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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有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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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六年七月,天裂于西北,长九尺,阔三丈,光灿如火。朝野上下惧之,奔走呼号,忽闻佩环响,仙乐天外来。当是时,长公子扶苏抱琴而生。”

——《大秦轶话》

*

夏犹清和,芳草未歇。

落英缭乱回旋,远山与长天一色。有风自渭水上来,为伫立在北岸的宫殿带来丝丝凉意。

这宫殿经由秦国历代君王扩建,早已发展成连绵的宫殿群,在原上巍峨耸立。入目所见高台巨木,壮丽而恢弘。

宫人们步伐整齐,悄无声息走过曲折漫长的回廊,行走时带起的衣袂非同寻常的沉重。他们微微低垂着头,和宫中他处的宫人一般眼神沉寂,面容肃穆,不敢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不久前发生的那件事情,让这座宫殿所有人都处于君主的盛怒之下。纵然君主年少登位,尚未掌控整个朝堂,那件事情的严重性也足够让前朝后宫时隔一月后仍然噤若寒蝉。

偌大咸阳宫,森严得有些可怕。

宫中某处,阳光堪堪照到庭院之中。鸟雀从上空飞过,将这片天地一览无余。

和其他宫殿不同,这里的草木并没有得到宫人们的精心修剪,而是随意打理了一番便任由其野蛮生长。于是庭前阶下,到处都能看到各种青碧苍翠的草木,绕屋树扶疏,茂盛而招摇。

芳草幽香,佳木繁荫,有鸟雀展开蓝灰翅膀在枝头上下腾飞。这般情景,让这座处于咸阳宫深处的院落散发着和周围截然不同的静谧气息。

这并非是因为此间主人无人照料,恰恰相反的是,这里住着是端坐咸阳宫正殿上的君主最喜爱的孩子,便是秦国长公子,其名为扶苏。

公子扶苏出生之时,有仙乐响彻咸阳。其声若寒泉,玄音动九天。

曾有谣传长公子抱一小琴而诞,只是未有一人得见。只知长公子周岁之时,秦王亲自赐下“渥玙之乐”与“昭华之管”两件秦宫宝乐,满座皆惊。

此后宫中再有公子王女诞生,待遇皆不若长公子。

咸阳宫上下皆知,长公子喜静,是以在这里服侍的宫人们平日动作之时都尽量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长公子。

干净得能晃出人影的台阶上,坐着个披着长衣的小童。他看起来约莫三四岁,眉目灵秀,虽面色有些苍白,眸光流转之间却带着不可逼视的清华之气。

他年纪尚小,此刻正专注盯着不远处一丛草木上翻腾的鸟雀,以至于身后轻手轻脚走来一个宫人,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都没有听见。

或者说,因为此时他耳边过于热闹,那宫人小心翼翼的声音便被盖过去了。

“...公子,公子,阶上寒凉,公子又大病初愈,还是随奴进屋休息吧。”

这段日子以来的伺候,宫人们对于长公子的习惯早已熟记于心,因此也不觉奇怪。略微停顿一会儿后,他再度轻声唤道。

盘旋在草木上的鸟雀“啾啾”叫了几声,盯着它们看的小童方才如梦初醒。他微微偏头,目光浅淡。

“我再看看。”

小童,也就是这个国家的长公子扶苏开口道。他声音清脆,语调却是不太符合这个年龄的不徐不疾。宫人被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看了一眼,心中猛然一跳,连忙低下了头道:“既然如此,奴为您取蒲团来,可抵御石阶寒凉。”

“不必,退下吧。”小童头偏回来,目光再度落到不远前的鸟雀草木上,不再多言。

宫人低下的头方才看到小童身下放置着的蒲团,显然早已有宫人考虑到了这一点。他默然片刻,躬身后便悄无声息退下了。

直到退到了屋中,宫人直起腰来,方才发觉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苦笑着摇摇头,饶是已经相处半月,他仍会在某些时候,被这位尊贵的长公子扫过来的一眼而战栗。

方才那个人总算有些眼熟,行走之间比其他宫人都要轻盈些,是有功夫在身,看来父王已经换完了他身边伺候的人。

扶苏未曾在意那宫人离去后的想法,只在心中淡淡点评道。

他身边这一批宫人是秦王新换来的,一月之前那件令秦国王室蒙羞的事情发生后,秦王雷霆震怒,在火速处理好事情之时,也不忘将长子身边的人大清洗一番。

在秦王看来,若是前头那批人足够干净,他的长子又怎会光明正大被人带走,作为要挟他的手段?

如今扶苏身边,除却他母妃生前留给他的两个侍女外,都是秦王重新调来保护他的人。

自然,也包括监视。

想到这里,扶苏撇了撇嘴,圆润脸蛋上难得有了属于孩童的神情。

父王未免太过计较了。

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扶苏下巴埋在环住膝盖的手臂中,默默思考着自己该如何与那个别扭的父王和解。

“啾啾,公子和大王又吵架了。”鸟雀灰蓝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转过头梳理着那些漂亮的尾羽,还不忘对着下面的同伴“啾啾”几声。

“怎么又吵架了,这次还是公子不肯跟大王一起睡觉吗?”

“还是大王又跟公子抱怨,公子不乐意听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猜是大王的胡须扎到公子了!”

草木之上,盘旋着的鸟雀扑腾着翅膀落到庭院之中,叽叽喳喳起来。它们的声音落在他人耳中,不过是几只漂亮鸟儿的叫声,在扶苏耳中,却是犹如人类一般交谈的声音。

扶苏看着那些活泼的鸟雀,面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心中那些许因为和父王闹别扭而产生的烦躁也散去不少。

他从来不让宫人们仔细打理他庭院中的草木,大半是为了这些在他烦闷的幼年带来趣味的鸟儿。

说来咸阳宫中诸多草木,也非是为了美观。

“我知道我知道,是公子被坏人抓走了!”

“听说太后被囚禁了,大王真的很生气很生气。”

“大王当然生气了,公子差点就被那个、那个谁给杀了!”

这些开启灵智的鸟儿并不能理解人间王室争端,只是纯粹地和同伴们磕叨自己所见到的东西。扶苏坐在台阶上听了半晌,唇边那抹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

鸟雀们交谈中提起的,便是一个多月前的蕲年宫之变。

那时,他的父王,也就是秦王嬴政前去雍城举行冠礼,那象征着他期待已久的亲政。然而仪式的最后一段雅乐结束后,便传来了嫪毐叛乱的消息。

所幸父王早有准备,早命昌平君、昌文君带领兵卒埋伏在此,只待嫪毐举兵,便火速将其镇压。

嫪毐与王太后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前朝心照不宣的事实。便是秦王嬴政虽心有不忿,但早年他在赵国为质时与王太后相依为命,对于此事一开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果扶苏没有被王太后派人带走的话。

嫪毐叛乱之前,王太后以想念长公子的名义将扶苏带到了蕲年宫,交给了嫪毐。

秦国长公子扶苏生而知之,此事唯有秦王嬴政知晓。

早慧的公子自己想法子从嫪毐手中逃脱,却不料再度撞到了王太后手中,被她高高举起用来威胁父王时,扶苏睁大了双眼。

这要置他于死地的,是他血脉相连的亲祖母。

女人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扶苏的手臂,冰凉的匕首抵在他细嫩脖颈间,他那双乌溜溜的眸子中终于染上了惊惶,让得对面的秦王嬴政少见想偏了一瞬——

这小崽子,总算像个人样了。

随即而来的,便是席卷嬴政内心的狂怒。

“寡人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那时嬴政手中握着定秦剑,剑锋所指处,是曾经在赵国相依为命的女人。

“母亲,你要养着嫪毐,我不介意。”嬴政一字一句道,“甚至你为嫪毐生下了孽种,我也可以当做没看见。”

区区一个面首,他嬴政的母亲,想养多少个都无所谓。

重伤的的嫪毐终究被兵卒拿下,他的头颅被昌平君带上来。王太后看到那颗头颅的瞬间便崩溃了,被她举起的扶苏在摔落地上之前落到秦王怀中。

嬴政一手揽着长子,定秦剑在女人面前停顿许久,最终没有落到王太后身上。

“你竟然想让孽种染指秦国王位,便莫要怪儿无情。”

......

被鲜血染红的蕲年宫已经离他远去一个多月,扶苏偶尔梦醒时,还会回想起那时已然疯癫的赵太后,耳畔常常响起女人凄厉的叫喊。

“赵政,你不得好死!!”

扶苏的母亲在他出生之时就已离去,他从未享受过母亲的关怀。但他依稀听过,父王从前,和祖母关系是很好的。

父王听到这样的话时,心中是什么滋味呢?

扶苏坐在台阶上,捧着脸想着。

【王即薨,以子为后。*】

在蕲年宫的雀鸟将这句嫪毐对王太后说的话送到扶苏耳边时,秦王便下定了决心。

扶苏想到这里,朝着庭院中的鸟雀招了招手。其中一只花纹明丽的鸟儿瞧见了,展翅朝着小公子飞来,轻巧落在了他左手臂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鸟儿的眼中,映出年幼孩童眉心一闪而过的金色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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