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哎呦呦呦
场面一度变的有点怪怪的。
说真的, 小乔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想被老大包，这是整个狼牙的人都知道的事，早八百年就不算什么秘密了。
他想被包, 他努力争取了——这有什么错？
他只是一个永不放弃的小白脸而已啊！
但是这会儿，在推门进来的男人淡淡的、仿佛不带任何情感的凝视下, 小乔莫名地就觉得自己头皮有点发麻……
还有点害怕。
仿佛被什么噬人的猛兽盯住了。
在这种目光下, 小乔几乎是不自觉地就把手撒开了, 讪讪道：“ 这么巧……您也在啊？”
这句话听着，多少有那么一点尴尬。可仔细想想, 好像又没什么可尴尬的。
不就是求被包时被黑面撞见了吗？这有什么, 按理来说小乔自己都不在意，根本不该算是个事儿才对！
他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心虚个什么鬼。
最奇怪的是, 不止他心虚, 连朝大佬也被突然走进来的黑面吓了一大跳，随即磕磕绊绊道：“真的挺巧的, 怎么你正好也在这里……”
简饶面无表情望着他。不知是逆光还是什么原因，朝秋总觉得他这会儿的气势充满了压迫性。
怪、怪让人心慌的。
小乔顶不住这压力，立马脚底抹油跑路了。剩下个朝大佬, 孤独地和此时的黑面面面相觑。
朝大佬：“……”
朝大佬禁不住解释：“他太激动了。”
黑面瞧起来仍旧是那副模样，冷冷清清的，“是吗？”
朝大佬也顶不住了——虽然他才是老大，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 对方比他的威压可强太多了。
“是啊，”他信口说，“说起来, 王大为刚刚在找我……”
说着, 朝秋就飞快地跟着一同跑路了, 一边跑一边不由得在内心唾弃自己。
唉，真是见了鬼。
明明他才是大佬，到底心慌个什么劲儿呢？
*
傍晚时分，金发到达了约定的地方，独自在包厢里等待。
他带着偌大一枚金戒指的手指摩挲着茶杯，颇有些心神不宁，面色阴晴不定。
这些天来，红蜂的内部愈发乱成了一团麻，几个属下各自分据、疯狂招揽势力，矛盾愈演愈烈，甚至于在金矿前面还小小地爆发了一次争斗。虽然这次没有动用上枪，但不难看出，如果再有下一次，恐怕就是真刀真枪地上了。
也怪不得他们撕破脸皮。那么大一座金矿，有谁能不动心？——有谁会不动心？
金发扪心自问，恍然发觉自己在这群人里，竟然是一点额外优势都没有的。别说优势了，他甚至还有点吃亏——那几个最重要的人物，一个也不同意站在他这边。真的比起来，他的胜算小的堪比母猪上树。
眼见着这会儿大家都在各显神通，金发怎么能不着急？他急得就差以头抢地好让自己开窍了。
也就是在着急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就把当初酒吧撞见的那个人想起来了。
看起来对方似乎是个人物，说不定可以成为自己的助力呢？
——当然，金发也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比如他选的这地方，其实就是由红蜂秘密经营的，算是他自己的地盘。
把人约到了他的地盘，自然要比在对方地盘上放心的多。
他焦躁不安地等待，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见门被轻轻推开。金发心中一喜，忙抬头看去，却并没有看见当天撞见的那个青年——相反，来的是另一个看着笑眯眯的alpha，客客气气与他寒暄：“龙先生是吧？”
金发一阵茫然，站起身来，“啊……”
“是这样的，”对方彬彬有礼道，“乔总事务繁忙，抽不出来时间，特意让我来看看您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要是有，请您直管说。”
金发一听，不由得内心隐隐失望——来的居然是个小弟。
但他转念一想，又不由得激动起来。对方既然能有底气派个小弟来应付他，便说明其地位显然是很高的，这样才有商谈的余地。
再看这小弟，从头到脚，居然也都是叫的出来的名牌。而且，就金发那毒辣的眼光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A货，正儿八经全都是奢侈品。
啧啧，这到底得有多财大气粗？
他的态度登时更好了，请对方坐下，殷殷切切说些话。
当然，主要是为了打探。
“不知道乔先生最近是在忙什么？”
“不过是一点小事，”对方云淡风轻回答，四两拨千斤，“最近人愈发多了，业务也广了，需要操心的事也多。”
金发试探着说：“这是新招了人？我们最近也在招人，约莫要招十一二个。”
其实也就七八个，他还刻意往上报了报，好教对方知道自己所处的也不是什么小组织。那也是能和对方平起平坐的！
对方微微一笑，信口答道：“我们需要的多，但是满足条件的少。最终成功进来的，也就二三十吧。”
这一句话说出来，金发就有点愣了。
二、二三十……
这都已经不少了，怎么在对方说来，就跟上菜市场挑大白菜似的？
还特么是择优录取，实际上需要的比这还多！
他心头愈发佩服，但之后再问相关内容，对方便笑而不答。金发知道自己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于是又转了话题，顺口问了问投资。
熟料对方云淡风轻表示：“我们其实不怎么操心这个，一直都是买黄金。”
“是吗，”说起这个，经营金矿的金发可就精神了，“我们主要也是买黄金。不知道您都是多少价买的？”
对方沉吟了下，苦恼道：“多少钱倒还真没注意过，不过……我们都是成吨买的。”
金发：“……？”
金发：“？？？？？？？”
金发觉得这特么也太扯了吧，还成吨！
他可是卖金子的，从来也没听过谁这么大手笔，搞的就跟菜市场采购白菜似的。还一吨，他怎么不干脆让人给他装一车呢？
就这一句，让他确定对方就是个装逼犯，不由得心底轻蔑起来。满口大话，也不怕牛吹到天上去。
肯定是没料到自己就是干这个的，呵……
金发的心里一时间充满了戳破对方装逼现场的不屑，索性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对方仍然保持微笑：“请您自便。”
金发却是不打算再和这人瞎扯了。他时间宝贵的很，可禁不起在这种人身上浪费。
他没往洗手间去，径直转着车钥匙向大门口走，顺带对着身后跟上来的小弟嗤笑，“这就是个傻的，张嘴就跟我说他按吨买黄金。呵，也不看看我们是干什么的……上哪儿会有人这么买金子？”
熟料小弟听了这话，脸色却一下子大变：“这，我们前两天刚卖出去了一吨金子啊！”
金发的脚步猛地停住了，目瞪口呆，“什么？”
“您不知道？”小弟也大为诧异，“这消息可都传开了，咱们管事的人都知道啊！”
“……”
这可不是戳人心窝子么。他之所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现在不管事。
然而那些都另当别论，金发一时间大受震撼：“这么说，他说的居然还是真的？”
卧槽，这是什么样的底气啊——哪怕是他，也不过是把身上挂满了黄金而已。
哪像对方，竟然如此豪气！
“而且，”小弟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听说当时过来买的，就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人……那天的日志里可写了，他们的黄金太多，连屋子都堆不下了呢……”
在小弟的科普下，金发立马观赏了道上的传奇性读物：王大为不定期更新的大佬日志。看完之后，他禁不住双股战战，又是惶恐，又是激动。
惶恐是因为自己差点儿就错过了真佛，激动是因为，他总算有机会全面翻盘了！
于是下一秒，小弟就眼睁睁看着他蹿进了包厢里，紧接着从里头传来了“哐哐哐”的磕地声。刚刚还满心不屑的金发这会儿百感交集，几乎要泪流满面，“大佬，求您救我！”
小弟：“……”
来应付金发的人是智囊。在经过三番五次推拒后，他终于装作熬不过对方的坚持，把这只大肥羊带回到了小乔那儿。
肥羊一看到小乔，登时表现的比看见亲爹还亲——就差抱住这人的腿嚎啕了。
小乔听了他的话，倒是做出一副犹豫模样，说：“我们从来不插手这些事。”
“别啊！”金发急了，忙道，“只要您稍微动动手指，帮帮我就行。这金矿到时候也肯定是由您来运营，如果您愿意，就收我做个小弟……”
他的算盘实际上打的可精了。以他现在的能力，跟那些人抢肯定是抢不赢了，后果不用想就知道，一定会相当惨烈。
与其如此，还不如先抱稳了大腿，让对方来替自己出头。反正这个组织这么有钱这么牛，应该也看不中他那小小一个矿……
就算真加入了，那他也不亏啊！
然而对方看起来仍旧犹豫不定，只说：“为了这么一点东西，倒闹得天翻地覆的。”
听听人家这话，满矿的金子都变成“一点东西”了。金发赶紧道：“这都没什么，我只要您一个支持。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条件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您下面这个位置……”
他老早就看了，对方和那些日志里的描述有些地方怪一致的。比如日志里说他们老大看着比较纤细但是内心强大，正巧，这位乔先生的身材就很纤细。
再加上对方这股子财大气粗的气势，这份气定神闲的功力，哪怕不是老大，在组织里的位置肯定也低不了。不是个二把手，也是个三把手。
他只需要次这个人一位，还怕以后没有好处？
小乔听了这话，不由得也看着他，意味深长道：“你果然很有眼光。”
对方还得意呢，压根儿不知道他一挑，就挑了个最底层的位置……
毕竟狼牙除了几个做主的以外，全都是平等的。他一张嘴就要求比最低级的小弟还要低一位，这得是什么等级啊？
*
既然商量好了，狼牙也就不再手软了，开始打着帮金发的名义轰轰烈烈加入红蜂的乱局。
这基本上是简饶可以称霸的领域，他是极其擅长这些阳谋阴谋的，尤其是以一己之力不动声色搅动风云。光看獠牙做过的事就知道了，当初财务大臣的死，可到现在都没有个定论呢。
反而是几个世家为这件事起了不少摩擦，尤其是白家，被其他几个联手起来使了不少绊子，可以说是大受影响，到现在还背着个罪魁祸首的黑锅。
到了红蜂这儿，简饶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为了怕朝大佬心软，他还提前与对方打了预防针，毕竟这也算是抢别人东西。
谁知朝秋看起来比他还理直气壮：“这怎么能叫抢他们的？那矿也不是他们造的啊！免费给他们使用这么多年，他们还不满意？”
简饶：“……”
仔细想想，居然还有点道理。
“况且，道上不向来都是强者为尊吗？”朝大佬幽幽道，目光里浮现出一丝与他的容貌很不符合的沧桑，“他们也是知道的，我们都逃脱不了这规则。”
“——为了实现目标，我们势必是要踏着别人的头颅前进的。”
他信口说完这一句，却看见黑面怔怔地望着他，倒没有别的反应了。
朝大佬不由得奇怪道：“怎么了？”
简饶回过神来，只淡淡道：“没什么。”
话虽如此说，简饶的心中却不可避免受了些震颤。
因为对方与他的想法，竟然如此不谋而合。
外面忽然闪过一道雪亮的寒锋，伴随着轰隆的雷鸣。
“啊……”朝秋望了眼窗外，说，“外面下雨了。”
好大的一场雨，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吹的路旁的树都左摇右晃。天空阴沉沉暗下来，乌云堆积，原本在院外的几个狼牙成员都跑进了别墅避雨。
简饶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有些发冷。
一瞬间，仿佛是时空回转，当年的情形如此鲜明地在他眼前铺开来——
也是雷雨。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巨大的火舌，大的连滔天的雨也浇不灭。他耳边全是连不起来的惨叫，不知是谁跌跌撞撞冲破了窗子，紧接着便是一声枪响。
他们就守在外面，彼此还在笑着谈天，黑压压的枪口却对准了每一个能逃脱的出口。
而他被父亲抱着，就蜷缩在洗手间坍塌的一角。
他脖子上还挂着领结，那是为了庆祝今天的生日特意系的。可眼下，这领结就像是变成了勒住了他脖子的蛇，教他喘不过气来。
“没事，”父亲断断续续地安慰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没事……”
他是个很清秀的omega，笑起来总是很温柔。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能笑的很好看。
“爸爸在外面，他会来找我们的。”
“他会来找我们的……”
但这一次，他食言了。
他们没能等来救援，越来越急的火苗与烟雾逼得omega不得不另寻他路。那段记忆都已模糊，他只记得背后的气浪几乎是像一只巨手在推着他，浑身都泛着火辣辣的疼痛。他被踉踉跄跄推到窗前，听见父亲急促地对他说：“数二十个数！数完之后就跳出去！”
惶急之下，他拽住了即将离去的父亲的衣襟。
“不……”
“没事，”omega把儿子稚嫩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拉开，轻声说，“我们得分开来走，好吗？——我们出去之后再见面，好不好？”
他的耳边满是房屋坍塌的轰鸣。在猩红的视线里，omega纤细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处的火海里。他的手哆嗦的不成样，却还是牢牢地交握着，按父亲说的小声数着数。
二十。十九。
在火舌吞吃一切的声音里掺杂进了几乎连不起来的歌声，屋顶上的人跳着随时都有可能栽下来的舞，踩着燃烧的瓦砾，发出了一阵阵疯子似的笑声。
十二。十一。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他，有谁在惊骇地怒骂，脚步凌乱成一团。
八。七。
枪声刺破夜空，穿透雨幕。
五。四。
房顶上的人还在忘情地旋转。好像他脚下的不是烈火，而是灼灼的鲜花。它们吻着他的脚尖，将他整个人也映成橙红色。
——三。
——二。
——一。
在最后一秒，与他撞破窗户的身影同时的，是对方骤然从上面坠落下来的身体——大多数人都朝着那坠落的身影蜂拥而上，没有谁注意到这一角砸开的窗。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干哑的喘息，他终于踩到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地面，并看到了另一个父亲的头颅——就安静地睡在这地上。
风雨咆哮着，向他挤压而来——他被挤压的只剩下这小小的、零散的、随时都要坍塌的一角，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挣扎着弹出头来。
朝秋说的没错。
像他这样满怀仇恨的人——势必是要踩着别人的头颅前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