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你找找,我觉得,这舱里有好东西。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游夜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刚刚在这群人破舱而入的一瞬间,他眼疾手快地拉下覆盖着这座铁笼的黑布,把笼子连同自己都遮了个严严实实,再收敛起全身气息,他有把握自己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块普通的木头或者石头或者铁块——在这充斥着由于盗匪们的不良生活习惯而乱七八糟的空间里毫不起眼。
到底哪里——
糟了,刚才的撞击,头上的伤口!
游夜想起这点疏漏的瞬间,原本好好收敛着的气息立刻杂乱了一下下。
他连忙补救,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一下,立马有军靴磕地的声音过来了。
路德维希亲王目的明确地站在覆盖着天鹅绒的方格前,纡尊降贵地伸出一根手指,勾起一点布料。
立刻,那种清清甜甜的气味就争先恐后溢了出来。
他一边勾着布料,一边偏头看着此前信誓旦旦声称这里没什么值得搜刮的副官,得意洋洋道:“让我们来看看,那群垃圾到底把什么宝贝藏起来了。”
而副官索尔站着的角度比较凑巧,当布料在长官手里被拎起一个角的时候,他极其优秀的目力让他敏感地捕捉到了某种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的特征。
意识到这特征代表什么的瞬间,他当机立断对自己一脸兴味盎然的英俊长官大声阻止道:“别——不要——”
可惜——为时已晚。
路德维希亲王殿下已经眉飞色舞地亲手掀下了那层神秘的面纱。
只听得下一秒——
“呕——”
听到这不出意料的干呕声,索尔无奈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过去。
看一眼就生理性反胃,上峰的人鱼过敏症在这几年里又加重了啊。
路德维希凭借非人的意志力在看到鱼尾的瞬间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倔强地背过身去,脖子上的细小汗毛根根炸开。
他用一种倒足了胃口的声音不可置信道:“可恶,你能信吗?他们竟然把一条该死的人鱼当成宝贝一样藏在里面!”
饶是索尔一贯修养好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到底在不可置信个鬼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除了您路德维希亲王这个奇葩以外,这个星球上还有哪个人会不把人鱼当成需要被守护起来的宝藏啊?
但是这句话是万万不能当着路德维希和其他下属的面说出来的。
于是索尔只能装作没有注意到上峰言语里的冒犯意味,转头对着被关在笼子里的人鱼道:“亲王他不是要故意这么失礼的,他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小毛病而已,只要对着人鱼就会发作,他自己也不想的,请你务必多包涵,不要生他的气。”
只露出部□□体就能从鱼尾和皮肤状况断定这一定是条绝顶美丽的人鱼。
对着这样一条人鱼,索尔放轻声音,极尽温柔绅士。
“嗤——”
果不其然,从身后传来属于路德维希独有的,充满不屑意味的低低的轻嗤。
索尔不理会。
专注地看着人鱼露出来的尾鳍。
哪怕置身狭小的空间里,这看起来略微有些失水的鳍端还是像扇子一样绽开,带着半透明和亮晶晶的鳍纱,铺在昂贵的法兰绒布料上。
那半透明的鳍纱在丝绒上轻轻翕动着,就像美丽的猎食者不小心放出的触角,让索尔心头产生了类似被羽毛轻轻拂过般的痒意,让他不由自主想凑近,一看再看。
索尔轻轻弯下上半身,向人鱼尾鳍的方向探去。
就在这时候,一阵警报声在舱里突兀响起,这是飞船能量不足的默认提示音。
听到这声音的刹那,索尔清醒过来。
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朝人鱼探出了半个身子。
他脸上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眼神,自己这是什么情况,竟然有种昏了头的感觉,就想靠这条人鱼近点,再近点。
路德维希的声音从手帕里闷闷传出:“你想磨蹭到晚饭变夜宵吗,虽然我是觉得那群尸位素餐的老头子即使吃着饭也只是在浪费帝国宝贵的粮食,不过到时候由此产生的陛下的碎碎念可全都要由你一个人承担起来。”
因为无法忍受和人鱼身处同一个空间,所以就连去参加他自己不止一次吐槽过的“古化石聚会”般的宫廷晚宴都变得可以忍受起来了吗?
索尔在心里无奈吐槽。
某种程度来说,自家亲王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奇怪的人。
哪儿有人会不喜欢人鱼的?
毕竟人鱼是这么令人心动的一种生物啊!
但在上峰的眼里,搞不好此刻正在远东肆虐的那些残暴刀齿类生物看起来都比人鱼要可爱得多也说不定。
索尔接到指令,不再犹豫,当即一把揭开黑绒布,这条被盗匪千辛万苦藏起来的人鱼终于露出他的全貌。
这是一条美丽到近乎妖冶和异端的人鱼。
一头浓密卷曲到类似银色海藻的长发从优秀的颅顶一直披散到笼子的地上,对人鱼的纤细体型来说显得过于拖沓的绸缎上衣掩住了大半条绚烂的鱼尾,鱼尾算是人鱼比较隐私的部位,在学校人鱼护理学拿到过两个O的索尔自然不好大大咧咧盯着猛瞧。
但惊鸿一瞥也足够令他联想起幽林里的湖泊或者深深浅浅的海水,这是一种太过斑斓辽阔而引得人想一头扎进去置身其中的美丽,哪怕沉溺至死也无法阻止这种不由自主的投身。
索尔赶忙移开视线,落到了人鱼的脸庞上。
那张得天独厚的的脸立刻又攫取了他的呼吸。
似乎正泛着淡淡白光的脸孔是人类无法达到的超级优秀的肤质,是那种在电视购物上号称用了就可以打造零毛孔肤质的化妆品装扮出来的明星无法比拟的天然美肌。
和他银色头发相对应的是,这条人鱼也拥有一对澄澈晶莹的银色瞳孔,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害怕,此刻人鱼的下眼线和眼尾处覆着淡淡的红,凭空多了点湿漉漉的效果,而一道细细的血线就流淌过人鱼斜长的眼角,映着他没有情绪的眼神,造成了一种空洞感。
索尔一把捂住心脏:心跳有——有点艰难。
但当他的视线瞥到人鱼神经质般紧紧捏着冰冷笼条的指尖都微微泛白的时候,心脏却猛地一缩,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似的。
他也立刻反应过来了,这条人鱼,好像由于过度害怕,正处于应激反应中,那一直不停翕张的鱼尾也一直在预示这一点,而自己却只顾欣赏人鱼的美貌而完全忽略了这点。
索尔用力锤了自己一下,对于他们这种军人来说,这道细细的血线不算什么严重的伤口,但眼前这条是以美丽和脆弱著称的人鱼啊,这样的伤口和惊吓,对于人鱼来说,不啻于天塌地陷吧,他真该死,竟然忽略至此,简直愧对人鱼护理学期末课程的那两个O!
索尔自责中——
路德维希等得不耐烦了,和人鱼同处一室带来的那种滑腻腻软绵绵的阴森感挥之不去,他全身鸡皮疙瘩都在跳舞。
索尔怕上峰暴走,忙解释道:“不是我磨蹭,这条人鱼应激了,你也知道,人鱼的应激反应特别剧烈,可能会导致自残和……你该不会压根不知道?”
路德维希那张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俊脸上果不其然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索尔叹气,他怎么能指望一个从入学直到毕业都没有踏进过人鱼护理学教室的人了解这个。
“严重的应激反应会对人鱼纤弱的神经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索尔最终只是简单地这么说。
“啧——麻烦!”路德维希发出不满的声响。
“上麻醉.枪。”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眼神里,路德维希这么说。
“麻——麻醉,那更不可以,怎么能如此残暴地对待一条人鱼!”索尔跳脚。
“说得你好像没有对格鲁兽开过麻醉.枪似的。”
“那是格鲁兽,还是从动物园逃逸的!可这是人鱼,人鱼!对人鱼用麻.醉枪,我会被研究所那群人鱼狂热分子撕成碎片的!”
索尔完全抗议路德维希轻亲王殿下用轻描淡写的态度,说出这种对人鱼称得上是暴行的提议。
可是他堪称任性的上峰却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然后在他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迅速摘下另一位下属腰带上的细小针头投掷出去,全程没有回头,但目的十分明确,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
虽然路德维希亲王不是那种会苛待下属的人,但索尔也不得不说,只要是他真心想做一件事的时候,至今还没人有能力阻止他,所以他只能痛心疾首地看着那支针头扎在人鱼纤细的脖颈上,那条可怜的应激状态下的人鱼,甚至还来不及做出一个痛楚的表情,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好了,”亲王潇洒摊手,“如果研究所不分青红皂白非要找谁的麻烦不可,就让他们来找我吧。”
索尔:“……”
这可真是说笑了,谁敢找他的麻烦啊。
这位可是当年以两门必修课零分,还能拿到那一届优秀毕业生徽章,把那门课的老师气个半死,还能扬长而去的牛人啊。
顺便一说,那两门课程的名称是人鱼护理学1和人鱼护理学2。
再顺便一说,这种赤.果果蔑视研究所的行为,已经为他自己和研究所结下了大梁子,甚至当年的研究所所长曾在媒体上表示,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亲王就休想得到任何一条研究所的人鱼,除非他为当年的行径向所有人鱼道歉!
而亲王对此的回答则言简意赅:“太好了。”
谁会那么想不开,给自己弄一条人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