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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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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乾德帝就在朝会上将皇长孙的名字定了下来,取名叫萧翊,并公布天下。

与皇长孙姓名定下来的还有安置京城难民流民乞丐的公告, 京城官府将公告贴在朱雀大街最热闹的地方, 很快就引来城中百姓围观。

京城早已知道宫里太子妃娘娘为当今天子生了位皇孙,乾德帝喜得孙子, 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这两天恩令一道接着一道, 每一道都足以引起百姓们的欢呼拥戴。所以百姓们一看到官府带人来张贴公告,就觉得是喜讯,纷纷奔走相告。

阿旺带着李叔乞讨经过公告栏, 见公告栏前人山人海, 上面贴着几张黄纸, 不知道写了什么,让人们这么激动地议论着,就拉着李叔过去看看。

可惜他没读过书,不认识字, 看也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就回头扯扯李叔的袖子问道:“李叔,你看懂上面写了什么吗?”

问完才想起来李叔不能说话, 只好尴尬地挠挠头,去问旁边其他人。

李良看懂是看懂了公告上面写的什么, 但是他说不出话来,只好紧紧地凝视着那张皇榜, 激动得久久不能自已。

被阿旺问的那个人回头看了一眼阿旺, 见阿旺是乞丐, 就笑着对他说:“是好事啊,对你们来说。皇榜上写着,凡是城内流民难民乞丐,均可去户部登记,朝廷会给你们每人分发一块土地和一座屋子。”

阿旺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惊呆了,以至于有些不敢置信。他眼睛死死地盯着皇榜,生怕这张皇榜突然不翼而飞,他们的房子和土地也没了。然后伸手往后拉住李叔的衣服,欣喜若狂道:“李叔你听到了吗,朝廷要给我们分发房子和土地了!感谢皇帝老爷,感谢皇长孙啊!”

李良早就看清楚了皇榜上写了什么,而且他还知道,虽然这张皇榜是乾德帝发布的,但皇榜上的内容极有可能是小公子的意思。一定是小公子想帮他,让他结束乞讨的生活,过上安稳的日子,所以趁乾德帝喜得皇孙大赦天下的机会给乾德帝进言,让乾德帝下了这道皇榜。这是小公子的功劳,跟皇长孙并没有什么关系,要感谢也是感谢小公子才对。

但是他说不了话,也不能将事实告诉阿旺他们,不敢将小公子的身份暴露给他们,所以他只能默默地将这个真相藏在心里,在心里感谢小公子的恩情。

皇长孙满月当天,乾德帝罕见地主动提出举办个家宴庆祝,还邀请了袁家一家进宫一起吃顿饭。

在太子妃和太子以及嬷嬷乳娘的悉心照顾下,皇长孙比起刚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了许多,醒着的时间也变多了,很多时候他都睁着圆溜溜黑黝黝的眼睛到处看,一股子机灵劲,惹人喜爱。

听闻皇长孙出月的消息后,永康第一个抱着她家安平王进宫看小表弟。在东宫里,两个年纪差不了几个月的小孩挨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安平王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小孩,虽然他还没有什么意识,但是见了小表弟,他还是很好奇地去瞅,时不时拍着手发出激动的咿呀声,把周围的大人逗乐地直发笑。

已经七个月大的安平王,体形比刚满月的皇长孙大了一圈,也比皇长孙还要白白胖胖,他就坐在皇长孙旁边,皇长孙躺在他面前,两人还挺有兄弟相。

也是,毕竟安平王的母亲和皇长孙的父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他们俩是最亲的表兄弟,有这一层关系在,以后他们长大了感情一定也会很好,太子妃和永康都是这样想的。

尹璁一早听说永康公主带安平王进宫看皇长孙了,也屁颠屁颠地跑来东宫凑热闹。他一进寝殿门,原本坐在床上看皇长孙的安平王就心有灵犀地注意到了他,朝着门的方向不停地咿咿呀呀。

永康都没注意到尹璁进来了,见儿子不停地叫唤,以为是要嘘嘘还是要吃东西,就弯腰将儿子抱起来哄,没想到儿子在她怀里也不安分,身子一个劲地往门口那边探去,好像门口那边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那样。

尹璁刚进来就听到安平王的咿呀声,然后看到安平王在不停地往他这边看,他就咧开嘴笑了起来,跑过去道:“钰钰,你有没有想小外公?”

听到尹璁的声音,永康才反应过来是尹璁来了,所以儿子才这么激动。想到儿子和尹璁这么亲,永康就笑了起来,将儿子抱到尹璁面前逗儿子说:“钰钰,看看这是谁来啦?”

可惜安平王还不会说话,看到尹璁只能高兴地拍着手咿咿呀呀,露出还没完全长出来的乳牙。

尹璁见他小小年纪就记得自己,就开心地摸摸他的手,又捏捏他的脸,不停地说道:“你是不是在跟小外公打招呼呀?”

安平王就抓住他的手不停地晃起来,仿佛在回答他的问题。

尹璁就笑着逗了他一会儿,没想到他光顾着陪小外孙玩,躺在床上的皇长孙就不乐意了,自己一个人在床上嗷嗷地哭了起来。

听到皇长孙哭了,太子妃和乳母嬷嬷都着急地过去看,将他从床上抱起来查看是不是尿了,结果发现尿布还干干爽爽的,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哭。

直到他看到尹璁,突然就不哭了,还冲着尹璁的方向抿着嘴笑了起来,好像很欢喜的样子。

太子妃就反应过来了,笑着说:“原来是知道小爷爷来了,看不到小爷爷所以哭呢。”

尹璁闻言,就放开安平王,过去看粘着他的小孙孙。

果然,皇长孙看到尹璁靠近他后,就笑得更欢了,甚至还发出了婴儿特有的尖细的笑声,让人啧啧称奇。

说来奇怪,明明皇长孙还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还没学会认人。但是每次尹璁过来看他,他都像认识尹璁一样,一看到尹璁就笑,连见他太子亲爹都没这么高兴的。搞得白天忙着处理国事,晚上忙着哄孩子睡觉的太子十分挫败,还忧心忡忡地问太子妃是不是他陪儿子的时间太少了。

尹璁发现皇长孙特别喜欢亲近他之后也觉得很奇怪,还特意去跟乾德帝确认,是不是因为皇长孙知道他的名字是自己取的,所以才对自己这么亲。

萧令见尹璁困惑这个问题,就笑着对他说:“皇长孙这才多大啊,连人都不会认,更不知道名字是什么,怎么可能会因此亲近你。我觉得应该是你身上带着龙珠,而他身上拥有真龙血脉,所以才本能地亲近你吧。”

尹璁听说小孙孙不是发自真心地亲近他,而是因为他带着龙珠所以才亲近他的,就有些挫败,闷闷不乐道:“我还以为他认得我,所以才跟我亲呢。”

萧令见他不开心,就哄他说:“这也说不定,咱们璁儿这么可爱,安平王每次见到璁儿都高兴得不得了,说不定璁儿真的天生吸引小婴儿喜欢呢。”

尹璁听了他这番话,才重新高兴起来,深信皇长孙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才亲近自己,而不是因为什么龙珠的关系。

因为皇长孙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喜欢自己,因此尹璁也特别喜欢他,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看望一下小孙孙,逗小孙孙开心,以至于小孙孙更加亲他了。就像现在一样,刚才听到他声音,看不到他人,就着急地哭了起来,一看到他后,马上破涕为笑,连太子妃和太子这对亲生父母都没有这种待遇。

看到小外公去逗小表弟不理他了,安平王先是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继而鼻子一皱,嘴巴一扁,没有预兆地突然“哇”一声,那洪亮的哭声简直惊天动地,连永康都被他吓到了。

尹璁也被这哭声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只见安平王哭得皱起一张脸,两条眼泪水挂在脸颊上,别提多可怜了。

看到安平王哭了,尹璁只好先放下皇长孙,回头逗他笑,没想到他刚要走过去,意识到他要走的皇长孙也不乐意了,小脸一皱,也哭了起来。

一时间,东宫里就充斥着一大一小的哭声,让人哭笑不得。尹璁简直分.身乏术,哄得了这个哄不了那个,两个话都还没会说的小婴儿,就像是在争尹璁的宠爱一样,互不相让。

明明尹璁没来之前,这对表兄弟还能和谐相处,如同亲生手足,永康还和太子妃说兄弟俩感情好。现在看到这对兄弟年纪小小就知道争风吃醋,永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觉得事情反转得太快,令人啼笑皆非。

最后实在哄不好这两个小醋缸一样的婴儿,只要尹璁更靠近哪个一点点,另一个就会哇哇大哭,无奈之下,尹璁被请出了寝殿,两个婴儿看不到尹璁之后,没一会儿就不哭了,甚至又恢复到哥俩好的状态中。

尹璁郁闷极了,明明最受欢迎的是他,这会儿他却被排挤在外,真是太惨了。

好在还有张良媛在,张良媛不忍心他孤零零地站在外面,就请他到亭子里吃点心。尹璁感动得不行,拉着张良媛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还是良媛姐姐对我好,那两个小没良心的,居然害我被赶出来,哼。”

张良媛见他不停地碎碎念,觉得有些可爱,就笑着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谁叫小公子太受欢迎呢。”

尹璁吃着张良媛给他做的糕点,听着张良媛哄他的话,郁闷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乾德帝和太子处理完公务过来后,看到他待在殿外而不是在殿里陪小婴儿玩,不禁觉得诧异,对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然后拉着他问道:“璁儿怎么在外头,不是说过来看皇长孙和安平王吗?”

说到这个尹璁就委屈,钻进他怀里扁着嘴说:“我本来是在殿里看两个小孙孙的,但是他们俩为了我吵了起来,一个赛一个哭得大声,都要我哄他们。见我去哄其中一个,另一个就哭得更大声了,为了让他们俩安静下来,太子妃姐姐和贞儿姐姐只好将我劝了出来。”

萧令闻言皱了皱眉,“这俩小子,话都还不会说,就学会了争风吃醋,像什么样?”

尹璁听到他满脸不赞成地说皇长孙和安平王争风吃醋,突然冒出个想法,凑上去贱兮兮地对他说:“会不会是因为你这个当爷爷当外公的太会吃醋了,所以他们俩才继承了你的醋意,生来就是个小醋缸?”

整个天下,估计只有尹璁敢这样跟乾德帝说话,并且对皇长孙和安平王品头论足,萧令简直都要被他气笑了,重重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笑骂道:“胡说八道,朕什么时候是个醋缸了?”

尹璁便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都是!”

萧令就将他揽进怀里,搭着他的肩膀将他带进殿里,边走边说道:“朕倒要看看,那两个小子能有多狂。”

殿里正在逗皇长孙和安平王的人听到乾德帝仪仗的通报声,纷纷起身出来接驾。萧令穿过人群的时候,看了眼被乳娘抱在怀里的小外孙和小孙子,想到这两个毛都没长出来的小屁孩居然也想跟他争尹璁的关注,就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而刚才还因为争夺小外公小爷爷关注而大打出手的安平王和皇长孙,这会见尹璁进来后,一改先前激动的反应,老老实实地被各自的乳娘抱着,不敢再吭声了。估计是被他们皇外祖父皇祖父散发出来的威严恐吓住了,这才免于又出现刚才竞相啼哭博取小外公小爷爷的情况。

之前目睹了皇长孙和安平王争宠场面的人,看到这会儿皇长孙和安平王见了小公子后安安分分的样子,又开始啧啧称奇。这两小孩怕是一生下来就是人精,小小一个就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小爷爷/小外公是皇祖父/外祖父的,不敢和皇祖父/外祖父争宠,见皇祖父/外祖父在场,所以就老老实实的了。

见两个小孙孙都不闹了,尹璁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轻快地跟着乾德帝从人群中走过,找个位置坐好来,等人齐了就能吃饭了。

乾德帝公务繁忙,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给了尹璁,能用来陪伴家人的时间少之又少,像今天这样,难得悠闲地过来东宫看望刚满月的小孙子这种情况是非常难得的。皇后想着乾德帝自皇长孙出生以来,恐怕还没见过皇长孙,就让皇长孙的乳母将皇长孙抱上来给他过目。

若是放在平常人家,当爷爷的第一个看到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儿,肯定激动得迫不及待将小孙儿接到怀里,慈爱地逗弄小孙儿了。但是在乾德帝这里,这种事情是完成不会出现的。

就像元宵节那天永康抱着刚出月的安平王进宫参加元宵宴,万寿节前夕永宁千里迢迢带着孩子进宫给乾德帝祝寿那样,乾德帝第一次见自己的外孙,都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简简单单地看了一眼,完全没有当外祖父的自觉。之后永康永宁的孩子再进宫,他也不见得有多亲近那几个外孙。

如果说是因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外孙也不跟他姓,所以他才不和外孙亲。但是这会儿他看到和自己姓的长孙,还是嫡出的长孙,他都没有什么反应。对待皇长孙就像对待几个外孙一样,反应平平淡淡的,甚至连抱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可见他并不是单纯因为外孙不和他姓所以不跟外孙亲,而是他和隔代的孩子的相处模式就这样,没有过多的关怀爱护。

他的爱意和怀抱都给了尹璁,即使是身上流着他一半血脉的孙辈也不能分走他在尹璁身上的关注。尹璁曾经见他和城儿姝儿钰钰都不亲,就问过他为什么不抱抱外孙们。乾德帝当时就抱着他回答道:“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父母疼爱,就算朕不爱他们,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是璁儿在这世上只有朕一个人会无微不至地爱护你,所以朕不想将自己的心思分散到别人身上,从而让璁儿感到委屈。”

只见乳娘抱着庆幸的皇长孙到乾德帝面前,乾德帝也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而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就让乳娘将他抱回太子妃那边去了,冷淡得很。

见乾德帝对皇长孙的态度也是如此,永宁和永康心里纷纷松了一大口气。她们之前见父皇对她们的孩子那么冷淡,还以为是父皇不够爱她们,觉得她们嫁人了就不是他的女儿了,所以连带着也不重视她们跟别人家姓的孩子,一直提心吊胆父皇不喜欢她们的孩子。现在看到父皇对自己的亲孙子也是这种态度,她们也就放心了。

看来这世上能够让冷酷无情的乾德帝付出一腔柔情的只有尹璁一个人。众人看着放肆地趴在乾德帝身上和乾德帝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的尹璁,和并没有觉得尹璁很烦而不想理他的乾德帝,不约而同地这样想道。

袁家一家很快也来到了东宫,因为乾德帝特意跟袁斌说了,今天只是普通的家宴,袁斌下朝后还回家换了一套常服才带着妻儿过来。

太子见舅舅一家来看望他的孩子,忙起身相迎,袁斌带着妻子给帝后太子王爷公主和众妃行礼后,才去看被乳娘抱着的皇长孙。

跟乾德帝这个当亲爷爷的态度截然不同的是,袁斌这个舅姥爷对外甥孙子可以说是慈爱极了,那张从来都是铁面无私的脸,在见到襁褓中的外甥孙子后,也笑得起了皱纹。

等人都到齐后,荣华就让御膳房传膳了。家宴上,太子和太子妃成了众人恭喜的对象,其次是乾德帝和皇后,不停地被人敬酒恭贺。而作为主角的皇长孙因为年纪太小,甚至都不能上桌,只能和安平王待在小木床上看着大人们吃饭。好在有乾德帝的威严震慑着,这对表兄弟没有在小床上打起来,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安稳。

酒席上,袁骁频频给长辈和弟妹们敬酒,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他们说,但却没有说出口,只能用酒代替,喝到最后,他脸都喝红了,还是皇后和袁夫人将他劝下。

尹璁看着坐在他对面因为喝了太多酒而有些亢奋的袁骁,不知道袁骁为何今天如此激动,就好奇地盯着他看,仿佛要看出什么来。

他的目光实在太专注了,连喝醉的袁骁都察觉得到,袁骁见他看着自己,张了张嘴想要对他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对尹璁安抚地笑了笑。

第二天上朝,原本一直在都司里工作,非特殊情况极少出现在朝堂上的袁骁穿着朝服出现在了朝阳殿。

虽然朝中百官都觉得袁家父子不好相处,但是必要的打交道还是要的。特别是现在太子生了乾德帝的嫡长孙,乾德帝的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万一哪天就不在了,太子即位,到时候袁家就是和皇帝有血缘关系的外戚。

何况他们父子俩官阶虽然都不是最高的,但一个个身居要职,可以说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为朝廷贡献良多,难保太子继位后不会重用他们,现在跟他们打好交道,以后太子当政,他们这些跟皇帝没有血缘关系的官员也能沾沾光。

于是就有官员笑呵呵地上前跟袁骁寒暄道:“贤侄今日怎么有空来上朝了?”

袁骁虽然和他父亲一样刚正不阿,但毕竟年轻一些,比他父亲好说话,见比他年长许多的大臣来跟他说话,他也谦逊地回应道:“陛下有事召请小侄,小侄只好过来一趟。”

大臣们听说是乾德帝让他来上朝的,心里顿时就起了小九九。听说昨日皇长孙满月,陛下还特意邀请袁家一家进宫参加为皇长孙举办的家宴,会不会是陛下对皇长孙十分满意,大有将皇长孙钦定为未来皇位继承人的意思,所以决定提拔袁骁,为未来皇长孙继位做准备?

在臣子们各种各样的猜疑中,早朝开始了。

乾德帝坐下之后,目光划过站在百官队列中的袁骁,突然说道:“朕决定认命都司副指挥使袁骁担任江南指挥使一职,明日启程。”

此口谕一出,在场的臣子俱是一惊。自本朝建立以来,江南那边的指挥使一职就一直空着,朝臣和江南那边的地方官都以为皇帝不会在江南设指挥使了,没想到脱这么久,居然是在等袁骁成长起来。

而袁骁年纪轻轻,就被乾德帝认命为一方指挥使,可见他身上圣宠有多深。不过也是,袁骁是皇后的亲侄儿,太子的亲表兄,现在又是皇长孙的表叔,若是太子即位,以后世世代代的皇帝都跟袁家沾亲带故,乾德帝重视和信赖袁家后代,实在太正常了。

所以臣子们震惊归震惊,却不敢对乾德帝这个决定有一点异议。于情,袁骁是乾德帝侄儿,乾德帝将这个肥差给自家人,是人之常情。于理,袁骁也在都司任职了六年,经验丰富,是时候转正了。于是他们只有跪下高喊陛下圣明的份,嫉妒是嫉妒不来了。

袁骁当着朝中文武百官的领下就任的圣旨和江南指挥使的信物,叩头谢恩。

下朝后,朝中臣子才退出朝阳殿,就争先恐后地过去给袁家父子道喜,恭维的话不绝于耳。袁骁先是应付了他们一会儿,走到朱雀门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对大臣们抱歉一笑,说道:“小侄想起突然还有一件要是要回宫一趟,诸位大人先走吧。”

大臣们只当他临走前还要去跟皇后姑母辞别,他们可不敢耽误皇后的侄子去见皇后,于是只好跟袁骁作别,先行一步。

而袁骁回到宫中,并没有往皇后的寝宫去,而是信步走到了承光殿前。这会乾德帝还在御书房看奏折,承光殿里静悄悄的,袁骁也不确定尹璁是在里面,还是又去哪里玩了。他作为外臣,不能随意进出皇帝寝殿,只能在外面等着。

好在赵公公从殿里出来了一下,见他站在台阶下,想到他跟小公子感情极深,想来是特意来找小公子的,便上前笑吟吟地问道:“小袁大人来承光殿,可是有什么事?”

袁骁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才问道:“敢问公公,小公子现在可在殿里?”

赵公公见他果然是有事找小公子,便点头应道:“小公子还在殿里练字,可否要奴才替您传报一声?”

袁骁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赵公公说了句不敢当,就小跑着回去将他来了的事告诉了小公子。不消一会儿,袁骁就见尹璁从殿里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见到他后,就冲下来高高兴兴地喊道:“袁骁哥哥,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玩的吗?”

自从亲王公主们都成家后,尹璁在宫里就没人和他玩了,很多时候都只能待在承光殿里练字看书打发时间,今天见袁骁来找他,他就以为袁骁是来陪他玩的,别提多高兴了。

袁骁见他走到跟前,就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玩意来。

这段时间袁骁每次进宫都会给他捎一些民间的小玩意给他玩,有时候是风筝,有时候是其他,所以尹璁一看到他掏袖子,就觉得他又给自己带了好东西,就期待地盯着他的手看。

只见袁骁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放在手心展示在他面前。

尹璁定睛一看,只见是个木雕的小葫芦,浑身散发着紫色的光泽,刻得十分逼真圆滑。他高兴地接过,笑嘻嘻地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袁骁笑着点点头道:“是啊,这是我在都司没事做的时候,用紫檀木雕的,可以保佑平安,送给你拿着。”

尹璁听说这还是他亲手雕的,更是对这个小葫芦爱不释手了,笑眯眯道:“那我一定会好好带着它的,谢谢袁骁哥哥。”

袁骁只是看着他,半晌,吁了一口气,对他说:“今天之后,我就要离开京城了,之后可能就回不来了,这也算是给璁儿的告别礼物吧。”

尹璁一听说他要走,刚才的高兴劲儿一扫而光,急急忙忙地拉住他的袖子问道:“袁骁哥哥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不能回来了?你不要璁儿了吗?”

袁骁安抚他说:“陛下任命我为江南指挥使,明日就要出发上任,如果不出意外,我这辈子都要待在江南,不得离开半步了。”

见尹璁一副难过得要哭的样子,袁骁又安慰他说:“不过也不是生离死别,以后璁儿若是再有机会跟陛下南下,说不定还是我亲自接待你们,到时候还是能再见面的,所以璁儿不要难过啊。”

尹璁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可是,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以后我再想见你和你玩,就变得很困难了。而且你一个人在江南,都没人照顾你,也不能见到父母了,多难受啊。你能不能不去啊,要不我去找陛下,让他收回成命,让你留在京城里。”

袁骁见他如此舍不得自己,还担心自己去江南是受委屈,就哭笑不得地劝慰他说:“璁儿不用担心,陛下派我去江南当指挥使,是为了我好呢。你想想看啊,江南那么富饶漂亮的地方,我去那边当指挥使,整个江南都归我管,这不是件好事吗,又怎么会难受呢?”

见尹璁还要说什么,他就对尹璁说:“而且啊,有我在江南,以后你要是去江南玩了,我也能带你游山玩水,罩着你不让人欺负你啊。”

尹璁虽然听明白了袁骁的话,知道袁骁去江南当指挥使是升迁,是去江南作威作福,他应该要为袁骁感到高兴才是,但是心里还是舍不得袁骁走,分离对他来说实在是件难过的事情。

但是袁骁又不得不走,他也无权左右袁骁的前途,于是只能哭着问袁骁:“那袁骁哥哥你什么时候走,我要去送你。”

袁骁本来不想让他送的,但是见他哭得这么可怜,怕自己偷偷走了,尹璁要难过很久,就只能将自己出发的时间告诉他。

尹璁跟他确认好时间后,就重重地点头说道:“那我明天一定早起去送你。”

袁骁因为父亲的关系,虽然是官宦子弟,但在京中极少有知己朋友,除了太子他们和易俊,也就只有尹璁了。所以看到尹璁这么珍重他这个朋友,他还是很感动的,就跟尹璁约定好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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