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护食
忍让这种事, 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所以当五条悟提出要藏进直哉的影子里时，就算再不情愿，直哉也只能同意。
他小声警告道：“你不许随便出来。”
五条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随便挥挥手，“好啦好啦。”然后一猫腰就钻进了直哉的影子里。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直哉对自己影子的掌控力明显强了许多。他只是覆盖了五条悟一个人, 而没有波及到房间的其他位置。
再来一次, 直哉的感觉也没比第一次好多少。还是那种灵魂被撕开个大洞, 然后又被怪异的触感填补的感觉, 他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嘶……”好怪。
在确认过看不出异常之后，他朝门外喊话：“可以进来了！”
在外面等候的守卫总算能进来，向他说明情况。
就目前而言, 在潜在的威胁被排除之前, 直哉都必须待在这个房间里。这里的设施和用品一应俱全，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传唤外面随时待命的守卫, 但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离开。
这一点直哉早就从五条悟那里听说了，而且最值得吐槽的是, 有关‘潜在威胁’这一点……
最大的‘威胁’明明就藏在他这里！你们这群人根本就拦不住人啊！在外面守了个寂寞！！
他强忍着不适与发飙的冲动, 阴沉着脸对守卫说：“我知道了。”
守卫低头, “稍后直毗人大人会来探望您，更具体的消息会由他来向您传达。那么，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当觉醒了新的能力, 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咒力之后，直哉现在最明显的感觉就是——
——肚子饿了。
他揉着空空如也的胃部, 面带菜色地交代道：“麻烦给我找点吃的。”
怕对方不了解情况, 他还特地强调：“多拿点。”
“……”守卫想起了被提前交代的一些注意事项, 郑重地点了点头。
懂了, 多拿亿点。
他很快就带着直哉的要求离开了房间。
直哉的身后，五条悟忽然从影子里挤出一个头，小猫甩水一样抖了抖脑袋。
直哉大惊：“不是告诉你别乱出来吗？！”
“有什么嘛，都没有人在的。”五条悟撇撇嘴，“话说，你是给我多叫了食物吗？”
直哉这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个可能和他抢食的。
他有点不高兴，但还是秉持着礼貌待人的原则，不情愿地哼哼道：“你可以吃一点。”
他本以为五条悟会说一声谢谢，结果这家伙居然一副十分自然的样子，张嘴就来：“我不吃芹菜芋茎水茄子鲇鱼鲈鱼海鳗鱼……”
直哉额角顿时冒出一条青筋。
真是惯的这一身大少爷毛病。
他没好气地甩下一句：“你爱吃不吃！”
结果五条悟又拧眉：“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要是在五条家，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统统都会被严惩！也就是这家伙仗着自己看重他，胆敢这么放肆地对待自己。
五条悟已经选择性遗忘了他是怎么祸害直哉的，在他看来，那是自己大发慈悲地给了直哉一次弥补错误的机会。
什么错误？当然是欺骗了他，让他误以为对方是十影法的错误！
至于骗他的人到底是不是直哉……五条悟再次表示：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切都要符合他的心意。
离家出走来京都，见到的人也好，经历的事也好，就连一顿饭食，他都自然而然地用自己的标准对其进行着无理的苛求。
直哉从没见过这种傲慢到不可理喻的人。
赶又赶不走，打又打不到……他只能拼命调动自己的影子，一次次地把冒头的五条悟塞回去。
五条悟怀着一种玩闹般的心态，任由他一次次将自己吞噬，又一次次重新冒出头。
诶，就是玩儿~
直哉：“……”烦死了。
在这样一来一回的拉扯中，他居然还逐渐掌握了影子的一些使用技巧。比如说现在的他已经可以有选择性地决定哪一部分影子可以开发，哪一部分必须封死了。
与自己的身体一样，象征着四肢的影子是最容易控制的。直哉很快就熟练地封锁了这一部分，还能够让其按照自己心意产生些微的形变。
但就算是如此惊人的进步速度，也依旧困不住五条悟。
他的六眼可以随时判断出直哉的影子守卫薄弱的地方，并用无下限强行突破。直哉封锁了左手，他就从右手的影子里钻出来；封锁四肢，他就跑到躯干处，挑衅似的露出个脑袋：“略略略，抓不着！”
直哉：“……”
居然有种打地鼠的感觉。
两个人就这样看似玩闹，实则指导与练习地等了一会儿之后，直哉点的饭来了。
只见一辆上下两层的豪华餐车被推了进来，上面主食、肉食、蔬果、甜品，应有尽有，足足装了几十个盘子。
五条悟没见过自己一个人吃饭也能搞出这阵仗的，在五条家，通常是他想吃什么了就点，会有专人为他现做，从来不会像这样一大堆一起端上来。
他等到送餐的人离开之后，悄悄探出脑袋：“哇！禅院家对你不错嘛。”
先不管到底好不好吃，总之声势是做足了。任谁看了这辆豪华餐车，都说不出禅院家虐待直哉这种话来。
然而直哉急切地掀开盘子，表情居然有点失望。
他悄悄看了五条悟一眼：emmm……有点想反悔。
这些东西，他一个人吃可能都不太够，根本没有分给五条悟的余裕。
当着五条悟的面，他悄咪咪地用身体挡住几个盘子，试图不让他看到里面装着的吃的。
然而五条悟已经看到了，他从直哉的影子中‘嘿咻’一声蹦跶出来，丝毫没有察觉到直哉的抗拒，悠悠地走到餐车旁边。
他从小是在五条家金尊玉贵地长大的，生来就有一条挑剔的舌头。
直哉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已经捡起了筷子和碟子，有模有样地品鉴起来。
先夹一道前菜，稍稍炙烤过表面的帆立贝柱被一切为二，上面点缀着掺了果醋的萝卜泥和山葵叶。
贝肉入口温热，被烤得丝丝分明的表层下，是口感截然不同的鲜甜柔软。配合上料汁的清凉微酸，完全没有水产物的腥味，只有风味清新的甘甜。
五条悟咀嚼几下：“唔……不错的开胃菜。”
正好他从东京过来，一路劳顿，现在也有些饿了，干脆直接把筷子伸向下一道菜。
餐车上的摆放在直哉看来眼花缭乱，在五条悟手下却是井井有条。他很清楚每一道菜的顺序，该怎么吃，才能让风味层层递进，而不是互相掩盖。
前菜之后，是清口的莼菜豆腐，味道清淡，质感细腻。
下一道他把筷子放下，换上勺子，挖起了盛在茶杯里的新绿蒸。晶莹剔透的粉冻表面上有两片嫩生生的新蚕豆，底下埋着蒸得透亮的白萝卜和马蹄，水水的，脆脆的。
五条悟挖了两口就放下了：“我讨厌萝卜。”
刺身他压根连看都不看，牛肉薄片的煮物也是吃了两口就掠过。一道蟹肉和海胆的拌菜他吃了一盏，其余的菜品基本就没动过。
倒是饭后甜点的芒果鹅肝夹心饼，他蘸着配料用的野莓果酱，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这个好吃！”他倒是没彻底忘了直哉，还给他点了点自己认为不错的吃的，做出一副大方分享的样子。
直哉的脸都绿了：“……”这明明都是他的！是他的！！
禅院家给直哉准备的是典型的京都怀石料理，用料精致考究，分量倒是远远超出两人份，五条悟吃了好几样，餐车上的盘子也没怎么见空。
直哉眼睁睁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心里在滴血。
这都是他的饭啊……就这么被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糟蹋了。
但他已经放下话，说可以让五条悟吃一点，自然不能临时反悔。好在这家伙舌头很刁，胃口不大，吃了一会儿就放下了餐具。
直哉虎视眈眈：“你吃完了吧？”
五条悟：“？”
他下意识回答道：“吃完了……”
直哉带着恶人出街的气势，大步朝前踏出，“那我要吃了，不许和我抢。”
不知道厨房那边是怎么想的，各种各样的餐具给准备了好几套。他倒不用担心没有用的，随便捡起一双筷子就大快朵颐了起来。
五条悟看着他拿筷子的姿势，当即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再看那风卷残云的气势，半点不像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倒像是逃难十年的穷苦崽，见了吃的双眼直冒绿光。
龙虾肉、和牛肋眼、煮鲷鱼。各种顶饿的肉类先被他扫荡了一圈，连旁边配菜的稚鲇天妇罗都没放过。
然后是茶泡饭和荞麦面，明明是冷热不同的两种东西，直哉却像是完全不在乎一样先后吃进肚里，五条悟不禁怀疑他可能有个铁打的胃。
他拿勺子挖着吃的茶杯蒸，直哉端起来就一饮而尽，杯底的配菜被他嚼得清脆水响，咔嚓咔嚓很是好听。
几分钟不到，他就已经吃了五条悟几倍以上的食物，而且进食速度丝毫没有放缓，大有继续吃下去的架势。
五条悟惊呆了。
怎么说呢……进食中的直哉周围好像有一种慑人的气势，说好听点叫霸气侧漏，说不好听就叫护食。
他的形象还是在的，姿态端正，吃东西从来不张嘴嚼，餐具也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但他面前的食物就是在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消失了，整个人俨然化身为一台优雅的食物粉碎机。
五条悟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直哉要等自己吃完，谨慎确认过才开始吃。
他可以分享，但仅限于一定范围以内的食物。一旦他开始进食，那么旁人就绝不能再从他嘴里抢出半点。
五条悟：“……”
长了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他对某个人产生了敬畏心理。
干饭人，真的好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