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一只狸花猫跳上赵斯昂膝头, 找了个安全合适的位置，温驯躺在他怀里。
赵斯昂抚摸着狸花猫的下巴，懒惰的小猫舒服地眯起眼睛。
这只狸花猫是当年在国外留学时, 被秦凝救下的, 当时这小家伙出了车祸, 三条腿骨折, 内脏不同程度的受伤，送到医院后医生也无能为力，多亏自己坚强, 这才活了下来。
但秦凝对猫毛过敏, 小狸猫出院后就拜托赵斯昂代为照顾。
这一照顾, 就从国外照顾到了国内。
这么多年, 他一直将这只小狸猫养在家里。
“小家伙, 知不知道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小狸猫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小“喵”了一声。
“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却偏偏和你主人长得很像的一个女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斯昂一声轻笑。
昨天是他人生第一次看走了眼，以为这女人只是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没想到竟然还是只藏了尾巴的狐狸。
听听她在电话里说的那番话多么冠冕堂皇。
利用自己, 抬高身价。
倒是小看她了，一个替身而已, 竟然将自己耍得团团转。
在昨晚宋安宁盛装出席后于餐厅前偶遇江郁，他就该想到这只是一个局, 而不是紧接着提出五百万的价格。
九五折？
赵斯昂哂笑。
是他大意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助理站在门外，对赵斯昂说道：“赵先生, 人已经来了。”
赵斯昂点头。
片刻后, 那名助理带着一穿着西装的男人进了书房。
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 未到中年已是满面愁容，见着赵斯昂的第一眼，心急如焚走到他面前，急声道：“赵斯……赵先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林聪，当年……当年我们一块在国外留学，我们是同学你还记得吗？”
赵斯昂朝他温和笑道：“记得，别着急，坐下慢慢说。”
林聪坐在赵斯昂面前，拳心紧握，惴惴不安看了他一眼，“我也是走投无路所以才来找你的，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帮忙。”
“林氏的事我听说了，林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倒了确实令人惋惜。”
林聪突然激动起来，“对，林氏是我爷爷一辈子的心血，赵斯……赵先生你能救救林氏吗？你只要能救林氏，让我干什么都行！当年的事，我给你跪下，我跪下给你磕头道歉好吗！”
作势就要往下跪。
赵斯昂给了旁边助理一个眼神，助理会意，连忙将人拉了起来。
“林家和我赵家祖辈也算有些渊源，算起来林老先生是我的长辈，这么大的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赵斯昂走到他身侧，扶正他斜了的领结，斯文笑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别再提了，那时候大家都还年轻，年轻气盛的学生，动起手来很正常。”
林聪见他如此大度，丝毫不记恨当年之事，羞愧低下头，脸也红了，嗫嚅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硬着头皮惭愧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能不计前嫌……我以后一定……”
“好了别说了，回去吧，好好休息，睡一觉。”赵斯昂拍拍他的肩，对一侧助理道：“送他出去。”
“好的，林先生这边请。”
林聪一步三回头，一扫来时的颓废与愁容，满怀希望离开了书房。
站在窗边看着离开庄园的奔驰，赵斯昂扶正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不一会儿，助理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赵斯昂书桌前。
“赵先生，这是林氏企业的收购案，您过目。”
赵斯昂翻开文件一页页看过去，小狸猫也探头凑了过来。
“看得懂吗？”
“喵？”
赵斯昂将狸猫抱了过来，摸着它圆滚滚的脑袋，头也不抬对助理道：“没什么问题，去落实吧。”
“是。”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年轻气盛买单，一句对不起未免太过天真。
做猫可以天真可爱一些，但是做人，若是过于天真，只会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嘶——”
助理脚下一滞，“赵先生，怎么了？”
赵斯昂看着手背上被小狸猫爪子划出的一道白痕，冷声道：“没事，爪子长了，该剪了。”
小狸猫从赵斯昂手里逃脱，弓着背跳下地板，跑到墙角蜷缩着身子趴下。
——
江山壹号位于S市市中心，虽然不临江也看不到江，但距离江边不过四百多米。
高档小区最小户型的面积一百四十平，而宋安宁如今住的这间二百四十平的大平层，是整个小区最大的户型。
大户型虽然住着舒服，但有个很致命的缺点，打扫卫生特别麻烦。
从前宋安宁也不是没有住过两百多平的房子，但卫生的事完全不需要她来操心，前老板在为她准备的房子里安排了一名阿姨，打扫卫生，和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人与人差距就是这么大。
前老板根本不用自己说，什么都会为她考虑安排好。
而现老板只会说一句，动一下，安排房子，就真的只安排房子。
“小A，说说江郁有什么意难平的地方。”
【意难平？】
“就是对秦凝念念不忘的地方。”
【有。江郁最难以忘怀的，是三年前秦凝亲手做的巧克力曲奇饼干，从那以后，江郁就觉得自己再也没吃到过比这更好吃的曲奇饼干，】小A顿了顿：【宿主，为什么要打听这些？】
“当然是给老板最贴心的服务。”
当初应聘时她就对江郁说过，要给他完美替身的极致体验，让他有种白月光还活着的感觉。
宋安宁对工作向来一丝不苟，认真负责，既然承诺了工作内容，那就一定办到。
更何况如今老板将工资从年薪百万加到了年薪八百万，她当然要更认真，更负责，否则这八百万她怎么拿的安心？
从细节入手，才最容易让老板身临其境。
“曲奇饼干，真的是秦凝亲手做的吗？”
【是的。】
宋安宁犯难，曲奇饼干她会做，但要做出和秦凝一样味道的曲奇饼干，她不一定做得出来。
小A：【我可以帮你。】
翌日一早，宋安宁带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曲奇饼干敲响了江郁的家门。
江郁打开门，告诉她密码，让她以后自己开门进来。
“好的老板，我记住了。”
江郁脸色不太好，严谨一些，宋安宁就没见他有脸色好的时候。
“前天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宋安宁严肃道：“老板，是这样的，经过两天一夜的认真思考后，我决定还是继续留在老板这工作。”
“考虑好了？”
早就预料到宋安宁的选择，江郁肌肉舒展，往沙发靠背上舒服一靠，“考虑好了？”
暂且不提自己八百万的高价，单说与她认识这一个月以来，宋安宁有多依赖他，这么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一个人，又怎么舍得离开他。
宋安宁点头，“我想好了，我和您毕竟合作了这么久，对我来说我已经适应了您这边的工作环境，工作嘛，最重要的就是工资和一个舒服的环境，如果去赵先生那，我又得重新适应，那太麻烦了，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继续待在老板您这。”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老板求贤若渴，前天拿出了那么大的诚意和我谈，我非常感动，自然不能让老板失望。”
江郁冷笑：“既然你决定来我这，有件事我必须警告你，老板有一个就够了，不要让我看到你和赵斯昂纠缠不清。”
“老板当然只有一个，您大可放心。”
但兼职可以有很多份。
法律都没规定居民只能拥有一份工作，不允许下班后去兼职，江郁管天管地凭什么管她挣钱？
“你心里清楚最好不过。”
宋安宁拿出手机，“所以，这个月的工资老板准备什么时候补给我？”
江郁眉心微蹙，“这个月的工资我不是给你了吗？”
“可我现在的工资已经涨价了，原来年薪是一百万，现在是八百万，所以您还需要补给我583332.6元的差价，我给您抹个零，您就给我583333好了。”
“明天给你。”
“好的，那这边的滞纳金就按您应该补给我的工资差价*滞纳天数*0.05%，一共是……291.6元。”
“……”江郁深深觉得宋安宁是不是掉钱眼里了，从前满眼都是自己，现在满眼都是钱。
这令他尤为不爽。
他掏出手机，沉声道：“我现在就转给你。”
看着手机里到账的583333元，宋安宁微笑道：“收到老板一个月工资差价，谢谢老板，今天为了庆祝我和老板续约，我特地为老板做了一些小点心。”
她将自己烘焙好的曲奇饼干拿出来。
“曲奇饼干？”江郁眉心紧蹙，曲奇的香味勾起了深藏在脑海中很久以前的记忆，“你怎么会知道……”
“阿郁，尝尝吗？我今天早起做的，还是热的。”
江郁喉间一哽，什么话也说不上来了。
他拿起一块饼干细细咀嚼，记忆中熟悉的味道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他至今还记得秦凝出事的前几天，送他的那盒曲奇饼干，他不喜欢吃甜食，却因为是秦凝送的就收下了，后来秦凝出事，那盒饼干他放在冰箱，没有扔，但也再没动过。
“好吃吗？”
江郁喉间哽咽，“……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宋安宁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再也没吃到过比秦凝做的更好吃的曲奇饼干？宋安宁笑，天下曲奇一个味，黄油，鸡蛋和面粉，几种材料下来，还能做出花来不成？
江郁也就是吃个心理作用，哪有什么独一无二的味道。
现在不就没吃出来么？
手机微微振动，屏幕亮起弹出一则信息。
宋安宁解锁一看，是赵斯昂发来的。
赵斯昂：宋小姐，不知道今晚六点到八点有没有时间？
宋安宁：有，赵先生是想这个时间段让我去做兼职吗？没问题，给您打95折，两小时一共是10795.4元，另外，兼职工资是需要您提前支付的。
很快，银.行卡到账10795.4元。
宋氏替身工作室开业三天，已经赚了足足六十多万，离她的退休养老计划又近了一步。
宋安宁将手机屏幕摁灭，看着一侧沉迷于曲奇饼干的江郁，轻笑了起来。
在江郁的眼皮底下乱来，好刺激哦。
相比于性格稍有些暴躁易怒的江郁而言，赵斯昂出生书香世家，待人处事斯文有礼，从小便是校草一般的存在，在国外留学时与秦凝相识相知，志趣相投，那一段受人排挤的国外留学生活因为有了秦凝的存在而开始变得有趣，从此在他心里留下一抹难以拭去的痕迹。
宋安宁在小A的介绍中提取出一段有用的信息。
——受人排挤的国外留学生生活。
也就是说，秦凝在赵斯昂心中，极有可能是救赎般的存在。
想想也是，异国他乡，孤身一人，还被人排挤在外，再坚强的内心在某个深夜也会有软弱的时候，秦凝适时出现抚慰他孤寂受伤的心灵，简直就是白月光的标配。
这位斯文有钱的男配先生，她可不能轻易放过。
从江郁家下班后，宋安宁直奔附近商场，以秦凝的眼光和喜好，斥5888巨资买了一件得体的白色连衣裙，以及一双价值3888的银色高跟鞋。
她查了下，赵斯昂预约的餐厅是S市一家较为著名的淮扬菜餐厅，预约会员制，进去用餐的客人穿着得得体，不能太过随便。
更何况这次宋安宁是怀着找兼职的想法去的，她必须要让赵斯昂看到她后，就好像“死去”的秦凝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一样。
今晚的饭局，权当去面试。
晚上八点，宋安宁准时赴约。
刚跨入餐厅，餐厅的服务生上前询问：“请问是宋安宁宋小姐吗？”
“是我。”
服务生彬彬有礼笑道：“您好，我是餐厅的负责人，我姓林，赵先生在楼上等您，请跟我来。”
“好的，谢谢。”
“不客气。”
宋安宁跟着服务生上楼，餐厅大堂里小提琴演奏着悠扬的音乐，等她上到二楼，一束鲜花送到她跟前。
“宋小姐，您好，这是赵先生送给您的。”
白色百合花的香味宋安宁并不是太喜欢，但作为一名急需工作的求职选手，她还是微笑着接过这捧花束，抱在胸前。
被服务生引至餐桌前，宋安宁对赵斯昂笑道：“赵先生，花很漂亮，我很喜欢，但我不过是帮您挑选了一些水果，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赵斯昂见人三分笑，说话文雅，语速缓慢，声音低沉，听的人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
不知道是不是宋安宁的错觉，亦或许是灯光的原因，今晚的赵斯昂比之白天在商场遇见时的，更显清隽斯文。
他帮宋安宁将餐桌上的椅子拉出，邀请她坐下，又将菜单放到她面前，让她自己选择喜欢的菜。
“自作主张请你来这，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淮扬菜，但这家餐厅的几位大厨是全国有名的专做淮扬菜的大厨，你尝尝，如果不喜欢，我们换一家。”
宋安宁翻着菜单浅笑，心里对赵斯昂的试探一清二楚。
秦凝喜欢百合花，他就送她一捧百合，秦凝喜欢吃淮扬菜，所以请她来吃淮扬菜。
还未将工作拿到手，当然得附和未来老板的喜好。
而且，菜单上的这些淮扬菜，随便一道都是四位数，这样的价格，不可能不好吃。
“怎么会，我很喜欢吃淮扬菜，既然赵先生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
宋安宁指着菜单开始点菜，“一份清炖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软兜长鱼，水晶肴肉，三套鸭，就这些。”
听着宋安宁的点餐，赵斯昂轻松后靠在椅背上，单手扶了扶金丝眼镜，只是看宋安宁时，眼底玩味愈浓，如看一只在他掌心单纯无害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白兔。
宋安宁开玩笑似的说：“赵先生，我点了五个菜，不会嫌我点多吧？”
赵斯昂笑，“怎么会，你喜欢，可以多点几道。”
“不用了，这些就够了，赵先生呢？”
这几道菜都是秦凝喜欢吃的，宋安宁不相信以赵斯昂对秦凝的感情来说，不会不知道。
赵斯昂在宋安宁点菜的基础上再加了一道汤和一份青菜，点完后看着宋安宁若有所思道：“宋小姐喜欢吃的这几道菜，倒和我一个朋友的口味很像。”
“是吗？”
“嗯。”
宋安宁引诱他继续说下去，“很少有人会和我口味这么像，赵先生不妨说说您这位朋友？”
向他人倾诉自己的痛苦与思念，也是宣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秦凝失踪一年了，宋安宁不相信他在看到自己之际，没有一丝丝触动与感伤。
赵斯昂却没有多说，“她……我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哎，虚与委蛇真的很容易让人没耐心，宋安宁很想单刀直入问赵斯昂需不需要一个和秦凝十成十像的替身，只需一点点工资，就能以解相思之苦。
但赵斯昂与江郁不同，不能这么粗暴，她必须得徐徐图之。
服务生上菜，一道又一道的菜品摆上桌，大厨的手笔，自是色香味俱全。
赵斯昂脱下外套，卷起衬衫衣袖，贴心为宋安宁盛了一碗汤放她面前。
“汤不错，趁热。”
单凭今晚上赵斯昂的表现，宋安宁觉得，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对他怦然心动。
举手投足太过完美，旁观者角度，从赵斯昂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丝的缺点。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斯文总伴随着一个不太好的词，败类。
宋安宁舀了一勺汤细细品尝，咸甜鲜香的口感在口中炸开，仿佛同时品尝到了鱼肉的鲜，鸡肉的咸和青菜的清新。
她眼前一亮，“确实不错。”
赵斯昂拿一侧毛巾斯条慢理擦着手，“你喜欢就好，对了，宋小姐是住这附近吗？”
“不，我在这附近工作。”
“工作？能冒昧问一句宋小姐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个人助理，不过我最近在重新物色工作。”
“想跳槽？看来宋小姐工作并不如意，不介意的话，我这边可以帮宋小姐推荐一份工作。”
宋安宁摇头，“不用了，多谢赵先生好意，但我已有了心仪的工作，正在面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