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043章】
施允南走上天台的时候, 夜风正刮得呼呼作响。
酒店特意在天台四周都加固上了高围栏,最外侧还上了门锁,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出现危险事故。
施允南环视一圈, 将目光锁定在一个水泥围起隔绝的水箱后,不紧不慢地提着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他自然就看见了水箱后面的人——
原锐背抵在水泥墙上,双手紧紧抱着腿部将自己蜷缩着一小团, 脑袋还埋在膝盖里隐约带了点抽泣声。
在这一刻,平日里独属于他的拽样不见踪影。
施允南稍稍安心下来,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 “都多大的人了?还躲在这里偷摸哭呢?”
“……”
坐在地上的原锐肩膀一僵,慢半拍地抬了眼。
天台只有盏近乎微弱的老式灯, 正好卡在他们所在的水箱上方,灯光散下,足够让两人看清彼此的存在。
原锐看见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施允南,想要强撑自尊,“你怎么来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施允南将提来的一打冰啤酒放下,挑眉, “酒店大厅前台说没看见你下来过, 其它层又都是客房或者宴厅居多,我想了想, 你应该只能往上跑。”
这不,猫逮耗子, 一逮一个准。
施允南抽出其中一罐冰啤酒, 蹲下递了过去, “给。”
原锐迟疑了一瞬, 又觉得自己的脸面都在今天丢光了,没什么好挣扎的。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地接过施允南的冰啤酒,“什么嘛,啤酒哪里能喝够味?”
施允南听出他别扭的嫌弃语气,哼笑着怼了他一声,“那你别喝,正好敷敷你的肿脸,丑死了。”
“……”
原锐被原璞光用力扇了一巴掌,这会儿右半边的脸还红肿着,再加上明显哭过的红通通的眼眶和鼻子,狼狈的同时有些迷之可爱。
话说回来,得亏他这张脸长得还过得去,要不然,也不知道得让人嫌弃到什么程度。
原锐没接话,只是将冰啤酒按压在自己的脸上。
因为一时间太用力,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顿时又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施允南。
施允南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笑,从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拿出一罐白酒,递了过去,“拿着吧,度数最高的,喝醉了我不负责。”
原锐垂眸盯着被塞到手心的白酒,突然有了一丝微妙感动——
救命。
施允南还带这么善解人意的?
居然还能猜到自己现在就想要喝猛的白酒。
施允南对上他的目光,干脆在他对面坐下,“别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是有老公的人。”
“……施允南你!”
原锐被怼得无话可说,只好一手拿着冰啤酒敷脸,一边用嘴巴咬拧开白酒瓶盖,“别自恋了,我又没看上你。”
瞬间,浓烈又浓郁的酒气钻入原锐的鼻尖,呛得他一阵咳嗽。
施允南随手拿起地上的啤酒,主动和他碰了碰,这才自顾自地仰头喝了起来。
原锐暗戳戳地瞧着他的举动,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又像是察觉什么似的飞速憋了回去。
他以往和原璞光发生争执时,要么去夜店独饮,要么躲起来发泄。
原锐觉得,自己是讨厌有人在这种时候打搅的,不过,面对突然出现眼前的施允南,他难得生出了一种错觉——
如果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就好了。
施允南不说话默默地喝着,原锐干脆也就喝着闷酒。
夜风一阵阵地吹,将醉意一点点吹了起来。
原锐喝得够猛,大概再加上有情绪压在心头,不出半小时,他就闷哼哼地问,“施允南,你就不想知道刚刚在包厢里发生了什么?”
“你们坐在隔壁,是不是都听到了?”
施允南晃了晃手里的啤酒,平静回答,“没怎么听见,也听得不够全面。”
“放心吧,我不会问你今天发生了什么,等你心里郁气消了,确认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我就不理你这个酒鬼的‘死活’了。”
这话说得够冷淡,仿佛只是把原锐当成一个无关轻重的陌生人。
这话又说得够贴心,至少对于这一刻的原锐来说,少了逼问和嘲讽,多了陪伴和尊严。
原锐心中一动,“为什么?因为那次在黑店我帮过你?”
施允南没有否认,“我说了,我不喜欢欠人情。”
原锐撇了撇嘴,“我那次又不是在帮你,只是路过看不下去了而已。”
施允南没接话,沉默久了,原锐的暴脾气似乎是自己憋不住了。
他放下那罐敷脸的啤酒,拍了拍自己还带着疼意却冰凉的脸,闷闷开口,“我爸就那样的脾气,他其实平常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打我的。”
“……”
施允南闻言,眸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还以为,原锐在包厢里的那一番表现会对原璞光充满怨恨从而抱怨,没想到对方开口第一句居然是替父亲解释?
“我爸的岁数你也看出来了?比不得我同龄朋友的父母们年轻。”
原锐没刻意去看施允南,只是将他当场倾诉对象,又像是自言自语给自己找个宣泄口。
“原氏从我往上再数个五六代都是从事玉雕的,听说,祖师爷爷当年的玉雕还能是皇宫贡品。”
在那个文化程度还不算高的年代,学艺行当里最信一句话——严师出高徒。
师父对徒弟的打骂管教甚至体罚,都是常有的事。
有天赋又能熬得住的,最后得了师父的手艺、继承衣钵继续干下去。没天赋又熬不住的,自然要改了行当、另谋生路。
“像我爸这样的年纪,年轻时跟着爷爷学习玉雕手艺时也是靠打骂才教出来的。我妈说,他偏偏越学越有味,这一辈子就钻在了玉雕里,压根容不下其他手艺。”
原氏的家规基底就是精于玉雕这一行业,不可以三心二意。
“他快五十岁的时候才有了我,是疼我,但也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听我妈提起过……”
原锐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又呛得咳嗽了两声,这才继续说——
周岁抓阄的时候,他抓了一块由原璞光亲自雕刻的如玉雕,于是被前来的宾客们纷纷称赞,说什么‘子承父业’,又说什么‘天生就是吃这口饭’。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重担就在无形之中压向了原锐。
原锐又想起自己六七岁的年纪,别的小孩还在玩闹甚至不懂‘学艺’两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握起了刻刀,整天板着身子坐在工作台案前。
“我那时力气小,刻刀和玉石又硬,就简单平刻一个字,都能把指腹磨出水泡和血痕来。我没忍住嗷嗷大哭,使小孩性子丢了那枚玉块,结果就被我爸拿着柳条抽打手心。”
因为痛苦的记忆过于深刻,导致原锐到现在都还模糊记得那日的撕心裂肺。
施允南微微凝眉。
拿柳条抽打?这又是老一辈留下来的、过于迂腐的规矩。
相比较起来,他六七岁的时候至少还待在母亲温柔的怀抱内,那位所谓的‘父亲’施盛也还有点当爸爸的样子。
“我妈常和我说,我是我爸亲儿子,他对我的要求自然更高更严,师……路照安是领养来的,我爸虽然也把他当成亲儿子养,但毕竟不能动真格打骂。”
“我信这话!”原锐重重点了点头,又眼带微光地补充了一句,“但路照安一直做什么都好,他永远不会被我爸打骂。”
“有些行当,它就是得看天赋的!”原锐的苦涩和委屈伴随着醉意又重了些。
“路照安能一眼就看出玉石纹理适合刻什么,可我不行。等到我好不容易练就了这个眼力,他的玉雕作品都已经能在铺子里售卖了。”
比经验,他不如路照安。
比天赋,他又不如路照安。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又是师从同一个人,日日比、年年比,他总是比不过。
“我知道,我爸开始对我失望了,他心里憋着无法‘子承父业’的郁气,所以每回夸路照安的时候,都要顺带贬上我一句。”
“每回骂我的时候,也永远都带着一句‘你看看你师哥,我原璞光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
施允南依旧没接话,只是沉默再沉默地作为一个倾听者。
不过他知道,少年人都有自己的心性,长期生活在另外一个的‘影子’下,长此以往是会出问题的。
原锐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声线里带了一丝哭颤,“我也知道啊,我永远比不过路照安,他是天上月,我是地里泥。”
“在我爸和那些玉雕师的眼中,甚至在路照安的心里,我永远都是不够格的那一个。”
不够资格,更不够并肩站在一块。
原锐开始变得叛逆,变得拽得吊儿郎当,变得不再恪守规矩,不过是在人前图一个可笑的自尊和面子罢了。
“我想让他们知道,我即便不从事玉雕这个行业,也照样能拥有我自己的生活!”
原锐自嘲笑笑,不等施允南开口就自我承认,“是,这个想法幼稚,但我只能想到这样的抵抗。”
然后他换来的,是原璞光一次高过一次的争执和打骂。
“你越是这样,越代表你在意原氏。”施允南一针见血地指出。
真正的不在意是他对施氏那样,毫无眷恋地一走了之。
原锐对上施允南的目光,第一次没有别扭否认,“是,因为我姓原!我再没能力,也不愿意看着我们家走下坡路!”
“你和他们一样,真以为我在意原氏那点资本吗?”原锐摇了摇头,“错了。”
原锐知道路照安比自己更有能力管理好原氏,也不埋怨现在打理原氏的人是对方。
只是从小到大的自尊打击以及日夜在内心加剧的自卑,不允许原锐对路照安说出一丝一毫服软认输的话。
“你在料库出事那天,可越来找我说,他想给原氏新增的玉石设计投资,日后按股份算分成。”
施允南听见这话,眉眼间闪过一丝讽刺——
果然,有些命运的轨迹还是会重叠在一块,没想到谢可越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了靠原氏获利的心思。
“我一开始没答应。”原锐说。
一方面,他知道这事是路照安全权负责,不想再找一位‘投资方’去制衡对方今后的决定。
另一方面,是因为原氏玉雕走下坡,而新开的玉石设计目前还不确定能否盈利。
换句话说,当初路照安找原璞光商议时,都觉得除非能咬牙坚持到开拓出市场,要不然前期绝对亏空买卖。
原锐不想坑自己的朋友。
“我现在其实很迷糊你和可越还有施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来说,可越的确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认可过我的朋友。”
原锐说到这句话时,忽然间想起了施允南那日在料库对他的夸奖,于是在心里默默补充上一句:你算第二个吧。
原锐在原石和玉石认知和判断上是有点天赋的,只不过这点能力在原璞光这样的玉雕大师眼中是最基本的,也是最不值钱的。
施允南看着开始显露出醉态、眸色却难得透着单纯认真的原锐,便明白过来——
原锐在那样的打压言语声中长大,最需要的就是外人的认可。
而谢可越那一张嘴,水都能被他说成蜜。更别说,他很有可能在一开始就带了目的接近原锐。
在施允南的原书梦境里,原锐的确是谢可越为数不多拿真心去交往的朋友,或许两人一开始的友情就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
“我第一次拒绝可越的提议后,他又说,即便最后亏本也愿意认命。”
不过谢可越投资的唯一条件是——让好友原锐代替他的身份去参与到原氏的玉石设计中。
他说自己在施氏那边任职,没办法一心二用,只能是做到投资这一步。
“可越认可我辨认玉石的能力,也觉得让我来守自家的产业好过于其他人。日后即便遇事,决策权也在路照安的手上。”
施允南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
谢可越这一出可真是将自己完全包装成了好人,一方面给足了原锐面子,一方面又将自己当成了甩手掌柜。
大概是前两次亲自参与投资项目栽了跟头,谢可越这次更保守一些。
不过最要紧的是,谢可越这位‘穿书者’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投资,他既然愿意投资原氏,那就代表原氏的玉石设计这条路,十有八/九是注定赚钱的。
原锐将最后一口白酒灌入后,靠在水泥墙上低喃,“我被他说服的同时,其、其实也藏着点不见人的私心。”
“什么?”
原锐自嘲般地低哼了两声,心里的委屈感卷土重来,“……我想帮他。”
施允南怔了两秒,才意识到原锐口中的‘他’是指路照安,再然后,即便原锐没有开口,他也猜测到了其中原由——
路照安打破原氏‘精钻玉雕’的规矩,改做玉石设计,肯定少不了其他人的质疑和压力。
如果到最后亏本过多,所有人的责任和指责都是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但有了谢可越的投资,至少在金钱压力上可以减轻负担。
更何况原锐自愿的加入,如果认真做,他在玉石采购、选料等方面多少能帮上忙,即便最后失败,骂声也不会由路照安一个人担着。
相反的,更多的骂声都会集中在了原锐的身上——
因为他是原璞光的独生子,也因为他从小就是‘做事不成’的废物。
自古庸者,多担骂名。
施允南思索片刻的功夫,对面的原锐就因为酒意上头彻底抽泣开了,“我特意定了酒店包厢,就想着认认真真告诉他们,我也想为原氏出了力气……”
可才提了一个开头,他就被原璞光不由分说地挡了回来。
心里的希望落空,原锐就急着反驳了两句,这才有了施允南等人聚餐进行到一半时听到的那两句指责声。
“谢可越呢?他怎么会来?”
施允南毫不避讳地发问,他分明记得,两家人刚在电梯口碰面时没有谢可越的身影。
原锐摇了摇头,“我有告诉过他今天这事,也告诉他暂时不要来。”
毕竟原锐想先初步说服爸妈,改日再找时间带好友和家里人碰面。
这样就算不成功,他和谢可越的友情也不会有特别大的损伤。
“可越大概是怕我没办法说服我爸妈,所以临时过来了。”
“结果呢?我爸当着他的面,开始对我越说越凶,我真的试着忍了,可还是、还是没能忍住我的脾气……”
原锐越想越委屈,连日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心在那一刻又原地溃散了。
“施、施允南。”他抬眸看向面前人,眼底积蓄着眼泪又不肯下落。
“在你们外人眼里,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差劲到无论多么努力,都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也想认真做一回事?
施允南看着此刻在眼前憋着嘴忍哭的原锐,莫名其妙就联想到家中的小金鱼,大概是源于这张奶膘都还没有消干净的脸。
施允南挪着凑近了一点,实话实说,“你这人性子虽然又拽又骄纵,但我觉得你本心还不坏,没有人能完美无缺,你我都一样。”
施允南摸了摸口袋,实在没带纸巾,“想哭就哭吧,我又不笑话你。”
“……”
原锐的嘴角努力憋了憋,结果眼泪就接连不断地掉了下来。
多年以来的委屈和自卑在这会儿如同山洪爆发般倾泻而出,居然还没头没脑地环靠在了施允南的肩膀上。
施允南僵硬了半秒,想要推拒的手还是被原锐的哭声给止住了。
“我没在玩,我、我真的只是想帮他们,为什么从小到大,他只会骂我?”
越被斥责,原锐就越害怕做错,越害怕做错,就越不能集中精力做好。
原锐一开始也愿意跟在路照安的身后乐呵呵地叫着师哥,可渐渐地,那些两极分化的斥责和夸奖将他们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直到他再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了。
因为内心深处无法化解的自卑,原锐开始认命,开始放弃挣扎,开始看着其他师傅和长辈将对方捧上高台,再任由自己跌倒在泥地里。
对方越是迁就他,他就越是抗拒。
…
原锐越哭越迷糊,甚至还不合时宜地打起了哭嗝。
施允南没想到原锐还能有小哭包的一面,这会儿还被醉酒的他死死缠上,哭得连风衣都被打湿了一大半。
无奈之下,只好拿出手机给微信里的路照安发了一个定位,言简意赅——
“来接你家小哭包。”
从发出消息到赶到天台,路照安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气喘吁吁的他眸底汇聚着难以消散的担忧,直到靠近两人后才勉强压下一个急喘,“施先生,麻烦你了。”
刚刚在包厢内,即便原璞光严令禁止,但放心不下的路照安还是违抗师命跑了出来,但原锐第一时间将手机关机了,他实在找不到人。
原锐哭到一半睡了过去,这会儿居然还能打起小呼噜。
“……”
施允南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又觉得好笑,“摊上这么一个师弟,难为你了。”
路照安没有说话,只是在施允南的协助下,将原锐背回到自己的身上。
施允南将地上的啤酒瓶一并拾起,想了想还是说道,“路先生,实不相瞒,我和谢可越的关系并不好。”
“如果原氏接受了谢可越的投资,那我应该不会选择合作了。”
花自己的精力替敌人赚钱?
施允南还没有这种好气度。
路照安神色微变,如实回答,“师父他老人家没有要和谢可越投资合作的打算,刚刚在餐桌上说了一些重话,其实就是想让谢先生知难而退。”
毕竟来者是客,原璞光再不情愿,也没办法当着谢可越的面发作,所以才把矛头指着自家儿子。
只是原璞光说话重习惯了,没能顾虑到原锐的心情,所以后续才爆发了大争执。
路照安心疼原锐受挫,但又无法指责养他教他的恩师,他夹在中间的滋味也不好受。
“嗯,那我也先回去了。”
施允南微微颔首,选择和他们师兄弟一起下了楼。
等到他驾车扬长而去后,路照安才掂了掂背上难得老实的原锐。
原锐似乎很熟悉这样的背法,即便是在睡梦中还不忘用双手圈紧路照安。
“师哥……”
呓语声传到耳畔,路照安的步伐骤然停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微光。
沉默许久后,他才背着原锐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
施允南回到家时,小金鱼等人已经洗漱完睡下了。
待在书房的骆令声听见楼梯上的轻微动静,立刻放下报表文件,操控着轮椅走了出来。
下一秒,两人就对上了视线。
施允南唇侧的笑意越发扩大,凑近,“我还以为你们都睡了。”
“没有,在等你。”骆令声回答。
他改口问起恋人在这两三个小时里的遭遇,“原小少爷找到了吗?情况怎么样?”
话落,他就瞥见了施允南风衣肩部的一大片深色水渍,“外套怎么脏了?”
施允南往下瞧了两眼,哭笑不得,“说来话长,不忙了吧?回房间我和你说。”
他见书房的灯已经灭了,干脆推着骆令声往卧室走。
等到进了卧室关了门,施允南才随便在床边坐下,将刚刚找到原锐后所发生的一切大致说了一遍。
骆令声不是个会多嘴的人,施允南自然不用刻意顾忌。
“这下我能百分百确定,原锐本人心不坏,就是从小得不到肯定,导致性格别扭又冒失了一些。”
“就是他这样的人,太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骆令声戳破他的隐藏词,“你是指谢可越?”
施允南嗯哼一声,算是默认。
当然,别人交友是自由权利,施允南不是谢可越,不会在原锐面前一个劲地讲着对方的坏话。
他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哭渍,又想起原锐那难得小哭包的模样,忍不住笑说,“你是不知道,我见原锐四五次,每次他都拽得要上天,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抱着我哭?”
“……”
骆令声眼色并不明显地一变,“他抱你了?”
施允南还沉浸在‘有趣’中,一时没注意到对方的微妙变化,“对啊,这家伙醉了酒的力气还挺大的,我一时还挣脱不开。”
“你说,他明天酒醒后要是想起今晚的言行举止,会不会以后见我都要避开走?”
“说起来,原锐有些方面还没我们家小金鱼成熟呢,还挺逗的。”
“……”
骆令声依旧不说话。
他总觉得,施允南对原锐的评价总有种说不出的偏爱?
施允南见骆令声长时间不说话,仔细一看,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他饶有兴致地凑近了,反问,“骆令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见了。”
“那我说了什么?”
骆令声落在一侧的手指微微摩挲,答非所问,“脱了外套,先去洗澡。”
“行啊。”
施允南故意当着骆令声的面慢条斯理地脱了外套,眉眼间又生揶揄,“老公,那这外套怎么处理?小几万呢。”
骆令声瞧出了施允南的故意调侃,拉着他的手往直接往自己怀里一带,重重丢出答案,“这外套丢了不要。”
还有……
你让我也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