又觉自己这般太憋闷了些,气窒半晌,放出一句狠话来:“你若再敢这般对孤爱答不理、视孤为无物,小心我……”

马车这时却剧烈地摇晃起来,谢窈身子一歪,恰跌进他怀中,斛律骁亦是不稳,抱着她朝车壁跌去。车外,驾车的十七怒气冲冲地喝道:“长没长眼睛啊!敢在御道飞马,你有几个胆子?!知道这马车中坐的谁吗?”

原是马车在闹市巷口处险些与一飞驰的马匹相撞,十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制服住受惊的马匹,却也连累了车中的主人。车窗外传来一连串的失悔道歉声,斛律骁皱眉,扶谢窈坐稳,一把掀开车帘启身出去。

这一眼却骤地愣住,马背上的少年,剑眉星目,白马金羁,意态风.流,正是谯国嵇氏的小公子——嵇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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