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从昨晚连夜赶来医院, 到现在太阳落下，夜色又降临，方糖整个人一直处于萎靡郁色的状态。
她去找了工地的负责人, 对方说当时是父亲自身原因造成了过错, 只愿意支付一部分的医药费，而且父亲工作的时间不长，对方还没有给他买保险。
还剩下大半的手术费，她家根本掏不出来。
方糖想尽一切的办法, 她发现自己毫无能力，病房里的父亲害怕要支付过多的医药费，已经提出要回家休养。
长长的走廊里, 光把方糖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乔汐来的时候, 看见方糖低着头，纤瘦的双肩塌下，手背上的绿色能量变成了4%。
她走到方糖的面前。
对方抬起头, 嘴角勉强拉起，“小汐, 你来了。”
“嗯。”昨晚陪同方糖过来看望她父亲，后来夜太深, 她便没有赶回B市，在酒店躺下来的时候, 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她一觉睡醒发现太阳快下山。
她睡了整整一天。
在酒店漱洗完，吃过晚饭后，乔汐便赶来医院。
“你待会回B市吗？”方糖打起精神, 努力展现出平常的神色跟乔汐聊天。
“嗯, 今晚回去。”乔汐一眼看透她脸上强撑的笑容, 她停顿了一下，才开口：“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方糖怔了怔，她惊愕地抬起眼帘，羞红了脸，她不知所措道：“需要的手术费用太多了，小汐你帮了我很多，我不能再麻烦你。”
乔汐对她很好，她不希望自己的事让乔汐烦恼，她也不希望让乔汐觉得她贪得无厌。
她是真的很喜欢乔汐这个朋友。
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乔汐眼里的麻烦。
乔汐看得出方糖是认真的，她有点错愕，她接近方糖，帮助方糖，动机并不纯粹，是要做任务。但方糖却很纯真，很珍惜她这个朋友。
乔汐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暖，她笑了，“糖糖，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家多有钱？你的问题对我来说，很容易解决。”
方糖低着头。
“你不希望麻烦我，但是方叔叔的脚不能再拖了。”乔汐还是第一次自己上赶着送钱的，感觉有点新奇，“如果是我遇到困难，你会帮我吗？”
方糖语气肯定，快速回答道：“当然，我一定会帮你。”
“我现在的想法跟你是一样的，所以，你不必心里有负担，是我想帮你。”
“而且钱不是白借，你不是在做兼职吗？以后慢慢还就可以了。”乔汐继续说道：“现在重要的是先把面前的困难解决掉。”
方糖的手紧紧拽着衣摆，才忍住想哭的冲动，她感激得眼睛通红。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乔汐回到乔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乔父今晚有商业宴会要出席，乔母陪同他去参加了。
至于赵雨惜，她还没有回来，因为急于完成任务，她一直在荒郊种树。
暴富告诉她，赵雨惜现在已经栽种了120棵树。
乔汐有点惊讶，对比起以前，这一次赵雨惜的效率确实高了不少。
果然，熟能生巧。
乔汐正准备上楼，赵雨惜正好回来了。
她一身长袖长裤的运动服，劳作了一天，她身上出了不少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才一天没有见，乔汐觉得对方黑了不少，之前赵雨惜的皮肤还算是白净，现在有点暗黄。
“小汐，你回来了。”赵雨惜扯着唇角打招呼。
现在，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乔汐，她累得腰酸骨痛，脚上，裤子上沾了不少泥巴，衣服也有种味道，头发凌乱松垮垮地挽着，整个人狼狈不已。
她的目光落在乔汐的手上，手指纤细泛着浅浅的粉色，根根如白玉，而她因为长时间握着锄头挖坑，最近手上长出了不少茧。
再看看面前一身精致漂亮裙子，小脸雪白，浑身透着清爽灵气的乔汐，赵雨惜只觉得很刺眼。
再忍一忍，只要这一次任务成功，她之前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回到房间，乔汐原本想打电话给陆惑，然而她突然接到电话，乔父乔母的车子在回程的路上被酒驾的司机追尾，车子发生了碰撞。
她眸色凝住，赶紧赶往医院。
一路奔波，乔汐去到医院的时候，她看见站在病房外的管家，“我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大小姐，先生和太太在在里面，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没有事。”
乔汐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开门进去，便看见半躺在病床上，精神气色跟往常一样的乔母，还有坐在一旁的乔父。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样了？”她赶紧走过去。
“小汐来了，是不是把你吓坏了？”看见女儿的小脸苍白，乔母赶紧安抚着她：“我没什么事，只是撞到头，你爸爸太过紧张，一定要我在医院里观察一晚。”
乔汐认真地打量一番，确定父母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路上碰到醉驾的人，来不及避让，车子碰上了。”
乔汐不得不多想，“是意外还是有心人所为？”
乔父没想到女儿会这样问，但他很满意女儿的反应，毕竟乔家家大业大，女儿有小聪明是好事，至少能防有心人，“这件事已经有交警处理，我也会找人调查清楚。”
乔父性子谨慎，他早已经派人去详细调查，毕竟，在生意上，乔家的敌人并不少。
乔汐相信父亲的能力，听到他的话，没有多说什么。
夜里，乔汐决定留下陪妈妈，乔父离开去处理车祸的事了。
看着女儿躺在身旁，乔母摸着她的头，脸上是止不住的柔和笑意，“小时候，你这么小的一团，躺在妈妈的怀里，转眼间，这么快就长大了。”
她一直捧在手心上疼宠的女儿，一转眼就长成了明艳动人的少女。
乔母顺抚着女儿的头发，“妈妈不要求别的，只希望你永远快乐，就算就将来我和你爸爸老了，你身边也有很疼爱你的人。”
只要想到将来女儿有可能离开自己，乔母的眼睛开始酸涩。
乔汐的身体向她挪近，亲昵地撒娇，“妈妈对我将来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要爱你，疼你，事事以你为先。”这样乔母才放心把女儿交给对方。
乔汐试探道：“其他方面呢？会有要求吗？”
乔母用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鼻尖，笑了，“傻孩子，是你挑选对象，只要你喜欢，对方是真的爱你，人品没有问题，妈妈和爸爸是不会有意见的。”
她和丈夫只要女儿过得幸福快乐。
“不过，小汐，你现在还小，等过几年再思考这些事也行。”乔母并不想这么快就把女儿交给别人。
乔汐眨了眨眼，所以，以后爸爸妈妈知道她和陆惑在一起，会反对吗？
第二天，乔汐一直待在医院里陪乔母检查身体。
乔母的精神气息很好，脸色红润，“我就说我的身体很好，一点事也没有，你爸爸非要我做全身检查。”
“爸爸是担心妈妈。”乔汐替爸爸说话：“爸爸刚才一直在外面等着，我看见他很紧张。”
乔母不由得笑了，她语气带着几分噌意，“他就是太谨慎了。”
等在外面的乔父看见妻子和女儿都出来了，他硬冷板正的脸容这才柔和下来，“怎么样？检查报告出来了？”
乔母的手被丈夫第一时间牵住，当着女儿的面，她瞪了丈夫几眼，然而对方一贯最会装傻，她都气笑了，“出来了，我们回家，我身体这么好，别占用医院资源。”
乔父听到妻子的话，脸上的神色才彻底放松下来，“好，我们回家。”
乔汐跟在父母身旁，她听到父亲说道：“昨天的事已经调查清楚，是意外，醉酒的司机参加喜宴，喝了不少酒，不顾朋友的规劝，他坚持开车。”
乔母听得皱眉，“国家一直都宣传不要酒驾，怎么总有这些害己害人的人。”
她很生气，“这一次我们幸运，没有受伤，如果是出了什么事，他就一辈子别出来祸害人了。”她对丈夫说道：“他撞坏我们的车子，该怎么赔偿就怎么来，该受什么惩罚他就受着，别指望能轻易混过去。”
乔汐赞成乔母的说法，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以后才会谨遵交通规则。
她跟着父母上车，准备回去漱洗换身衣服，然后去找陆惑。
两天没有见陆惑，现在她身上只剩下3%的金能量，只能续命9小时，她需要去到陆惑的身边。
车上，乔汐坐在父母身旁，突然，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昨晚睡觉的时候为了不打扰妈妈休息，她特意调成了静音。
是陆惑打来的。
乔汐有些紧张，她用余光看了旁边的爸爸和妈妈一眼，她默默地按了拒绝接听。
然后，她发信息过去：不方便接电话。
手机没有再响了。
乔汐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陆惑竟然主动打电话给她，可惜她不能接听。
她才哄骗成功，让陆惑同意跟她在一起，如果被父母发现，他们不同意的话，她和陆惑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太容易被拆散了。
乔汐可不想自找麻烦，等以后有适合的机会，她才会告诉父母她和陆惑在一起的事。
小房子里很安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这两天熄火乖巧的不少，也没有到处乱蹦乱跳。
此时，它乖乖地坐在主人的腿上，红红的大眼睛看着主人同样红红的眼睛。
陆惑放下手机，看着上面婉拒的短信，仿佛在他意料之内。
他还是成为了一个麻烦，她并不希望他打扰她。
凌乱的刘海遮挡住了少年的眉目，他的眼眶通红，就连眼尾也透着红。
他应该有自知之明的，一个双腿不能行走的怪物居然妄想让人喜欢，是真的可笑。
陆惑单手捂着眼睛，薄唇勾起，自嘲地笑了笑，这一天本就会到来，他只是幻想不要太快而已。
滚烫的泪珠子顺延着指缝滴落，熄火乖乖地用脑袋去蹭陆惑。
夕阳一点一点在天边沉没，直到最后的余光消失，夜色来临了。
室内的光线昏暗，吞没了少年孤冷发僵的身影。
乔汐推开门，看着满室的黑暗，她有点惊讶，“陆惑？”
黑暗中，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浑身绷紧。
“陆惑，你在吗？好黑啊，怎么不开灯？”乔汐走进去，她伸手想要按灯的开关。
漆黑中，陆惑的声音哑哑的，像是滚过沙子，“不要开。”
乔汐微微一愣，“你在啊。”听到他的话，她没有按下开关。
“屋里这么黑，我都看不见你了。”乔汐摸黑寻找陆惑的身影，“你在哪里？”
好一会儿，陆惑的声音才响起，“这里。”
“你今天在弄什么，怎么不开灯？”
借着窗外的月色，她隐约看到了少年的身影，她走过去。
陆惑沉默着。
乔汐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惩罚般，她直接在他的腿上坐下。下一秒，她感受到陆惑浑身僵硬。
“怎么了？”乔汐面对着他，光线太暗了，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只能隐约看到他的眼睛，过分的湿亮。
黑暗让人的五官变得灵敏，陆惑能清晰闻到女孩的馨香，能清晰感受到女孩的柔软，耳边她的声音更是轻轻柔柔的。
陆惑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两天他已经不止上百次幻想她的出现。
突然，女孩伸手捏住他的脸两侧，拉扯着，“陆惑，说话，你怎么了？”
微痛传来，他清醒地知道，身上的女孩并不是他的幻觉。
他主动抱住了她，手臂一点一点收紧，发僵的身体一寸一寸软化，“你两天没有来找我。”
少年的语气带着的几分委屈，乔汐听出来了，她觉得稀奇，赶紧解释：“这两天发生了不少事，我一直在忙，没有时间来找你。”
话刚出口，乔汐莫名觉得自己像渣女。
陆惑的头搁置在她的项颈侧，脸贴着她的肌肤，漆黑的眼睛里幽深又晦暗，他小声地低喃道：“你今天挂了我的电话。”
乔汐觉得自己更渣了，听不得小可怜这样委屈的语气，“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爸爸和妈妈就坐在我隔壁。”
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她又快速解释，“不是你见不得光，是我爸爸妈妈觉得我现在还小，不希望我太早谈恋爱，我好不容易跟你在一起，总不能没几天就被拆散。”
半晌，光线昏暗中，陆惑哑哑的声音钻进乔汐的耳洞里，“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短短的两天，他重新跌落到阴沟里。
“我以为，你厌恶了我。”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恶心，再也不想见到我。”
陆惑的气息滚烫，一声一声地在她耳边委屈地抱怨着，乔汐的心尖像是被狠狠地拧了一下，痛意密密麻麻袭来，“怎么可能。”
她惊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陆惑的手在她细腰上收紧，“你看见了我的尾巴。”
即便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说道：“汐汐，我是怪物。”
一个双腿不能行走又丑陋的怪物，尤其是丑陋的尾巴，他自己也觉得恶心。
就算乔汐厌恶他，不要他，他觉得是正常的反应，他不会怪她，毕竟没有人愿意跟一个怪物在一起。
“你不是怪物。”乔汐听不得少年的卑微语气，“在我眼里，你依然是陆惑。”
还记得在他小时候被关进狗屋时，她给他讲过一个人鱼王子和小女孩的故事，那时候瞎编的话，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实现了。
陆惑竟然是小金鱼，他这样好看，肯定是鱼中的王子。
这一次，乔汐坚定地告诉他，“你的鱼尾巴很好看，一点也不丑。”
乔汐稍稍推离他，她的手捧住他的脸，指尖蹭到了他脸上的湿润。
她瞬间意识到，他哭了。
指尖像是被烫了一下，乔汐的心尖又被狠狠地拧着，痛得慌，她难以置信，“陆惑，你哭了？”
少年低哑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哭腔，语气很肯定，“没有！”
黑暗中，小叶芽悄悄冒了出来，不断摇晃着。
乔汐的指尖轻轻地按着他的眼尾，也是湿湿的，她觉得好笑，她可没有欺负他，小可怜是自己欺负自己，还自我攻略哭了。
“陆惑，我想看看你的尾巴。”
陆惑拒绝：“不看，丑。”
“不丑。”乔汐凑近他，唇落在了他发红的眼尾处，少年浑身一颤。
柔软的触感传来，他的眼尾发着烫！
“尾巴怎么才会露出来？”乔汐可想看了，她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骄傲，“全世界只有我的男朋友拥有鱼尾巴，其他人的男朋友有吗？”
他小心翼翼捂着的秘密被发现，而女孩并没有因此远离他，没有讨厌他，怀里的乔汐香香软软，她心疼地亲着他的眼睛，还会甜甜地夸他那丑陋的尾巴。
陆惑觉得自己在做梦，在做一个渴望，奢望很久很久的梦。
“快点。”乔汐提要求，“我要看鱼尾巴。”
听着女孩催促，黑暗中，陆惑湿亮的眼睛还红红，眼底的绝望褪去，而是藏着几分羞耻。
他的唇角微抿，安静的夜里，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加重，响声如雷。
他低下头，薄唇落在了女孩的唇上。
上一次，他只是亲了她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尾巴便不受控制地露出来了。
当时，他羞耻得想立刻死去。
唇突然被压着，乔汐惊得瞪圆了眼睛，感受到少年唇上的颤抖，还有腰上他的手臂收紧，她弯了弯眸。
陆惑生涩得很，只懂得唇碰着唇，唇轻轻地磨蹭着她的唇。
好一会儿，乔汐耐心不足，她的牙齿微张，直接轻咬了一下他的唇。微微的刺痛传来，陆惑忍不住闷哼，他的唇微张，下一秒，女孩软软的舌尖钻了进去。
感受到那极软，湿热的触感，陆惑几乎要疯了，他第一次尝到这样的滋味。
一瞬间，他像是克制不住，浑身发颤。
少年的双腿变成了鱼尾巴。
乔汐感受到了异动，她故意顶了顶陆惑的门牙，在他想要纠缠过来的时候，快速退了出去。
“陆惑，你的尾巴出来了？”
黑暗中，少年清俊的脸红得厉害，他努力板着脸，“不是。”
头顶上的小叶芽又冒出来了。
乔汐才不相信他的话，她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下的触感变得不一样了。
她伸出手，往下而去，入手是滑滑的，冰凉的触感。
果然，是鱼尾巴。
上一次乔汐处于震惊，根本没有来得及做什么，这一次，她好奇极了。
她推开陆惑搂在她腰上的手，她从他身上下来，“我想开灯看你。”
陆惑怀里空荡荡的，他并不想让自己丑态暴露在她的眼前，“不要。”
乔汐哪里愿意听他的？
她摸黑走去按下灯的开关。
然后，乔汐谨慎地把门锁上，把窗紧紧关闭好。
回头时，她看见轮椅上的少年，脸色染着红晕，眼尾透红，眼睛湿亮，那金色的鱼尾巴垂在轮椅下。
啊，乔汐的小心肝疯狂地跳动，被面前的陆惑勾得一颤一颤的。
真要命！
乔汐走过去，在轮椅前蹲下来，她仰着小脸看轮椅上的陆惑，“我能摸摸它吗？”
“不能！”
原本漆黑的房子变得堂亮，陆惑唯一的遮羞布被撤掉，他唇角抿紧，扶手两侧的双手握紧，“不要摸，会脏了你的手。”
“但是我上次已经摸过了，刚才也摸了一下。”乔汐伸出手，软软的手掌心轻轻地贴上他的尾巴，“一点也不脏，一点也不丑。”
少年的身体发颤。
乔汐眉目弯弯地看着他，仿佛他是她的珍宝，“陆惑，我好喜欢你的鱼尾巴。”
陆惑漆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一直恶心，以为耻的丑陋东西，乔汐说，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