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酒厂_阿斯蒂
阿斯蒂的思绪飞远了。
她不知道莎朗到底有没有出事, 不知道阵这次带人出去探查消息会不会有危险，不知道景光醒来发现她越狱了会不会来找她，不知道雪莉有没有把解药寄给新一, 不知道诺亚按照她的计划做得怎么样了……
更不知道这场逃亡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停止。
这已经是他们转移的第十六个据点了, 到处都有各国特工的踪迹。
前路漫漫，阿斯蒂叹了口气，穿好衣服从小旅馆的二楼下去。
伏特加也跟着出任务去了, 今天留守在据点的只有两个黑衣人和一些还有行动能力的伤员, 他们以前在组织的时候没怎么见过，想来是组织秘密培养的杀手, 接受过人体强化实验（不是她主刀），身手比库拉索差不了多少。
见她下来，其中一个正在休息的黑衣人站起来把吃饭的位置让给了她。
这座偏僻的小旅馆是真的小，队伍里的好些人都要另找相对安全的住处。
阿斯蒂勉强找到落脚的地方，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在缺乏药品和手术器材的恶劣情况下救治伤员。
虽然她凭借琴酒前辈的名头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是她自己没有办法安心吃软饭, 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减轻琴酒前辈的负担。这样一来, 倒是误打误撞得到了众人的尊重。
小憩的时候, 阿斯蒂放下用得只剩下一点了的医用绷带,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护卫在她身边的黑衣人递给她一份三明治。
阿斯蒂确实饿了, 摘下手套，接过食物道了声谢。
黑衣人摇摇头, “该道谢的是我们。”
不仅仅因为她是救治他们的医生，更是因为她包办了他们这些亡命之徒的身后事，无论什么请求, 只要能做到的, 她都会尽力去帮忙。队伍里伤势过重不能再为组织效力的同伴也是她想办法安顿的, 而不是嫌弃那些伤员是累赘抛弃他们。
甚至那些死去的同伴，若是还有家人，他们的妻儿老小也会受到一份匿名寄来、足够让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抚恤金。
如果是别人，远没有她这么仁慈。
阿斯蒂咬着三明治，没有回话，她最初只是想让这些人没有后顾之忧的为琴酒前辈效力罢了。
那个黑衣人也不介意，对她鞠了一躬，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阿斯蒂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难道她真的要看着这些忠于职守的人去死？
——没有办法改变吗？
——有的。
但是……
门外传来脚步声，阿斯蒂收敛了思绪，把包装纸揉成团扔掉，起身去迎接来人。
琴酒是一个人回来的。
阿斯蒂上下打量他，见他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是溅到了不少血，松了一口气，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诧异道，“伏特加呢？”
就算其他伤员都被转移了，伏特加也应该跟着他回来呀。
琴酒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往楼上走。
阿斯蒂不明就里地跟在他身后，到了两人的房间门口，琴酒反手“嘭”的一声关上了门，门带起的风吹动了她额前的发丝，差点撞到了她的鼻子。
阿斯蒂惊魂未定地退后一步，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惹得阵这般失态。
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似乎这时才想起把她忘在了门外，琴酒把她拽进来，又“嘭”地关上了门。
阿斯蒂刚准备问发生了什么，就被琴酒猛地推倒在了床上，高大的身躯迎面压下，粗暴地撕扯起她的衣服，像是急于发泄什么情绪似的胡乱吻她。
因为前几天的纵.欲那处还痛着，突然被这样和情趣扯不上边的粗暴对待，耳边响起令人害怕的裂帛声，阿斯蒂又急又气，提高了声音，“阵！”
似乎被她这一声唤醒了理智，琴酒停了下来，攥得她手腕生疼的左手松了松，却没有放开。
良久，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死了。”
听懂他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阿斯蒂挣扎的动作顿住，慢慢地抬手抱住了他。
“他挡在我身前……”
琴酒沉默下来。
那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阿斯蒂沉默片刻，忽然抬起膝盖轻轻蹭了蹭他的腿.间，强势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小声道，“哪有做到一半就不做了的？”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琴酒低头吻住她。
……
这下真的是连走路都痛了。
难得被允许出来放风，阿斯蒂躺在草坪上晒月亮，幽幽地叹气，明明上次才商量好最多一个星期一次的，她就不该心软。
垫在身下的黑色风衣残留着血腥和烟草味，却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阿斯蒂侧头看坐在自己旁边的银发男人，他半弯着腰，手肘搁在膝盖上，微微仰着头看山那边的一轮黯淡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柔和的月光下，那双墨绿色的眼瞳似乎也不再那么冷冽了。
安静许久，阿斯蒂开口问道，“阵，你觉得组织现在怎么样？”
这样的组织，真的还会有未来吗？
直到现在，那位大人也没有再次给他们下达指令，也没有要露面安抚人心的意思，据她对那位大人的了解，或许这并不仅仅是因为病态的谨慎。
归根究底，那位大人成立组织的目的只是为了永生。
收到从组织潜伏在政界的卧底传来危险的信号，那位大人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护送研究组的重要成员转移，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那位大人心里组织本身也是可以被舍弃的。
朗姆倒是有力挽狂澜的想法，但他在与红方的对抗中失了先机，那位大人又只想保全自身，纵是他也回天乏术，隐隐令下级的人感觉到他似乎准备最后疯狂一把、然后全盘放弃日本这边的据点。
现在组织的有生力量被联合起来的各国特工打散了，可调动的人手十不存一，唯一完好无损的就是毫无战斗力的研究组成员……那位大人不出面，组织群龙无首，势必需要一个人来带领组织继续前进，否则等待的就是覆灭。
琴酒微微眯眼，侧头看她，知道她还有下文。
阿斯蒂望着他，缓缓地说道，“如果组织换一个领头人……”
想换成是谁，她没有明说，听的人心里清楚。
察觉她的意图，琴酒眉头紧锁，都这个时候了，阿斯蒂竟然想挑起内部纠纷。
虽然联系不上BOSS，但她一个科研人员，要为他和组织的二把手争夺权柄，是不是脑子不太清楚？
阿斯蒂抓住琴酒伸过来摸她额头的手，一脸黑线，“我没有发烧。”
她认真地列出了他们这边的种种优势，比如他们在组织里的人脉和势力，还有她这些年卖专利攒下的巨额财富，以及跟红方的瓜葛……说到这里，阿斯蒂还心虚地看了琴酒一样，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并不意外。
琴酒的确早有察觉，从阿斯蒂的假身份被公安营救的时候就发现了里面有问题，只是没想到阿斯蒂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她在挑战规则，挑战体制，挑战他的墨守成规。
在其他人都觉得组织不可动摇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好后路，而现在组织被打残，她更是要踩着死而不僵的组织改朝换代、推他上位了。
目前，BOSS令人寒心地放弃了他们，朗姆在发疯，指挥着他们去送死，贝尔摩德给她留下了庞大的遗产，这时候出动确实是最好的时机——当然这一切，必须要他的配合。
琴酒甚至分辨不出，阿斯蒂是跟随他逃亡的这段时间产生的大逆不道的念头，还是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只是在等待时机说服他。
换做以前的任何一个时刻，他都不会同意阿斯蒂可能会分裂组织、让组织流更多的血的做法。
但是……
“你说的，我会当做没有听见。”
并不是不明白阿斯蒂的提议是现阶段最好的做法，而是他早已做出了选择。
他的职责是听从BOSS的命令执行任务，和维护组织的秩序，这些核心的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对他来说，如果配合阿斯蒂带领组织接受红方的招安，跟背叛有什么区别？
想到伏特加，琴酒眼神复杂，“以后不要再对我提这件事。”
阿斯蒂吁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没有阻止或者回绝，就是默许她行动了、对她的偏爱了。这也是阿斯蒂预料到的一种反应，不算好也不算太坏，就是事事绕过当事人有点麻烦。
反正到现在还跟随着他们的人，她一定要保住，已经死去的人，她也不会让他们白白死去。
到时候黄袍加身，琴酒前辈不上也得上。
阿斯蒂安静下来，心情美妙地揪了一堆草玩，仿佛她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扯了两根狗尾巴草编小兔子。
末了，握着他的手把留着两个兔子耳朵的草编戒指往他无名指上戴。
琴酒嗤笑，“幼稚。”
阿斯蒂鼓了鼓脸颊，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摘下了草编的戒指扔远了，“不喜欢就算了。”作势生气，翻过身背对着他，等人来哄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琴酒沉默地看了眼戒指消失的那片草丛，捡起她揪下的几根开了粉紫色小花的杂草编了起来。
半晌没听到身边的动静，阿斯蒂有些忐忑，难道“作”过头了？
疑惑且不安地转过身去，忽然被擒住了右手。
芝樱花编织的手镯套在皓白的腕上，倒也有几分野趣。
在琴酒的注视下，阿斯蒂抬起右手腕看了看，忍不住心中欢喜，勾起唇角，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伏在他膝上，说了句他听不懂的汉语。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