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
哈迪斯领域的时间流速远比现实世界缓慢。
伊克西翁之轮或许已经旋转了千百遍, 但在现实世界中，也只不过才过了十五分钟。
……【只不过】。【才】。
在领域彻底封闭前，系统通过赛琳娅的联络器向其他人发送了所有检测到的炸|弹位置。
对于他们来说, 彻底拆除这些危险物并不难。
但杰森难以回想他在刚才那段时间里究竟都想了些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赛琳娅有多勇敢。
她是从不后退的骄傲战士。
她在无法拥有自由的时候就梦想追逐太阳，直到成为太阳本身。
杰森为她而骄傲。一直都是。
……但是。但是他怎么可能不为她而担心。
他曾经亲身体验过小丑所带来的那些……那些折磨。他经历过的。他不能让赛琳娅也去承受那些。
那个疯子……小丑不是一个仅凭力量就能取胜的敌人。
就连超人和神奇女侠都曾经陷入过小丑的阴谋。
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杰森甚至失去了暴怒或发泄情绪的力量。
他只感觉自己的血液干涸在了身体内, 像是失去电流运转的机器, 心脏重新躺回了那个充满风声与血腥味道的世界。
这大概也是他, 彻底失控的原因。
心脏、血液、肌肉, 都在爆发的边缘，那些被他无声填进心脏的情绪在赛琳娅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瞬间就开始沸腾。
“……”杰森冲过去抱住赛琳娅的动作好像是猛兽用尽全力扑向猎物, 没有任何犹豫后退的余地。长手长脚，体型差能够牢牢地将赛琳娅圈在怀里。
近到赛琳娅仿佛都能隔着两人的制服感受到杰森的心跳。
她一整只都被埋进杰森圈起的领域中, 听着对方强有力的一下下震动传递给自己，好像也……激起了她的心跳。
或者那本来, 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心跳声。
赛琳娅还很茫然, 懵懵地试图伸手回应安抚杰森。像她之前很多次在安慰杰森时所做过的那样。
好凶, 力气又很大, 紧紧地揽着赛琳娅不肯放手。
但——杰森捧起赛琳娅脸的动作却很轻，手指和嘴唇都在抖。
就像他的两次询问那样，随时给赛琳娅挣脱离开的空白机会。
跨过生死, 越过两个世界的淡淡硝烟味道，在杰森俯身的动作下, 吻合了赛琳娅的气息。
是一阵刮过枯木废墟的冰冷空气，在遇到一捧灼热阳光之后, 默默落成沉在眼底闪光的水汽。
好烫啊。像是要将两个人都彻底融化的温度。
这是一个蓄谋太久的吻。
在他们第一次于飞至高空的时候；
在她将那只知更鸟治好捧到他面前的时候；
在她为忒休斯之船定下锚点的时候；
在好多次战斗结束之后；
在她按着他的耳朵让她听来自家人祝福的时候；
她从阿斯加德回来的那个瞬间；
一起掉进魔法世界, 她枕在他手上与膝上安静睡着的那个夜晚；
她变身成很多种魔法生物后拎起自己尾巴或是捏着耳朵仔细研究的时候——
他生命中的很多个重要时刻, 都需要一个吻。
也都需要她。
这并不算是一个多严谨意义上的吻，只是最简单的互相触碰，更像是他们在交换彼此的呼吸。
“……”不过赛琳娅的表情和大脑还是变得一片空白。
杰森说她可以躲开，但她……真的要躲吗？
她现在唯一且仅能感受到的，就是击打在耳膜引起阵阵轰鸣声的心跳，以及……她从魔法世界里带回来的花树，好像不只种在了家里，种在了克拉克家农场中，复联未来的集体庄园内——也在心脏破土而出抽芽生花。
然后赛琳娅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杰森的那个晚上。
她解决了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初次任务，站在对方的棺木外很轻地敲，像是敲小海螺或者小蜗牛……之类硬壳动物的外壳。
也许故事就在那个时候开始。
“……”好吧其实当然不仅只有赛琳娅大脑一片空白。
就连向来自称为【顶尖人工智能】的系统，都代码哐哐集体旋转花式炸成烟花，‘我他妈就知道！！未成年保护程序这么重要的东西就他妈不该取消！！’
我在这里兢兢业业努力工作，你在干什么？！啊？！杰森陶德你干啥呢？！
她才刚成年几个月而已啊！！
我有病吧！我为什么当初要说她十八岁成年！我为什么不直接再多说几年？！我有病吗！
其实刚才系统疯狂阻止赛琳娅‘审判’小丑的原因很好理解。【言灵值】的象征意义不只是‘游戏中法师蓝条’这么简单。
支撑赛琳娅来到这个世界的，不仅只是系统提供的引导媒介，也包括赛琳娅自身的力量。
毕竟小言灵师就几乎是依靠自己‘活下去’的信念，才在魔法世界内挺过了那一次次的战斗。在赛琳娅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用言灵术一次一次地救下了自己。
所以【言灵值】不能算是hp魔法值，更像是游戏中的红条。
消耗归零，就意味着他们在这个世界中的任务彻底失败。
而任务失败的后果……是自动化流程，不在系统的预设程序里。按照逻辑推断，大概是赛琳娅会被自动弹回魔法世界——甚至这还是系统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于是在赛琳娅离开领域后那不足万分之一的瞬间，高纬度人工智能无声而强硬地链接了自己数据能够覆盖到的所有端口。
系统彻底打开了自己能够捕捉到的一切有关赛琳娅情绪的波动限制，越过她已完成未完成的那些任务本身，去收集这个世界里所有对赛琳娅发出过的感情。所有。
那些深沉的情绪就是，言灵值的最初来源。
系统不是在用数据改变这一切，他在用感情。
……那么多复杂丰富的感情。来自阿斯加德来自哥谭来自纽约伦敦大都会……来自赛琳娅所付出与得到的每一个地方，甚至还有部分源于阿卡姆，源于那些被赛琳娅救下但是却并不相识的普通人们。
——也来自面前的杰森·陶德。
系统从他身上得到了大量的言灵值数据。
甚至就连那则‘知更鸟’【支线任务】完成后发放的言灵值奖励，都比不上杰森陶德本人正源源不断提供的言灵值……好吧，系统必须承认，这一切不能□□巴巴地称为‘言灵值’。
那些都是，杰森陶德对赛琳娅的爱意。
‘……如果人工智能有抑郁症，我一定会成为优秀案例。’
迪克慢慢吐出那口噎在嗓子里的呼吸，迅速而体贴地转移了注意力——顺带还把正盯得入神的达米安给揪了过来。
无视了这熊孩子‘这是第一次！我之前都没见过魔法生物的亲吻’的低声咆哮。
……他这几个弟弟，真是一个比一个勇猛。
什么魔法生物！那四舍五入是你姐姐！
当然全场最突兀而诡异的，还是那个在回到现实世界后就第一时间被蝙蝠侠与夜翼等人控制住的小丑。
他太安静了。
虽然蝙蝠侠很擅长把敌人打到不再胡言乱语挑衅的程度——但以小丑的风格，哪怕她还在吐血，都会笑眯眯地看着其他人然后鼓掌欢呼‘喔，我们现在是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舞台现场吗！那么谁是那个先死的罗密欧？谁是那个可怜的亲爱的朱丽叶？’。
——小丑就是这样的人。
擅长心理战。比用钝刀子伤人更疯狂，他像是在用切蛋糕时会使用的塑料刀来切割人的心脏。
将快乐而美好的一切变成满地狼藉。
……所以他现在的沉默就显得格外奇怪。
蝙蝠侠的视线仔细而严谨地扫过小丑的全身。被烧光的眉毛，被燎到一半的头发，有着明显撕扯与拖拽痕迹的西装外套，覆盖在脸部的薄薄一层冰渣与灼烧后的独有焦黑色——狼狈且难堪，但也并不是太恐怖的伤势。
……毕竟小丑还经常自己玩跳楼和自|爆到脸皮都被掀开过呢。
“……”猜到赛琳娅会有话要说，杰森最后一次蹭过她的唇角，松手向后退了一步。
就像他们之间向来保持的那个距离，一步之遥，互相依靠，一个可以随时拉住另一个，也能快速而准确地握住并使用对方的武器。
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安全距离】。
“……”
赛琳娅也感觉自己应该有话要说。
但是——什么来着？？杰森陶德你是跟谁学了这种断读条的操作啊？！
等、等等，她刚才忘了呼吸。让她先呼吸几秒钟！！
在得知赛琳娅在领域中对小丑做的事情之后，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
小丑是悬在这座城市之上的威胁，也是悬在他们每个人身上的危险品。
而赛琳娅却在竭力要将小丑从惊悚恐怖的危险品，变成一个真正的小丑。
就像赛琳娅所预料的那样，这个连死亡都毫不畏惧的疯子，真的无法接受自己会被遗忘。
罕见的低沉笑声响起，“小蝙蝠，你真的认为，哥谭没有我之后，就会变得彻底没有罪恶了吗？”
杰森的声音还有些哑，“也许不会。”
“但没有你，哥谭会好太多了。”
而且也会快乐太多。最起码他就是这样的。
蝙蝠侠深深地看了一眼赛琳娅，动作粗暴地将小丑丢上蝙蝠车。
“你永远无法代表正义或邪恶。”
你什么都无法代表。
哥谭会变得更好吗？
哥谭一直都在变得更好。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迪克试探性地看向赛琳娅与杰森开口。
“呃，或许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做下检查？”过于优越的观察能力，让迪克很难忽视赛琳娅比之前鲜艳太多的唇色，他默默移开目光，看向杰森，“要确认没受到小丑的笑气或者其他毒|素影响…毕竟这些东西的危害性都、都很大。”
“！”达米安的眼神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面对这么有理有据的邀请，赛琳娅的确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系统也表示赞同，【这样会更加保险。】
——而且宿主也不需要回家和杰森陶德独处了！！还有这种好事？！
人工智能松了一口气，并也在之后向赛琳娅汇报，【由于刚才的特殊状况，我进行了一系列紧急处理，很容易因为准备不充足而产生bug。】
【所以我会进入短暂的自检阶段，这个过程中我会进行静音休眠，而且可能产生因自我调整时的错乱，也许会导致某些辅助卡牌仍保有部分作用。】
【请放心，不会是多严重的bug。我也不会让您受到卡牌的太大影响，最多只是点微不足道的小作用而已。】
在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赛琳娅已经结束了一系列复杂检查。
在布鲁斯的注视下，迪克特别刻意地咳了几声，“已经非常晚了，你要不要留在这里睡？”
“啊。”
赛琳娅现在的反应还是有些慢，大脑空白面太多，钝钝地点头答应。
在被迪克带去房间之前，赛琳娅默默回头，看到布鲁斯正在对站在一旁的杰森说些什么。
“……”
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以韦恩庄园的面积，当然也会有着储量丰富的客房。
迪克为赛琳娅安排了靠中心位置——同时也较为远离达米安的一间。
……别问他为什么，谁都能看出理由。
看着赛琳娅茫然恍惚的表情，迪克忍了忍，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根据他的丰富经验，现在是属于赛琳娅和杰森两人才能解决问题的时刻。
虽然时间很紧，但是阿尔弗雷德仍然提供了非常妥帖的照顾。
从准备好的睡衣到夜宵，甚至还询问了她明早的早餐有什么喜欢的口味。
不过在睡前，赛琳娅还是等到了敲门声。
杰森端着每晚必备的牛奶站在她门口。
看起来好像和之前的任何一个夜晚相比，都没什么不一样——？
不过当看起来镇定自若的杰森将牛奶递给赛琳娅的瞬间，他的动作突然一僵，挫败地叹了口气，“……我忘记加热了。”
——哦，好吧，其实还是有着明显不同的。
“……”赛琳娅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将房间门又拉开一点，“我们谈谈？”
杰森身体僵硬地走进赛琳娅的房间里，明明刚才揽住她的力道那么凶，但现在却又克制地拉开距离。
“我想知道……”攥着那杯忘记加热的牛奶，坐在床边的赛琳娅非常困难地试图进行措辞。
赛琳娅和杰森之间的距离感始终都——不算很明显。
这种基调起源于他们的认识之初。
那时候赛琳娅一无所知，而没有神智的杰森更是。
只凭借小动物的本能来生活，靠近彼此取暖。
但这并不代表赛琳娅不懂亲吻的意思。
……好吧如果现在杰森说自己其实也是个魔法生物（比如男梦魇）刚才是在找自己补魔的话，那赛琳娅才能勉强接受并说服自己。
但那当然不可能。
所以就，所以答案是——
“我爱你。”
很平静的声音响起。
杰森看向赛琳娅的目光与他的声音一样平静。
就好像他不是在讲述自己的感情，而是在陈述某种【确实如此】的真理。
“……”
杰森陶德大概有面无表情丢惊天大雷的潜力。
带着枪茧的手缓缓握住赛琳娅的手腕，“我爱你。”
这本来就是句【确实如此】的真理。
有一粒光芒落在两人之间。
杰森不想移开自己落在赛琳娅脸上的目光，但还是勉强地低头扫了眼。
是一颗掉在赛琳娅睡衣上的珍珠。闪着柔和的温钝光芒。
……珍珠？
“啊。”赛琳娅后知后觉地摸摸眼角，带着水汽，“是鲛人的眼泪。”
——系统的自检程序让这张卡牌仍保留一定作用。
“啊，”研究欲让她脱口而出，“现在我可以深入研究鲛人泪的构造了。”
“为什么会哭？”杰森只是反问她。
“……”赛琳娅有些怔地摇头，“我只是感觉，好想哭啊。”
也好高兴啊。
很想笑，但又好想哭。也想抱抱杰森。
她在这一年中才学会【爱】的含义，很不熟练。
现在她，好像彻底沉在这个词语的包括之中了。
她当然也——难道还会是别的什么答案吗。
这个答案让杰森轻笑起来，他又向前走了一步，缓缓靠近赛琳娅，“要不要试试另一个方法？”
那种很少面对赛琳娅，更针对于敌人的强悍侵略气息渐渐从血液中发散传播，“获取人鱼珍珠的方法。”
“……”杰森俯身，鼻尖很轻地蹭了一下赛琳娅的鼻尖，“我可以吗？”
赛琳娅没有回答，只是抬头凑了过去。
很自然的一个吻，裹着珍珠的光芒与揉碎的月色。
握在赛琳娅手腕的手慢慢向下滑去，与她的手指紧紧扣住。
=
系统在第二天清晨完成了自检程序，他在汇报了检查报告之后，还没来得及早安问好，就听到宿主提出的问询，“我应该什么时候对托尼他们说我谈恋爱的事情比较好呢。”
系统：“……”
我他妈就休眠了一天。我错过了什么。
我他妈是不是穿越了？！我是谁我在哪这是平行时空吧？！
系统下意识地反问，“……您确定吗？”
“？”赛琳娅不可思议地反问，“为什么不呢？这难道不是朋友和家人们之间必须要做的事情吗？之前旺达和幻视说出他们在一起的消息之后，我就在心里很激动地准备祝福他们，并且为他们而高兴啊？”
系统：……所以您是忘了后来快银和幻视打架的事情吗？
而且这种自家小孩子和自家小孩子在自家谈恋爱的情节发展，好像。不太适配您哦。
但在片刻抉择之后，他仍然回答，“……您加油。”
赛琳娅晃晃手中的木匣，看着里面的珍珠继续问，“你为什么一种即将上战场的语气？”
魔法生物的呼吸频率与正常人类并不一致——但她居然还是被亲哭了。
两次！！
三枚珍珠现在整整齐齐地躺在盒子。
杰森端着牛奶离开房间去重新加热之后，回来的路上还顺路捎来了这个木匣子。据说是他童年时就拥有的。
“？然后他就回房间睡觉了啊？”赛琳娅匪夷所思地回答系统，“不然嘞？”
“当场蹦迪告诉所有人我们谈恋爱了吗？”——呃，人类应该没有这种仪式吧？
系统：“……好的。”
在说话的同时，赛琳娅在看自己的手机聊天页面，托尼邀请她去看那座修建初步完成的庄园。
赛琳娅当然立刻同意，顺带婉拒了对方的接送提议，‘我可以坐……’
快速在脑海中搜寻已知资料，赛琳娅决定更贴合现代人习惯，学习了旺达曾使用过的那个称呼
——‘男朋友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