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找啊找啊找朋友, 找到一个好朋友(上集)。”
【西洛伊魔王记事簿】
拜厄的到来只有几人知道,除了西洛伊以外,自然还有请他来的索拉以及路德维亚,也许等到明日, 大风族长才会知道, 不语魔王来了。
拜厄独自行走在雨中, 专门寻偏僻处走,他的前方是高阶尸灵, 索拉正在为这位魔王带路, 山上院落颇大, 离开了小殿下的那间屋子, 拜厄就惫懒了几分,脚步愈发拖沓,一步可以当做三步算,索拉也不催, 催也没用, 他走一段路就转身望着行动慢如乌龟的拜厄, 等拜厄稍微近了,就远离。
拜厄望着那个高阶尸灵的背影, 血袍鲜红似血, 停在原地,索拉也立刻停步,转身望向突然不走了的不语魔王,高阶尸灵微微歪头,似不解, 然后朝着拜厄的方向走了几步, 在不远不近处停下。
“你吃过火锅吗?”拜厄的声音在大雨中模糊不清。
索拉摇了摇头, 僵硬的回答:“没有。”
“我吃过。”拜厄点头,然后又添了一句:“和小殿下一起吃的。”
索拉那双无机质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他听不懂不语魔王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拜厄心情很好,他现在就需要一个哑巴般的听客。
“小殿下喜欢吃辣的。”
“我也喜欢吃辣的。”
“小殿下喜欢吃火锅。”
“我也喜欢吃。”
“小殿下喜欢什么。”
“我也喜欢。”
“这不是朋友…是什么。”
滂沱大雨将拜厄没人听懂的言语掩盖了下来,夹杂着几声古怪的笑意。
到达路德维亚屋舍前,索拉恭敬的敲门:“主人,不语魔王来了。”
拜厄直接推门而入,木门瞬间留下了五指水痕,水痕里隐约有几缕血丝,顺着木门蜿蜒而下,索拉见此,二话不说,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泛着白蒙蒙奇异光泽的手帕将那些痕迹擦干净,手帕是他走出密林之后,主人突然现身交给他的,有光明术那种洁净祛污的功效,不过又不是光明术,索拉也不懂它是怎么做成的,每当那位不语魔王走累了,身上血哗啦啦流的时候,他就要把流在地上的血大部分擦干净,不然任由它流下去,那片地就不能要了。
说来也奇怪,这个小小的手帕居然可以汲取那么多的血液而不变色,索拉望着主人送的手帕,手指轻轻摩挲,触感总觉得有点像人皮,索拉将手帕收回怀里,站在门外。
屋内,暖意融融。
拜厄坐在椅子上,取下了防咬器,轻轻的放在旁边的木桌上,湿答答的鲜红衣袍渗着水,在地上留下了一摊浅红色的水迹,他今天的厄运终于要流的差不多了,拜厄朝外面天色看了一眼,夜色深深,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时间过得好快,拜厄将身体蜷缩在椅子里,宽大的袖口犹如两条血红瀑布垂落下来,其中一只苍白的手往衣袖里掏了掏,拿出了那颗凝成实质的幽绿魂火,原本亮堂堂的屋内顿时染上了一层幽绿的光,照的拜厄面容有些阴郁。
“还给你,你的忙我帮不了。”拜厄开门见山,将那颗珍贵的礼物扔给了路德维亚。
幽绿的魂火顿时如烟花炸开,纷纷飞进路德维亚的身体里。
路德维亚微微皱眉:“报酬不够?可以商量。”
拜厄摇了摇头:“其实答案早就在你心中,何必自欺欺人,再问我一遍。”
“那个镜子是我留给半人马的不错,但是作用却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拜厄语速缓慢的说道,将潮湿的带着血腥气的碎发捋至脑后,露出一张端正的脸,可惜脸上血色碎纹太多,多了几分狰狞之感。
“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忘记的差不多了。”
拜厄觉得自己的记性有点不好,他太久没说话了,因此语调有点怪异,但因为很缓慢,所以可以让路德维亚听得很清楚。
“对了,路德维亚,你吃过火锅吗?”
路德维亚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是说在王宫宴会那段时间,小殿下想请我吃的那种食物吗?”
拜厄听了这话,立刻耸拉着肩膀:“这样啊,小殿下还请你吃过。”
“我没去赴宴,没有吃过。”路德维亚不懂拜厄这会精神怎么又好了。
“我吃过,有点辣。”拜厄走下椅子,拖着血红长袍来到路德维亚身边,伸出手:“那个镜子我看看。”
路德维亚将那俄浦尔蝶镜拿出来放在拜厄手里。
“坏的好彻底,里面厄运一点也没有了,我明天把它修好让你死心。”拜厄随手就把镜子收到了自己袖口,而后返回椅子上,屈膝坐着,一看就不准备挪窝的样子。
“这间屋子给你了。”路德维亚起身,走到了门边,想打开房门,听见了后面拜厄的话。
“路德维亚,我以前见过你。”
路德维亚转过头,凝视着拜厄那张脸,回想了一下,除了在深渊里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其余的没有印象。
“很早以前见过的。”拜厄回忆了一下:“圣战期间,深渊之门经常开启,大恶魔们来来往往,我也伪装在里面,先是回到艾泽瑞克干了一件坏事之后,就在远处看到了你。”
“那时候的你。”拜厄手斜撑着头,姿势愈发怪异:“万众瞩目,光辉闪耀,当时有一群游吟诗人在歌唱你的容貌是神迹。”
“后来人类赢了,不过你们龙族也没捞到什么好处,人类就是这样子,有用的时候把你当做神明供起来,没用的时候就丢掉,虽然说最后的胜利有你很大的功劳,但是时间一久,谁还会念你的好,更别提最后你还拉着那么多人类为你陪葬,恐怕他们到最后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死在战场上才好。”
路德维亚嘴角泛起冷笑,容颜瑰盛,气势越发凶戾骇人,暗金眼眸泛着择人欲嗜的色泽:“算计不是人类独有的本事,美梦谁都会做,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做。”
“他们想奴役龙族,想一家独大,我就要掀了他们的老底,让他们夜夜睡觉也不能安稳。”
拜厄拖着血红长袍走到路德维亚不远处,突然问道:“那时候为了拯救艾泽瑞克献祭自己的血肉,然后亲眼看着自己血肉融化是什么感觉。”
路德维亚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忘记了。”
只留下拜厄一个人在屋内。
他怔怔凝视着窗外的大雨,随着明日即将到来,他的血袍再次浸出鲜血,丝丝缕缕,源源不绝。
第二天。
大风族长看见拜厄,瞪大眼睛使劲瞧着,手哆嗦的厉害,西洛伊都担心他会晕了,当然了,如果晕血的人见到屋内的惨状,一定会晕了,因为房间木地板上全是血。
青叶也是瞪大眼睛望着突然出现的客人,他记得这是路德维亚殿下的房间啊,怎么变成这个人住了。
“青叶,你,你先去准备午饭,对了,弄好一点。”大风族长反应过来,连忙跟儿子说道。
“阿蓝,修斯,你们也去厨房帮忙,今天中午弄火锅吃,记得是辣锅啊,修斯你不吃辣点话可以吃骨头菌菇锅。”西洛伊让他们也去。
大风族长顾不得儿子,望着他们一族的大恩人,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屋里的拜厄拖沓而来,很是抱歉:“不好意思,房间有点乱。”
西洛伊望着一地板的血洼子,有点发愁:“拜厄,你怎么一天到晚流血啊。”
拜厄更不好意思了:“我收拾一下,你们等会再进来。”说完,血红衣袍无风自动,地上的血蠕动起来,进入了他的衣服里。
“等吃完饭我再找个安全的地方埋下这些血。”
然后对着大风族长缓慢说道:“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你不用再插手这件事,你们祖先以前对我有点恩情,所以我借镜子给你们使用,现在两不相欠。”
“之所以这么久不来这里和你们说明白,是因为懒得出门。”
大风族长有点茫然,他刚想说什么,拜厄背对他挥了挥手,他只能走了,心情有点怅然若失。
“小殿下,进来啊。”
西洛伊拉着忒尔迪斯进来,屁股刚坐下,路德维亚带着索拉也来了。
拜厄将镜子放在桌上。
拜厄随手一挥,猩红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浸在破碎的镜子里,而后,原本在大堂树桩上玩耍的俄浦尔蝶飞到拜厄旁边,西洛伊只瞧着拜厄随手一抓就把那只俄浦尔蝶拍进了镜子里,水波纹荡漾,镜面如初了一小块,而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拜厄做的漫不经心,原本就七八只小家伙,马上去了一半,其中一只歪歪扭扭的飞到西洛伊的指尖,害怕的翅膀乱颤,躲在西洛伊的手里,光晕哗啦啦的掉。
拜厄停下手,望着最后一只俄浦尔蝶。
镜子已经修补的只剩下一块裂痕。
西洛伊有点为难。
这是那个第一只飞到他指尖的小家伙。
“小殿下,喜欢这只?”拜厄摆弄着几乎如初的镜子,镜子中倒映出他的脸,拜厄的手微移,不想看见自己。
“没有它,镜子还能修好吗?”西洛伊要先弄明白这个问题。
“可以,就是多花一点时间。”拜厄看向路德维亚,说道:“其实现在镜子就能用了。”
路德维亚将镜子拿过来,镜中的人纤毫可见,没过一会,镜子发现了变化,西洛伊和忒尔迪斯将头凑到镜边,把镜子挤的满满当当。
剩下的唯一俄浦尔蝶被拜厄收到了袖口里。
“这镜子里封存着我对艾泽瑞克的记忆罢了,那些恶魔没什么大本事,被我附着在上面的诅咒拉进了镜中的世界,因为诅咒的原因,他们的灵魂在镜中世界饱受折磨。”
拜厄目光看向外面,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心心念念的火锅怎么还不来呢。
西洛伊望着镜子里阳光明媚,热热闹闹的一个富裕城镇,心生羡慕。
他偷偷看了一眼路德维亚,发现他眼眸黯淡了一瞬,镜子开启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里面的世界是虚假的。
没有了血肉之后,路德维亚其实一直在以灵魂看世界。
因此他也看出了镜子的世界实际晦暗阴森,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美好。
那个无意间进入这个镜内还侥幸醒来的大恶魔估计还没有走到这个城镇,毕竟一个人的记忆可以很大。
“我们走吧。”路德维亚将镜子翻转,镜面朝下,起身离去。
索拉站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主人。
西洛伊把镜子还给拜厄。
“小殿下,等会吃火锅啊。”拜厄认真说道。
西洛伊摸了摸耳朵,他对这句话已经很熟悉了。
“我出去一趟啊,回来就吃火锅。”
西洛伊跟在路德维亚身后,觉得自己实在不会安慰人,外面仍在下雨,淅淅沥沥的。
路德维亚站在山顶,望着下方密林雾气。
虽然路德维亚此刻表情仍然淡淡的,但西洛伊总觉得他充满了疲惫和失望。
“小殿下。”路德维亚忽然看向他:“你过来。”
西洛伊走近路德维亚,路德维亚指尖凝聚着一点金色光芒,他低头俯视着西洛伊,轻声道:“送你一个礼物,过两天就会消失,让你看看我眼中的世界。”
西洛伊睁大眼睛,只感觉眼球一凉,他捂着左眼,像滴了一滴眼药水,路德维亚指尖的金色光芒已经消失。
“索拉,走了。”
西洛伊眨了眨眼睛,不得已将左眼闭上,路德维亚犹如一团金色的太阳光芒,刺的他眼睛快睁不开了。
西洛伊右眼望着路德维亚离去的身影,觉得好神奇,转头用左眼一看,忒尔迪斯浑身泛着水绿光芒,柔和亮眼,像是春天枝头的嫩芽。
西洛伊心情大好。
而另一边。
拜厄将剩下的俄浦尔蝶拿出来,从指尖流下的鲜红很快染红了它,俄浦尔蝶被困在手心里。
“你明明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为什么怕我?”拜厄不理解,然后张开嘴巴吃了它。
他拿出俄浦尔蝶镜,继续观看镜中世界。
原本热闹富裕的城镇,火光冲天,人群混乱逃跑,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天幕,一个身穿鲜红长袍的怪物在满是鲜血的地上歪歪扭扭,蠕动许久,终于拼凑好自己的身体从黑暗处爬了出来。
拜厄望着曾经的自己,心里有点着急,小殿下怎么还不回来,火锅怎么还不来?
拜厄趴在桌上,忧愁的叹了口气。
也许,这就是等好朋友吃饭的烦恼,好朋友不来,怎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