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以前萧玉锦每次见到安雪采, 都暗欣喜,微微晕眩。
那时候安雪采说的每一句话,一个眼神, 都似有无上的魔力。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 那样魔力却是消失了。就是萧玉锦, 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因为母亲一番言语,使得自个儿心里有了警惕?
再来就是那些谣言,也许安雪采那些才学也是假的。
她也形容不出自己内心的感觉, 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抖。
安雪采凝视着萧玉锦,眼珠子也微微发亮。
萧玉锦容色殊丽,艳丽中掩不住她清贵之意。此刻她着玄色披风, 领口白狐毛一衬, 更衬得萧玉锦秀丽清雅,掩不住她眉宇间三分英气。
她剑道师承慕从云,也并不是花架子, 甚至安雪采也要忌惮三分。
这一切都是极悦目,甚至让安雪采心中郁意也消去不少。
美人儿可悦目,本来就是赏心悦目的妙物。
安雪采心里淡淡一笑, 只可惜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小公主身份尊贵,带给自己麻烦也不少。
当然安雪采这点儿心思, 也是自带几分凡意。
他故意放缓语调, 嗓音里带着几分温柔之意:“我还未曾多谢公主, 出手相救。”
安雪采靠得极近, 萧玉锦忽而有些不自在, 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安公子跟自己说话, 一直都是这般腔调暧昧吗?
安雪采面目俊美,谈吐带着一股淡淡的诱意。萧玉锦冷眼旁观,觉得他有几分居心不良。
她悚然一惊,从前安雪采言辞有那么浮夸吗?
就像去了滤镜一样,此刻安雪采一言一行清晰的映入了萧玉锦的眼中。
萧玉锦不动声色,并没有将心里那份古怪露出来。
她自幼被家里好生教导,不不过从未将心机用在安雪采身上罢了。
如今萧玉锦心思微凛,嗓音微和:“河州之事,只盼安公子别太伤心了。”
安雪采想到了叶凝霜,心尖顿时涌过了一缕恼恨。在他看来,叶凝霜是极无知的愚妇,被人三言两语教唆,便与自己离心。
当然他不会在萧玉锦跟前那么说。
安雪采和声:“自从我入了叶家,叶家便不大喜欢我,你是知道的。霜娘日日听别人教唆,也怪不得她。”
他自自然然这么说,人前一副对叶凝霜宽容大度的样儿。
这般言语,更显得叶凝霜无理取闹。
“我只是担心,今日她与我决裂,以后被人摆布,也不知是怎样下场。到底夫妻一场,我心里也是不忍。”
萧玉锦忽而有一种感觉,安雪采其实有些盼望叶凝霜以后日子过得不好。
那番温和言语,似乎也听不出什么真心实意的关心。
萧玉锦如鲠在喉,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都有些不大明白,为何以前自己会觉得安雪采与叶凝霜感情极深。萧玉锦虽然从没有品尝过感情的滋味,可却隐隐觉得,当真深情之人是不会如安雪采这般。
她与安雪采入了何园。
何棋虽是一方巨富,长袖善舞,待客十分殷切。
一些津州名流都来到何园,纷纷和安雪采寒暄,大抵都是捧安雪采的。
谁不知晓安公子才是津州幕后掌控之人。
安雪采捐了个知州官儿当,可却将津州政务尽操手中。本州的知府、同知,万事都要向安雪采禀告。本地兵士,尽由安雪采使唤。
如此一来,市井间的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谁也不会那么不知趣。
安雪采此刻就好似众星捧月一般,受众人吹捧称赞。他面上浮起了矜持的笑容,心里是满意的。
能在萧玉锦跟前彰显自己,他自然心情愉快。
不过他扫了萧玉锦一眼,却发现萧玉锦神色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动容。
安雪采心里沉了沉,便发觉自己疏忽了。
以萧玉锦的身份,自幼金尊玉贵,被人奉承习惯了。这么些场面,对于萧玉锦而言也是见怪不怪。
这些津州名流乡绅也在萧玉锦跟前束手束脚,话也不敢多说。
这小妮子年纪虽轻,沉下脸时已经自带几分威仪。
不过安雪采却看不到萧玉锦的内心世界。
有时候女人的心思,和男人是不一样的。
安公子提及了河州之事,却只字未提珠姐儿,竟似忘了这个女儿一样。
也许是因为安雪采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及自家家事?
此刻慕从云也来了,这位漠中城城主素来高傲,剑意森森。安雪采也向前,又是作揖,又是道谢。慕从云救他之事,天下皆知,他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可慕从云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纵然他是武尊之尊,也未免显得太过于倨傲了。
安雪采身子微微一僵,面色也添了几分古怪。
好在在场之人皆是人精,也都视若无睹,将这件事情含糊过去。
男人对于某些事情是敏锐的。可能萧玉锦没有察觉到,可是慕从云显然对萧玉锦有些意思。
安雪采负手而立,身后的手掌慢慢的捏紧,握成了拳头。
他面颊仍透着温和笑容,心里却禁不住凉丝丝的想。
侠以武犯禁,这些剑士也太过于自以为是了。
这时节,萧玉锦却轻巧的来到了慕从云身侧,与慕从云同席而坐。
慕从云本来便是安阳王府客卿,那么萧玉锦与慕从云同席而坐,也没什么奇怪。
可一股子怒意涌上了安雪采的心头,一瞬间竟冲得他心口微微发烫!
他突然发现,自己是极介意萧玉锦的。
萧玉锦只是不愿意与安雪采同坐罢了,倒也没有想那么多。她目光落在了几上玻璃杯上,这稀罕玩意儿是安雪采亲制,且产量不多。所谓物以稀为贵,也只有何园主人随便将此物拿出来待客奉茶。
这样杯子,从来也有,只不过那时称之为琉璃。因杯里掺了杂质,故而颜色微微发黄,可没玻璃杯那般晶莹剔透。
安雪采自然是个极有能耐的人。这一点,萧玉锦也是知道。
可是今日,萧玉锦忽而想到别的。
她想到若没当初叶家财力支持,这玻璃杯也制不出来。那时候安雪采不过是个穷小子,哪里有这份财力。
还有安雪采制作的香脂等物,那时若无叶家庇护,这赚钱法门安雪采自个儿有本事护住吗?
萧玉锦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安阳王妃对她悉心栽培,自然也要这个女儿懂烟火气。
所以萧玉锦懂世事艰难。
若安雪采没有攀了叶家,他靠自己,就算琢磨出什么赚钱法门,稍稍露头不知多人盯着。
那么被人巧取豪夺,夺了这赚钱营生,坏了他生意,也是轻而易举。
那些念头涌上了萧玉锦的脑海。
叶家刻薄也好,不刻薄也罢。说到底,安雪采确实是借了叶家的势,添了许多助力。不过从前,安雪采总说叶家待他不好。
那时候萧玉锦听了还没觉得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萧玉锦却忽而有了那么一点儿看法。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之前没这般想法。
萧玉锦这么一想,越红鱼就看到数据板上的好感度不断往下掉。
好感度60%,跌势喜人。
越红鱼就觉得任务果真顺利。
这般想着时候,越红鱼也已经踏入了园中。、
她一来,园中声音又安静了几分。
还是何园园主何棋领着越红鱼坐下,就连萧玉锦眼神里也透出了几分好奇。
大家本来担心越红鱼搞些凶残的事情,可越红鱼似乎也没这种打算。
安雪采手掌握得更紧了。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堂堂男儿,看着越红鱼这么个女人,竟生出了几分畏惧之意。
好在安雪采并未失态,可这竟使得安雪采心尖生出几分恨意。
往日绮丽的心思,如今覆上了一层冰雪般的寒意。在场两个女人都使得安雪采生出某种不快,就好似自尊被刺破一般。
何棋一副和事佬姿态:“这些日子以来,安公子和念善会有些不顺意,其实这都是误会罢了。我便想今日做中,大脸说和,也免得津州上下不安。”
杨鸽却忽扬声:“何园主,是否误会,这还两说。念善会自然问心无愧,只是不知晓近来津州传来那些传言,真还是不真。”
她这么不留情面,在场之人脸色顿时古怪。
你还真敢说!
不过众人看看越红鱼,又觉得有越剑仙坐镇,杨鸽没什么不敢说的。
杨鸽说得十分直白:“安公子,听说你那些好诗,都是剽窃而来,是别人所作。这些年你无处可窃,故而连诗都不写了。”
慕从云蓦然缓缓说道:“也有些可能。”
他言简意赅,谁也没想到这位慕城主居然会给安雪采补刀。
安雪采面颊蓦然血红,好似被人当众打了几个巴掌。
他把玩手中玻璃杯,冷笑:“诗?又有何难,可我要酒。无酒助兴,我可写不出来。”
一时间,安雪采觉得眼前场景十分可笑。这些说话之人,都宛如跳梁小丑。他们真以为自己写不出来,已无才情。其实他只是不屑此道,以诗扬名。
安雪采心里淡淡一笑,这非他本意,可这些跳梁小丑就是非要他装这个逼!
既然如此,装个逼,打个脸,又如何?
何园园主微笑:“来人,给安公子上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