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蝙蝠侠。

罗宾。

小丑。

【小丑还活着】

【蝙蝠侠有了新罗宾】

这两个事实同时陈列在杰森的面前。

仿佛被触发了某种关键词一样, 几乎只在一瞬间，杰森的眼前飞快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杰森在那些画面之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这艘忒休斯之船还没有遭遇任何改变，还停留在最初时候的样子。

在犯罪巷撬蝙蝠车轮胎的时候, 被布鲁斯带回家的时候, 第一次穿上罗宾制服准备夜巡的时候，他因为自己找到生母下落而高兴的时候。

以及在仓库中，他被小丑活活虐杀的时候。

杰森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高温沸腾之中快速蒸发抽干。

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浑身肌肉收缩痉挛时发出不断抽搐的疼痛, 但他无法自我控制。

杰森甚至无法做出任何补救措施。

他只觉得疼。

那种能够将人折磨到发疯的疼痛, 甚至并不来自于他身上那些始终未痊愈的伤口, 而是来源于某种更深——更遥远的地方。

比如让一个十五岁男孩再也醒不过来的噩梦。比如充满硝烟与血腥味道的过去。比如谁都没能来得及的曾经。

‘呼吸, ’杰森强制性地要求自己冷静下来，有很多——太多、太多的画面在他脑海之中飞快闪回, 他试图忽视那些仿佛熔金一样在自己血管中流窜的疼痛，死死咬着牙，不停地告诉自己, ‘呼吸。呼吸。’

像是在强行转移注意力, 也像是怕自己真的会遗忘掉如何呼吸。——毕竟他也的确度过了很长一段不需要呼吸的时间。

望着蝙蝠侠与罗宾快速消失的身影，杰森不自觉地踉跄了几步, 就像他刚刚从棺木里爬出来的时候那样，跌跌撞撞, 似乎遗忘了人该怎么正常行走。

像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亡魂，披上人类的外皮假装正常。

然后杰森感觉到了……一阵从手臂处蔓延而上的温暖。

“……”杰森有点反应不过来，迟缓地低头看了向那种对他来说近乎灼热的温度。

——是赛琳娅扶住了他的手臂。

就像他刚爬出棺木的时候，赛琳娅也曾经为他所做过的那样。

……也一直都是她，扶住了那个回到人间的亡魂。

为忒休斯之船找到锚点。

“你在发抖。”赛琳娅拉住杰森, 为对方挂上最大限度的治疗buff。

赛琳娅已经用了非常委婉的说法。

事实上, 杰森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件摔碎后又被勉强拼接在一起的玻璃制品, 哪怕一丁点轻微的外部震动都能让他再度崩裂，碎得再也拼不回去。

杰森：“……”

很奇怪。

杰森感觉赛琳娅的声音像是一只杜冷丁，刺破了那些疼痛而复杂的一切情绪。

让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是小丑，”杰森努力试图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要在赛琳娅面前挤压出太过痛苦的表情，“那个疯子又在发疯——”

差不多同时，小丑用实际行动验证了杰森的说法。

他的确是个疯子。

“晚上好，哥谭！”一声语调高昂的男人声音从街边的广告屏幕中传来，脸上涂着小丑妆的男人笑嘻嘻地站在画面中间，饱含热情地与这种城市打招呼，“好久不见！”

绿发男人的眼睛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不断转动着，显示出某种不正常的神经质。

他笑得非常用力，咧开的两边嘴角像是要冲到脑后左右击掌。但他的灿烂笑容无法让人感受到任何善意，反而只有森冷窒息的悚然。

这就是，小丑。

这座城市的噩梦，这座城市的深渊。

赛琳娅明显地感觉到了杰森双手快速变凉的过程。标准的高度警戒状态。

“……”于是赛琳娅握住杰森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小丑不仅只出现在街边的巨幅广告屏幕之上，还大肆入侵了公共播报系统。

——无数块被信号劫持的屏幕上都是他那张脸，甚至包括私人手机也在内。

小丑就像是这个城市的病菌，只需要空气细微的震动，就能够疯狂扩散蔓延到每一个人身上。

“最近哥谭市真是太无聊了——”小丑把自己扔进破破烂烂的脏沙发里，听起来非常苦恼，“所以我只好邀请来了一群有趣的小可爱，来进行一场美妙的游戏。”

随着小丑的声音，镜头画面快速切换，被接入了另一个频道。

——是一个对着地板正不断晃动的画面，只能听到充斥着压抑的、仿佛被浸泡在盐水中的密不透风哭声。

镜头缓缓抬起，那些被小丑‘邀请’而来做游戏的‘玩家’们，才出现在了画面中央。

……那是一群看起来还在上小学的孩子。

平均年龄最大也不过十岁。看起来大概有十几名，全都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镜头只在这些啜泣的孩子们身上停留了不到三秒，小丑的那张脸就立刻再度充斥了屏幕，他装模作样地摆弄着手里的十字架，“我给这些孩子们准备了非常有趣的玩具！如果没有人能及时找到他们的话，这群可爱的小天使们，马上就要伴随烟花一起boom得一声！快快乐乐地升入天空了！”

“不知道这次小蝙蝠能不能赶到呢，”小丑低头看看自己根本没有佩戴手表的空荡手腕，“如果他又没来得及挽回这一切的话，那可真是——”

那张惨白可怕的脸猛地凑近镜头，像是贴近每个人的恶魔，他牵扯起血淋淋的嘴角，一字一顿，“——太可惜了！”

“ticktack、ticktack——抓紧时间！只有七分钟哦！”小丑急促地碎碎念着，他张开双臂旋转了一圈，“ticktack，time is up！小蝙蝠，这次你可千万不要【再】去晚了哦！”

伴随着【刺啦——】一声的杂音巨响，信号中断。

大大小小的屏幕再次恢复成一片黑暗，整座城市的空气好像都被彻底抽离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那群被小丑威胁的孩子们是谁。但布鲁斯和提姆却立刻认出来……那是群刚接受了韦恩集团资助，准备参加纽约市科技展的福利院孩子们。

……这本应该是一场让孩子们看到更多希望的行程。

小丑却酷爱将一切希望泯灭为绝望。

这就是小丑。玩弄人性的高手。

他太明白，如何从内心深处击溃一个人的希望。

就像他一次又一次地去强调，‘蝙蝠侠曾经没来得及拯救什么’那样。

“ohhh，”当小丑的画面黑屏之后，轮船上负责看守孩子们的男人之一咋舌赞叹，“这可真是太超出想象了。”

同样带着小丑面具的同伙们纷纷发出一阵赞同的惊呼声。

——能够做小丑属下的人，要么是贪财的傻子蠢货，要么是不要命的疯子。而现在待在这里的人们，将这两种元素都具备了。

最先说话的男人，坐在转椅上转了一圈，不耐烦地看着还在小声哭泣的孩子们，“哭什么哭！”

他抬脚踢了踢附近一个男孩的膝盖，“都小声点，听到了吗！你们太吵了！”

“这么暴躁干什么，”坐在他身边的男人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笑，他弯腰从包里掏出两只小丑模样的玩偶，随手扔向孩子们，“来，小乖乖们，叔叔给你们的礼物。”

“听话一点，抱着它，你们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在男人眼神的逼迫下，两个孩子抽噎地拿起掉在附近的丑玩偶，哆哆嗦嗦地抱在了怀里。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喜欢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东西。这些小孩子也不例外。

男人满意地收回了目光，继续在包里摸索了一会，“噢，找到了。”

“临走前，老大塞进包里的，”男人拎着翅膀将包里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红鸟拽了出来，“真搞不懂，为什么要到带这个一起来……”

说着，他随手将红色的知更鸟扔在了桌子上。

扛着枪来回巡逻的男人伸了个懒腰，他听着孩子们的呜咽声，非常仁慈地开口安慰：“别这么难过嘛，说不定蝙蝠侠很快就来救你们了。哈哈哈——”

“哦，对了，前提是他们能来得快点。”

“说不定他们真有办法呢……”有人小声嘀咕，“不是说蝙蝠侠永远都有planB吗？万一他开着游艇或者飞机……说不定滑翔伞也有可能，我听说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的资助者，他那么有钱，万一把这些工具都准备——”

话还没说完，就被同伙狠狠地锤了一下后脑，“闭嘴！”

“倒计时只有不到五分钟了，”同伙不以为然地补充，“他们来不了这么快的。我们不会遇到蝙蝠侠他们的。”

——废话！如果不是确定这一点，他才没有胆子干这一票呢！

否则他可没有勇气在小丑不在场的情况下直面蝙蝠侠和罗宾他们……那也太他妈可怕了。他一看到蝙蝠侠就会当场他妈腿软晕过去的。

还在水里行驶中的轮船可没有那么好登陆。

飞机总需要准备时间，船艇也一样。滑翔伞说不定会快些，但是……倒计时的数字已经跳到四开头了。

他们在整个过程中，绝对没有机会直面蝙蝠侠——这些可都是小丑之前向他们保证过的。

“那我们等下怎么办？”很快就有人不安地提出质疑，“既然连蝙蝠侠都来不了，那我们要怎么逃出去？”

“船舱最底下有准备好的救生艇，”男人自信地回答，“按照计划，我们只要提前两分钟下去，就来得及——”

“是吗。”

一道很轻的锋刃压在了他的脖子上，陌生的女声响起，“你们打算去哪？”

两声闷响，有什么重物飞过，从后方干净利落地砸中了两人拿枪的手。

坐在转椅上的男人下意识回身掏武器，被身后的敌人反手抽出了腰间的枪，谁都看不清他是怎么上膛瞄准的，他们只感觉到在还没回过神的下一个瞬间，子弹就已经洞穿过自己的手臂。

甚至没有人听到任何人接近的脚步声。敌人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中间。

甚至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战场就已经彻底处在了敌人控制之中。

“……”他们只能听到自己浑身颤抖的战栗声，以及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触发高危敌人】的警告响起之后，赛琳娅自动进入任务状态。系统传送功能可定位的位置分为两种：任务触发点周围一公里内，或赛琳娅曾经过的地点。

这一次的任务触发地点在水上。一公里内最适合降落的地点，只有船体本身。

所以赛琳娅和杰森当然会降落在这里。

杰森砰砰几声，确认这个房间内不再幸存有监控器。

【卡牌·哈迪斯】熟练度升级，绑定武器也随之增加，赛琳娅用死亡镰刀抵住男人的脖颈，“去找你说的船。”

镰刀所带有的浓厚死亡气息扑面而来，男人腿一软，绵绵踏踏地从椅子上滑落，他结结巴巴地嚎起来，“我、我带你们去——”

小丑没告诉这些下属们，他所准备的‘小玩具’有多少，都放置在哪里。

所以撤离才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赛琳娅看向那群脸上还挂着眼泪的孩子们，狠狠地咬了咬牙。

她最讨厌对幼崽出手的人。

赛琳娅打了个响指，她身边的空气扭曲了一瞬，由魔法元素凝结而成的雪狼与三头犬瞬间应召唤而来，忠实地听从于她。

“带着那些孩子们一起走。”

在向雪狼与三头犬下令之后，赛琳娅与杰森都看了一眼屏幕上所显示着的倒计时。

……刚好只剩下三分钟。

显出原形的雪狼和三头犬看起来真的是挺可怕的。但也很可靠，连抗带拱地将孩子们扔到了自己的背上——噢当然还有三头犬的三个头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们明白祂们是来救自己的，所以竟然都乖得出奇。明明趴在这两只可怕的猛兽身上，却不哭也不闹，很听话地说一步做一步。

“这不可能！”为几人带路的男人尖叫一声，看着空荡的储物间，头皮瞬间发麻，“老大说过的！救生艇就停在这里！”

怎么，怎么会是空的！

杰森：“哈。”

“你难道没有想过，小丑对你说的‘没有机会直面蝙蝠侠’的意思，”杰森踹开周围几个紧锁的房门，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堆砌的大量密密麻麻‘炸点’，“其实是代表你们会直接死在这。”

随着这艘船一起炸上天的一次性工具人，当然不可能有任何机会直面蝙蝠侠。

小丑真的会认为蝙蝠侠毫无办法、只能等待一切发生？

不，怎么可能？他只是洗脑了这群人这么以为而已。

毕竟工具人只需要乖乖完成任务就好，不需要知道他们面对着多可怕的敌人。

小丑可是一个能够边赞美‘你是我的左膀右臂’，边开枪把下属们突突完的人。

蝙蝠侠曾经错过了什么？没来得及做到什么？——这些，杰森都太、太清楚。

于是他也同样清楚，小丑现在希望达到怎样的效果：小丑想要蝙蝠侠再一次发现，他没能来得及拯救他人。

……杰森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重演。他当年没能等到……什么都没等到。

那他现在总应该、总应该及时做到。

男人脸色一片惨白，站都站不稳，“……那、那我们怎么办……”

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种趾高气扬，肆意掌握他人生死的自信样子。

杰森跟着布鲁斯学过如何拆弹，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处理那些遍布整艘船的炸点。

而系统的传送功能也只能在队友范围内使用——

“去甲板，”赛琳娅伸手拎起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孩子，“走。”

【倒计时：两分钟】

连滚带爬赶到甲板上的瞬间，有个眼尖的男人就一眼看到了半空中正在不断靠近的蝙蝠翼，惊喜地嚎了起来，“是蝙蝠侠和罗宾他们！”

“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他刚才笃信蝙蝠侠不会出现的表演了。

“他妈的怎么可能还来得及降落！我们还是早点跳水等他们捞吧！”高大的男人一把扯掉脸上的小丑面具，“我他妈可不要等死！”

其实他也有点心虚，以那种密集的炸点分布，掀起来的冲击波大概能把水里的生物都卷成碎片。

男人一边忍着恐慌，一边伸手去抓附近的孩子。

呵，他又不傻。如果只有他的话，鬼知道蝙蝠侠他们会不会先救他。但如果抓个孩子在手里，那么蝙蝠侠肯定会先考虑这小累赘——“卧槽！松手！松手啊！！”

雪狼嘶吼一声，恶狠狠地扑上去咬住男人的手，冰雪女神所饲养的神兽，带来的压迫与威胁是铺天盖地的恐惧性镇压。

而赛琳娅也已经切换好了卡牌。

明亮的雪光在她指尖泄露，空气中的冰元素被快速榨取凝结，巨大的冰芒状法阵浮现在赛琳娅脚下。

【卡牌·斯卡蒂】，冰雪女神。

言灵师盯着面前的水面，比冰雪更加冷的声音划破空气，“言灵。冰。”

凛冬将至。所有生命的噩梦，此刻，降临。

那是从索列姆海姆吹来的风。

那是寒冬女神眺望星空的梦。

比任何生物关于寒冷最深刻的噩梦都更加来势汹汹。

言灵师改变世界，真的只需要一句话。

近百米的冰面瞬间自甲板下方形成。是高高扬起的女神披风。

【倒计时：一分钟】

“……我们起码有了最快的降落地点，”迪克一边说，一边操纵着机器紧急迫降，“……不对？她不是为了让我们更快降落？”

看着赛琳娅接连将几个罪犯扔上冰面，差不多所有人脑海里都浮现了大写的问号。

只有杰森，抬头看了她一眼后，抱着几个孩子也跳了下去。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驮着孩子们的雪狼将犯人们踩在脚下，男人愤怒地嘶吼，“让我们等死吗？！”

【倒计时：30秒】

站在冰面的赛琳娅已经触碰到了船体。

“别他妈做梦了！你就算真的冻住这艘船，爆||炸也能将冰层整个轰开！”

系统也忍不住开口：“……宿主，斯卡蒂卡牌现在的力量确实不足以支持您将……唉？”

赛琳娅毫无迟疑地按下了：【系统背包-收纳】

众目睽睽之下，装载着密密麻麻炸点的船。凭空消失。

系统：……草。我的背包好像是有时间暂停功能来着？！

倒计时：10秒。就此停滞。

被收纳入背包的恐怖灾难，化成了一个可爱的q版轮船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