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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骓爸X骓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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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的事, 虽然惊心动魄,但实际并未给慕容氏造成多大影响,很快便抛之脑后了。

倒是那个香囊, 被小锦收了起来, 束之高阁。

原是想着日后遇见得以奉还, 但慕容氏正月十五偷跑的事被继母捅到其父面前,慕容僑狠狠教训了女儿一番, 禁了她的足, 于是剩下半月二人都没机会出门。

正月结束,慕容僑带着一府女眷回到了州治所朔方。

慕容氏并不喜欢朔方。

正是在朔方,她目睹了父母由恩爱到离心, 目睹了母亲还未生病时,曾发誓不会纳妾的父亲就已经和部下的妻子们不清不楚,然而母亲却是个温柔贤惠的汉家女子, 不怨不妒,以至于连祖母也恨铁不成钢地骂她“妇人皆妒,独汝不妒”。

然而母亲的隐忍理解却未能够挽回父亲的心。一年后母亲生病, 缠绵病榻三月就去世了。而这期间,父亲纳妾、续娶, 和继母姨娘们生了一窝又一窝。她有十个出生在这期间的弟弟妹妹,由一开始的冷心,到后来, 竟也开始庆幸母亲去得早, 不必面对这样的尴尬事。

回到朔方后, 慕容氏还是如往年一样, 整日涉猎、骑马、游宴, 又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专往继母潘氏精心为妹妹们准备的相亲宴上凑,看见继母和妹妹比猪肝还难看的脸,才觉得痛快。

三月,彭城王拓跋叙将至夏州巡视。

彭城王是今上的弟弟,是京中有名的贤王,又未娶亲。消息传至朔方,潘氏自以为这是个让女儿嫁进皇家的好机会,铆足了劲打扮她那群上不得台面的女儿们,却把慕容氏送到马场,美其名曰,让她修身养性。

慕容氏却知道继母在打什么主意,心中暗嗤,笑话继母不自量力——谁不知晓建元以来,朝中最重汉人,大力提倡胡汉联姻,宗室亦多聘娶汉家大族之女为妃,彭城王之所以未娶,也只是因为陛下之前有意为其订下的李氏女意外去世,其妹妹又太小,在等李氏长大罢了。

父亲混到这把年纪也只是个州刺史,又是胡族,以妹妹们的资质,想要嫁入天家,无异于痴人说梦。遂开开心心地收拾了行李去马场,等着看继母和妹妹们的笑话。

三月初一,上巳,彭城王如约抵达。

慕容僑早于前日便跑到了夏州南境接迎,等到了朔方,潘氏也携孩子们在府门等候。不想彭城王连城门都没进,直接对慕容僑道:“本王这次来是替皇兄视察为南征准备的军马,时间紧迫,就不进城了,慕容将军请直接带我们去马场吧。”

“这……这……”

慕容僑诧异又失望,只好领了他往位于朔方北郊的马场去。想到那个送到马场去的女儿,又暗暗派了人去看:“去看看三娘子打扮了没有?”

马场里的慕容氏自是对这一切不知的,才化了美美的妆,穿了身枣红色的骑装,额前坠宝石,颈上悬璎珞,连发丝都辫成了一股又一股细小的辫子,缀以彩珠,色若朝霞映雪,又如明珠生光,娇艳万分。

慕容僑迎接彭城王到的时候,她还全然不知,正蹲坐在草地上,手里持了一大把的紫花苜蓿,好心情地哼着歌数着,裙摆散如盛开的花铺在草地上。

她身旁亦长了一圈盛开的蒲公英,蓝天白云之下,女郎完美的侧脸有如日透瓷光,熠耀如月。

草地那头,拓跋叙的步子忽然一滞。

这正是上元节夜里逃走的那只小鹿。隔着不足百尺的距离,他听清她唱的是鲜卑族的民歌《捉溺歌》。

她歌声婉转,又如黄鹂清脆悦耳。这歌本是男女新婚时所唱,也用来表达女子思嫁之意。慕容僑一时脸都黑了,又偷眼去觑彭城王的神情,见他似瞧得认真升到嗓子眼的心才悄悄落了回去,陪着笑道:“这是小女,年幼无知,前几日被她母亲训斥了几句才送到马场上,让殿下见笑。”

慕容氏还全然不知,数了一圈手中的花,忽又想起彭城王今日抵达朔方的事。潘氏固然可恨,然为其女绸缪算计也是人之常情,而她也已十六岁,父亲却毫不关心她的婚事。

她垂着头怏怏叹息一声,闻见身后父亲低低的说话声,才心不在焉地捧着花束回头。当看到父亲身前立着个衣袂翩翩的俊秀青年、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大帮子人,脸上露出惘然不解的神情。

她还未认出这就是上元夜里揭了她面具的人,拓跋叙却已认出了她,负手朝美丽的小鹿走去:“我们又见面了。”

那些觊觎她的贵公子也常用这样的拙劣演技同她搭讪,慕容氏并未在意,面无表情地起身行礼。拓跋叙道:“女郎在洛阳时,抢走了在下的香囊,难道是忘记了吗?”

他笑容温雅,一如那日灯下。这回终于忆起,慕容氏杏眼圆瞪,惊呼出声:“是你……”

慕容僑唬得心惊肉跳,忙道:“什么你啊我的,没大没小,尊卑不分!还不快拜见彭城王殿下!”

又赶紧跪下行礼:“殿下,小女年幼无知,缺乏管束。下臣教女无方,求殿下恕罪。”

彭城王殿下!

慕容氏脑子里嗡嗡的,被这几字砸得有点懵。无意识地跟着跪下。

“无妨,不知者无罪,当日也是在下冒犯令爱在先,该本王陪不是。”

拓跋叙笑容温和,示意慕容僑将其扶起。他未提上元节中事,又在马场中巡视了数圈,才随慕容僑返回夏州府。

一直到回了家慕容氏都还懵懵的,不能置信,自己当日偷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彭城王。父亲在前厅招待客人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坐在后院的秋千上,想着继母的算计和得罪亲王的下场,有些郁闷。

那侧的花厅下,拓跋叙已经看了她许久。见小娘子倏尔叹气倏尔颦眉,倒也可怜可爱,唇角不觉微扬。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本想替她推秋千,碍于男女之妨,却停住了。慕容氏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瞧,忙吓得跪下行礼:“殿下。”

“何必这般诚惶诚恐的,当日,不是还敢上手来偷本王的香囊么?”

他辞气温和,似乎并无记恨怪罪之意,慕容氏站起身来,壮着胆子反驳:“那都是上元节的事了,上元节,本就有那样的习俗,殿下不会怪罪我吧?况且殿下当日也说了愿赌服输,何必再提。”

她明眸灼灼,无所畏惧地迎着他视线,连尊卑之分都忘了。心里却依旧跳得厉害,有如脱兔在怀,脸上也一阵阵发烫。

拓跋叙则温柔注视着她:“那我的香囊,小娘子还留着么?”

她被这话问住,不知他是何用意,愣怔望他。拓跋叙也觉这话有些冒犯,轻咳一声赔礼道歉:“是本王冒犯了,女郎莫要在意。”

上元节的惊鸿一瞥,的确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他不是贪恋女色之人,虽然动心,却也未到非卿不娶的地步。

何况他清楚地知晓,他的妻子,当是一位汉家大族之女,而不是慕容氏这样的胡族女子。如此,方能为皇兄的汉化大计添砖加瓦。

慕容氏脸上火辣辣的,赧颜低首,什么也没说。

彭城王在慕容家住了十余日。

这十余日,慕容僑每日都会将女儿叫到他跟前,行礼也好问安也好,总之会露个面。如是几回,慕容府上上下下都明了他的用意,其继妻潘氏气得牙痒痒,却也毫无办法。即便她不喜欢继女也不得不承认,这小蹄子的确生得好。

更耐人寻味的则是彭城王的态度——面对慕容僑的殷勤,他虽未有进一步的要求,却默认了他的做法。

很快,连慕容氏自己也察觉出来,心里头又惊又气,又惴惴地不安。

气的是父亲竟想以自己为筹码,不自量力地盼着与皇家联姻,眼中只有家族利益,全然不是真心为自己打算。

不安的则是若彭城王真看上了她,同意了父亲的做法怎么办?他是很好,她亦有些动心。可凭她的家世,只能做妾。就算她能哄得他娶自己为妻,陛下也绝不会同意。

但她却是不愿意给人做妾的,莫说是做妾,即便是做正妻,她的男人,眼里心里也只能有她。母亲的殷鉴在前,她断断容不下他心里还有旁人的位置。

两人谁也未捅破那层窗户纸,事情的转机,则出现在彭城王即将离开朔方的前一日。

眼瞧着拓跋叙明日就将离京二人却还未有进展,慕容僑急得无法,病急乱投医,竟在他的酒中下药,又指使下人,暗中在女儿的饭菜中下了昏睡药,将她送到了彭城王的床上。

慕容氏对父亲的谋划是一无所知的。这夜她如往常一般用过晚饭,不久觉得困顿,便洗漱了睡下。她睡得很沉,被抬到贵人下榻的房间也未察觉,等到迷迷糊糊地醒来之时,拓跋叙正被底下人扶回房间,推门而入。

“殿下早些休息。”

门外传来隐隐含笑的声音,是她同母所生的大哥慕容德。

身体里的血液都似迅速冷却,慕容氏如坠冰窖,骤然清醒了过来。

她口中塞着团手帕,发不出半点声音,手脚则被捆着,身子亦软烂如泥,根本动弹不得。只一瞬间,便明了所有的事。

这本不算什么,往常有朝中官员来此视察,父亲也常常备下美姬,而那些官员也都会笑纳,只不过,这一回送的是自己这个女儿……

她双眼渐渐凝满泪水,珠泪簌簌,沿着雪白的芙颊流下。

父亲果然是没有心的。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的仕途和家族的利益,全然没有自己这个女儿。

而殿下呢,他会接纳自己吗?不,这么久时间他都没碰过他,不管他对自己有意无意,都是个温文守礼的君子。他会不会以为自己也是那等不知廉耻的女孩儿,和父兄合起伙来设计他……

思考的这会儿,拓跋叙已从浴间洗漱了回来。身子仍然燥热难受,像是起了团火,连冷水也未能浇灭心底的那股邪气。

他心知是遭了算计,脸色铁青,侧眸瞧着帷幔轻拢的床榻,冷道:“出来吧。”

“你不是罪魁祸首,只要你如实交代,本王不至于为难一个女子。”

床榻中却杳无声息,他心觉不对,起身去揭帘幔,少女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就此映入眼帘,一惊之下,浑身的情动皆褪去不少,惊道:“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儿?”

慕容氏眼含热泪,口中含着丝帕,根本说不出话。见她手脚又被绑着,拓跋叙忙替她解开。

“是父亲。”

她眼尾通红,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平复过后,含着泪道,“父亲算计了您,也算计了我。”

拓跋叙的怀疑在这眼泪里被击得溃不成军,心里亦有几分愧悔,才欲伸手替她拭泪,少女忽如受惊之鹿扑进了他的怀中:“殿下,殿下。”

“殿下可有一丝喜欢妾?如若殿下对妾有一丝的怜惜,就带妾离开这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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