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简邪按照正常时间起床。
不正常的是, 今天有人接送。
他按照家长会的规定穿好校服，系好领带，才背起书包出了门, 就看到停在别墅门口的轿车。
窗户是摇下来的, 驾驶座上的人有一张相当熟悉的脸。
简邪：“……”
——吴清禾。
原本在对着电话愁眉苦脸，感觉到了简邪朝自己投来的目光, 立刻放下手机, 整理了一下西服领带。
不是管理局的统一西装制服，白衬衫配黑西装, 充满了单调社畜风味。
哪怕简邪不关注品牌，都能从吴清禾此时身着的衣服面料，轻易分辨出它的来头。
这是一套裁剪精良的高奢西服。
再看车的标识，两个R重叠在一起, 价值不菲。
不像是它开得起的车。
简邪微微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
简邪将自己的学生角色和管理局临时工分得很清楚，在他正常上学时间段, 他不希望里世界那一面随便接触他, 也算是他对自己一去不回的正常生活一点小小的安慰。
如果是会议的话, 发消息就好了。
“你来了。”吴清禾故作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方向盘, 然后才说道, “我是因为——”
就在这时，秦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
【是司机。】
直截了当。
连一点面子都没给墙头草留, 祂直接就道出了它来这里的原因。
简邪：“……”
“——因为家长们都会开豪车。”
吴清禾心道，它还没真的去过简邪的学校, 没法判断那些家长到底什么级别的, 就随便开了一辆还过得去的车来。
秦擢交代它办的事,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它不容许任何环节出差池。
然而，在它期待的目光下，简邪顿了顿：“……能换一辆车吗。”
“为什么？”吴清禾道。
如果只是送他上学，倒是没问题。
就是这个车……简邪嘴角抽搐了一下，有开超跑去上学的吗？
能够开得起这辆车的人，绝对非富即贵。
而这和简邪平时在学校表现出来的家庭情况大相径庭，往坏一点的方向想，很可能会引来在场有人的瞩目。
见简邪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车前标识上，吴清禾先是愣了愣，立刻追问道：“你想要什么？我立刻换一辆。”
是因为，对车不满意？
难道它一向判断事情的精准直觉出了错，业务能力满分打了折扣？
简邪不是应该是那种不喜欢出风头的类型吗？它还特地挑了车库里价格相对亲民的那一辆车来。
想到这里，吴清禾有点懊悔：“要不我现在载你去车库吧，那位的所有车都在那里，你可以挑一辆。”
早知道应该提前联系一下，把要用的车提前选定，这样就不会出差池了。
它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闻言，简邪。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秦擢暂时没有实体，也没多少时间控制他的身体，居然买了一个车库的豪车。
也不知道应该评价为未雨绸缪，还是铺张浪费比较好。
但仔细想想，虽然祂没有透露出太多个人的真实情绪，但从细枝末节可以看出，邪神喜好奢侈、什么都要最好的，包括他们现在一起同居的别墅，里面的任何一个不起眼的摆件都价值不菲。
见简邪不说话，秦擢啧了一声：【多嘴。】
吴清禾瞬间噤声。
“……”
简邪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决定不要求太多了：“不用了，就这个吧。”
再耽搁可能就迟到了。
就算显眼一点……应该也没关系。
毕竟自己在学校里算是个透明人，不用那么自恋地认为会有人注意他坐着什么车来。
……
“你真的是，坐着那辆车来的吗？”
班长景晨难掩自己眼底的好奇，在简邪才踏入教室，还没坐稳的时候，就跑到了他的课桌前小声询问。
同时，他注意到教室内其他人也投来了目光。
简邪：……？
他看了一眼窗外，从他的位置可以一眼望见校门，吴清禾正准备启动车离开。
按照简邪的意思，他没有多在原地逗留。
……所以为什么他才下车，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些人就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我是听别人说的。”景晨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最前方，英语课代表正背对着他们，“就是那群人。”
当初散播简邪偷了手表的谣言，就是从这小圈子里传来的。
曾经试图霸凌他又丧命的那三人，就是其中的一员。
景晨曾经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深知这群人有多么恶臭，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对所有人指指点点，真以为地球得围着他们转，所以没多久他就不再和他们来往了。
非要他评价，不过井底之蛙而已。
尽管景晨的声音压得很低了，但现在还算早，所以教室里没几个人，和简邪说的话就被耳尖的人听了个七七八八。
其中一人转过身，歪着嘴笑了，眼神很轻蔑：“是啊，我们都很好奇，那车是你家的吗？”
言语中尽显讥讽之意。
“该不会是租的吧，听说有这种业务呢。”
“哈哈，周彻云也真够倒霉的，成绩被一个爱慕虚荣的人压了一头。”
景晨看不过去他们这个态度，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但家教不允许他说脏话，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道：“你们也好意思说，爱慕虚荣这个词语是给你们量身定做的吧。”
这个家伙提到了周彻云，看来不是突然发难。
要知道昨天周彻云来找简邪，两人又一起去了办公室，加上他有意无意的暗示，许多人都猜测简邪的成绩可能有问题，所以才得了这个名不副其实的年级第一。
尽管景晨全力佐证，班里正常人也都愿意相信简邪，但其他不了解他的人却听信了这个谣言。
毕竟周彻云都得了将近一年的年级第一了，怎么可能突然被人反超？
“行吧，那我就是爱慕虚荣。”那人觉得他的反击简直不痛不痒，态度更加轻蔑了，呵呵冷笑，“不过，景晨你也要小心点，别因为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所以就被利用了同情心。”
景晨他们还是不敢得罪太过，但简邪，他们阴阳怪气起来可以毫不留情。
毕竟谁都知道，简邪没有人可以依靠，就连家境不错的表弟周彻云都将他视作眼中钉，特地说了不需要顾忌他的情面。
甚至，在他们说他坏话的时候，周彻云冷笑一声，表情同样不屑。
正在得意之际，被他们视作可随意欺负的对象却看了他们一眼，眼底情绪捉摸不透。
不需要任何一句话，只是一个漠然的眼神，却已经让这群人通体生寒。
毛骨悚然。
而人一旦陷入恐惧，就会下意识的寻找主心骨，几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全程保持一言不发的英语课代表身上。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注意到，对方居然全程都没有参与这次的霸凌。
不但如此，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身体僵硬，一副恨不得消失的模样。
这群人没多团结，简邪一表现出不好惹，发泄口顿时换了人，都想要把刚才被吓到，心里充斥的怨气撒出来。
“魏晨旭，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人推了他一下，表情不虞，又斜眼瞥了简邪一眼。
暗示意味很足。
这是要他出头的意思。
“……”
就算如此，魏晨旭也没敢看简邪，只是扯了扯嘴角，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滚开。”他没好气，“你也配管我。”
“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在这时候发言的吗，现在装什么置身事外？”
谁不知道英语课代表是最讨厌简邪的，好几次都是他带头挑衅，其他人都在一边看热闹，现在突然摆出这副模样，让人觉得非常意外，心底更慌了，摸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魏家向来势利，难道说……
真的搞错了，这车就是简邪的？
可是，好几次家长会，也没有见到有谁来过啊？
“……”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尴尬的寂静，谁也不敢率先表态，心底都惴惴不安。
“没意思。”英语课代表突然冷冷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别被周彻云那家伙当枪使了，还觉得乐在其中。”
这句话落下后，察觉到简邪投来的目光，他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
几乎是立刻，魏晨旭的脑海中回想起了拍卖会发生的一切……
那些恐怖怪诞的怪物，以及令人作呕、极其血腥的画面。
虽然后面他的视野突然陷入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但萦绕在心中的惊悚感却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魏晨旭的耳边只能听到细碎的噪音，以及最后残留在视网膜上，无意间瞥到简邪从包厢走出的瘦削身影。
正是因为始终挥之不去，所以在他听到电梯启动的声音，以及后续的怪物的惨叫声后，对方的名字立刻就浮现在脑海。
这些，居然都是他做的……
也就是说，那些虫子根本就不是那个自称警察的人说的幻觉。
简邪实际上救了他两次，他还如此自以为是，殊不知那是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再想到那时候自己亲眼目睹他所去的楼层，联系到现在家长会开来的车，魏晨旭的神情不由变得极度复杂。
差距一旦过大，那些令人不齿的嫉妒，竟然在顷刻间消失一尽。
只剩下无力。
“……”
景晨皱了皱眉，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过了个周末，这家伙就突然变了这么多……”
他偷看了简邪一眼，却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真是冷淡。
似乎英语课代表的变化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只是作为不痛不痒的路人，所以不会有好奇心。
真不知道像他这种总是置身事外的类型，心底会不会有在乎的存在……
不知道景晨心底的想法，简邪面无表情，将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好。
从进入学校开始，秦擢就没有出声。
而他能感觉到，祂没有在他的身体或者影子里，虽然只是短暂脱离，却给了他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不知道祂在做什么……
只是一个家长会而已，又不是以前旧社会的结婚，两个新人还得分开，不能提前见面。
不过说真的，简邪完全想象不出来秦擢和那些家长坐在一起，听班主任讲述高效学习方法的模样。
这画面也实在是太违和了，如果有任何一个怪物看见的话，说不定会以为自己提前来到了地狱。
简邪的视线滑向了窗外，过不了多久家长会就要开始了。
他的座位位置不错，可以将教学楼外的景象收入眼底，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学校。
等下他们都需要去操场，参加动员大会，到时候领导和代表都会进行发言。
正巧，周彻云从走廊上满脸喜悦地迎面走来，和英语课代表擦肩而过，却意外听到了他对自己冷笑一声。
“……”
周彻云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父母昨晚对他即将作为优秀学生上台演讲的夸奖，心底很满意，自觉高了简邪一头，不由有些得意洋洋，按捺不住自己愉悦的心情。
看来那些谣言还是挺有用的，而且自己做交易的那个怪物也还不错。
否则，简邪怎么会丢掉这个出风头的机会？
不过……
魏晨旭为什么突然摆出这幅表情？周彻云不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教室内，想要找到答案。
哪想到，却直接迎上了剩下几人略显凶恶的质问眼神。
一下子就将他堵得哑口无言，心底的喜悦也丢了几分。
柿子还得挑软的捏，周彻云不敢直接问他们原因，于是将目光落在教室后排的简邪身上，挑挑眉朝他道：“早上好啊，简邪，又见面了。今天怎么过来的？还是骑自行车？”
明摆着，他是在明知故问。
周彻云的家庭条件不差，虽然和魏晨旭那些人相比差了那么一点，但在整个学校来看，绝对算是不错的了。
今天，他的父母特地请了假亲自开车送他来，就是为了给他参加家长会。
不像某人，住着破房子不说，上学还得扫共享单车，实在引人发笑。
所以说，同人不同命。
话音落下，他本以为教室里的这几人也会像平时那样露出讥讽的表情，哄笑着应和他的话，但回应他的却是比刚才还要可怕的寂静，这群人只是无声地看着他，好像他刚才说了什么极度愚蠢的话。
班里有几个同学虽然不站队，却也听了全程，没忍住，发出了几下嘲讽的笑声。
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连大家都知道的消息，都没有人跟他说一声吗？这人缘还是有够差的。
周彻云：“……”
他正要发火，却在触及简邪的眼神后瞬间气息一滞，嚣张气焰被迎面一盆冷水当头浇熄。
漠然。
对方……似乎是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来了，恐怕连他最开头的问题都没有听清，就像昨天一样。
——这人，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嘴唇颤抖，越发觉得难堪，更是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发笑。
“既然这样，我也不和你浪费时间了。”周彻云冷笑，强撑着脸皮道，“我还要去准备年级第一的发言稿，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认真听我的学习方法，不要做那些投机取巧的事情了。”
就算真的是简邪自己考的又怎么样，反正等下他才是那个在整个年级面前上台演讲的人。
谣言总会发酵，到时候是整个学校的人都会对他的成绩议论纷纷。
现在无视他倒是轻松，等过了几天，看他还能怎么无视其他班的人，在他面前维持这副淡定到可恨的模样。
一旦简邪的心态崩了，成绩恐怕也维持不住，那就更有理由说他的成绩造假了。
话音落下，他注意到简邪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周彻云得意一笑，自认为在他面前扳回了一层，脸上尴尬的表情消散了不少，变回了自以为冷淡的模样。
“……”
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简邪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了肩膀，落在了他的身后。
不仅是他，周彻云注意到班上许多女生的眼睛亮了起来，甚至就连一些男生也忍不住看向了相同的方向。
难道……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从身后传来，他几乎丧失自尊，想要就地跪下。
同时，那种阴森的气场更是毫不遮掩地向他席卷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周彻云甚至隐约听到自己脖子上带着的吊坠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似乎只不过是被对方靠近，就已经被无情的业火残忍灼烧，几近烧毁成灰烬。
就连周彻云自己都隐约地感觉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传来阵阵剧痛，他本以为自己起了水泡，在疼痛难忍之际朝自己的胳膊看了一眼，却发现上面一切正常。
……是幻觉吗？
他踉跄着转身，被门框绊了一下，终于看到了在他身后的人的全貌。
对方身着一身裁剪精良的西装，虽然是在经典不过的款式，乍一眼看去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但穿在他的身上却足够引人注目，配合周身异乎寻常的超脱气质，令人见之难忘。
在那张精致的不似真人的脸上，嘴角挂着一抹略带讥讽的弧度。
与此同时，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底，竟然泛着一丝不似人类的猩红色彩，让人心底一惊。
仿佛，这几乎要将他们皮肤撕裂的痛楚，只是他随手为之、率性而为的一个恶作剧。
周彻云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
——这张脸，他昨天才刚见过！
那时候对方被黑雾包裹，看不清具体身形，他唯一注意到的是那张与人类相比过于精致的脸庞，以及他微微垂下头，看向简邪的专注视线，仿佛一只被驯服了的凶残野兽，甘愿收起了利爪和尖齿。
他愚蠢地误以为这就是他，却忘记了是谁让他甘愿套上了枷锁。
除了简邪，其他人并不在他的豁免范围内。
因此，一切只是表象。
现在这一副热衷于看到别人的痛苦，并以此为乐的残忍的模样，才是他永远不会对简邪做出的真实天性。
“早上好，小邪，”众目睽睽下，秦擢的眼底只倒映着简邪一人的身影，完全无视了站在祂身前一脸惊恐的周彻云，只是微微勾唇，心情愉悦道，“我已经和你的班主任聊过了。”
简邪：“……”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把注意力先放在“小邪”这个新称呼上，还是应该在意秦擢说的和班主任聊过这件事。
……祂刚才，该不会一直在办公室吧？
简邪身旁，景晨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眼底流露出讶异。
等一下，这个青年到底和简邪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一副异常熟稔的模样？！
他从未见过简邪对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尽管，他没有对这个青年说一句话，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任何人都插入不进去的。
而他相信其他人也和他的想法一样，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简邪和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身上来回移动，心底的疑惑都要溢出来了，但却不能指望从简邪那里得到回答。
如果是做为父母家长的话，年龄差，看上去也不像……
哥哥？
可对方看向简邪的侵略性眼神，却像是在说两人之间的关系绝非如此。
“你不愿意做年级第一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当然没问题，”秦擢懒洋洋道，随后，祂挑了挑眉，语气相当目中无人，“不过做为你的监护人，我刚刚同意了班主任的提议——”
“关于如何把你养成的这么优秀，我应该有在全年级面前上台发言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