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陆惑愣了愣。
他举起右手, 只见五根手指的上半截指尖变得透明，像是不存在。
一瞬间，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恐怕今天是他消失回去的时间。
陆惑垂下眼帘，翘长的睫毛脆弱地轻颤了几下, 他不想那么快消失。
今天正好是周日, 街道上的商店挂满了圣诞节的喜庆装饰, 门口还摆放着圣诞树，街道上还会有圣诞老人派礼物。
乔汐今天穿着一件月牙白色的长外套, 里面穿着一件浅浅杏色的柔软针织长裙。
为了约会，她今天特意还涂抹了甜甜蜜橘色的口红，整个人精神气色很好, 她原本就素白的小脸被冷风吹得红, 眼睛湿润乌亮，漂亮又招人喜欢。
她的手被陆惑牵着，配合着少年的步速, 乔汐慢悠悠地走在他的身侧。
“陆惑, 你累不累啊？”从车子下来，他已经陪着她走了超过三分钟的时间，之前三分钟是他的极限。
但少年勤奋练习走路, 硬生生逼迫自己能行走的时间提升到了三十分钟。
暴富告诉她，这有多艰难，非一般人很难打破系统的设定，但陆惑做到了。
大陆惑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里面搭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他的个子高, 整个人清冷又帅气, 惹得周围不少人频频回头。
“不累。”陆惑握着她的小手, 逐渐收紧，“不用担心我，累的话，我会停下来休息，不会勉强自己。”
他希望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在她的身旁，不让其他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她。
乔汐看了眼时间，“再走一会儿，我们找一个地方坐在。”
陆惑任由女孩微凉的小手往他的袖口里钻，“好。”
广场外面摆起了很多圣诞主题的小摊位，不少人在逛着，乔汐拉着陆惑过去。
“两位，要尝试挑战一下吗？二十块一次，抄写一千个字，不能有任何涂改，只要改一笔都算输，赢了可以把钱返给你们，而且得到我家的奖品。
乔汐看了眼其他在抄写的人，她的指尖轻轻刮了陆惑的手掌心一下，“要不你试试？”
抄写需要坐着，这样陆惑可以休息一会儿。
陆惑没有任何意见。
“老板，我男朋友挑战。”乔汐拉着陆惑在一个空位坐下来。
“好咧。”老板把抄写的一本书和一个干净的本子递给陆惑，“抄在上面，不能改任何一笔，不限时间。”
乔汐看过去，那是一本佛经，老板折叠标记了要抄写的一千字范围，她笑道：“这么简单，你肯定赢。”
陆惑的坐姿极为端正，他的个子也高，哪怕坐着，在一排的参赛者中，他的腰肢挺拔，笔直，很出众。
乔汐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抄写经书。
她才发现，他的字很好看，刚劲有力，笔画有锋，他神色认真，黑色的风衣挺括笔直，人与字一样好看。
周围的环境吵杂，在这样的环境抄写比的是耐性和专注力。
乔汐看见旁边好几个人被老板叫停，他们都有出错，老板将他们的本子收回去。
好像没有她想象中容易？毕竟在这样多人围观的环境，确实很难做到心静。
老板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每一位参赛者，只要抓到有出错，对方立刻收回本子。此时，他的视线就紧紧盯着陆惑，没想到一会儿，年轻人就写了这么多，而且书面干净整洁，比印刷的还要好看。
老板的脸色不太好看了，这意味着，他不光赚不到这位年轻人的钱，还有亏掉奖品。
他直接站在陆惑的面前，“年轻人抄写得不错啊。”
陆惑笔上没有停顿，腰肢挺拔得像青松，硬冷出众的眉目吸引了周围的人。
乔汐贴近陆惑，她俯下腰身去看他抄写的字。
“陆惑，你别受老板的干扰，很快就写完了。”乔汐眉目弯起，有点小得意，陆惑做什么事都很厉害。
女孩的发梢细软，还带着淡淡的清香，落在他的项颈处，有点痒。
突然，少年的笔一顿。
老板瞬间精神起来，笑道：“年轻人，你输了。”
陆惑放下笔，他伸手去握住旁边女孩的手，“我输了。”
“还要来一次吗？不过要重新付钱。”老板笑呵呵地收回本子，他还是头一回碰上客人的字写得这么好。
“不用了。”陆惑站起来，牵着乔汐离开。
“啊，你怎么突然输了？”乔汐缓慢地反应过来，她还没有看清他哪里写错了，“是我刚才说话影响你了？要不，再玩一次，我一定不吵你。”
寒冷的风吹来，陆惑将旁边的人儿往自己的身边拉近，两人的身体紧挨着。
他摇摇头，“不参加了。”
乔汐仰起小脸看他。
陆惑低眸看她，漆黑的眼睛里全是温柔醉人的光，“因为，我心乱了。”
在她面前，他的自控力就是笑话。
周围的吵闹声，乔汐听不到了，耳边只有她响动的心跳声。
小金鱼这是要她的命啊！
傍晚的时候，轮到了乔汐与小陆惑的约会时间。
冬天的夜降临得比较早，乔汐赶去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她按响门铃，好几声后，房间的门才缓慢打开。
乔汐推开门，她一眼看到门后，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陆惑，我来了。”
少年的脸色苍白，看见她，他紧蹙的眉心舒展，像是松了口气，看向她的视线灼亮又炙热，“汐汐，你终于来了。
他多害怕，在消失前，没有看到她。
“我先带你去吃饭，我已经订好餐厅了。”今天是圣诞节，每一家餐厅都火热，几乎没有位置，她早早提前预定了。
陆惑泛白发干的薄唇微微勾起，“好，不过可能要辛苦你了推我下楼。”
乔汐乖乖点头，“没问题啊。”反正有时候，她都会推他。
她预定的是一家吃粤菜的餐厅，距离酒店不会很远，开车过去只需要十几分钟。
餐厅的装横堂皇，风格偏向古典，又夹杂了现代的设计，处处精致优雅。包厢的装饰比大厅更加复古，室内还摆放着了屏风，私密性很好。
乔汐坐在陆惑的身旁，室内开了暖气，有些热，把外套脱下来了，露出里面浅杏色的针织修身连衣裙，她的身材好，穿这样的裙子，窈窕的线条尽显。
加上她雪白漂亮的小脸，真是好看得让人昏了头。
乔汐倒了两杯橙子汁，她把一杯放在陆惑的面前，把菜单也放到他的面前，“你看菜单上面有什么是你想吃的？”
陆惑穿着黑色的外套，冷白的脸被风吹得苍白，愈发显得冷酷。
他看向女孩，硬冷的眉目才舒展开，他把藏在衣袖里的手露出来，泛干的薄唇勾起，笑容温柔，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汐汐，对不起，恐怕我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吃饭。”
就在来的路上，他藏在衣袖里的左手也消失了，只剩下到手腕的部分。
“陆惑？”乔汐惊愕地几乎打翻手侧的果汁，“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的一只手只剩下手腕的位置，而另一只手只剩下一半的手臂，不见的部分像是消失了。
女孩神色慌乱，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他知道，她被吓到了，“汐汐别怕。”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刚抬起手，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不在了。
他脚踝以下的部分也在逐渐变成透明。
“别怕，我应该是消失，回去了。”少年清隽的脸上神色平静，他安抚着女孩，“从下午的时候就开始了这样了，我一度担心等不到你。”
陆惑庆幸，至少今晚的圣诞夜，他能陪她一起度过。
乔汐疯狂喊着暴富出来，“陆惑是不是要穿回去了？”
暴富的小奶音响起，“是的，主人，陆惑的身体正在缓慢消失，还有几个小时，他就要穿回去了。”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如果知道他今晚就要消失，她会多陪陪他的。
暴富小奶音带着几分委屈，“主人，你上次抽到的是神秘道具，不知道陆惑会穿过来，也不知道陆惑什么时候消失。”
乔汐的胸口发闷，她看向陆惑消失的手，“我不会害怕。”
灯光下，陆惑的眼睛漆黑又湿亮，“汐汐不怕我就好。”
他担心自己现在脸上带伤，双腿是瘸的，就连双手也消失的丑陋状态会让她觉得害怕和恶心。
乔汐伸出手。
她的手白白嫩嫩，不仅指尖泛着浅浅的粉色，就连手掌心也是浅粉色的，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陆惑的手，低头，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柔软，温热的触感传来，陆惑下意识想要把手缩回衣袖里，“汐汐。”
女孩抬起精致的眉眼，乌黑的眼睛里装满了他，“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翻菜单。”
“你点你喜欢吃的，我不饿。”他现在双手消失，没有办法吃饭。
“怎么会不饿？现在已经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乔汐的身体靠近他，“待会我喂你。”
“不用。”少年脸上多了几分羞耻，“汐汐，我不想自己真的像残废，就连都需要别人喂。”
乔汐摇摇头，“不对，不是你需要别人喂，是我想喂你。”
她说道：“如果是我想让你喂我，你会嫌我而不喂我吗？”
陆惑的眼帘轻颤：“不会。”
“我也不会嫌弃你啊，而且我还没有喂过人，你让我尝试一下？”女孩的眼里带着几分隐隐欲试。
“他也没有尝试过被你喂？”陆惑抓住了重点。
“没有。”
陆惑应下了，“好。”
乔汐就知道提起大陆惑，小陆惑必定会答应的，这两个幼稚鬼，明明是同一个人，还暗暗地看对方不顺眼。
饭菜上来后，服务员关上门，退了出去。
乔汐端起果汁到少年的唇边，“先润润唇。”
陆惑配合地就着女孩的手，喝了两口果汁，酸甜的滋味一下子冲进嘴里。
他刚把果汁吞咽下，下一秒，女孩柔软的唇突然凑近，她的眉眼一弯，唇落在了他的唇上。
软软的小舌尖舔去了他唇角处的果汁。
陆惑的胸口绷紧，脸上发热，女孩逗弄着他，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汐汐。”
乔汐退开，满意地看到少年眼底的慌乱。
一顿饭，两人吃得不快不慢，而少年被撩得脸红耳赤，却又无可奈何。
乔汐拿过纸巾，帮他擦了擦唇角，看着他眸色漆黑，被欺负得眼角泛着浅浅的红，她简直又爱又得意。
“我们走吧。”她站起来，推着陆惑离开。
街道上很热闹，远处高高的一棵圣诞树上挂满了闪亮的小灯泡，在冬夜里，特别耀眼。
乔汐带着陆惑去到游乐园。
今天是圣诞节，游乐园里也特别热闹。
乔汐陪着陆惑坐在了一个安静无人，观赏烟花的最佳位置。
她把小毛毯盖在陆惑的腿上，然后，她在他身旁的长椅坐下来，“还冷吗？”
夜里的风更大了，天气预告显示今晚会下雪。
少年侧过头看她，“不冷。汐汐，你打开我扶手上的袋子。”
刚才乔汐就好奇他的袋子里面装着什么了，她听他的话，把袋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的是之前他帮她夹到的小金鱼公仔。
“我把它遗忘在你这里了。”乔汐把小金鱼从袋子里掏出来。
“这是……”她突然发现，小金鱼的肚子上绣着她和他的名字。
乔汐惊讶出声：“这是你绣的。”她丝毫不怀疑，因为以前陆惑就帮她缝补过衣服，还学了绣小金鱼。
“我现在没有能力送你更好的礼物。”少年低垂着眼帘，藏起眼底的羞耻，穿过来时，他身上没有任何的钱，他只能花心思在其他方面，送她礼物。
这是他昨晚学着绣的，有点丑。
“谢谢，我好喜欢。”乔汐的指尖轻轻抚过小金鱼肚子上的两个名字，“陆惑，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乔汐把小金鱼抱进怀里，她的身体倾向陆惑，漂亮的红唇在少年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声音大得让少年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
周围没有人，乔汐能肆意妄为。
注意到少年的唇被冷风吹得泛干，乔汐从口袋里掏出了润唇膏。
她的一只小手贴上陆惑的脸上，让他侧过头，面对着自己。
“你的唇好干啊，我帮你涂润唇膏。”乔汐不接受反对，她拧开润唇膏，凑近了他。
陆惑的唇形极好，薄薄的，颜色浅淡，就算是微抿的时候，也让人想要亲吻，尝尝他唇上的滋味。
两人的距离很近。
润唇膏轻轻地描绘着他的唇，带着一股子甜甜的水蜜桃香味，这样的味道陆惑尝过，上次在关灯的房间里，女孩唇上就是这种香味。
陆惑下意识绷紧了下巴，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乔汐在陆惑的上下唇都涂抹上润唇膏，她注意到陆惑的小动作，不由得笑了，“想亲？”
少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紧回道：“不是。”
头顶上，小叶芽冒出来了。
乔汐忍不住笑出声，她收起润唇膏，主动凑近他，小嘴亲上了他的唇，一下子尝到了自己惯用的甜甜香味。
“汐汐。”陆惑的胸口绷紧得发疼。
唇线被顶开，陆惑再也不克制，狠狠地亲回去。
远处，“砰！”一声，整个天空被照亮了。
烟花盛开在夜幕中。
乔汐无力地靠在陆惑的胸口处，耀眼的烟花落在了她的眼底。
她不经意摸到，陆惑两侧的手臂也变成透明，消失了。
烟花散落，远处看烟花的人一阵喧闹。
乔汐听到耳边的少年说：“汐汐，我很高兴能提前遇到你。”
在他穿过来前，他一直以为，前方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期待，日子乏味又无趣苍白，他数着日子等死。
而现在，因为她，他开始期待未来，更甚至祈祷未来的到来。
她就像上天的馈赠，他空白的世界，被她一点一点染上颜色。
绚丽的烟花照亮了少年的眼睛，他眼底全是温柔之色，“我没有手牵你。怎么办，汐汐，我还想牵你的手。”
乔汐的眼睛有点酸，“没关系，我可以抱你。”
她的脸贴着陆惑的胸口，双手抱住了他劲瘦的腰。
烟花不断升起，盛开，映照得整个天空发亮。
陆惑低头，亲了亲怀里女孩的发顶，“汐汐，我的口袋里有一张圣诞卡。”
“嗯？”乔汐好奇地伸手去掏他的口袋，确实拿到了一张小小的圣诞卡，“里面写了什么？”
陆惑的耳尖有点热，他说道：“待会你再看。”
“好。”乔汐收下了小圣诞卡。
她抱着他，任由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少年的双腿逐渐变得透明，后来，一直往上。
乔汐觉得圣诞夜真冷。
烟花停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少年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他低头，亲了亲女孩的耳朵，他低沉的声音逐渐变哑：“汐汐，我会每天期待未来的到来。”
直到碰见你。
转眼间，乔汐抱着少年的双手扑空，小毛毯落在了地面上，她的身旁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乔汐打开了少年给她的小圣诞卡，上面写满：喜欢汐汐。
像是再也忍不住，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广场上的摆摊。
老板看着傍晚就开始坐在这里的少年，他一脸头疼的表情，对方已经抄写了很多遍经书，再这样被对方抄写下去，恐怕他的奖品不够发放。
“年轻人，你的女朋友呢？下午还看见她陪着你。”老板热情问道。
陆惑手上的笔没有停顿，他低着头，神色认真，“她有事。”
想到乔汐正和以前的他去约会，大陆惑的心更乱，才会继续在这里抄经书。
“圣诞夜，大家都是一对一对的，你自己一个在这抄经书，也太不应景了。”老板试图让眼前的年轻人离开。
陆惑没有应声，下笔的力度越来越大，快要划破纸本子。
突然，陆惑的手机响起。
老板看见，少年听着电话，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哪里还有刚才的冷酷？
电话被女孩挂掉后，陆惑放下手里的笔，他把本子还给老板。
“你不抄写了？”老板笑呵呵地说道。
“心乱，不写了。”陆惑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身姿颀长，带着一身清冷，出众又耀眼。
冷风吹拂着少年的衣摆，他的身影远去。
看见陆惑出现的那一刻，乔汐快步上前，一头撞入他的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抱着他，唯恐他在她眼前消失，“陆惑。”
陆惑将女孩收入怀里，“他人呢？”
“消失了。”
陆惑的指尖按在了女孩发红的眼尾处，“就这么伤心？”
“当然，哪一个都是你。”乔汐白嫩嫩的小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心里酸酸涨涨的。
陆惑看不得她为其他人伤心，哪怕那个人也是他。
他温热的指尖端起女孩的下巴，轻笑道：“汐汐，我觉得，你更应该……”他的唇欺上去。
陆惑的声音变得含糊：“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