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天穹之上的明月隐在厚重的云层里，只有零星几点光稀疏地洒向大地。
在浅淡的月光下，梦野久作趴伏在地上，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大口大口急促呼吸着空气的白发少年。
而就在一分钟之前，他眼中的还是一只巨大的白虎，把他从暗无天日的禁闭室里解救出来，又带他逃出了那个宛如铜墙铁壁的港.黑基地。
短暂出来过的记忆中，梦野久作恰好只见过一个符合条件的存在。
……不管是这种奇异的能力还是对方幻化成人形的模样。
“中岛……敦？”
梦野久作抱紧他的玩偶，觉得十分不解。
“你为什么要救我？”
分明之前在和「组合」的那场战斗里，名叫中岛敦的家伙还对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梦野久作实在想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救他。
不远处半跪在地上的白发少年紧紧捂住胸口，一边忍受着变成人形的痛苦，一边还要抑制住刚刚吸入烟尘引发的呼吸困难。
他听到了梦野久作的问话，但太过虚弱，额上布满着细密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中岛敦】才勉强站起身，也终于抬起了头。
由于背对着月光，又隐秘在黑暗中，梦野久作只能看得清对方发着微光的金眸。
“我需要你的帮助。”
梦野久作猛地睁大眼睛，手指下意识攥紧玩偶的两侧。
“你在说什么呢？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要我的帮助。”
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他咯咯地笑出了声，抬手挽起自己的衣袖。
露出了的手臂上用绷带缠满了锋利的刀片，嵌入肉里，正往外汩汩冒血。
“没想到你还会中招第二次，我记得当初你完全没有办法抵抗我的能力吧。”
梦野久作举了举自己另一只手上抱着的玩偶，但随后想到了什么，又泄了气。
“不过你刚刚救了我，而且身边也没有别人，一点也不有趣。”
【中岛敦】掩嘴轻咳了几声，声音有些沙哑：“就算你用了能力也控制不了我。”
黑夜中的那双金眸依旧没有任何类似于惶恐或是慌乱的波动。
这一幕直接让梦野久作升起一种被小看的愤怒，他沉下眼，想要好好让眼前的家伙体会一下当初的噩梦，于是狠狠地把玩偶从中间撕裂。
诡异的讥笑声立刻响了起来，听上去十分刺耳。
但【中岛敦】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稳稳当当地走上来伸出手攥住了梦野久作的衣领。
“怎么……回事？”
梦野久作有点茫然，想要逃跑却被无形的压力压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过来。
“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家伙，除了这副皮囊以外毫无相似之处。”
他顿了一下。
“说实话，我很讨厌他。明明有着这么珍贵的出身，却要懦弱地去依附他人。”
刚刚话毕，【中岛敦】的身影也终于沐浴在了月光下，而梦野久作却发现，对面没有一丝一毫动用异能力的样子，但那双金眸……根本不是人类的模样。
“看来你知道了。”
【中岛敦】微微眯起眼睛，说不清喜怒，只是捏着梦野久作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近距离观察那双兽瞳，才发现对方眼中毫无杀意，瞳色乍一看凛人，但颜色浅淡，只是异于常人的样子有些骇人。
梦野久作到底也算是黑.手.党的一员，论战争和死亡见到的不下其数，刚刚的慌乱只是异能力不起效造成的应激反应。
于是他放松下来，不再颤抖。
“什么嘛……原来你不是人类。”
「脑髓地狱」的效果是让伤害他的人受到幻觉和控制，但如果施术对象根本不属于人类的范畴，那刚刚的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我马上就会成为人类。”
【中岛敦】不置可否，松开手中的力道，沉声道：“所以我需要你。”
“需要我做什么？”
梦野久作是真的有点好奇，一直以为被称为「活灾难」的自己，还能够帮别人做什么。
“制造混乱、引导混乱，这些都是你擅长的吧。”
“……”
梦野久作难得哽住。
“这样就能变成人类了吗？”
“当然。”
【中岛敦】走到一块黑布前，猛地拉开帷幕。
“这是……什么？”
“画像，神明的画像。”
梦野久作立刻露出了愤恨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激动：“快点烧掉、通通都毁掉！像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像这种……从来没有听到他祈祷的神明，让他不得不作为「灾难」存活下来的神明……
【中岛敦】从旁边布满尘灰的桌子上摸索到了一个破旧的火柴盒，点燃一根，放在画像之上。
映着摇曳的火光，他低低咳了两下。
“人的确不需要神明。”
看着画像被毁，梦野久作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似乎对【中岛敦】的行为十分满意，他难得有兴趣地多问了一句：“所以你为什么要制造混乱？”
“……因为人皆伟大，所以死前应该足够绚烂。”
【中岛敦】沉默了一会。
“但现在太平静了，平静的社会不存在英雄。”
“所以呢……你想让他们都死？”
梦野久作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声音忍不住兴奋地上扬。
“不是死，是永生。”
【中岛敦】走向窗边，看着外面荒芜的月色，把手放在了玻璃窗上。
指尖冰凉。
因为好奇和私欲被人类豢养的野兽，在无数凌.虐和打骂间，深深憎恶着人类丑恶的一面，却又无法自控地艳羡且深爱着他们。
不知多少个日夜，在这种矛盾的情感的折磨下，【中岛敦】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用死亡带走人类的罪孽，同时，所有在混乱中死去的人们也会成为英雄而被永远铭记。
他要引导人类走向「正确的死亡」，在这场盛大的葬礼上成功加冕。
——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很像敦白虎状态下的毛发吧。”
勘察现场至今，几个人最终只在一个石块的缝隙找到几根白色的毛。
一切都很奇怪。
监控被破坏、现场也成为了一片废墟，所有可能目击的成员全部摇头说什么都没看见。
“兽类的毛发吗？”
中原中也看了看透明袋中的白毛，语气有些迟疑：“听你那么一说，确实是有点像中岛敦白虎状态下的毛发。”
“哦？”
太宰治撇了他一眼，收起透明袋。
“当然像啦，因为本来就是啊。”
中原中也：？
没等中原中也反应，太宰治已经拎着证物走到了另外两个人面前，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那里也是有中岛敦的吧。”
【坂口安吾】点点头：“是有，不过我们跟他不太熟。”
“不太熟？难道他不是你们的同伴吗？”
“准确来说……也不算。”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模棱两可，犹豫了一下，【坂口安吾】干脆解释道。
“我们那个世界的组织有四个，其中三个和你们这里一样，由福泽谕吉为首的港口mafia、森鸥外为首的武装侦探社以及异能特务科。”
“我刚刚说的不算，是指【中岛敦】不属于这三个中的任何一个。”
【坂口安吾】悄悄打了个哈欠，攥了攥手心勉强醒着困意。
“他是第四个组织的首领，所以我们平时接触不多。”
“第四个组织？”
“对，组织名是「虎」。”
“……？”
中原中也微微蹙眉：“这名字怎么有点眼熟？”
太宰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刚严肃的气氛完全被打破，中原中也不明白他的笑点，只看着他好一会才捂着肚子咯咯出声。
“什么嘛——这种烂透了的取名方式，还真是跟某个小矮子一摸一样呢哈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终于反应过来，狠狠咬牙：“明明「羊」比「虎」好听多了好不好！”
“嗨～嗨～”
“喂！太宰！”
两个人终于笑够，才发现【坂口安吾】早已经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中原中也】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站着都能睡。”
“唔……不愧是安吾呢，好厉害。”
“坂、坂口先生只是超过了加班所以才、才撑不住睡着了。”
【中原中也】试图拯救【坂口安吾】的风评。
太宰治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咔咔咔地绕着【坂口安吾】拍了一圈，各种角度。
“我一定要把这个发给安吾还有织田作！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看着面前欢快发着消息的太宰治，【中原中也】缓缓叹了口气。
算了，不管是哪个坂口先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正编辑着消息的太宰治冷不丁出声。
“说起来，你们应该知道「虎」的据点在哪吧。”
他按下发送，这个时候【中原中也】才看见，他脸上的笑意完全褪了下去。
“知道。”
【中原中也】从来不会对太宰治撒谎。
“在哪？”
“在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