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缘
乐园怪物未曾掩饰的气息。
邪恶、堕落、晦暗。
谢眠目光投向左妄身后端坐在长椅上的女星。
左妄身上苏格拉姆的气息, 很可能就是在这个女星身上所沾。
女星似乎也觉察到他目光，勾起唇朝他笑了笑。
她唇色殷红如丹朱，生了一副古典美貌, 给人感觉却莫名和简菲有一点相像。
谢眠收回目光，看向左妄。
整个拍摄地里左妄的打扮最为出格, 然而最正常的人却也是这家伙自己。
——和隔壁还在原书剧情之中、都是正常人、只有一个简菲有问题的电影剧组形成了鲜明对比。
“最近我的确实时间不多……”谢眠思索了一下，左手握拳敲了一下右手掌心, “不过我对蹦极很感兴趣, 等拍完这档综艺之后，如果有空的话, 我会联系你哥。”
谢眠对左妄的哥哥左思印象还不错，对方送给他的Zippo打火机，他现在还在一直用着。
而且，和身为摇滚歌手的左妄不同，作为极限运动达人的左思，爱好刺（zuo）激（si），正巧，他也是个十分追求刺激的人，也算志同道合。
左妄点头，耳朵有些泛红，“那我回去转告我哥。我听说你最近档期挺满的，现在电影拍完了吗？”
“昨天刚拍完。”本着关爱生命人人有责的观念着想，谢眠顿了顿，真诚建议道，“其实我觉得以你的形象, 也挺适合去拍电影的。最近赛博朋克风的电影很火, 你可以试试。”
至少拍电影还能保证人身安全, 而参加综艺……按照左妄的经历，之前参加一档《极限探秘》已经要和厉鬼近距离脸贴脸，现在参加这档《遥远回声》，怕是要和怪物们手拉手做朋友。
好一点被吸成人干，差一点被吞吃殆尽，都有可能。
毕竟不是每一只鬼和怪物都像他这样勤俭节约，有自控力。
左妄烦躁地挠了挠左边的红色头发，深以为然道：“我也觉得。但我经纪人总给我安排综艺节目，我都跟他说了之前那期《极限探秘》已经够我丢脸的了，他还说这样能涨粉……”
“咳咳。”
旁边的塞缪尔忽然出声，“眠眠，这位先生，是你的圈内好友？”
谢眠还没有回答，左妄的表情却仿佛受到了惊吓。
他看着塞缪尔那张明显英俊而深邃的异域脸庞，“你……你会说中文？”
塞缪尔扶了扶脸上单片眼镜，微笑着道：“当然。因为经常在世界各地出差，地球上十六种常用语言我都会一点。”
能把普通话说得这么字正腔圆，这已经不止一点了好吧！
左妄在内心吐槽，却忽然反应过来，他和谢眠关系其实并不算很熟悉，刚才却真把他当做了自己圈内好友，把自己的想法如数说出。
……大概是因为，《极限探秘》结束之后，他每天晚上脑海里总是反复回荡着节目里和谢眠相处时候的细节，微博上对方变魔术的视频闲暇也不时刷刷的缘故。
明明刷的也不多。
也就一百来遍而已。
左妄皱眉想。
为了掩饰尴尬，他抢先道：“我确实是谢眠的朋友。”顿了顿，又憋出一句，“你……你又是他的谁？为什么会叫他眠眠？”
塞缪尔理所当然道：“我是眠眠的粉丝啊。”
粉丝就能叫谢眠“眠眠”？
他、他也想……
只是左妄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忽然教堂大门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一个穿着浅粉色V领衬衫，带着心形墨镜的高挑男子拉着行李箱从大门外走入。虽然墨镜遮了半张脸，但他微勾的唇角，还是显出自信和愉悦。滚轮滑动之间发出巨大声响，能够感觉到行李箱里面的东西不轻。
只是男子刚走进来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就僵了僵，喃喃道：“Surprise，这可真是……大惊喜啊。”
而左妄也同时道：“姬语这个自恋的家伙也来参加节目了？他不是还在维也纳演出么？”
姬语。
谢眠想起了之前小琴对这个人的描述。
——一位天才钢琴家、作曲家，年纪轻轻就已经获得了多项国际大奖，被称为古典音乐界的……泥石流。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称呼，是因为姬语半点没有音乐家该有的矜持，公认毒舌并且自恋，时常在节目里和ins微博上狂吐毒液，指点江山。
不过吸引谢眠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姬语身上淡淡的乐园气息。
并不像乐园怪物的混乱和邪恶，活人的生气和乐园的力量交杂在他的身上。
这是一位轮回者。
或者说，他是一位闯过了乐园九重门的——通关者。
……
姬语是最后一个赶来教堂的嘉宾。
他坐得离谢眠所在位置很远，一路还在低喃诸如“见鬼了”“墨镜怎么有点花”“节目组不干人事”这种别人听不懂的话。
谢眠饶有兴致听着，他一如既往收敛了自己体内的力量，在座的人应该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本体——之前季初晨和白小云能够看见，是因为他可以泄露了一点自己的本源力量——既然看不见，姬语躲避的应该就不是他。
那会是谁？
是那个身上有着苏格拉姆气息的女星吗？
左妄：“你瞧那家伙嘟嘟囔囔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不安好心了。”
身为国内最出名的摇滚乐队主唱，左妄曾经兼职乐队里的词曲创作人，作曲方面他自认无可指摘，作词方面虽然有点缺陷……但也只是一点，完全可以忽略。
——并不至于被姬语在微博上嘲讽和某个“你爱我，我爱你”雪糕广告词有异曲同工之妙！
“别靠近姬语，会变得不幸。”左妄一脸深沉地口吻说着，然后回头道，“眠眠，我们也找个地方坐吧。”
塞缪尔看了他一眼，推了推左眼的单边眼镜，脸上微笑淡了些。
谢眠其实不太介意别人对自己的称呼。
无论是“蚀骨”、“虚妄之城城主”、“谢眠”还是“眠眠”，对于他而言，都只是一个普通代号而已。
他这么想着，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声低沉的“小玫瑰”。
刚要迈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指尖蜷了蜷，闭了闭眼。
教堂钟声忽然在此刻敲响。
“当、当、当——”
九下钟声停止之后，他睁开眼睛，眼中依然只有慵懒淡漠。
轱辘轱辘——
滚轮的声音。
几个节目组工作人员推着一张巨大的长桌从大堂外走入，桌上似乎陈列着许多东西，但都分别被一层红布遮盖了。
与此同时，各个角度的摄像头也都已经准备就绪。
《遥远回声》准备开拍。
……
作为一档真人秀类综艺节目，《遥远回声》采用的是录播剪辑加直播的播出方式。
节目没有台本，而且每一期的设定和形式都有所不同，往往是嘉宾到齐之后，才会知道节目具体内容。
因为真实生动，《遥远回声》的收视率在同类节目之中拔尖，请来的嘉宾也是业内大牌。
主持人站到了教堂最前方，拿着话筒开始讲述规则。
这一期节目的背景设定在中世纪，嘉宾们将穿越到一所中世纪的修道院中，成为其中的学生，之后将跟随着修道院的老师们学习当时文化。
在学习过程中，嘉宾们一共将会被随机分为三组进行竞赛。学习内容分别有乐器、舞蹈、绘画、歌唱，按顺序进行。
每一轮学习时间是三天，在每轮第三天的晚上，将会进行小组表演竞赛。在表演过后，将重新打散嘉宾小组人员分组，进入下一轮学习。
每一轮进行学习的三天时间属于录播剪辑，而第三天的小组竞赛，却是现场直播，届时会由观众投票选出每轮的本轮最佳学习小组和本轮最佳MVP。
“被评选为最佳学习小组的成员可以提前选择下一轮竞赛所要的表演内容，本轮最佳MVP可以选择自己下一轮的队友，两者均会累积学习积分。”
“积分最高者将会在最后的综合演出之中占据C位，并且获得节目组准备一百万现金奖励与神秘大礼！”
主持人激情洋溢说完，看向坐在长椅上的嘉宾，却尴尬地发现——好像大部分人都……相当平淡。
喂喂，虽然知道你们都是大牌，但好歹敬业一点，给点反应啊！这会让他怀疑自己自己是不是主持出了什么差错，或者话筒突然没有了声音的啊！
啪啪啪啪啪——
主持人感动地看了过去，却看不见远处座位席上究竟谁鼓的掌。
太远了。
不过，好像受到了这一声掌声的带动，众人都纷纷鼓起掌来，并且对他露出了和善与期待的笑容。
主持人顿时受到了鼓舞。
他要继续带动气氛！
“现在，第一轮的乐器学习已经开始了！看到桌面上盖着红布乐器们了吗，它们就好像待嫁的新娘，正在娇羞地等待着各位的宠幸！选择你命中注定的乐器伴侣，揭开红布，看看它真实的模样吧！”
“而长桌左边的抽签箱，你们将会抽取到你们第一轮的队员——让我们回到中世纪，开始学习之旅吧，Let‘s go go go！”
一口气说完，主持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看向底下人——幸好，都按照安排有条不紊地开始盲选乐器和抽签了。
回去得叫导演加工资。
他暗暗地想。
今天主持总觉得怪怪的，搞得他活跃气氛过于卖力，回去嗓子应该哑了。
谢眠起身去长桌之前，回头看了塞缪尔一眼。
“你不选吗？”
塞缪尔微微一笑，“我扮演的不是学生。”
不是学生。
那就是修道院里的老师了。
想起一开始见到塞缪尔的时候对方流畅的管风琴演奏——造价两千万起步的管风琴，并不是任何人都学得起学得会的——塞缪尔会被邀请到节目之中成为老师，似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谢眠走过去长桌旁。他到达的时间不快也不慢，长桌上还有数种乐器能够任由他选择。
虽然以他的能力可以进行透视——但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参加节目，还是不要做这些作弊的事了。毕竟，他是个很讲原则和道理的怪物。
于是随便在一件乐器前站定，掀开红布。
一架造型十分诡异的中世纪乐器出现在他面前。
它有类似吉他的琴弦，却有着手风琴的琴键，不仅有琴键，握柄处还有一个酒红色转钩。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一时很难认出这种乐器。
但谢眠并不一样。
在他伪装成海妖迷惑轮回者的时候，虽然大多数时候以竖琴演奏歌曲，可无聊之时，偶尔也会搜集一些其他乐器玩玩。
他曾经被一阵乐声所吸引，尾随张扬着骷髅黑帆的海盗船，又在风暴将海盗船摧毁沉没前，爬上去把那弹奏出美妙乐声的乐器救下。
不会错认。
这是绞弦琴。
能够弹奏出连他也觉得动人的乐声的乐器。
谢眠的心情愉悦起来，然后又去长桌旁边抽了个签。
忽然听到旁边有个慵懒男声道：“A组？果然像我这样优秀的人，和A这样排在首位的优秀字母有着不解之缘。”
谢眠打开了纸条，一个硕大的“A”印在上面。
站在他身后不远姬语眼尖瞧见了，推了推粉红色的心形墨镜，扬起愉快笑容走了过来——参加节目这群妖魔鬼怪里没一个正常的，快要把他眼睛看瞎了，没想到还是有一个正常人的嘛。
还是他队友。真棒。
“嗨！你也是A组吗？真巧啊队友……”
姬语走到了谢眠身边，看清了谢眠的面容，话语忽然一顿。
粉红色的桃心眼镜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
沉默半晌后，他声音有点干涩地道：“……嗨美人，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