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从棠梨那里拿了一颗糖之后慌乱跑了回去, 过了许久齐烨的心绪才真正平复了下来。
齐烨回来了没多久，秦婉也下班回了家。
她一进屋，抬眸便看见了正在沙发上坐着神情恍惚, 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
秦婉一愣, 刚想要问问他喝药了没, 发现他后脑勺位置好像受了伤, 连忙把东西一放走过去查看。
“你这伤怎么回事？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的, 磕哪儿了？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少年看着女人这般慌乱的样子，这下子才从杂乱无措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没，是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打排球，我躲闪慢了这才不小心被砸到了。不过你放心，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让我这几天好好休息下就好。”
“你别担心。”
听到齐烨这话后秦婉皱着眉往他伤处看了一眼, 心疼得厉害。
“这南城一中是不是和你犯冲？这才上几天学啊，怎么不是脚崴了就是头给砸了, 浑身弄得都是伤……”
秦婉一边说着一边又低头查看了下少年的脚踝, 见大部分已经消肿了之后。
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 你们吃饭了吗？我去厨房下点面吃，要是你们没吃我给你们一起下点，再煎两个鸡蛋。”
因为工作地方离得远，再加上经常加班。秦婉每天下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齐烨自己倒还好，只是家里有个四岁的孩子。所以平日时候他回来会提前给他做饭。
齐明刚吃了碗蛋炒饭, 现在肚子还饱着。
他刚才也跟着吃了点, 现在胃里还难受着，也不怎么饿。
“不用了, 你煮你自己的那份就好。”
下面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秦婉动作麻利的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出来后。
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便发现少年眉眼低垂着，从刚进屋到现在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年是一个不擅长表达情绪的人，平时有什么事情都会往心里藏，表面上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像今天这样一眼就能看出心情低落的情况，很是少见。
是不是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
秦婉心下一慌，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齐烨生得好看，但是又不是那种男孩子的英朗，没太多英气。对于这种过于昳丽的长相，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不会太喜欢。
再加上他性格冷淡，平日里独来独往的也没什么朋友。
之前在怀河的时候少年就一直被班上同学孤立，孤立也就算了，有个别男生还会对他动手动脚。
这导致了齐烨性子一直都很孤僻，很少有敞开心扉的时候。
就连面对秦婉，也藏着很多心事。
“齐烨……”
齐烨眼睫微动，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太久了，这才抬眸朝着女人勾唇笑了笑。
“抱歉，我刚才想事情想走神了。”
“什么事情？可以跟妈妈说说吗？”
女人显然不大相信齐烨的话，抿着红唇这么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齐烨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拒绝，然而在对上秦婉担忧的眼神后还是将那句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是关于朋友之间相处的一些事情，我不是很明白。”
他薄唇微抿，手轻轻捏着手中那颗草莓奶糖。那糖纸被他捏的皱皱巴巴，他也浑然不觉。
“你交到朋友了？！”
秦婉眼睛一亮，弯着眉眼不自觉笑了起来。
这不怪她大惊小怪，只是齐烨从小到大就没什么朋友。就算鼓励他去结交，别人也会因为他冷淡的态度而疏远他。
“是你们班上的同学吗？男的还是女的啊？”
齐烨眼眸闪了闪，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班上的，是隔壁班一个男生……”
他有些想要告诉秦婉那人就是棠梨，但是想起之前自己表现的那般讨厌他，一时之间他心下有些别扭，不大好意思直说。
“男生啊，男生好。你们都是男孩子，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秦婉完全没把这个男生往棠梨身上想，全然沉浸在了自己儿子交到了朋友的喜悦之中。
“来，给妈妈说说，你哪里不明白？学习上的问题可能不成，但是这种事情妈妈肯定能帮上忙。”
少年捏着糖果的手一顿，看着对方一脸笃定的样子。
斟酌了下语句这才沉声开口。
“我不知道该什么形容。我对他，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我看着他会很安心。所以在听到他家人希望我别和他走太近的时候，我很难受…… ”
在秦婉鼓励的眼神之下，齐烨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红着耳根继续说道。
“妈，你会对你的朋友有占有欲吗？”
“你会因为他对别人好而不高兴吗？会因为他忽略你而失落吗？”
他越说到后面情绪越激动。
一旁的秦婉愕然地看向齐烨，显然有些没缓过神来，很是恍惚。
“抱歉，我，我可能心理有点问题……”
“没没没，你没问题。这很正常，只要是人都有占有欲的。刚才妈妈只是太惊讶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喜欢你那个朋友。”
秦婉是真的高兴，也不管面坨了，生怕自己刚才的反应让齐烨误会了，连忙给他解释道。
“还有啊儿子，我觉得你应该是第一次交上了朋友，所以比较紧张。很多事情不大明白，不知道怎么做而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之所以会这么患得患失，只是因为你很在乎你这个朋友，和你心理有没有问题一点关系都没有。”
女人的话让齐烨稍微安心了许多，他仔细想了下，好像他在面对棠梨的时候的确和她所说的一样。
他就这么一个朋友，根本没有其他的可以移情的对象。
他在乎她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那我应该怎么做？”
“我，我没有和朋友相处的经验。”
秦婉被他这局促不安的样子给逗笑了，她抬起手亲昵地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顶，说话时候语气也轻柔。
“傻孩子，交朋友而已，又不是谈恋爱，这么紧张做什么？”
“放轻松，你平常时候什么样子，和他相处时候就什么样子就好了。只要是真正的朋友，他就会真心待你，也会接受真正的你。你不必为了朋友而刻意改变什么。”
“当然，你也要真心对待对方。”
她这么说着视线往少年手中瞥了一眼，而后勾唇笑了笑。
“这糖是他给你的吧？”
齐烨喉结微滚，也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少年温软的触感。
他觉得掌心有些热，不自觉又捏紧了些手中的糖果。
看齐烨这个反应，秦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齐烨，虽然这交朋友和谈恋爱不一样。但是有时候其实也是一样的，都得双向奔赴。”
“就像现在，他给了你一颗糖，你也要努力回应他才是。”
……
宁棣因为昨天来南城一中将会议推到了今天早上，所以一大早起来他便要赶着回公司。
在临走之前他想起了什么事情，余光往正拿着面包片往嘴里塞的棠梨。
“对了小梨，你们学校是五点半下课吧？”
“是啊，怎么了？你今天下午要来接我？”
“你看你哥有那么闲吗？”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袖扣扣上。
他的神情平和，站在窗口位置，整个人都沐浴在了阳光之中。
“还记得昨天我给你说的事不？之前给你找的那个家教你不是说年纪太大有代沟吗？所以我给你找了个同龄的，人就读隔壁淮南一中，年级第一，还是个小姐姐，怎么样？这下没代沟了吧？”
“艹，我都给你说了这不是家教的问题，就算你找一百个家教都没用，他们没办法提高我成绩！你干什么非要花这个冤枉钱！”
宁棣扣着袖扣的手一顿，抬眸淡淡扫了棠梨一眼。
“哦？那谁有办法？齐烨？”
“……”
被对方一语中的之后，棠梨骤然噎住了。
她很想要说是，可对上男人那冷冽的眉眼还是将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已经把你微信推给她了，晚点时候她会加你的。”
“好了，我还赶着去公司开会，就先这样，有事给我打电话。”
宁棣说着推门准备出去。
刚走了一步一顿，瞥见了不远处在院门口站着的少年。
齐烨不是瞎子，在男人看过来的瞬间便觉察到了对方的视线。
他面色平静，礼貌性的朝着宁棣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宁棣一眼便看出来了齐烨是在等棠梨，可因为马上要开会，没什么时间。
最后他只烦躁啧了一声，径直从少年身旁离开了。
看到宁棣这么轻易便离开了，原以为对方会刁难自己一番的齐烨心下松了口气。
他其实已经在这里等了快半小时了，齐烨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去找棠梨。
只是因为宁棣在。
倒不是怕了对方，只是宁棣是棠梨的哥哥，他不想惹他不快。
所以他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棠梨吃完早饭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能看到齐烨，毕竟他平日走得很早，他们很少能在大早上时候碰上面。
“齐烨？”
少年一见到棠梨出来了，眼眸一亮，弯着眉眼走了过去。
“棠梨，早上好。”
“……早上好。”
被突然这么温柔对待，棠梨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她往眼前眉眼带笑的少年那儿克制地瞥了一眼，低头时候这才瞧见了对方手中拿了一个本子。
挺厚，好像是笔记本之类的。
“那个棠梨，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没什么能帮你的。我看了下你的成绩，虽然每一科都不及格，但是上升空间很大。”
“这是我昨晚上整理的一些公式，还有易错题型。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拿去看看，应该能有些用。”
齐烨这么说着，有些紧张的将本子递了过去。
少年的眼眸清透，阳光从树叶之间落了下来，好巧不巧落在了他的眉眼。
棠梨昨天第一次送糖的时候原本也是打算给他说帮忙辅导功课的事情的，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没想到齐烨竟然主动提起了。
她张了张嘴，看着对方一脸期待的眼神，又留意到他眼下的青黑。
便知道昨晚这些笔记花费了他很长时间整理。
棠梨说不出什么感觉。
她指尖微动，在伸手接过本子的时候，没忍住闷闷开口。
“……所以你今天一大早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把这个给我？”
齐烨身子一僵，有些局促地垂眸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我原本想到学校时候再给你，但是你说在外面最好不要和你走太近，所以…… ”
她听了这话后一愣，要不是对方提起她可能早就把昨天的事情给忘了。
棠梨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见对面少年眉眼恹恹的样子，心下不忍。
“……那你就算要等我干什么不在你屋子里等，非要在外面院门口站着。而且你脚还肿着呢，这么站着不难受吗？”
见齐烨薄唇抿着又不说话了，棠梨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毕竟人也是一番好意。
想到这里棠梨叹了口气。
她将手中的本子顺手往包里一塞，然后径直往后院方向过去。
然后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
齐烨见了一顿。
这几天他脚崴了，秦婉有给他额外的钱打车。
就算今天费了些时间等棠梨，他现在打车过去也不会迟到。
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告诉她，用不着这么麻烦。
可是瞧着少年踩上踏板翻身轻巧坐上去的时候，光线正好，细碎的光斑落在她的身上。
阳光从她的衣角掠过。
那双茶色的眼眸纯粹剔透。
——齐烨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啧，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难不成你想走着去学校？”
在棠梨的催促之下，少年垂眸乖顺地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面。
因为怕摔下来，他手克制地捏住了棠梨的衣角。
棠梨没太在意其他，见人上来了，想也没想便踩着踏板往前冲。
夏天的风擦着耳畔呼呼的响，两旁的树影快速从身边掠过。
棠梨好久没骑车了，越骑越得劲。在过一个下坡路的时候，身后一直拽着她衣角的少年猛地抱住了她的腰。
她一愣，刚想要嘲笑他的时候。
齐烨的身子颤抖得厉害，抱着她腰上的手也凉。
她能够感觉到对方呼吸有些急促，贴在后背的胸膛也起伏不定着。
“齐烨？”
“棠梨，你可以慢点吗？”
少年的声音喑哑，带着些细碎的鼻音。
“……我怕。”
“……”
啧，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