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甜蜜的过客
劲松的春风已经很清爽了, 5月即便是对中国最北方，也已经开始转暖。
树叶有了发芽的迹象，关于‘春’的作文, 终于有了明确的场景可以描述。
华婕赏着春景, 一路赶回学校, 进教室的时候班里还没有多少人，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呢。
她准备趴在桌上睡会儿，结果才坐下, 就见桌上摆着个不属于她的东西。
一本用挂历封皮包的规规整整的书。
她翻开书，发现这居然是一本诗集。
托起书时，压在书下面的几张折好的信纸露出来，她又放下书, 捏起信纸展开。
字形工整而飘逸, 非常非常漂亮。
华婕第一反应是情书，可无论是信纸还是过于漂亮阳刚的字体, 都透着一种情书不该有的庄重。
她认真阅读, 很快便露出吃惊表情——
【华婕：
你好。
半个月之前，得知我校有一位绘画天才学生, 深感欣慰。
远观是个聪颖利落的孩子，听闻学习成绩也非常优异。
期中考试后, 有幸担任你的老师。
又发现你勤奋好学，思维敏捷, 情感真挚。
我特意寻找了关于你的的文章，有鼓舞, 有感动。
于是阅读了许多关于绘画的书籍。
从廖珊珊处得知, 你这几个月在绘画的关键集中训练期。
我遍寻几家书店, 特找到这一本诗集，其中收录了较全面的名诗词，并根据叙述内容分门别类，比如描写人物的，描写爱国情怀的，描写爱情的，描写亲情的等等都做了区分。
绘画也是寄情于纸，抒情以笔，用词精炼，表达却极为丰富的诗词，正能为写意创作起到调动情绪、丰富想象的作用。
这本诗集翻译的很优秀，配图虽拙，但也有相当趣味。
望能为你的创作，起到正向作用。
另，如在绘画过程中，遇到语文老师能帮到忙的地方，以及学习中遇到困难，皆可到办公室来，我定竭力以待。
下附几首小诗赠君：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王冕《墨梅》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白《行路难》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席慕蓉《一朵开花的树》
……相逢，好像下了第一场雪。我没有御寒的衣，却感觉温热，来自于你眉峰之下的眼波。——简媜《初雪》
……
——钱耀宗，你的语文老师】
华婕一首一首的读新来给他们班代语文课的，副校长钱老师亲手抄的诗。
虽然这个写信的行为超土的，在信里硬笔书法抄诗的行为更老土。
可是华婕差点感动的哭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老师啊，因为听说自己学校的学生画画很好，就骄傲的默默关注，然后突然给她当代课老师了，就给她写信抄诗鼓励她，想要帮助她。
追梦的路上，原来还会偶遇这样可爱的善意的人吗？
华婕捏着信，默念着诗，心里何止是暖，简直是暖！
而且……那样一个老头，为了向她表明这个世界上描述什么的诗词都有，只要她想在画画时候表达某种情感时，忽然情感卡壳，来找诗集，准能找到能契合你的情绪，引发你的联想，达到通感效果的诗词……老先生甚至还抄了几首情诗。
还是简媜和席慕蓉。
华婕一边感动，一边又忍不住觉得语文老师可爱。
她捧着沉甸甸的诗集，将珍贵的信件插进里面当书签，然后随意翻开诗集，开始阅读。
诗集的翻译真的很好，将许多诗都描绘的画面感满满。
华婕读了三四首，便开始手痒，忍不住掏出自己的随身速写本，开始在本子上描绘诗词中的内容，或者某一句特别有感觉的句子所传达的画面。
一边涂鸦，她一边思考起为了去见法国圣都会当代艺术博物馆的副馆长，接下来两个多月，到底要画什么主题。
等到下午上课铃响的时候，华婕本子上已经画了好几个小样图，都挺有趣的。
收好诗集，华婕决定有空的时候就多看看，就算不为了画画，提升自己对古诗词的掌握，陶冶情操，激发更多丰富的情绪和情感，也是好的积累。
下午几节课上完，华婕虽然还有些担心沈墨，但也不敢轻易给他发短信，怕打扰他休息。
晚自习第一节课，她照旧拎上东西去学校画室，跟陆云飞画对方，或者一块儿做某些静物的分析速写。
听说方少珺和钱冲在二中也学着她和陆云飞一样，开始在自习课去画室共同做集训练习。
想到那两个人凑到一块儿一边互怼一边画画的样子，华婕还挺遗憾大家没有在一个高中的。
华婕坐好了整理画架的时候，陆云飞像个粉刷匠一样，拎着他涮油画笔的水桶过来了，看样子今天他要继续练习油画小图。
俩人坐下商量以什么姿势坐着，画对方怎样的pose时，画室门忽然被敲响了。
学校有两个画室，一个是老师用的小画室，一个是学生们用的大画室。
一般情况下，有美术生晚自习要画画，都是去大画室。
是以华婕和钱冲在小画室里画画，从来没被打扰过。
“请进。”华婕挑眉，与陆云飞对望了一眼。
慢条斯理的少年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他也不知道是谁。
下一瞬，两个人就在门打开的瞬间，看到了廖珊珊探进来的小脑瓜。
圆溜溜一脑袋，圆溜溜一双眼睛，好奇的往里望，一瞧见华婕，立即笑开花。
少女不等华婕开口，已经钻进画室，反手关了门。
“你咋来了？”华婕被廖珊珊的笑容感染了情绪，也忍不住跟着笑。
“你们不是要去参加什么全国性质的比赛吗？而且华婕也要画一幅最厉害的画去给很厉害的前辈看对吧？
“你俩每天画对方，也就画个高二男生，画个高一瘦女生嘛。
“我已经跟班里同学商量过了，我们轮流来给你当模特。
“这样，你们就能画到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黑的白的……反正咱们班长啥样的都有，想画啥画啥。”
廖珊珊一副超级得意的样子。
“……”华婕愕然看着廖珊珊，完全回不过神来。
她高二分班以后，老是请假，要么就是跟廖珊珊、姚楠这些没分班前就玩的熟的同学接触，其他好多同学，都只是点头之交，甚至还有她记不住名字的呢。
居然……大家怎么这么好……
“这……太麻烦大家了，还要占用同学们的自习时间……”华婕不好意思的望着廖珊珊，眼神闪烁着感动的光。
她上辈子莫不是拯救了全宇宙，这辈子才能遇到这么多可可爱爱的人，呜呜呜……
“哇，要不是你带着我们，大家哪敢往校长室里冲啊。
“现在咱们班新换的语文老师简直好呆了，其他班同学都羡慕疯了。
“你知道吗？今天上课的时候，语文老师提前讲完内容，还给我们讲了好玩的鬼故事，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里的，古文抄在黑板上，然后用白话文给我们讲，可有意思了。
“而且现在其他班同学知道我们班有个天才画家，咱班同学都老有面子了。
“你是不是自己不知道自己人气有多高啊？”
廖珊珊一边说，一边拿巴掌拍画家肩膀，笑嘻嘻道：
“反正别客气了，大家学了一天，能跑出去歇口气也挺开心的，而且都没当过模特，还挺好奇的。
“你们放心，画出来的画我们都不要，也不用画成品嘛，就拿我们练笔就行。”
廖珊珊活泼的一口气说一堆，结束后喘口气又继续问：
“我坐哪儿？”
“……”陆云飞目瞪口呆的望着廖珊珊。
当他跟方少珺做沈老师的学生的时候，他以为大多数画的好的人都安静。
然后钱冲来了……
跟钱冲当了半年同学的时候，他以为钱冲已经是最会吵架的了。
然后华婕来了……
后来，他觉得钱冲和华婕应该就是最能说的人了。
然后，他今天发现，眼前这个圆脸圆眼睛的小姑娘，比钱冲和华婕加起来都更能说……
这小嘴叭叭叭的，怎么就有这么多话可以说啊？
“坐这儿吧，我把这盏灯打开。”华婕指着一把椅子指挥廖珊珊坐好，一边开灯，一边转头问陆云飞：
“咱俩今天练习伦勃朗光的色彩人像吧？”
“好。”陆云飞没有异议的点头。
他就是一个跟着华婕蹭模特的，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他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心里有数的。
华婕于是转头，看了眼廖珊珊穿着的羊绒外套，伸手道：
“衣服脱了吧。”
画室里怪热的，穿着外套坐灯下面照着，估计5分钟就要热出一身汗了。
结果，华婕手伸着，廖珊珊不仅没有将外套脱给她，还一脸惊恐的抱住自己，扣紧衣襟，不敢置信的扣紧衣服，瞪着华婕大声道：
“啊？你们要画裸模吗？
“我……不行啊……”
“……”华婕。
“……”陆云飞。
在华婕一脑袋黑线的跟廖珊珊解释并不是要她全脱，只是怕她热到，建议她脱外套而已时，陆云飞一向从容沉静的面颊微微泛红。
真是长见识了，原来圆脸圆眼睛的女孩子不仅话多……想象力还特别丰富呢……
……
晚上放学，华父来接她的时候，带了一箱朋友从大连带回来的草莓。
各个又大又红，鲜香诱人。
华婕抱着下午大课间跑出去买的两瓶黄桃罐头，说要去沈老师家看看沈墨。
华父一听，立马捞过装草莓的箱子，挑出来半箱来：
“一会儿到老师家，你把这半箱洗了给沈墨和沈老师吃吧。咋还感冒了呢？啥时候的事儿啊？”
“昨天晚上突然开始发烧，今天上午没上课，我才知道。”华婕道。
两人到了沈老师家门口，华父停好车，跟着少女进门，与沈老师打了招呼，华婕去厨房洗草莓，华父直接上楼奔着沈墨房间去了。
“……”沈佳儒站在客厅踟蹰了一会儿，才跟着华父上楼。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沈佳儒进门时，华父正从裤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然后用最硬最厚的钥匙给沈墨开罐头盖。
啪啪两声撬开后，罐头倒进空碗里，递给坐在床头睡眼惺忪的沈墨：
“来，吃吧，吃完就好了。”
仿佛是在哄小孩。
沈墨其实睡醒了半个小时了，下午睡了一下午，晚饭吃完没多久他就又睡了。
半小时前被尿憋醒，上了趟厕所回来，就迷迷糊糊的没睡着。
他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身上不疼了，也不冷了，就是困乏没啥劲儿。
沈佳儒靠站在门口，给送草莓来的华婕让开路。
少女捏了两颗最大的草莓在沈老师手里，便捧着一盘大草莓坐到床边：
“来，吃大草莓。”
沈墨嘴里塞着一大丫黄桃，正鼓着腮帮子，在华父慈爱眼神注视下嚼嚼嚼。
望着华婕递过来的漂亮草莓，虽然鼻塞闻不到草莓的清香，但瞧着那鲜艳的颜色，就知道准又香又甜。
可是他嘴里真的塞不下了，望着华婕憧憬目光，他无奈指了指手里的罐头碗。
“哦哦。”华婕这才反应过来，把草莓放在床头上，她笑嘻嘻捏着最大的一颗，目光灼灼望着他咀嚼，一副等他把黄桃咽下去，立即将草莓塞进去的架势。
“……”沈墨。
华父坐在床边椅子上，华婕坐在床沿，沈佳儒站在门口。
沈墨抱着碗，咽下口中黄桃后，张口便有一颗大草莓被送进嘴里，轻轻一嚼，清甜满口。
一直没什么味的嘴巴瞬间被新鲜的水果汁液侵略，他鼻孔出气，放松又……幸福。
忽然之间，生病的他身边多出好多人啊。
如果华母跟华父一起下班，这会儿肯定会跟着一起来吧。
“行，也不烧了，吃点水果，刷刷牙，多喝点水，再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好了。”华父摸了摸沈墨额头，笑着站起身，一副非常笃定的样子，格外令人安心。
他转头拍拍华婕肩膀，又道：
“行了，别在这儿打扰他了，让他自己好好休息吧。走了。”
说罢，华父将闺女拎起来，推着小姑娘的后脑勺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跟沈佳儒寒暄，出门时，转头朝着沈墨点点头，便随手带上了门。
“……”沈墨。
热闹去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华父跟沈佳儒简单聊了两句，便带着华婕走了。
沈佳儒捧着华婕洗好的另一盘草莓，对于忽然而至，又忽然消失的热闹，也有点无所适从。
在客厅站了几十秒后，才捧着草莓回画室。
啃一颗草莓，画一笔。
半晌后，他望着空了的草莓盘，抿了抿唇。
不知道沈墨那一盘草莓吃没吃完。
生病是不是也没什么胃口？屋里温度这么高，如果放坏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