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45
沈秋羽迷迷糊糊睁开眼。
窗外天光大亮, 油画室内空荡荡的,已经没有周钦琛人影。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身上忽然有什么东西滑落在地, 低头看, 是条很柔软的羊绒毛毯,应该是周钦琛给他披上的。
看来周钦琛也不算很讨人厌。
沈秋羽心想。
沈秋羽揉捏着酸痛地后颈站起身, 活络各部位关节,说真的, 这皮椅睡着真难受, 他现在浑身肌肉都疼, 像经过什么超强运动量。
做完拉伸运动, 他身体稍微舒服些。
沈秋羽慢慢环顾油画室内, 除去肖像画,也有少量风景油画,有几幅风格好像跟什么莫奈梵高有些相似。
他也不是很懂油画,不确定记错没有。
沈秋羽又跑去看周钦琛画的自己, 但画布上只铺了色块, 看不出什么细节, 他意兴阑珊地看其他油画。
在室内看了会儿,他忽然瞥见什么,走到一幅人物油画前站定。
这幅油画背景浓黑, 人物置身深暗环境,从外形看应该是个青年, 衣着纯白衬衫, 肤色白皙, 跟其他画有一点区别。
这张脸画着人物的眉眼, 杏眼圆润, 眉峰微扬,带了几分明艳朝阳。
好眼熟。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沈秋羽凝眉沉思。
许久,他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
这会儿正饿得发慌,他很快把疑惑抛之脑后,满心只有离开油画室去吃恰饭。
沈秋羽到餐厅时,那名外籍保姆也在。
周钦琛正在翻阅梵高画册,手里端着热牛奶,慢悠悠地喝着,头也不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沈秋羽挠头问:“周老板,我的员工早餐哪?”
周钦琛撩着眼皮看他,没说话。
沈秋羽:“?”
在沈秋羽跟他傻愣愣对视半分钟后,周钦琛给了外籍保姆一个手势,对方递给沈秋羽一颗白煮蛋。
沈秋羽眼巴巴等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杏眼瞪得溜圆:“就这???”
周钦琛悠然放下牛奶杯,阴郁苍白的俊脸正对沈秋羽,“你昨晚的表现,让我很不满意。”
沈秋羽边啃鸡蛋边问:“哪里不满意,我改还不行么?”
周钦琛眼皮一跳,“哪里都不满意。”
沈秋羽失望地“哦”了声。
周钦琛见他哭丧着脸往外走,喊住他问:“你去哪儿?”
沈秋羽理直气壮道:“出去买早餐,你不给,我还不能出去买么。”
周钦琛:“……”
最终沈秋羽还是吃到外籍保姆做的西式早点,又喝了两杯热牛奶,他满足地瘫在餐椅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像只餍足的大懒猫。
周钦琛没见过这么爱吃又懒散的人,不禁觉得有趣,他推过去一盘碧根果,微眯着眼命令。
“再吃来看看。”
沈秋羽睁开眼看他,瞥了眼,怎么都觉得周钦琛这语气像极了投·毒的犯罪分子,他摇头拒绝投喂。
周钦琛脸色顿时不好看。
“你如果不吃,午餐和晚餐也别吃了。”
沈秋羽:“……”
沈秋羽心底骂骂咧咧,上一秒不给吃,现在又逼着吃,这周钦琛果然有病,顾濯不喜欢他是有原因的!
那点披毛毯产生的好感瞬间跌零。
周钦琛满意地看着沈秋羽啃碧根果,一颗一颗地往嘴里塞,吃得慢吞吞的,腮帮子微微鼓动着,莫名像金丝熊仓鼠,弱小无助但能吃。
只是……这沈秋羽可不弱小。
周钦琛单手托腮,睇着餐桌对面的沈秋羽,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他似乎非常喜欢看着别人吃东西。
什么怪癖。
沈秋羽腹诽,这人指不定有啥大病。
他吃了半盘碧根果,腮帮子都嚼得发酸发软,停下手不吃了,周钦琛倒也没再勉强,让他去画室原地坐好,他们继续昨晚没完成的画。
周钦琛上色时,外籍保姆轻叩房门,继而端进来磨好的咖啡。
微涩奇特的咖啡香味在室内弥漫。
咕咚。
有人在吞咽口水。
周钦琛转眸,看向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中咖啡的沈某某。
沈某某眼巴巴的问:“好喝么?”
周钦琛转身回到画架前,苍白俊脸扬起笑容,“没你的份,老实坐好。”
沈秋羽:“……”
沈秋羽攥紧拳头,周钦琛你等着。
沈秋羽在周钦琛家艰难度过三四天,过着吃不饱的悲惨生活,那幅写生的人物油画终于快完工,他险些痛哭流涕,总算能摆脱周钦琛这个疯批狗。
周钦琛停下上色的手,瞥向蠢蠢欲动的沈某某,喊来外籍保姆,用意大利语跟她交流着什么。
沈秋羽曾经自学过意大利语,学习时间虽不长,但勉强能听懂一些对话,周钦琛跟保姆聊天内容是餐点。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保姆也能听懂中文,周钦琛为啥要用意大利语沟通,莫非想背着他开小灶?
沈秋羽拳头秒硬。
克扣他餐点就够了,现在居然瞒着他开小灶,周钦琛这就很过分!
沈秋羽愤愤瞪着周钦琛。
他预备在保姆给周钦琛开小灶时,把餐盘扣他脸上。
然而。
这份开小灶做出来的杏仁饼和香炸奶酪卷,却被保姆轻轻放在他面前。
沈秋羽:“?”
保姆腔调生硬道:“先生,给你,吃。”
沈秋羽扭头看了眼画室中改动细节的周钦琛,悄悄用意大利语感谢保姆,保姆微愣,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
沈秋羽也没在意,反正感谢过,那这盘吃的就属于他了。
他端着餐盘在院子周围散步,边走边吃,忽见前方长满红蔷薇的铁栅栏下有什么东西,叶片一直在颤动。
走过去,看见一只很小的小奶狗。
是只德牧幼犬。
这小奶狗好像被卡在铁栅栏与蔷薇花枝的缝隙间,进不去出不来,在地上使劲儿抛土,已经挖出拳头大的土坑。
它好蠢。
沈秋羽心说。
他吐槽完这句。
又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好像几周前他也被卡过,还被顾濯一杆子捅回盥洗室,整个人摔得四仰八叉,额头都红了。
这话仿佛在骂自己。
沈秋羽把话迅速撤回。
他往嘴里塞了块杏仁饼后,放下餐盘,拍拍手过去蹲下帮忙,把几根蔷薇花枝条拨开,伸手抱起这小奶狗时,却发现它脖子上戴着犬项圈,有牵引绳。
绳索尽头顺铁栅栏延续至外面。
沈秋羽用手拽了两下,见拽不动,就疑惑抬头,想看怎么回事。
倏然。
他对上厉北野满脸震惊的表情。
站栅栏外的厉北野翡翠绿眸睁大,看看沈秋羽,又看看门牌号,似乎猛地想起什么,脸色立时十分难看。
“你怎么在这儿?!”
啪嗒。
沈秋羽嘴里的杏仁饼掉地上。
*
十分钟后。
满墙艳红的蔷薇花下。
夏风徐徐。
刚编完的沈秋羽脸不红心不跳。
他摸摸小德牧的脑壳,说:“事情就是这样,我只是个卑微打工人。”
厉北野狐疑看他,“你只是来他家兼职绘画模特,跟他没别的关系?”
沈秋羽眨巴眨巴眼睛,假装无辜。
“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他说话时,很认真的注视厉北野。
企图糊弄过关。
厉北野不大相信,冷哼了声。
他转头看盘腿坐在台阶上的沈秋羽,他懒散地靠着墙壁,鲜艳蔷薇花衬得他肤白如雪,唇色比花还艳。
那双凝视而来的杏仁眼像蕴藏着星光,明亮又清透,他眼中只看得到眼前的人,仿佛他心底也只有眼前的人。
这家伙眼睛真好看。
厉北野心想。
四目相对。
砰砰砰。
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撞击胸腔,一下一下,好似野马般要从束缚中挣脱开。
动静大得无法忽视。
厉北野六神无主地摁住胸膛。
掌下那颗炽热的心脏扑通扑通在狂跳。
心率不停加快。
加快。
沈秋羽正等着厉北野回答。
谁知厉北野突然站起身,动作幅度很大,撞得蔷薇花簌簌落了一地,花瓣不住飘飞,扑了沈秋羽满脸,迫使他伸手去摘。
沈秋羽眯着眼仰头:“厉少?”
“叫什么叫,闭嘴。”
厉北野面红耳赤地喝止。
他抓起小德牧犬,凶巴巴丢下句“不准跟来”,就飞快跑得没人影。
沈秋羽:“???”
沈秋羽看了半会儿厉北野离开的方向,依旧云里雾里。
这啥情况啊?
怎么突然就跑了?
他甩甩头,没理厉北野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找到刚才翻过来的位置,转身抓着栅栏,正翻身往里跳——
“放着门不走,翻什么墙。”
熟悉声音倏然响起。
吓得沈秋羽脚下差点踩滑。
他僵着脖子转头,见周钦琛端着那盘甜点,站在不远处的正门口,目光越过高低起伏的绿植,有几分阴冷。
沈秋羽瞠目结舌半晌,憋出一句话。
“我看你家栅栏防贼不。”
周钦琛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端着餐盘转身进入室内。
沈秋羽心慌慌,压根不知道周钦琛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又站了多久,是不是听到他和厉北野的对话。
他好方。
真的好方。
沈秋羽心虚地从正门回到客厅。
周钦琛坐在沙发边,手里捏着根细长的薄荷烟,他金棕短卷发披散,沉默吞吐着烟气,沉郁眉眼一片阴鸷。
沈秋羽暗戳戳坐下,不敢开腔。
他得等周钦琛先说话,才能知道周钦琛听见多少。
周钦琛沉默抽完一支薄荷烟,烟蒂在玻璃烟灰缸中捻灭,保姆迅速走来拿开烟灰缸,并递给他一管口腔喷雾。
周钦琛喷了两泵,遮去薄荷烟的味道。
他撩着眼皮看沈秋羽,能看出对方的心虚和慌张。
“你想跑?”
周钦琛问。
沈秋羽:“啊?”
周钦琛慢条斯理地放下喷雾,慢声说:“不用跑,等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
沈秋羽愣然两秒,立刻顿悟。
周钦琛没有听到他和厉北野的对话,他甚至可能不知道厉北野来过。
沈秋羽长舒一口气。
那颗提在嗓子眼的心也沉甸甸落回去。
周钦琛看他满脸放松,微眯着眼问:“你□□出去,没立刻离开这里,在外面碰到哪个熟人了?”
沈秋羽心头陡然咯噔一下。
他强自镇定道:“我看你家蔷薇花长得好看,想拍照给你看看。”
“是么?”
沈秋羽疯狂点头,“蔷薇花开得那么好看,你不画,就很可惜。”
周钦琛笑道:“那你去那里坐着。”
沈秋羽问:“坐那里干什么?”
周钦琛继续深笑,“单画蔷薇花多无聊,再画个你,就很有趣。”
沈秋羽:“……”
这瞬间,沈秋羽想打爆周钦琛狗头。
周钦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又说:“月底我有宴会需要参加,你跟我一起去。”
沈秋羽问:“在哪里?”
“你不用关注地点,我会派人去接你。”
“……行吧。”
沈秋羽也没继续问,反正蹭个饭的事,届时他专心干饭就行了,周钦琛有什么目的都跟他无关。
周钦琛并不清楚他那点小心思,目光掠过他衣着,提醒道:“那天穿正装。”
沈秋羽比划OK手势,示意自己了解。
周钦琛放心点头。
晚餐结束。
周钦琛派人送沈秋羽离开别墅。
沈秋羽离开前,暗戳戳问:“那个杏仁饼和香炸奶酪卷我没吃完,能打包不?”
周钦琛:“……”
周钦琛没理沈秋羽,转身回室内。
不多时,外籍保姆拿着用食用纸盒装好的两样点心,送到沈秋羽手里。
沈秋羽用意大利语说了“谢谢”。
外籍保姆扯着嘴角,对他笑了下。
沈秋羽回家休息一夜,次日带上住院需要的洗漱用具,前去医院。
沈安手术安排时间在下午,沈秋羽上午过去陪伴沈安,给他缓解手术前的紧张,以免他害怕。
沈安是重型β珠蛋白生成障碍性贫血,根治他只能选择造血干细胞移植,但医生也告诉过沈秋羽,目前这项手术不是很成熟,有一定风险。
这件事沈秋羽告诉过沈安,因此怕他术前紧张,想提前过来陪他。
沈安心态倒还好,没有表现出害怕。
沈秋羽稍微放心些。
下午四点。
沈安被推进手术室。
沈秋羽一直在走廊等着,直至天黑,有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让沈秋羽看术后注意事项,并签字。
沈秋羽签完,医生正好出来。
医生笑着跟他说手术非常成功,后期需要好好修养,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恢复健康,但至少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沈秋羽不禁放心,感谢医生后,他和护士推着沈安回去病房,护士交接工作后离开。
不多时。
接班护士进来给沈安挂药水输液。
直至九点半,沈秋羽正在嗦酸辣粉,沈安麻醉过去后,悠悠转醒。
他懵懵地望着天花板,嘴巴动了动。
“哥、哥哥……”
沈秋羽把酸辣粉放下,坐到床边问他:“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安迟缓地摇摇头。
沈秋羽看他表情呆滞,估计他麻醉效果还没完全消退,抬手给他盖好棉被,说:“有些困的话,就再休息会儿。”
沈安闭着眼点点头。
沈秋羽坐回去,准备继续嗦粉。
沈安弱弱的声音又传来,“哥哥,我可不可以牵着你的手。”
沈秋羽看他虚弱,心想沈安到底是个小孩子,做完手术依然有些后怕。
他一只手嗦粉,一只手伸给沈安,任由沈安握着。
沈安抱着他的手,安心地闭上眼睡觉。
等沈秋羽吃完这份简单的晚餐,沈安闭着眼睡得很熟,他悄悄把手抽回来,轻手给沈安掖被角,然后拎着外卖盒下楼扔掉。
夜间医院依然人来人往,他不自觉地仰头看天空。
今天是满月。
沈秋羽敛回视线,上楼回病房。
他走到病床边,见沈安已经醒过来。
沈安揉着眼睛问:“哥哥刚才去哪儿了?”
沈秋羽给他倒了杯水,随口说:“下楼扔外卖盒。”
沈安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手捧水杯小口喝着,很安静。
沈安手术后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等确认身体指标没问题,才能办理出院,这段时间沈秋羽也在医院照顾他。
术后一周,沈安开始做各项检查。
这天。
沈秋羽帮沈安在前台签到,刚从护士那里拿回手机。
“沈秋羽。”
有人在叫他。
医院内人声嘈杂。
他没法辨认出是谁的声音,茫然回过头,目光在人群中晃过,一眼瞧见站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的顾濯。
他今□□着很简单,穿了身休闲的深灰运动装,比往常看上去更鲜活些,少了平时的冷冽薄戾,有种清泠泠的气质。
周围很多偷看他的人。
顾濯越过人海,径直走来。
沈秋羽看看他脸色,琢磨他估计已经没生气,贼高兴地跑过去打招呼。
“阿戳,你怎么也在这儿?”
顾濯瞥他,“……阿戳?”
“什么阿戳?我说的是‘真不戳’。”
沈秋羽面不改色的狡辩,顺便飞快甩锅。
顾濯无语看他。
沈秋羽转移话题道:“你来这里看病?”
顾濯否认:“过来送请柬。”
沈秋羽忽然脑抽,“你要结婚了?”
顾濯:“……”
沈秋羽又很快反应过来,“哦”了声,欠收拾地咯咯直笑,“刚想起来,你没对象哈哈哈。”
顾濯:“……”
顾濯也笑,“扣三次晚餐。”
皮这一下的沈秋羽顿时笑不出来了。
沈秋羽扒拉着顾濯胳膊,苦苦哀求。
“戳戳,我俩认识那么久,又在荒岛共患难十天,四舍五入就是亲兄弟,你别这么狠,我不笑了还不行么。”
顾濯冷漠无情,“不行。”
沈秋羽继续缠着顾濯不放,他这样逼逼叨个不停,平常人简直要被他烦死,但顾濯神色如旧,丝毫不受影响,眉宇间的冷意也淡去几分,似乎心情不错。
念叨得嘴皮发酸,沈秋羽终于闭嘴。
顾濯见他舔舔唇瓣,递去自己刚在饮料机买的柠檬味脉动,沈秋羽接过,愤愤然灌了几口。
沈秋羽正喝着。
旁边顾濯默然摘下两只耳塞,细心装回收纳盒,相当气定神闲。
沈秋羽:“……”
这一幕真是该死的熟悉。
顾濯垂眸看他,“一起吃晚餐?”
沈秋羽注意力瞬间跑偏,咕咚咽下饮料,急匆匆点菜。
“排骨莲藕汤、水煮肉片、梅菜扣肉。”
顾濯皱眉,“只能点一道荤菜。”
沈秋羽苦瓜脸看他。
顾濯不让步。
沈秋羽心想,不跟你吃饭了。
但他又惦记着顾濯那超高的厨艺,怕他以后不给自己做饭,就满脸憋屈地改掉另外两道荤菜。
顾濯道:“周末做给你吃。”
沈秋羽眼睛蹭地亮起,“那也行。”
离开医院前,沈秋羽特意发短信给沈安说了声不回去吃饭,然后跟着顾濯坐上他那辆宾利车。
选择晚餐地点距离医院不远,是北城非常有名的中餐厅,开店有几十年,大厨是位老师傅,手艺精湛。
沈秋羽和顾濯进包厢点餐,不多时,房门被人敲响,去而复返的服务员领着两个陌生大爷进来。
两人一个清瘦,一个微胖,正笑盈盈看着他们。
沈秋羽:“???”
沈秋羽正懵逼着。
旁边顾濯倏地站起身,颇为礼貌地跟两人打招呼,依次喊着“陈老”“袁叔”,似乎跟他们很熟悉。
清瘦那位陈老笑道:“小顾,好久不见。”
袁老板也笑得眯缝眼,熟稔地调侃说:“你这小子,过来也不提前说,如果不是店里前台认出你,我们都不知道你偷偷跑来,今天又是跑来跟你陈师傅讨教?”
说着,袁老板转眸看了眼沈秋羽,“这漂亮小伙是你朋友?”
顾濯“嗯”了声。
袁老板立刻热情招呼,又是让服务员送餐前点心,又是给沈秋羽倒茶。
沈秋羽受宠若惊,婉拒对方,自己接过茶壶倒水,他看得出来这两人跟顾濯关系匪浅,况且又是长辈。
几人简单闲聊。
沈秋羽从只言片语得出信息,顾濯那惊人厨艺是在这家老店学的,师傅就是眼前这位清瘦干练的陈老,而袁叔是顾父朋友,也是这家老店的第三代传人。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顾濯曾经居然在这里兼职过!
沈秋羽仿佛发现新大陆。
这消息太震惊了,原著都没提过。
袁叔忆往昔的说:“别看顾濯现在这副好好学生的高冷样,这小子初中那会儿,可棘手得很,你顾叔假期把他扔我这里,就是磨他性子来的。”
沈秋羽立刻来了兴趣,“顾戳……顾濯他以前脾气很差么?”
袁叔迟疑道:“也不是,就是他——”
“袁叔,喝茶。”
顾濯送去茶水,打断袁叔后话。
袁叔越过沈秋羽,看了顾濯一眼,笑到不行,“原来你小子也会害羞啊。”
顾濯面色如常,“袁叔,外面客人找你。”
袁叔看外面确实有服务员在叫他,他施施然起身,拍拍顾濯肩膀,什么也没说,就笑着走出去。
陈老无奈摇头,跟沈秋羽说:“袁老板说话一向这样,别介意。”
沈秋羽嘴上说没事,心底却抓耳挠腮,特别想知道袁叔未尽那话的后半截,可偏偏卡在这关键地方。
好急。
他好急。
陈老跟顾濯说了会儿话,也回后厨。
包厢瞬间就空下来,剩沈秋羽和顾濯两个人。
沈秋羽按耐不住满心好奇,挨着顾濯凑过去,“刚才袁叔说你初中时候特别棘手,怎么个棘手法啊,你跟我说说呗。”
顾濯黑眸睐他,沉沉若水。
“你想知道?”
沈秋羽不住点头。
顾濯唇角轻扬,“想知道这个和剩下的三十多次做饭次数,你选择一个。”
沈秋羽拧眉,“啊这……”
顾濯慢条斯理地组装一次性筷子头,动作优雅细致,极其耐心地等着沈秋羽做出最后抉择。
沈秋羽纠结数秒,突然恍然大悟。
他挺直腰杆,“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当然是全都要。”
顾濯:“……”
然而到晚餐最后。
沈秋羽也没从顾濯嘴里撬出来半点想知道的信息,好气哦。
他心想,鸭子嘴都没顾濯那么硬。
顾濯看他气成河豚,寒潭般沉静的黑眸掀起一圈涟漪,那点情绪很快被低垂的眼睫遮去。
顾濯送沈秋羽回医院前,从副驾驶手套箱中取出一张白金色的精致邀请函,他递给沈秋羽。
沈秋羽问:“这是什么?”
顾濯不紧不慢地发动引擎,顺便回答说:“打开看看就知道。”
沈秋羽照他说的那样翻开邀请函,粗略看了眼,问顾濯:“你妈妈生日宴?”
顾濯点头。
沈秋羽低头细看邀请函的内容。
这种上流人士聚集的宴会,说实话,沈秋羽是不爱参与的,但既然是顾母顾父特意邀请,那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只是送礼物这点,让他比较头疼。
太昂贵,他恐怕负担不起,太便宜,对顾家这种身份地位,又显得不尊重人。
好头秃。
“她喜欢兰花。”
顾濯倏然说道。
沈秋羽蓦然抬眸看他。
他心底直呼卧槽,顾濯真的没在他心里装什么监控么?!怎么他分分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秋羽表情管理逐渐失控。
顾濯余光看他,说:“选择好养的金边小桃花就可以,太名贵的品种,我妈手笨,养不活。”
沈秋羽:“……”
真·亲儿子。
郁阿姨知道你这样造谣她么?
沈秋羽又想起那次顾濯面无表情劝他放弃他哥,甚至不惜造谣他哥脾气差,敢情他还是惯犯。
现在又说顾母手笨,养不活兰花。
沈秋羽看着顾濯哼哼两声,“没想到你是这样顾戳戳。”
顾濯:“……”
很快,两人到医院门口。
沈秋羽下车时,还扭头以那种“真没想到”的表情看顾濯。
顾濯“……”地看了他几秒,冷漠脸摇上车窗,甩沈秋羽一脸汽车尾气。
沈秋羽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他转身回住院病房,到病房时,沈安正开着灯在画画,画得很认真,都没注意有人进来。
沈秋羽低头瞄了眼画板。
他画的是两个手牵手的男生,特征抓得挺明显,一眼能认出这是沈秋羽和他。
沈安刚伸手捏了捏酸软的肩膀,徒然见旁边站着个人,吓了好大一跳,转头看是沈秋羽,怪道:“哥哥,大半夜的,别吓人行不行。”
沈秋羽是典型不知错、却认错贼快的人,他立刻跟沈安道歉,又拿糖哄人,哄着哄着,糖就莫名跑他自己嘴里。
沈安简直哭笑不得。
他哥怎么比原来嘴馋那么多。
接下来几天。
沈安经过多项检查,医生也确认他各项指标趋于正常,两人便着手出院的事,办理出院手续后,沈秋羽带着沈安去自己租住的房子。
沈秋羽租的那套房是一居室,但在前段时间,经过沈秋羽的加工,在客厅隔出一个小房间。
沈安倒挺喜欢,勤快地铺着自己被套枕套什么的,沈秋羽在沙发懒散地咸鱼躺,一点也不想动。
沈安忙活完自己的,又顺便帮沈秋羽也换了套干净的被套床单。
等他整理完,整个一居室焕然一新。
沈·生活废物·秋羽感动得热泪盈眶,这种勤快弟弟请再给他来几个!
沈安来了过后,立刻承包日常三餐,沈秋羽高兴得不行,他有吃的就行,虽然没有顾濯做的好吃,但他不挑,并主动接过洗碗拖地的活。
两人倒相处得很融洽。
如果没有陆谦每晚跟他视频上课就更完美了。
其实上课也无所谓,当上班打卡,可关键每次上完课,陆谦都能废话半个多小时,话里话外表示协议结束后就得独自学习,他没法再帮他。
听得沈秋羽满头雾水。
哪怕是原主,也知道报个补习班啊。
沈秋羽揣摩了下陆谦这话的意思,心说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要提前结束协议,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于是沈秋羽委婉表示,他不介意提前结束协议。
这话一出口,陆谦三天没理他。
沈秋羽当时就“???”了几分钟。
第四天。
王助理联系沈秋羽,说陆总有吩咐,要他陪同去参加宴会。
沈秋羽把日程记在备忘录,他边记边想,这个月好日子可真多,居然有那么多人办宴会。
这话刚腹诽完,原尚助理杨严又联系他。
沈秋羽试探问道:“杨哥,该不会原哥也让我陪他去参加宴会……吧?”
杨严微顿,“也?”
沈秋羽干笑,“最近好日子有点多。”
杨严那边沉默几息,没说话。
沈秋羽忐忑极了。
片刻。
杨严语气冷淡道:“原尚让你月初到剧组来,他想见你。”
沈秋羽松口气,“哦哦哦,那没事。”
他这口气舒到半截,那边杨严安静瞬息,突然改口。
杨严说:“原尚说让你陪他去见个长辈。”
沈秋羽:“……”
这个月到底怎么回事?!
好事扎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