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谢印雪和步九照一路缓缓前行, 似散步般悠逸。
他们倒也没想着走太久,打算等有苦娑婆叉循着诱饵的气息出现时将其猎杀, 然后就把它分肢带回星舰去。
只是走着走着, 谢印雪突然顿住了脚步,回首目光凝凝望着身后来时的路。
步九照问他:“不继续逛了吗?”
谢印雪没回答男人的问题,反问他道:“步九照, 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步九照颔首,示意谢印雪继续往下说。
“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谢印雪双眉微蹙, 垂眼看着前方因为靠近城市边缘而生得更加高大的杂草和灌丛道,“却没有碰到一只苦娑婆叉。”
虽说昨天他们在废墟公园那放置好诱饵后,也是等了许久苦娑婆叉才出现。但今天他们几乎都已经走到星舰下这座破败城市的尽头了, 所耗时间还是昨天的两三倍,行进步伐也不算快, 却连一只苦娑婆叉的影子都没瞧见, 这合理吗?
显然不太合理。
谢印雪觉得自己应该是漏了某些重要线索。
而步九照听完他的叙述顿了顿, 神色却没多少变化,只掀起眼帘与他对视, 苍色的眼底幽邃清冷, 开口道:“确实, 不过它一定会出现的, 副本的设定不可能更改,参与者一旦携带‘诱饵’离开战舰, 就必定会引来游荡在外的苦娑婆叉。”
谢印雪知道步九照在副本中表层身份不同,他能得到的有关副本的通关线索也会有所区别, 这个副本中步九照身为饿鬼“迦摩”, 属于怪物一类的npc, 他又将话说的这样直白了, 就不会出错。
那错处在哪呢?
按理来说,副本进行到这里,参与者中能得谢印雪每日赠送疫苗的铛铛、谢阿戚、萧星汐……这些女生通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仅如此,更由于已经变为“迦摩”的步九照、谢印雪和柳不花等人打疫苗的频率仅是两日一次,且他们所用疫苗还是用自己的身体四肢制造,所以他们还能剩下不少疫苗做备用,能供全体参与者通关还绰绰有余。
在步九照能预先知道的通关条件中,这个副本也确实没什么限制,唯一要求就是保持人类形态到最后一天。
谢印雪驻在原地沉默须臾,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忽转身往回走。
步九照跟在他身后:“我们还没猎到苦娑婆叉。”
“你也说了它一定会出现。”谢印雪没有回头,“那我们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必定会遇到它。”
他已经发现自己所遗漏的变数是什么了:那就这一切达成的前提条件,是他和步九照每天都能猎杀到一只苦娑婆叉,获取五肢肉。
于他们两人而言,猎杀苦娑婆叉的确不难,只要苦娑婆叉敢在他们面前出现,那它必死无疑。
可倘若它不出现呢?
又或者……出现的苦娑婆叉,没有完整的五肢肉可用。
谢印雪望着在自己往回走不久后终于现身的苦娑婆叉,重重抿了抿唇。
因为这只苦娑婆叉,其胸腹、左、右双臂都有被射机枪射中过的痕迹,它如今还能保持着高速的移动,全依赖于那两条还没被射机枪打中的下肢。
不过纵然如此,在步九照举枪扣下扳机后,这只苦娑婆叉还是应声倒地了。
根据库尔特所说的副本规则,当迦摩附近有菩娑婆叉死亡时,迦摩会产生共鸣现象,变回菩娑婆叉的模样一分钟,昨天步九照杀死菩娑婆叉时他的身形的确产生了变化,现今谢印雪也已是迦摩,故他以为自己也会像步九照昨日那样,变成不知名的黑兽一分钟。
谁料只有步九照变了,他却完全没变。
谢印雪低头看看自己仍旧纤细的十指,又看看步九照的非人模样,思忖道:“我为何没变?”
他也问步九照了:“步九照,你看我是什么样子的?”
步九照言简意赅回答道:“人样。”
谢印雪说:“可我看你,你却没有一点人样。”
步九照:“……”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在骂人呢?
但这件事不是当下最要紧的,谢印雪便暂时没有深究,他只走上前在苦娑婆叉尸体旁半蹲下,伸手抚了下它身上的其他弹孔,随之启唇道:“这些弹孔是昨天留下的,不是今天。”
一分钟后变回人形的步九照听他这么说,也即刻推算出这只苦娑婆叉的身份:“昨天卓长东和崔浩成那边遇到的,吃了叶舟脑袋的第一只苦娑婆叉被我们杀了,第二只被他们打烂的只剩下半边身体;郑书那组遇到的苦娑婆叉被完全捕杀;柳不花和铛铛未进行狩猎;谢阿戚她们遇到的苦娑婆叉只剩下左臂能用,被她们带回基地了;那这只苦娑婆叉,只可能是穆玉姬或是袁思宁那两组人放跑的。”
穆玉姬那组和袁思宁那组昨天只说了她们没能猎到苦娑婆叉,至于她们遇上的苦娑婆叉被枪打成了什么情况,却没交代。
“是谁放跑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印雪垂眸轻语,“这表明我们遇到的苦娑婆叉,始终是同一批。”
这一关键细节,自己早该在昨天于被杀死的那只苦娑婆叉肚子里看见叶舟的头颅时,就该有所察觉,可惜它太表层了。
表层到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就会泛起涟漪一样普通寻常——死去的苦娑婆叉肚子里有叶舟的头,这代表着他们遇到的这只苦娑婆叉,和叶舟他们遇到的是同一只。
看,如果时间只停留在昨天,这种事有什么特别的?
但只要时间进行到今天,当他们再遇到一只身上有伤的苦娑婆叉就会发现:他们遇到的苦娑婆叉始终是同一批。
一座森林里如果只有三只老虎,那么猎人数量再怎么多,装备再百般精良,他们最后总共能猎杀到的老虎,也仅仅会是三只。
假设在这个副本中,苦娑婆叉的数量是有限的,那么谢印雪和步九照无论如何强大,都不可能每天都猎杀到拥有完整五肢的苦娑婆叉,甚至他们或许还会遇上被其他枪法奇烂的参与者击伤、浑身上下无一肢肉能用的苦娑婆叉。
同理,其他出门猎杀苦娑婆叉的参与者也是如此。
步九照闻言,声音依旧不高不低,平静道:“这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少影响,我们就算不进行任何狩猎,也能通关。”
是,这件事对于已经已经知晓仅需要三肢肉制造抗体疫苗就能通关的谢印雪、步九照还有柳不花来说,影响的确不大;可对于不知晓其中关窍的其他参与者来说就不一样了。
等他们也发现这个细节时,他们就会明白,光靠着猎杀苦娑婆叉有可能无法存够能支撑他们活到通关的疫苗,那参与者中目前维持的“和平”气氛就会被打破,一切都将转回到昨日的原点:必须找到饿鬼迦摩,才是通关的最有力保证。
如果昨天谢印雪和柳不花没有因为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而选择食自身之肉,那他们就不会变为迦摩,今天被所有参与者针对的饿鬼迦摩就依然只有步九照一个。
想的再深入些,倘若这个副本中谢印雪不在,步九照和别人组了队,以苦娑婆叉在附近一死他便会变为兽形的情况来看,他想瞒住自己迦摩的身份就更难了。
所以谢印雪定定地望了会步九照,忽地挑眉问他:“我怎么觉着,这个副本是冲着你来的?”
“不止是这个副本。”
结果步九照给了谢印雪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他微微怔住,听男人继续说:“所有副本,都是冲着我来的。”
这话说的好像步九照也是“锁长生”之中苦苦求生的参与者一样,可步九照手这些话时声调平平,语气淡淡,就像在阐释自己早饭吃了什么一样稀松寻常,映着谢印雪身影的苍色眼底,细看之下也全拢着往日的寂静与幽凉,没有丝毫的波澜或是起伏。
谢印雪收回目光,垂睫敛去眼底所有情绪,扯唇笑笑说:“你我目前同为迦摩,冲你而来和冲我而来如今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啊,我们同为一体。”步九照却是只注意听了谢印雪话里的这个词,还曲解了语义,把自己哄得眉梢染笑,俯身挨近青年,整个人竟是难得的温驯,“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我全都听你的。”
可惜这般谦顺的话,自他口中说出却是“行行行,都依你”的纵容意味更深些。
谢印雪倒是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张唇道:“先回去看看情况吧。”
他将今天猎到的这只苦娑婆叉两条足肢砍下收入玻璃长瓶中后,就和步九照一道返回了战舰。
回去的路上,谢印雪还在想他和步九照在外面散步花费了太长时间,其他参与者应该都已经回去了吧?
他今天让柳不花和其他女生都待在战舰上休息,她们不出门狩猎,就暂时不会知道“出现的苦娑婆叉始终是同一批,数量有限”这一细节,而已经离开战舰出去狩猎的郑书、陈宁默,还有卓长东、冯劲杉、崔浩成几人却是不可控的未知因素。
目前副本中一共有几只苦娑婆叉谁也不清楚,要是郑书、卓长东这两组人碰上了身上有弹洞伤口的苦娑婆叉,或许他们也能推测出该要点。
就算没有发现,那他们只要看到他和步九照只带了两肢肉回去,同样会生疑,届时自己该如何解释他们今天只带回两肢肉的事,是实话实说?还是编个别的理由?
谁知他们回去一看,禅房内却一个人都没有。
步九照见状也颇为意外:“没人?”
谢印雪嗅了嗅弥漫在四周空气的香甜奶茶气息,沉思几秒后想出了答案:“……应该都在柳不花房间里。”
步九照:“……”
没错,今日那些没去狩猎的女生们,此刻都聚在柳不花的宿舍房间里围观他煮奶茶,顺便品尝一杯。毕竟这些奶茶可以说是目前副本中,最正常也是唯一能“吃”的食物了。
更何况柳不花长相清俊,又会聊天说话,去看一个帅哥给自己泡奶茶不比待在这破禅房里打坐香吗?
谢印雪未曾料到这次带的奶茶全套行李居然还在此时派上用场了。
至于郑书、陈宁默,以及卓长东、冯劲杉、崔浩成等人,则回来的比谢印雪和步九照还晚,他们在临近天色全黑时,才堪堪踩着落日的最后一抹霞光回到禅房。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就跟步九照和谢印雪一样,在外面转了很久才碰上苦娑婆叉。
事实也的确如此。
郑书和陈宁默今天同样几乎是走遍了整座城市,才遇上一只苦娑婆叉;卓长东、冯劲杉、崔浩成没走出太远,只在附近的一座公寓楼林间停守,却依旧等待到天色暗下,才见到滴着口水的苦娑婆叉现身。
在他们回到禅房之后不久,其他没去狩猎的女生参与者和柳不花也聚集到了这间禅房之中。
说来也是讽刺,禅房本是佛徒习静之所,僧人们在禅房中打坐静心,悟道学习,如今他们在这禅房之中却不能静心,反而要开始进行看不见刀光剑影,却处处隐藏杀机的博弈。
谢印雪轻轻抬眸,目光如惊鸿掠水转瞬即消般,不着痕迹地扫过郑书和陈宁默那边玻璃长瓶中还未转成抗体疫苗的五肢肉——看来他们运气很好,碰上了一只全须全尾的苦娑婆叉,也像昨日那样顺利将它完整的猎回了战舰。
不过另一拨人——卓长东、冯劲杉、崔浩成他们运气显然就没那么好了。
因为他们的玻璃长瓶中只有那条旧人臂诱饵,没有新的肉肢。
这表明他们今天既没能猎到苦娑婆叉,也没有队友“牺牲”,所以只能空手而归。
冯劲杉一跨入禅房整门就骂道:“妈的!今天真是倒霉,早出晚归蹲了一整天才蹲到一只苦娑婆叉!”
谢阿戚问道:“那你们猎到它了吗?”
卓长东深吸一口气,语气间满是压抑的烦躁与不耐:“不知道怎么说,那只苦娑婆叉是被我们搞死了,可它尸体的每个部位都被射机枪打中了,没有一肢肉能用,这和没猎到有什么区别?”
作为新兵的卓长东是没有使用射机枪的权利的,能使用射机枪猎杀苦娑婆叉的是冯劲杉跟崔浩成,他这句话和讲话时的神情都像是在说冯劲杉和崔浩成枪法不好。
故他话音才落,冯劲杉就嘟囔道:“它出现时天差不多都黑了,外面那破城市又没灯,啥都看不到,咱们怎么猎?”
走过无灯区的人都知道,一旦附近没有光源,当太阳落山天色渐晚之后,眼前的一切景物将会有多么昏暗,尤其他们防止诱饵的狩猎地点还是在破败的公寓楼之间,这里白天光线都明亮不到哪去,等到黄昏,那几乎就和摸黑狩猎没有多少区别了。
若是冯劲杉和卓长东的枪法有步九照和陈宁默那样好也就算了,可他们昨天在白昼里都没能准确猎杀到一只苦娑婆叉,更何况是天色暗下以后?
崔浩成闻言却道:“我确信我第三枪打中了那只苦娑婆叉的脑袋。”
冯劲杉一听他这么说就不乐意了,冷笑着阴阳怪气道:“是是是,你开了三枪,我也开了三枪,苦娑婆叉身上却有六个大洞,所以你的第三枪打中了它脑袋,我的三枪就全打到身上去了是吧?”
崔浩成没接话,但他脸上的神色分明就像是在说“这不是明摆的事实吗”一样。
“有些话我需要提醒一下你,卓长东和我才是搭档。”冯劲杉见状越发不满,他阴沉着脸说,“而你,不过是我们‘队伍’中多余的那个人。”
崔浩成的搭档叶舟昨天就已经死了,如今的他已没有搭档可以去放置诱饵吸引苦娑婆叉和切割肉肢,因此他必须和另外一个队伍组队行动,才能顺利狩猎苦娑婆叉。
眼下他和冯劲杉杠上了,那如果卓长东也不支持他,崔浩成就会被踢出他们俩人的队伍。
只是或许他刚刚那句“我确信我第三枪打中了那只苦娑婆叉的脑袋”的话在卓长东心中荡起了些涟漪,所以卓长东谁也没偏袒,转移话题道:“现在吵这些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今天的疫苗要怎么办,我们昨天的疫苗还剩两支,不够咱们三个人分。”
昨天剩余的两支疫苗被保管在崔浩成身上,毕竟叶舟是他的搭档,三个人里还是有个人必须得出钱买疫苗才行。
“可以和郑书、谢印雪他们买啊,昨天穆玉姬她们不就买了吗?”冯劲杉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抱着胳膊正在看戏的郑书,随即又望向盘腿坐在蒲团上,敛目垂眸,神色平静的黑发青年,“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多余的存存货。”
“有啊,当然有!”
郑书闻言浮夸的瞪大眼睛,摆出惊喜的表情,同时摇晃着手里的玻璃长瓶,那些像是泡在福尔马林中防腐的“肉肢”便随着他的动作沉浮。
向来少语的陈宁默都开口了:“我们有三支,你们一人买一支都够。”
崔浩成有些奇怪:“其他人都不买吗?”
怎么都没人来和他们争?
难道其他人今天都猎到了苦娑婆叉,拥有充足的肉肢来制作抗体疫苗吗?
“买?”郑书如同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捧腹哈哈两声,“哦,你们早上走的太早了,错过了一场慈善盛宴啊。”
“你们还不知道吧?今早谢印雪说了,他会为在场除了袁思宁小姐以外的每一位女士,免费提供一支抗体疫苗,这样她们就有足够的疫苗来通关了。
郑书不嫌费口舌,将今早他们走后发生的事全部告诉给了崔浩成、卓长东和冯劲杉三人。几人听完后心中的情绪和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也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当女人真好。”冯劲杉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在旁边坐下忿愤道,“在这鬼地方人都快死了,我要这铁棒有何用?倒不如直接在这禅房里剃度出家算了。”
卓长东则盯着谢印雪和步九照身旁,那个和他们一样,也仅仅只装有旧人臂诱饵的玻璃长瓶道:“那今天谢先生你们猎到苦娑婆叉了吗?怎么没看到你们的玻璃长瓶里有肉肢?”
其他人听见这话也倏地将目光齐齐转向两人。
潘若溪更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因为谢印雪承诺过,今天他们队伍多出来的抗体疫苗是要赠予她的,如果谢印雪和步九照没猎到苦娑婆叉,那她就没疫苗了。
而蒲团上乌发如墨的青年闻声缓缓抬眸,从身后拿出五支已经制作好的疫苗,弯唇微笑道:“当然。我和慕雪回来得早,就直接把肉肢全做成疫苗了。”
随后谢印雪就从蒲团上站起身,将手中的抗体疫苗挨个分发给铛铛、柳不花、步九照和潘若溪,自己也留了一支。
他们今天只取回了两肢肉,只能做两支疫苗,谢印雪在回到战舰后趁着禅房里没人,就迅速将其转换成了抗体疫苗,加上昨天他们还剩下三支疫苗没用,此时正好拿出,便可以假装他们今天也猎到了一整只苦娑婆叉。
“谢先生!太谢谢您了!”果真从谢印雪那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支疫苗的潘若溪万分感动,再度连声向他道谢,随之攥紧疫苗,闭眼深吸一口气将里面的液体直接打入胃中。
冰凉的液体还是那样令人不适,但心理负担已经没昨天那么深了。
“真是慈悲啊,我都快被佛光闪瞎眼了。”郑书瞧着这一幕嫌弃地用手挡了挡眼睛,又看向卓长东几人,“那你们三个人里,是谁要买我们的疫苗?还是昨天的价,六百万一支。”
这回三个人都没吭声。
六百万他们也不是出不起,可有免费的疫苗能用,谁会想做出钱的那个人呢?
大家都以为他们三个会又为了这个名额起争执,结果谁也没有料到,下一瞬崔浩成竟然说:“他们两个买,我不买。”
崔浩成这话一出,卓长东就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两支疫苗我都要了。”崔浩成也没有多讲废话,直接了当道,“你们俩去和郑书买疫苗吧。反正谢印雪说咱们可以吃自己的肉通关,那我何必还要冒险出去狩猎呢?”
他们今天早上没听到谢印雪的那些话,才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途径,现在知道了,那攥有两支疫苗的崔浩成就已经直接取得了通关的门票,他直接在战舰宿舍里窝到通关不就行了?
“你他妈……”冯劲杉怒目圆瞪,冲到崔浩成身前攥住他衣领,神态举止像是就要抬手往他脸上重重砸一拳。
崔浩成却半点也不怕他,还笑着说:“我身体不太好,要是你不小心一拳把我打死了,你也别想活。”
锁长生内参与者互相残杀后果很严重。
到他们这一阶段的老人,没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甚至会更加谨慎,至多在言语上咒骂挑衅,互相因此冯劲杉就是气吐了血,他这一拳也绝不可能落下去。
“行,你有种!”
冯劲杉咬牙切齿地松开手,走到郑书那和他购买疫苗。
卓长东也没多说废话,紧随冯劲杉之后购买了一秒,因为他清楚那两支多余的疫苗倘若在自己手中,他的选择绝对会和崔浩成一模一样。
今天对于袁思宁来说也很意外——郑书和陈宁默那有剩余的疫苗,她只要买到了,再加上自己身上的五肢肉,就一定能够通关。
“你们还有一支疫苗,可以卖给我吗?”
袁思宁知晓这支疫苗对自己至关重要,所以她询问郑书的语气小声又温柔,可以说是谦卑到了极致。
可郑书拒绝了她:“不好意思,不卖。”
“……为什么?”袁思宁僵住,“我付得起钱,为什么不可以卖给我呢?”
她指着自己,声音有些发颤:“我也可以出双倍的价钱。”
郑书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在胸前比了个“×”。
袁思宁只好继续加大筹码:“三倍!”
郑书挑眉,毫无歉意的道歉说:“抱歉了袁小姐,十倍我都不会卖的。”
袁思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尖声质问:“为什么?!”
“我高兴啊。”郑书摊开双手耸耸肩,“如果你非要找个什么理由的话……唔,比如我嫌和我一起竞争长生的对手太多;又比如我怕后面发现别的什么意外,留一支给自己加层保险;都是老参与者了,我觉得你自己也能想出几个理由的。”
郑书的确是嫌和他一起竞争长生的对手太多了,想把袁思宁逼急,等她狗急跳墙,或许还会拉几个人给自己陪葬,从而借刀杀人。不过他这么做,首当其冲的人也有可能会是他,于是郑书又添了几句话:“谢印雪那么善良,大度保护你们女生,我也得保护咱们男生啊,我这支留下的疫苗是为我们全体男性备下,如果后续有什么意外,我会自己掏腰包买下这支疫苗,免费赠予需要的男士,哪怕是谢印雪,也不例外。”
这下子,主要矛头又被转移到谢印雪身上了。
郑书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唉,我原以为今天疫苗会滞销呢,没想到还是那么抢手啊。”
谢印雪却不疾不徐,抬眸望着袁思宁,温声和她说:“我们第七天还会剩下一支多余的疫苗。袁女士,如果你愿意向我道歉,我就会将这支疫苗免费赠予你。”
郑书:“?”
为什么谢印雪可以变脸这么快?
郑书滞在原地,这回他脸上的错愕不再是假装出来的了,其他人也没料到,明明谢印雪早上和袁思宁对阵时还是一副“高攀不起”的倨傲态度,怎么一天还没过去,袁思宁还没低头呢,他就先给人台阶下了?
袁思宁也不由震惊哑然,她盯着黑发青年的双眸看了数秒,确认他眼中只有温和,没有讥讽,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冷漠后,立马低头鞠躬:“对不起……”
她怕谢印雪觉得自己的道歉不够真诚,还继续说:“你人真的很好,都怪我恩将仇报,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抱歉。”
“好,我不会食言,等到第七日,我会把那支疫苗交给你。”
谢印雪也说到做到,没有对她冷嘲热讽,在袁思宁道歉之后便如自己所言一般爽快下了承诺。
众人闻言却是神色各异,表情复杂的望着他。
不是因为他们不相信谢印雪说的话,而是他们不信在这锁长生之中,真有像谢印雪这样不适宜用善良二字来形容的人,毕竟他的所作所为,就如同他自己讲的一样,堪称是在做慈善。
换做他们,对于袁思宁这种端碗喊爹摔碗骂娘的行为别说是原谅,管她道没道歉,不暗中给她穿小鞋就已经算是大度了,哪里会像谢印雪这样?
所以谢阿戚终究没忍住,难以置信的问了他一句:“谢印雪,你真就这么放过她了吗?”
“是啊,你们也听到郑先生说我慈悲又善良,既然袁小姐已经向我道歉了,那我为什么不原谅她?可能我这种人,死后拿去火化,还能烧出不少舍利子吧。”
青年微微昂首说着这样讨嫌的话,却因着语调轻缓温和,不会惹人厌烦,讲完他还斜眸,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郑书,叹息道:“不过我能履行自己承诺的前提,是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另有所指的话谁不会说呢?
况且谢印雪会的还远不止于此。
而刚刚郑书试图挑唆袁思宁敌对谢印雪的事众人也看了全程,便都明白如今谢印雪话里的弦外之音,就是在指郑书要害他,以至于他在副本中活不到第七天。
“锁长生”之中参与者明争暗斗不是新鲜事,放在过往,他们肯定会选择明哲保身,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但现在有不少要等谢印雪免费赠予的那支抗体疫苗通关呢,所以如果郑书真要对谢印雪下手,他们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郑书一听也立时回神,却不慌不忙回敬道:“你和你那搭档慕雪每天顺顺利利都有五支疫苗,多到能做慈善了,如果你不是饿鬼迦摩,又怎么会活不到那个时候?”
“可我是你的竞争对手。”谢印雪又是一声轻叹,睁着眼佯装凄哀黯然,胡诌道,“虽然我对长生一事没什么想法,只想熬到后期,彻底脱离其中,让我能再活一些日子。”
说完谢印雪还低下头,用手背抵着唇虚弱的咳了几下,再放下手时,众人就看到他那与雪近无分别的手背上,已经多了点点猩红。
白得显眼,也红的惊人。
这样鲜艳又残忍的颜色,在这个真正“吃人”的副本中无人不忌惮,陡然一见,大家都有些怔忡晃神。
其实从瞧见谢印雪的第一眼起,他们就注意到青年单薄瘦削的身躯上,那常年缠绵病榻之人才有的恹恹气息了。
这样病怏怏的感觉,叫人总觉着他说话温和语气柔缓,不是因为他性子本就和善,而是因为他重病缠身,无力高声言语。
不过心中觉得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能在“锁长生”走到后期的没有无能之辈,谢印雪瞧着再如何弱不胜衣,也无人会轻易看轻他,只是也没有几个正常人会随便咳两下就咯血吧?
更何况他们都知道能进“锁长生”的人中,大部分是因为濒临死亡才被拉入副本,谢印雪这都咯血了,他进“锁长生”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为重病快死,如此一来,他说自己对长生没兴趣,只想活下来反倒有了几分可信度。
得了谢印雪好处的袁思宁马上就“关心”他:“你生了重病吗?”
谢印雪点点头:“是的,现在全靠‘锁长生’续命。”
萧星汐和其余女生不由怜声感慨:“太惨了。”
步九照和柳不花闻言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移开了视线,都没吱声。
郑书也无话可说,他已经见识了谢印雪有多伶牙俐齿,知晓自己再与他争执下去也不见得会占上风,加上现在所有人都因着可以轻松通关而维持在一种“和平”状态下,他如果硬是要拱火高内斗必然要成为众矢之的,于是彻底歇声,拿肉肢做好抗体疫苗就离开了禅房,约莫是不想再看到谢印雪,来个眼不见为净。
其他人同样没在禅房里多加逗留。
因为禅房不会落锁,谁都可以进来,完全没有私.密.性可言,再说他们也没法大晚上的睡在这里呀。
谢印雪他们昨晚虽然在这呆了一夜,可让柳不花说,待在禅房里是真没待在战舰宿舍那舒服,不然他也不会在谢印雪和步九照离开战舰后选择去自己的宿舍里煮奶茶。
柳不花还在脑海内思考着他们今晚是继续待在禅房里呢,还是各回各的宿舍,就见他干爹对着站在身侧的男人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去我宿舍吧,那里不会有旁人打扰。”
步九照闻言自是欣然应允:“好。”
什么话是不能在禅房里说的,要跑去私.密的宿舍里说?还要没旁人?
柳不花很识趣,觉得这种场合下自己应该悄悄离开,谁知才一转身,谢印雪就招手唤他:“不花你也一起来。”
步九照:“?”
这叫没旁人打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