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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个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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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听人说’, 让宋鼎鼎挑起眉梢,看向裴渊。

知道情蛊之事的人,一共就没有几个, 裴渊是从何处听人说了裴名服用情蛊的事情?

裴渊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那位白姑娘昨日喝多了酒。”

他只解释了这一句, 她便已经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白琦的酒量不错,但耐不住她想借酒消愁, 她必定是喝了不少酒, 才将自己灌醉了。

醉酒后的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怕是到了裴渊这里,将裴渊当做了发泄用的树洞。

“你想说什么, 不如直说。”她看着他苍白无色的脸庞,缓缓道:“拐弯抹角,不像是天族战神的作风。”

“弟妹说笑了,战神不敢当。 ”

裴渊懒散地依靠在树枝上, 晃荡着两条腿:“我虽不知弟妹为何寻死 ,但想必是和这情蛊有关。两人一同成亲, 便要情投意合,你若真是不情愿,我可以帮你离开。”

听闻这话,宋鼎鼎却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离开?你自己都离开不了,怎么能帮我离开?”

“ 更何况……”

她的话还未说完, 便被裴渊打断:“更何况, 你本不属于这里? ”

宋鼎鼎嘴角自嘲的笑容渐渐凝固,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僵硬:“你怎么知道? ”

“ 掐指一算?”许是见她脸色不大好看, 裴渊收敛了面上的玩笑之色:“其实, 是我听到了你跟小裴说的话。 ”

“ 虽然当时没有听懂, 但这两日我细细琢磨之后,便大概理解了你的意思。”

“倘若你跳火山并不是为了寻死,而是为了离开这里。”裴渊抬起眼睛,看向她:“可最后你却没有离开,这说明你是因为什么被束缚在这里。”

“除了神仙府的契约,我再也想不到其他能留住你的东西。”

见宋鼎鼎并没有反驳,裴渊笑着说道:“两个不相爱的人结合在一起,总归是痛苦的。我并不只是帮你,我也是在帮裴名。”

“如果你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或许有办法帮你解除神仙府的契约。”

他说话时面上带着笑意,眸中隐约带着些散漫,但说话的语气却是如此认真。

宋鼎鼎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迈步离开了。

她看不懂裴名,更看不懂裴渊。

裴渊是天族太子,自出生那日,便承载着上天给他的恩泽,以及天族对他的期望。

他温润如玉,气定神闲,即便身陷囹圄,也依旧像是翩翩公子,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他的话。

他是正人君子,和天君不同,和龙族公主不同,也和翠竹不一样。

面对裴名的逼问,他原本可以装傻充愣,又或者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到天族的人赶到来救他。

再不济,就算他跟裴名硬拼,两人也不一定谁赢谁输。

可裴渊在知道自己的心脏是裴名的时候,他没有选择逃避,也没有选择推卸责任。

他对裴名说──快!带我走!倘若我的心脏真是你的,我定会将心脏还给你。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宋鼎鼎并不讨厌裴渊。

再加上他跳火山时,裴渊曾救过他们,她心中对他还有些感激之情。

可这并不代表,宋鼎鼎相信他的话。

最起码就现在看来,裴名和裴渊还是敌对的,即便怨恨裴名,她也不想成为裴渊手中伤害裴名的刀。

这样想着,宋鼎鼎加快了步伐。

此时正是深夜,神仙府中死寂如坟。

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憋着一口气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直到她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神仙府。

宋鼎鼎是被雨泽兽的呼噜声,唤回了思绪,她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不由想起了白绮的叮嘱。

她并不是第一次见雨泽兽,可让她记忆最深刻的,并不是通过吞龙珠穿回过去,背着裴名的尸体走进神仙府的那一次。

而是,她昏睡时做的那个梦。

在梦里,她被人称为司雨神,她每日都要去观星台上,用降雨令去布置人间一年的降雨。

而每到这时,身旁便会有雨泽兽在观星台上,蜷着庞然的身体,趴在她脚下陪伴着她。

即便那只是一个梦,却又显得如此真实,甚至真实到,她已经分辨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

宋鼎鼎站在神仙府门外,安静地看着已经熟睡的雨泽兽。

她想起白绮之前与她叮嘱的,道是雨泽兽在司雨神触犯天条后,也被随之贬下了凡间。

而后,雨泽兽就被神仙府的第一任府主所收留。

它在此不知等待了多少年,看着日月轮回,沧海桑田,却也迟迟等不来它的主人。

不知为何,宋鼎鼎并不害怕雨泽兽,初次见面时不怕,现在更是不惧。

她知道,她应该把白绮的叮嘱放在心上。可看着沉睡的雨泽兽,她竟是鬼使神差地向前走了两步。

雨泽兽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它倏忽睁开蛇瞳,那犹如蛇皮般花哨的瞳孔,在满是粘液的眼眶中转了转。

宋鼎鼎被吓了一跳,却并未往后退缩,她的视线和雨泽兽对上,一人一兽,遥遥相望。

雨泽兽只看了她一眼,便开始摇动起了巨大的尾巴,它摆动的幅度极大,扬起了一地的浮尘,打的啪啪作响。

那尘土飞扬在空中,犹如一层薄薄的云烟,呛得宋鼎鼎直咳嗽。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适,雨泽兽停住了摇动尾巴的动作,它俯下身子,将脑袋轻轻向前移动,似乎是想让宋鼎鼎摸一摸它。

即便它趴在地上,那庞然巨物一般的脑袋,也足有两三米高。

宋鼎鼎看着它眼巴巴的表情,好像是等待着主人抚摸的大狗,她迟疑着,向它伸出了手。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雨泽兽的脑袋,身后便传来一声呵斥。

“哪儿来的黄毛丫头,竟敢靠近雨泽兽,莫非不想要命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惊得雨泽兽突然坐起身来,喉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危险,像是在警戒着什么。

宋鼎鼎没被雨泽兽吓到,却是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臂,转过身,循着那声源看去。

面前的男人大概有七尺高,长发一丝不苟的绾进金冠中,穿一身玄色道袍,瘦瘦巴巴,神态却极好,不显一丝病色。

眼前这男人,正是神仙府的前任府主,白绮的父亲白洲。

宋鼎鼎不久前刚刚见过他,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换上了道袍,眉眼间多了两分沧桑。

听闻,白洲在卸任神仙府府主一职后,便去开了一个道观,平日极少回神仙府走动。

想必这次回来,也是因裴名换心之事。

许是因为宋鼎鼎用金手指微调了五官,宋鼎鼎认出了他,但他却没有认出她来。

只是觉得看着她面生,不应该出现在神仙府,由此判断出,她便是裴名服下情蛊后,所执着于的那个女子。

“若是想要寻死,也不要拖累了雨泽兽。”白洲听说了她跳火山的事,此刻见她靠近雨泽兽,便以为她要继续寻死。

他没好气道:“你若想死的干干净净,便趁着裴名现在换血的功夫,一头撞死在墙上。不过你想好了,这次可没人拦你。”

宋鼎鼎知道白洲是怕她死在雨泽兽嘴下,届时裴名会因为她死了,而降罪于雨泽兽。

所以虽然白洲说话难听,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雨泽兽听见白洲讥诮的语气,不禁露出两面獠牙,鼻孔呼出粗气,喉间不时发出呜呜的嘶吼声。

白洲以为雨泽兽的变化,是因为宋鼎鼎,看着她的眼神越发不善:“若是不想寻死,便赶紧回去,省得裴名醒来后找不到你,便在神仙府里发疯。”

这一次话音未落,雨泽兽便仰天长啸,硕大的爪子倏忽拍在地上,震得泥土满天飞。

白洲被它吓了一跳,却不知它为何突然发疯,倒是宋鼎鼎感受到了它内心的躁动,用眸光默默地安慰着雨泽兽。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一个眼神便让雨泽兽瞬间安静了下来。

它重新趴回了地面上,白洲看着它奇怪的表现,心中疑惑不止。

这雨泽兽在神仙府,已经待了不知多少年,神仙府内的人,个个都是隐世高手,可即便是高手,他们看到雨泽兽也要绕着走。

若是雨泽兽心情不好,发起火来,更是无人敢靠近它。

可刚刚雨泽兽的表现明明是在动怒,却又在转身之间,突然安静下来,这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

白洲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对上了站在不远处的宋鼎鼎身上。

他打量着宋鼎鼎,见她容貌姿色虽然皆为中上,却与普通人并无两样,瞧着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是她的气场,总是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宋鼎鼎用系统给的技能微调过容貌,再加上白洲与她已是许多年未见过,记不起她来也是正常的。

宋鼎鼎本来没有心思与他多说,可想起白洲是白绮的父亲,所有蛊虫也都是由他炼制。

特别是那情蛊,更是他亲手所创。

她沉思片刻,看向白洲:“几年前,我们在神仙府见过面。”

即便她并没有多说,可是寥寥数语,已经让白洲想起了她的身份。

从神仙府创立以来,便无人敢擅闯此处,能单枪匹马闯进神仙府,见到府主的人,更是只有那个女孩儿。

想起此事,白洲缓和的脸色突然垮了下来,当时那女孩答应了他,在他救下裴名后,便将他夫人的下落告知于他。

结果他救活了裴名,那个女孩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虽然只见过一面,他记不清楚她的容颜,但他将她执着的模样,深深印在了脑海中。

他翻遍了三陆九洲,也没找到与她气场相近的女子。

却是没想到,时隔数年,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在神仙府内再次相逢。

“原来是你,我说裴名怎会如此痴迷。”白洲冷着脸,死死盯着她:“我当初对你履行了诺言,你却失信于我。既然你还记得我,那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宋鼎鼎点头:“记得。”

“但在我告诉你答案之前,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她似乎不太放心,忍不住将白琦的话重复一遍,向白洲确认道:“破解情蛊,是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

白洲有些不耐烦,当年他便被宋鼎鼎骗过一次,如今她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再相信。

可不相信也没有办法,他实在找不到他夫人的下落。

他就算不相信宋鼎鼎,也只能从她这里得到线索。?

白洲脸上的肌肉抽搐再抽搐,咬牙切齿道:“对,如果你想破解情蛊,便只有这一个方法。”

宋鼎鼎得到答案后,堵在心口的那一口郁气似乎恍然消散。

既然只有这一个方法,她再纠结也没有用,还不如坦然面对。

“你的夫人还活着,她就在天族。”宋鼎鼎并没有隐瞒,她省略了中途的过程,只轻描淡写道:“便是天君夫人身边的丫鬟,如今化名叫翠竹。”

翠竹这人,可怜也可恨。

倘若她没有那般折磨裴名,也没有伤害黎枝,宋鼎鼎定是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隐瞒,至死都不会将翠竹的真实身份说出去。

可翠竹早已经变得扭曲,如今的她,在本质上和当年用情蛊拴住她的白洲也没有什么区别──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若是白洲能找到翠竹,将这个祸害带走,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宋鼎鼎说罢,也不等白洲再多问什么,转过身,朝着府中的方向走去。

她离开时正是深夜,可如今回去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了曦光。

她还记得白绮说过的话,为了不让裴名怀疑什么,她得赶在裴名之前回到院子里。

宋鼎鼎加快脚步,匆忙推开门,回到了她暂住的寝殿内。

她还没刚进屋子,院子外便传来了忽近忽远,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她连忙退下绣花鞋,急匆匆爬上了床榻,钻进了被窝里。

那带着疲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下意识攥紧了被褥,浅粉色的指尖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打开,他似乎刻意放缓了脚步,可即便如此,在寂静的房间内,那声响也显得极为突兀。

他一步步靠近她,脚步像是踩在了她的心脏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她耳边被无限放大,显得极为清晰。

终于,在他停住脚步,坐在她榻边时,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裴名抬手轻轻落在她的鬓发间,将她额间的碎发,一点点拢在耳后。

她的发梢上沾染着浮尘,带着丝丝凉意,令他抚摸的动作,倏忽停住。

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垂下的睫毛轻颤了两下,薄唇轻抿着,似乎想要说什么,迟疑片刻,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在她的床榻边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宋鼎鼎的心跳已经渐渐平稳下来,甚至因为屋中凝固燥热的氛围,生出了两分困倦之意。

就在她昏昏沉沉之时,裴名却突然站起了身。

宋鼎鼎被他的动作惊醒,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裴名的动作,可他动也不动,便安静站在她的床榻边看着她。

她忍不住去揣摩裴名的心思,可她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直到宋鼎鼎听见裴名轻叹了一口气。

那寂静无声的房间中,重新响起脚步声,却是他转过身,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宋鼎鼎想起白绮说过的话,死死咬着唇,脸颊因呼吸不畅而憋得通红。

她必须要解开情蛊,她得离开这里。

倘若再继续浪费时间,等不了几日,她便会被迫与裴名成亲,届时就算她不愿,洞房之夜,也由不得她。

左右不过是贞洁一物,大不了就给了他,总之她也不亏什么。

届时回了家,她便当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皆是一场虚无而荒唐的梦。

没人会知道她在这里经历了什么,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会将他慢慢淡忘。

对于她来说,裴名只是个纸片人,仅此而已。

这样想着,宋鼎鼎终于释然,她从床榻上爬起身,赤着脚,跌跌撞撞朝着他追去。

她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手臂圈得紧紧的:“裴名……”

感受到她肌肤传来的温度,他的身形微微僵硬,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凝结住。

宋鼎鼎额头抵在他的肩后,犹如呓语般,轻喃道:“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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