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是个难题
周三又是一个好天气, 没有下雪。
华婕跟边鸿一路骑行路过小市场,她临时下车喊边鸿稍等一会儿。
花5块钱买了个黑色的耳包, 书包里实在没地方放,只好塞进羽绒服里裹着,还好她衣服大,塞的下。
准备继续前行时,她目光扫过站在路边等自己的边鸿。
忽然瞧见他裤兜边上的位置有一块儿脏污,心念一转,瞬间想起昨天卞颖表姐抬起一记撩阴脚。
若不是沈墨及时出现, 这一脚就不只是在边鸿裤子上留下脏污,而是踢实在男孩子最脆弱的关键部位。
那得多疼。
边鸿从来内向, 从来规规矩矩长到这么大, 边婶疼爱小儿子, 将他保护的特别好。
这样温柔和气的邻居小哥哥, 差点受了伤。
而且, 当着邻居妹妹的面被踢到, 不仅疼,还会没面子吧。
那该多难受啊。
华婕皱起眉,昨天已经消的火气忽然又腾腾烧了起来。
别说幸亏沈墨出现了,她也要幸亏自己是跟边鸿一起上下学。
不然到时候被踢被揍的就是她了。
卞颖表姐那样的人,踢人都往小腹下’阴上招呼,肯定也少不了揪着头发打脸……
若真被这样对待了, 身体上的伤虽会好, 但心理上的创伤, 恐怕就难说了吧。
卞颖真是祸害!
长的那么漂亮, 心怎么就那么脏呢!
真是越想越生气!
“走吧, 边鸿哥。”华婕嘴唇崩成一条直线, 自行车骑的飞快。
“……”边鸿微微侧头看她,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买个耳包就忽然生起气来了?难道耳包卖的贼贵?
……
华婕气势汹汹进教室,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要跟卞颖吵架的词汇,还反复在脑内练习,以便让自己开口时绝对不会出现吵架张嘴忘词的囧事。
她甚至连如何拍桌子、撅断卞颖最喜欢的自动铅笔的动作都想的清清楚楚,气质这一块儿一定拿捏的死死的,必须先震慑住卞颖,吓哭,让其长长记性!
结果,进到教室后,华婕就只看到了空落落的座位。
她觉得自己的心也空落落。
进门前,气势都鼓足了,卞颖怎么能没来呢?
她才这样想着,忽然瞧见卞颖桌上是有书有本有笔的,也就是说对方应该已经来学校了。
那人呢?
“卞颖呢?”华婕气势汹汹问卞颖后桌的景年。
“被班主任叫走了,咋啦?”景年挑眉,隐约嗅到八卦的气息。
“没事。”华婕硬邦邦道,走回座位坐好,她有点坐立难安。
再等多一会儿,她的气势就没了,那还怎么吓住卞颖?
而且,她是一个不太记仇的人,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会儿她看会儿书,学会儿习,忽然平静了,不生气了怎么办?
气势也没了,怒气值也没了,她还能好好的教训卞颖吗?
烦。
……
而此时的卞颖,正站在办公室里,被班主任、教导主任围住,左右夹击的狠狠训诫。
她从小到大在老师家长眼中都是乖孩子,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阵仗,被如此严厉的斥责教训,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教导主任扯了一段面纸递给她,仍旧不假辞色:
“你这样下去,不就跟那些地痞流氓一样了吗?
“好好的环境提供给你,不好好学习?
“以前不挺好的吗?怎么坏成这样了?
“好好的同班同学,不友爱,不互助,不祝福祝愿,居然找外校的人堵巷子口?
“这是什么好人会干的事儿吗?
“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
“……”卞颖哭的更厉害了,头几乎垂在胸口。
班主任梁萍也皱着眉,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卞颖。
昨天晚上她就接到了教导主任的电话,作为卞颖的班主任被问责。
这不是无妄之灾嘛,好好一个女学生,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来?
越想越气,于是梁萍不甘人后的接了教导主任的话,跟着训道:
“华婕画画好,为学校争光,为班级争光,你难道不该以她为榜样吗?
“我听说你跳舞蛮好的啊,这不也有特长吗?
“努力练习,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不好吗?
“有时间出去比个赛,得个奖多好,怎么还算计着欺负同学呢?
“你这可太让老师失望了。
“马上期末考试了,然后就是家长会,你希望到时候让我跟你家长说什么?在学校欺负同学,放学后像流氓二流子一样堵同学?”
“……”卞颖简直哭到抽噎,恨不得晕过去。
早晨曦光渐浓,卞颖站在办公室里,被训的好惨。
收了作业的各班级各个课代表们往返于办公室,全都看到了卞颖的惨状。
其他老师们也忍不住摇头啧啧,表示了不认同。
一时间,仿佛所有人都在看卞颖痛苦,也许很快,全校都会知道她的狼狈。
人在做,天在看,卞颖觉得自己仿佛赤’裸’裸,被看的好痛苦,好羞耻。
怎么忽然间,教导主任和班主任就都知道她昨天晚上带着表姐堵华婕了呢?
而且,表姐都没揍到华婕,还被沈墨掀翻在地……
……
等卞颖回到座位的时候,已经哭的走形了。
华婕目送她从教室门口走到座位上,啪叽一下趴在桌上呜咽不休,默默叹口气。
卞颖这个模样,她再过去掰铅笔拍桌子,也不像样子呀。
正想着,班主任忽然闪进教室,直奔她而来。
“?”华婕仰头,看看卞颖,看看班主任,忍不住想,不会跟她有关系吧。
“以后要是再有同学欺负你之类,你就跟老师说,不用怕。”梁萍站在她桌边,低头小声道。
啊,还真的跟她有关系。
可是,梁老师是怎么知道昨天卞颖堵了她的?
“谢谢老师。”
“不用,我已经跟教导主任严厉批评了卞颖的行为,你安心学习。”梁萍拍了拍华婕的肩膀,才转身喊班长带着同学们早自习朗诵课文。
“……”华婕看看班主任,又看看卞颖,一脸懵逼。
此间有真相,可她不知道。
沈墨身后跟着姚楠等几个跟他一起打篮球的男同学,带着室外的寒风回到教室。
他转头扫视了眼班级,然后捕捉到了伏在桌上哭的昏天黑地的卞颖,然后转头问姚楠:
“那个哭的跟个sb似的是谁?”
“……卞颖啊。”姚楠挑眉看一眼沈墨,啊,不愧是他墨哥,视班花如草芥,不仅不认识,还毫不留情的称之为sb。
人家明明哭的双肩抖颤,可怜兮兮的,怎么就sb了……
沈墨一听果然是这个人,微微挑了挑唇,露出个满意的表情。
到座位跟前,他伸展大掌像抓篮球一样扣住小土豆的脑袋,然后拔萝卜一样往上拔。
少女立即站起身,一边挠他手臂,一边抱怨:“你这样拔苗助长,我该不长个了。”
“还能长吗?”他上下扫一眼她,“可以了,坐在凳子上脚能着地就行了。”
“你怎么不说长腿就行呢?”她白他一眼。
“注意一下跟同桌讲话的态度。”他横她。
少女已对他的凶横表情免疫,忽然低头邪魅一笑,坐回椅子,双手都伸进桌堂里,笑嘻嘻问他:
“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故意怪腔怪调的,像幼儿园阿姨逗小朋友一样做作。
“蓝莓汁?”他挑眉。
“不是。”
“炸麻花?”
“不是。”
“土豆丸子?”
“你怎么就知道吃啊?”
“快说!”沈墨终于不耐烦,伸出手臂探进她桌堂里长驱直入。
他本意是摸一下她到底在里面藏了什么,可第一下抓到她书包带,第二下却抓到了她的小手。
滑滑嫩嫩的,有点点微凉,软乎乎仿佛再使点劲就会被捏碎。
手心一颤,如被烫了下,被电了下般。
他霍地抽回手,转开视线,看一眼别处,缓和了几秒,才又瞪向她。
华婕被抓那一下,也有些心慌。
他的手烫烫的,而且好有力,随意一攥就有点疼了。
真是拥有无穷力量的少年人啊。
她连眨了两下眼,才对上他目光,傻笑了下,掏出一个耳包。
“你不是不喜欢戴帽子吗?耳包就不会压乱发型了。”她朝他递过去,“很暖的。”
少年看着她双手托举着耳包送过来的呆样,抿了下唇,接过耳包。
本来想直接放桌堂里,可对上她充满期待的眼神,只好勉为其难的试戴了下。
这个耳包像两个毛球,蓬松又浮夸,但罩在耳朵上,的确暖融融的。
“很合适诶!超配你气质的,很酷。”她双手合十,一脸满意。
“……”沈墨扯下耳包,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过头。
忽然想起什么,他从桌堂里掏出他爹托付给他的牛皮纸袋,拍她桌上。
“我爹给你的。”
“什么呀?”华婕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伸手绕开牛皮纸袋的缠绳,打开后便见到了一幅画,和一张纸条。
她先抽出画看了看,是幅不特别难的水彩静物,落款有个沈字,看样子是沈佳儒专门画给她的示范画。
仔细打量了一遍画,她才抽出里面的小纸条:
【马上期中考试了,这周末先在家里复习吧。
若像你所说,要考上顶级院校的汉语言文学系,不选择艺考的话,请这次考试就考进班级前十。】
读到这里,华婕面色郑重起来。
沈老师语气虽然柔和,但她感觉到了里面不容置疑的态度。
这不是个商量,是一个要求。
咬住下唇,她感觉胸口有些窒。
入学考试时虽然没有排名,但华婕知道,自己应该是倒数第一。
虽然开学以来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学习,作业的正确率也不低,但……进班级前十……
深吸一口气,她又继续往后看:
【同时请认真临摹这幅画,要求11月4日的周六将画交上来,并达到与你上次临摹我画室中那幅画的同等水平。
以及,要让我能从画中看出你的技法纯熟。】
“……”华婕惊愕启唇。
!!
要知道,她上次在画室临摹沈老师的画,画的可是水粉画。
那是她两世加起来画了近二十年的技术啊。
沈老师居然让她临摹这幅水彩画,达到那种水平!
她现在可都还没水彩入门呢,就只是照着之前自己买的书临摹学习而已。
未入门水平要如何达到近二十年的水平?
就算素描基础、速写基础等很强,她也得临摹好几遍,反复重画,才可能做到吧?
而且,下周六交画?!
现在周三,到下周六一共才10天,何况她下周三期中考试,还要冲刺复习以达到沈老师要求的班级前十。
深呼吸,她嘴唇咬的更用力了。
继续往下看:
【并用画中所用到的各种水彩技法,完成200个直径3厘米的玻璃球。
要求:200个玻璃球的颜色不可重复。
附:画背面有几种基础技法示例,鼓励发现更多示例以外的水彩技法。
——沈,2000年10月24日】
“……”华婕将画翻面,果然看到背面有几个基础技法示范:
干画法、湿画法、晕染……
这个难度,无论是学业上的,还是画画上的……
沈老师果然是把她当天才在要求啊。
还是绝顶天才……
……
……
沈家别墅里,沈佳儒正穿着羽绒服在院子里散步。
掸落院子里他种的松树枝上的积雪,他手指挠了挠脸,陷入沉思。
不知道那个小丫头看到他的纸条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被那些作业吓哭?
嗯,有可能……毕竟有些繁重,要求也够高的。
他会不会太心急了呢?
想到这里,沈佳儒又皱起眉。
也算不得急吧。
她既然有那样的志向,不止想画画而已,还想考顶级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功夫在诗外啊……
他想起她跟他说规划时的表情,那样的向往不是玩笑。
那一步步走过去的步法,也不能太随意了呀。
她必须立即体会一下,既要画画,又要学习,到底能不能做的到。
他也要考验一下她,试试她的材料!
看看她是不是小孩子说大话。
如果第一步这样的难度做不到,要不要学习这东西放一放,就画画算了。
说什么想从文学中体会更多的情感,看到更大的世界。想法总是好的,可若做不到,还是换一个志向吧。
艺考也挺好的,何必追求那么高。
想到这里,沈佳儒仰头看了看天。
劲松市的天总是这么蓝,湛蓝欲滴。
云也总是那么厚实,白的如此清透。
曾经跟他同期画画的人,有多少还在为生计奔波,为卖画而焦灼。
他之所以可以想归隐便回到家乡劲松,之所以可以想画就画,不想画就休息几年寻找灵感,全因着他有过足够努力的拼搏的过去,也苦苦攀登到了足够的高度。
这过程中,他又付出了多少其他人无法想象的辛劳,甚至舍弃了多少……
才能换来今日的自由。
既然要追求更多,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
华婕,因为你有这个天赋,所以我会给你更大的压力,把你的潜力激发出来。
同时你想追求更高,自己也先看看,能做到几分吧。
收回视线,沈佳儒再次迈开步,绕着院子又走了一圈儿,才回屋。
仍是直奔画室,仍是埋头思考和画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皆如此。
这样不断不断做一件事的寂寞,又有多少人挨得住呢?
……
这一天,华婕除了上厕所外,都坐在座位上。
休息时想找卞颖算账,但发现对方仿佛是在躲她,一下课就跑了,上课才回来。
来日方长,华婕只好先放着。
为了更好的完成沈老师的任务,她认真打了个表格,上面记录着自己距离11月4号之间的所有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规划。
然后,捏着沈佳儒那幅示范画,一直看,一直看。
节节课后看,所有闲时看。
一边看,一边在本子上记笔记。
构图的玄妙,光影关系,静物颜色,透视关系。
笔记里掺着分析图,拆解的明明白白。
然后,又开始分析绘画顺序,由浅入深,哪些颜色是一次到位的,哪些颜色是经过叠色的。
哪些要先打湿纸张再画,哪些不需要。
所有留白,所有气孔,每一处细节的处理……
她都一一分析,一一记录。
每多看一分钟,便有多一层领悟。
临摹也不仅是将看见的复刻就好,这其中有太多理性的东西,知识性的东西。
这些都是她必须研究明白的,也是沈佳儒通过这幅画想教给她的。
当她再次回神时,天色已经暗了,最后一节自习课已快结束。
长长舒出一口气,今天的作业已写完。
示范幅画的观察分析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则需要在画的过程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积累经验和学习。
她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黑板,又转头看了眼班级。
同学们有的趴在桌上瞌睡,有的拉着同桌窃窃私语,有的则伏案奋笔疾书。
她回首翻看了下自己今天写下的好几页笔记,抚摸了下上面的自己和草图。
忽然觉得胸口涨涨的,全身心投入一件事,专注的沉浸式钻研和学习,原来也是一件会让人觉得酣畅淋漓的事啊。
尤其看着本子上的成果,即使还没有开始画,已经有这样强烈的成就感了呀。
真好。
这种为追逐一个目标而奔跑起来的感觉,真幸福啊。
小心翼翼将画放回牛皮纸袋,连同自己的笔记本一起。
这一天下来,她觉得自己距离目标又进了一步。
重生两个月,她再次启程,奔赴向更高的山峰。
……
……
放学铃一响,华婕背起书包便往外跑,与昨天的急切几乎一致。
只是昨天为钱,今天则为梦想。
沈墨望着少女跑走的背影,皱了皱眉,她今天忙的几乎没空跟他说话,放学了怎么也这么着急忙慌?
掏出她买给他的耳包,仔细戴上,感受到温暖包裹住耳朵,他扯了扯唇,这才捞过书包大步走出教室。
……
冲进自行车棚时,华婕发现边鸿已经到了。
不仅有他,还有邻居家平日不跟他们一起上下学的、正念高三的周维哥。
“咦?”华婕挑眉,“周维哥也在呀~”
“我把周维哥喊来的,昨天那个人不是说让我们等着吗?这阵子大家一起放学,安全点。”边鸿道。
“啊!”她几乎将卞颖的事儿完全忘记了,转头朝周维哥傻笑了下,华婕又将目光望向站在边鸿身边的几个大高个,以及站在周维身边长相特别凶的几位男同学:
“那这几位学长呢?”
“听说我妹被欺负了,这几个哥哥非要一起来帮你助阵。”周维伸手搭了下同学的肩膀。
“这是我一起玩球的,上次你等我一起回家,都见过。”边鸿也简单介绍了下他身边站着的几位男同学。
“……”华婕愕然的看着呼啦啦一大排人高马大的少年,这要是自己放学走在路上,忽然跳出来这么一群凶横不善的大小伙子,她也得吓哆嗦。
“……谢谢学长。”她忙一个一个感谢过去。
“走啦走啦,要是那些人真敢来堵你,别让他们等太久。”站在周维边上的一个男同学摩拳擦掌急道。
“……好。”华婕忙开了自行车锁。
于是,一中放学的人潮中,便出现了威风又嚣张的一幕。
一个娇俏俏的少女,身后跟着一票高高壮壮看起来最不好惹的学长,呼啦啦涌向一条巷子。
这群人,眼神凶横,走路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