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So late

唐沅和方义涵重新互换联系方式后, 除了刚加上微信那会说了几句，便没怎么再聊天。

他这趟回国内不知待多久，之后大概还要离开。

刚接触工作, 唐沅多得是事情要忙，很快抛到脑后。头几天适应期过去, 她渐渐上手, 一直没互相打扰的方义涵却突然想起她，约她参加小型聚会。

地点在他浒城的住所里, 人不是很多。

【方义涵：只邀了我的工作伙伴，还有几个留学生朋友正好在国内, 也会来。你和江现有空吗, 一起来吧？】

听起来和他们留学时的聚会差不多, 都是那种吃吃喝喝、顺便社交，人数不多的小圈子party。

不止约她一个，他这邀请没什么问题, 但唐沅想起江现之前的反应, 没有应下。

【沅不沅：不好意思, 学长。】

【沅不沅：我们可能不一定有时间。我之后再答复你吧？】

她话说得委婉，得了方义涵理解后，当天回到家便和江现说起这件事。

江现岿然端坐在沙发上, 听见她开口，悠悠抬起眼：“聚会？”

唐沅嗯了声：“他问我们有没有空一起去。”

明亮的灯光照在客厅里的两个人身上。

她盘腿在茶几前吃着水果，他在沙发上看书,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难得惬意。

江现面色没有丝毫波动, 就这个话题吐出几个字：“没时间。”

唐沅半点不惊讶, 就猜到他不会想去, 还好没答应。她拈着一颗葡萄小口咬下一半，不作它言地点点头。

江现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几秒，缓缓合上书放到一边：“你想去吗？”

“我？”唐沅吃着东西一脸莫名，“我不太想去啊。”

她本来就不爱参与这些活动，以前在国外不过是为了保持基本的社交。

江现朝她伸手，她把没沾上葡萄汁水的那只手递过去，被他拉到沙发上，随后又被他抱进怀里。

唐沅没挣扎，自然地窝进他怀里。

他没什么语气，但放缓的口吻很是温和：“你想去的话我们就去。”

唐沅听出他迁就的意思，失笑：“我真不想去。”

他从旁抽出纸巾帮她擦干净手，她往他身前倚好，眼不眨地盯住他。直盯得他看过来，沉着眸子问：“看什么？”

唐沅微微勾唇，贴近他的脸颊，像他以往蹭她那样，鼻尖唇瓣在他唇角旁摩挲几下，声音压得极低：“告诉你个秘密。”

她含笑望着他，哄小孩般的字句，轻得只有气声：“我只喜欢过你——”

那眼中的笑意带了几分促狭，可更多的，是对他吃醋行为的开解。

江现眸光微柔，揽着她的手臂却在无言中收得更紧。唐沅被他顶着张没表情的脸凑过来厮磨的动作闹得发痒，边笑边玩闹着躲。

他总是这样，连动容都一本正经。

唐沅头发差点弄乱，嘴唇被咬得有点疼，她气喘吁吁坐好，没多久，在她身后圈着她的江现忽地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怎么了？”她侧头朝他看。

下巴抵在她肩上，他道：“我们去约会吧。”

突然的提议让唐沅愣了下，他语气认真，不似玩笑。

“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她搬进公寓好久了，他们都已经从两间房睡到一间，但说起来……真正“约会”的次数好像确实屈指可数。

“没办法。”

唇轻碰她的耳垂，江现看着她脸颊泛起薄红：“追你的人那么多。”

他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我想做，表现最好的那一个。”

……

拒绝了方义涵的邀请后，和江现约会这天，距离唐沅入职已经过去一周多。她特意从新鲜又忙碌的职场日常中挑出一天，早早结束了上午的工作——他们近期都找不出实在完全空闲的日子，只能折中。

从半日开始的约会同样愉快，他们下午去看了一场电影，傍晚时分，到江现定好的餐厅用餐。

饭后，天擦黑，夜晚堪堪降临，穿着休闲装的两人便从餐厅出来，一路手牵手，边走边做下一步打算。

时值休假日，路边成双成对的身影里，许多都是青涩稚嫩的面庞。唐沅看着走过的几对高中生情侣，视线不自觉地跟着跑。

发觉她走神，江现轻晃她的手：“看什么？”

唐沅收回目光，敛好眼里隐隐的羡慕：“我们以前都没有那样出来玩过……”

高中时男生女生们流行去的那些，什么动漫城、游乐园，还有其它类似的地方，他们一次都没单独去过。

江现眼沉下几分：“想去吗？”他问，“动漫城，或者游乐园？”

唐沅微顿，犹豫：“我们……合适吗？”

都这个年纪了，白天穿着工作装在大厦里穿梭来去，去那些十几岁少男少女去的场合，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江现一脸“有什么不合适”的表情，不再多说，牵着她往最近的商场去。

这一片被盛江开发的地皮不少，好巧不巧，就近去的那家商场就是。一进门，顶棚下室内广场正中就立着一根带有盛江标志的建筑物。

唐沅看向江现，不由有种“微服私访”的感觉。

动漫城在顶楼，各色游戏机五颜六色，许是因为休假日的关系，除了个别成人，来往基本都是十几岁的学生。

江现兑换了两筐游戏币，塑料筐叠在一起，他一手拿着游戏筹码，一手牵着唐沅，陪她从进门一路玩到内里。

玩遍了所有小情侣都会玩的游戏，到最里面一排整齐的游戏机前，唐沅看见玻璃里巨大的史迪仔娃娃，眼不由微瞠刹那。

江现看出她想要，把币递给她。

纯粹看运气的游戏——或许也需要一些技巧，但比重太轻，唐沅沉下心努力了很多遍，依然没办法满足这台机子的中奖要求。

“你想要这个最大的蓝色娃娃？”

江现不认识这个形象，见她点头，替下她的位置，在游戏机前站定。

奈何他们运气都不太好，“在自己的地盘”这个buff也并未带来加成，他试了很久，始终没能成功。

筐子里的游戏币渐渐见底，直至用完，偌大的娃娃挂在里头，冷眼看着外面的他俩，丝毫没有要往下掉的意思。

周围几台同类型的游戏机前，陆续来了好几拨高中生，先后有两人成功拿下最大的娃娃。

听着别人机器里庆贺的音乐声，江现拧眉：“我再试试。”

他又要去兑换，唐沅连忙叫停：“算了算了，不要啦——”

江现被她拉住，眉头犹不平：“我帮你拿一个。”

唐沅看他一副把这当成大事的认真劲，心下好笑，拿没拿到娃娃，已经不在意了：“不用啦，真的没事。”

本来就是心血来潮而已。

她眉眼带笑，顺势放下空框子，拉着他走出去。那股开心不作假，江现被她牵着走了一阵，她步伐慢下来，两个人再度并肩。

他问：“很开心？”

“开心啊。”唐沅侧头看他一眼，脚步透着几分轻快，“有一种……”

她抿抿唇，低下头声音很轻：“恋爱的感觉。”

就像那些青涩的小情侣，没什么不同。

脚踩着地板的花纹，她默了小片刻，又说：“我们十几岁就恋爱，应该也不会比现在更开心了。”

所以，拿没拿到娃娃，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

江现忽地停下脚，唐沅跟着停住，疑惑地看向他。没等她说话，被他先一步拉进怀里。

商场里人不少，她有点不好意思：“你干嘛？”

“你这么好满足吗？”江现揽上她的腰，垂眸看着她道。

唐沅闻言沉默一秒，随即抬起眸笑：“对啊。”

答得毫不犹豫。

江现搂着她半晌没说话。

许久，他垂下眼，放轻的声音似是带着无奈：“我突然觉得来这里也不是个好主意。”

唐沅：“？”

“人太多。”他说，“大庭广众接吻，好像不太好。”

“……”

脸热了热，唐沅把脑袋贴进他怀里，又一次事不关己地作壁上观，小声嘀咕：“那你只能忍忍了。”

两个人相拥着站了站，下一站决定去游乐园。

来过了动漫城，索性把没去的都去一遍。

离开商场前，唐沅去上了个洗手间，江现在电梯旁休息处等她。

她从隔间出来，刚洗净手，手机突然来电。

一看屏幕，是江蔓蔓的电话。

江蔓蔓偶尔会和她聊天，这阵子倒是许久没给她打电话。唐沅在镜子前没走，那边为作业的事打来，缘由还挺正当。

“你在干嘛呀，怎么不回我消息？我都快被题目难死了！”江蔓蔓为作业愁得发苦，“我朋友手机暂时都被收了，联系不了她们。我拍了图给你，你看到了没？”

唐沅一晚上没看手机，还真没注意，道了句抱歉：“我和你哥在外面，没看到消息。你着急吗？等我回去给你讲行不行？”

江蔓蔓也不知是好奇还是八卦刻进了基因，下意识就问：“在外面？你们去干嘛了啊？”

“没干嘛。”唐沅无奈又好笑，“暂时没那么快回去，我们还要去游乐园。”

这点到即止的话却让江蔓蔓一下兴奋：“游乐园？你们在约会吗？”

不等唐沅回答，她立刻道：“去哪个游乐园啊？有些很不好玩的……像我上次给你和我哥安排的那个恐怖主题的，特别好玩对不对？要找到一样的可不容易！”

唐沅正要敷衍地附和两声，她下一句又道：“我哥都觉得好，我那时候打电话问他玩得怎么样，他说你们玩得可开心了！”

唐沅闻言微愣。

“你给他打电话聊过这个？”

那天可以说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她借口江蔓蔓订了位置，和他吃了一顿和爱情有关的主题晚餐。

“对啊。我怕你骂我，只能问我哥了嘛。”江蔓蔓说，“我哥就很有眼光。我那天跟他说了，那个恐怖主题的门票是我费了好大力才弄来的……”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唐沅听在耳里，对着镜子，轻轻地怔了怔。

……

江蔓蔓的电话好一会才结束，唐沅差不多都记不住她后来说了什么。收起手机提步出去，等在快速通道外的江现靠着透明玻璃栏杆静静地站着，见她出来抬起眸，脸上不见丁点不耐。

他迎上前，牵住她的手朝外走。

唐沅被他拉着，在他身侧落后小半步，看着他眸光闪了闪。

“注意。”没几步，江现拽了她一下。她差点撞上面前的障碍物，他问：“在想什么？”

唐沅敛神，低咳掩饰：“……没什么。”

江现朝她看，没说什么，只是将她的手牵得更紧，提防她不看路绊倒。

他们去的游乐园离商场不远，规模不大，是个小型乐园，胜在地理位置好，园内游玩的客人不少。

买了张双人票入园，从正门进，夜色璀璨。

各个游戏设施上装点的灯都亮着，流光溢彩，将本该低暗的夜照得无比绮丽。

江现很耐心，唐沅想玩什么便陪她玩。她挑的也都是不太惊险刺激的项目，到后来，干脆放慢步调和节奏，两个人在不那么紧密的人群中穿梭漫步，感受周遭的气氛。

偶尔经过园里的小吃门店，或是装扮好站在路边卖零食的员工，唐沅会停下来看一看。卡通模样的棉花糖、爪子形状的冰棒、颜色缤纷的糖，她瞧新鲜买了不少，偏又不爱吃，最后全在江现手里拿着。

转了大半圈，行经一个游戏摊前，墙上挂着若干不同等级的奖品。唐沅一瞥，见先前在动漫城里看上的史迪仔也在其中——只不过要小得多，不由多看了两眼。

江现注意到她神色：“想要吗？”

唐沅有点想要，踌躇着，点了点头。

他二话不说，上前去给她赢奖品。

试了三次，最后一回成功通关，有动漫城的失败先例在前，江现这次拿出了实力，但却稍微有些过头。

他赢下的一等奖，奖品是一个比二等奖的史迪仔更大两倍的娃娃。

摊里不知是员工还是老板的人从墙上把奖品取下，江现没伸手接，眉头轻拧：“可以换吗？”

对方露出为难神色：“这个……不好意思，我们都是有规定的。”

唐沅不想麻烦人家，站出来拉了拉江现的衣袖，依旧是那句话：“算了。”

她朝对方道谢，很想得开地接受了和史迪仔没有缘分的事实。抱着娃娃一脸满足，她脑袋贴过去对比，示意江现：“你看，好大哦。”

江现看着她，似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顺从迁就地“嗯”了一声。

离开游戏摊，往前走了一段，唐沅口渴，两人到饮品店前排队。江现在她身旁站了会，队伍一点点移动，他忽地开口：“我去一下洗手间。”

在队列里不好离开，唐沅道：“那我在这等你。”

她要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江现说不用，拎着娃娃走开。

队伍缓慢往前，唐沅安静地排着队。

两三分钟左右，她快到最前面，抬头望向醒目菜单上的卡通字体，正思考着要点什么，余光瞥见江现已经朝这边回来。

只一侧眼，她视线立刻顿了下。

他手里抱着的娃娃不再是先前那个。

而是一个蓝色的，个头不大，但十分可爱的史迪仔。

在她的怔愣中，江现走到她面前，把娃娃递给她。

唐沅有点迟钝地望向手里预料之外的史迪仔：“……哪里来的？”

“刚才看见有人抱着，我过去跟他们换的。”他平静地说着，“小了一点。下次给你一个大的。”

他不是喜欢和人搭讪的性子。

从十几岁到现在，能不跟人说话就不多讲一个字，更别提是陌生人。

她动了动唇，几秒后才发出声音：“干嘛还跑去换，没有就算了嘛……”

“出来玩就要开心一点。”江现面色淡淡，伸手轻轻触了触她怀里的娃娃，声音如此刻的夜风一样柔和。

是可以有遗憾。

但她想要的，他都想给她。

“……”唐沅没再说话，低头看了看怀里小小的史迪仔，手臂不自觉用力，将它抱紧。

买好饮品，他们从店前队列出来，重新牵起手漫步。

人群都往一个方向去，江现想起入园时看见的游览手册，问她：“要去看旋转木马吗？”

这里的三层旋转木马是景点之一，许多人即使不上去坐，也会去打卡拍照。

唐沅点点头，他带着她沿路线往那边走。

快到旋转木马前，已经能看到不少人，圆柱形设施缠绕着灯管，金碧辉煌，将周围照得通透明亮。

周围都是络绎穿梭的游客。

被江现牵着走在热闹中，唐沅抱着怀里他给她换来的史迪仔，垂了垂眼，忽地轻声说：“我刚刚接到蔓蔓的电话了。”

江现闻声侧眸，步伐随着她停住。

“她说她给你打过电话，我们去主题餐厅那次，你知道不是她安排的吧。”她说，“为什么不拆穿我。”

那天晚上回公寓，他进她房间跟她说，下一次他来安排。

甚至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说破。

四下安静，江现看了她好一会：“拆穿什么。”

她这么喜欢他。

轻轻将她拉到身前，江现又一次单手搂住她。唐沅瘪了瘪嘴，他一点一点缓慢低头，脸贴住她的侧脸。

“……我偷着乐还来不及。”

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语气，唐沅却听得想要往他怀里埋得更深。

她自以为隐瞒得很好。

却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从一开始就在被他好好地、妥帖地对待着。

唐沅脸贴在他怀里，嗅着他的味道，过了好久，传来声音：“……之前给你扣的分全部抹掉，一分都不扣了。”

江现挑眉：“这么好？”

她脑袋拱了拱，语气说不清是傲娇还是别的什么：“那当然，感恩吧你。”

“嗯，感恩。”江现平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浅淡笑意。恋爱实习生感恩得无以言表，唯有默默收紧手臂表达。

不怎么凉的风从身旁、脚下穿过。

江现抱了她一会，她手里还拿着娃娃，将他的腰身搂得格外紧。他嗅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馨香，甜而不腻，一丝一毫都没有被风吹散。

彼此隔着衣物，怀里的体温却分外明显。他深吸一口，轻咽喉咙：“扣分的事先不说。”

唐沅闻言抬起眼。

他眸色微暗，声音低得性感：“我现在，有点想亲你。”

不知是征询，还是诱惑。

耳根微热，唐沅抱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脑袋低下几秒，她没看他，只缓缓道：“游乐园里人虽然也多，但是……”

他靠近似乎想听清她的声音，她眼神闪了闪，将字音逐一咬清：“接个吻，也没关系吧。”

江现顿了下。

下一秒，他腰上的手松开一只，他刚反应过来就被她勾下脖颈。

带着熟悉馨香的气息霎时和他的纠缠在一起。

低头迎上她的吻的瞬间，江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今天要是打领带该有多好。

不远处旋转木马绕圈，在它恒定不变的轨道上，夺目地亮着璀璨金光。

这夜里，喧嚣人潮之中。

有人迎接着迟来的青涩热恋，温柔又炽热地亲吻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