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太宰治被反绑双手捆在了椅子上。
说句实话, 这种绳子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一下子就能挣脱开的程度，而且当初被绑走的时候, 他原本也有机会逃走。
从某种方面来说, 太宰治可以说是出于自愿才被带走的。
而唯一让他有点兴趣并最终决定留下的原因，其实是对于幕后黑手的好奇。
毕竟他这段时间没什么大动作, 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得罪了其他势力的地方。
太宰治小幅度地动了动手腕, 侧头辨识着这里的声音。
没多少风声, 应该是在室内, 而且刚刚进来的时候还听到了铁门被关闭的声音。
绑他的人没有出声，全程没用能力，应该只是一些普通人。
而且……应该不认识他，或者不知道他。
那么排除掉港口mafia和当初其他的“旧识”, 再结合当下的局势。
太宰治心中立刻有了大致的猜测, 所以在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懒洋洋地出声道：“是敦吗？”
现在能用这种姿态把“太宰治”绑走的，或许只有来自于「虎」的中岛敦。
不过,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头皮突然一阵猛烈的扯痛，紧接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迫使着太宰治往上仰起头。
这个姿势似乎牵扯到了手腕上紧绑着的绳索, 边缘处布满刺人的线头，摩挲过皮肤，火辣辣的疼。
梦野久作看着被蒙上了眼罩的男人, 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 啧了一声道：“果然, 确实好神奇, 两个世界的太宰先生竟然都长得一模一样。”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太宰治一下子明悟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什么嘛，我还以为是可爱的敦君来了，没想到只是个不知被关了多久，好不容易出来放风的家伙。”
他说着特意撇了撇嘴，夸张地抱怨道：“好疼！”
“你——活该！还真是跟太宰先生一样让人讨厌。”
梦野久作一脸摸到了脏东西的表情，猛地松开手，然后抬脚狠狠踹上了太宰治底下的椅子。
不过他力道小，这一下没能把整个椅子踹倒，反而还让坐在椅子上的太宰治哈哈嘲笑了半天。
梦野久作立刻也讨厌上了眼前“另一个世界的太宰先生”，他轻轻眯起眼睛，换成单手环抱住手里的玩偶，后退两步借力，似乎想要再一次进行把太宰踹翻在地的游戏。
不过还没等他实现，姗姗来迟的【中岛敦】就已经推开门打断了他。
梦野久作一见到他，立刻收回了刚刚虎视眈眈的动作，小步跑到【中岛敦】面前，揪着玩偶的衣服，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
“敦……”
梦野久作整个人似乎都焉了下来，指了指被踢的远了一点的太宰治：“敦，这个家伙欺负我。”
他眼巴巴看着面前金色兽瞳的白发少年，期望对方帮自己狠狠教训一下。
结果【中岛敦】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推着梦野久作往外走，随后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太宰治和【中岛敦】两个人。
几乎在房间门彻底被关上的一刻，太宰治不再委屈自己，十分熟练地挣脱开绳索，扔掉之后抬手拉下脸上罩着的眼罩，往后仰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木质的椅背上。
【中岛敦】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些，全程只是冷冷地看着太宰治操作，没有露出半分惊讶的神色。
“这个地方很熟悉吧。”
【中岛敦】指的当然是关住太宰治的这间房间，这里可以算是是孤儿院里面最大的一间了，独属于曾经院长的卧室。
太宰治之前早就通过线索猜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闻言只是抬眸看着对面站着的少年。
不过视线在触及对方那双兽眸的时候，下意识微微顿了一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中岛敦】的神色忽然缓和了下来，甚至还朝太宰治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马上就会亲眼看到了，真正属于人类的狂欢。”
“狂欢？”太宰治挑了挑眉，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敦，没想到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天真的可怕。”
早从【芥川龙之介】那里大概了解了【中岛敦】的经历，深谙人心之道的他几乎是轻而易举就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也正是因此，太宰治才觉得，【中岛敦】从某方面来说简直是单纯到了极致。
“你太弱小了，就像是还没有完全脱离襁褓的孩子，因为被提早扔下而不得不用还没健全的四肢往前爬行，不过本质上，还只是稚嫩到一塌糊涂的幼崽。”
“闭嘴！”
【中岛敦】的表情瞬间没了下去，他深深吸了几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嘴里的尖牙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抵在舌尖上，金色的兽瞳也因为羞恼凶恶地瞪向太宰治的方向。
“这么久没见过，你似乎比之前要烦人的多。”
他冷声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置喙，你的任务只是在这里等到一切开始，然后我会让你在所有人之前，先行死去。”
毕竟【太宰治】最惧怕、最不敢涉及的就是死亡的领域，所以【中岛敦】的想法便是把他无论怎么样都要活下去的懦弱想法狠狠击溃。
不过，很可惜的是，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一个热衷于自杀，追求死亡的太宰治，这种威胁的力道简直微乎其微。
太宰治看着面前深深沉浸在黑暗中的少年，忽然觉得面前的【中岛敦】，比武装侦探社里的敦要更接近当初存在于另一个世界港口mafia里的白色死神。
不，应该说他的敦君还是比面前这个可爱多了。
太宰治抑住眼中翻涌的骇人暗色，手指靠在扶手处，轻轻敲打着节奏。
——现在的这个，就只是野兽而已。
“你的计划注定只会失败，从第一步起就开始大错特错。”虽然是坐着，但在面对【中岛敦】的时候，太宰治却硬生生做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的目光犀利，像是利刃一样穿透了少年瘦弱的臂膀。
如果有人看到现在的太宰治，或许会惊愕地发现，他的神情完全不似平常或者担任港.黑干部时该有的眼神。
他现在的模样几乎神似那位如今牢牢把握着黑暗势力龙头最顶峰的森鸥外，是完完全全属于一个上位者的姿态。
“原来这就是没有人豢养之后的状态吗，唔……那还真是让我有点失望。”
轻飘飘的一句低笑，却让【中岛敦】下意识瞪大眼睛，几乎是同时，愤怒和不知名的恐惧猛地窜了上来，让他整个人下意识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这个家伙……明明、明明什么都不懂。”
激烈的情绪让【中岛敦】的胸口猛然炸开疼痛，他大口呼吸、掐住自己的脖颈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半跪在地上，金色的兽瞳微微发红，尖锐的指甲长了出来，深深嵌进肉里，吐出血丝，脸上也隐隐出现几道狰狞的黑色兽纹。
“我很快就会……成为人类。”
然后以人类的姿态，在万众瞩目中死去。
太宰治敛下神色，脸上的情绪分不清是怜悯还是讽刺。
“你的目标一开始就已经错了，你没有人类该有的情绪，所有的行为都像是野兽一样横冲直撞……”
“不，我差点忘了，你本来就是野兽，没有人心，”
【中岛敦】不甘地用头抵在地面上，拼命蜷缩着自己，这样可以缓解浑身上下传来的痛楚和颤抖，但他又不甘在对方的面前做出这种匍匐一般卑微的姿态。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连悲鸣都无法发出，灵魂乃至整个身体似乎都在不停叫嚣、不停哀嚎。
太宰治的话萦绕在耳边，像是魔咒一样回响。
你做不到。
你无法成为人。
你只是野兽。
“我……”
砰——
房间的门突然被从外面自内地撞开，梦野久作几乎是第一个冲了进来。
同样，他也是第一次没有关注坐在椅子上的宿敌，而是先行一步拉起蜷缩在地上发抖的少年。
紧接着，不知多少个孩子冲了进来。
他们都是这段时间被「虎」收编的，无家可归、到处流浪的孩子。
大部分孩子都没有特殊的能力，甚至身体孱弱多病，不过稍大一些的却护着其他人，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警惕地看向黑发鸢眸的男人。
明明惧怕，却仍旧以保护的姿态挡在【中岛敦】的身前。
太宰治心中难得划过一丝诧异。
注意到了自己沦为众矢之的的状态，他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太宰治看向已经被扶起来的虚弱少年，声音难得轻快了：“我收回前言了，敦。”
“你的确十分努力。”
努力去接近人的领域。
这么一说他刚刚倒是只看到了片面，这一次还真是彻底错了。
这句奇怪到不知是不是夸奖的话让【中岛敦】蹙了蹙眉，不过他不再多说什么，甚至连眼神都没留给太宰治一下。
因为咳嗽的原因，声音有些沙哑：“走吧。”
听到指令，所有冲进来的孩子立刻如潮水般退了出去，不过每一个离开的孩子都转头朝着太宰治做出了凶恶的表情，最后一个走的人甚至还狠狠地合上了大门。
太宰治听见了落锁的声音，忍不住露出苦笑。
“看来这次是被彻底讨厌了。”
虽然以现在的情况逃出去易如反掌，不过太宰治从一开始就打消了直接离开的念头。
他留下来是为了做一层保险，一层针对精神系异能力者Q的保险。
现在自己被当作【太宰治】抓了起来，暂时没被发现……不，就算发现了也没有什么，毕竟辛苦抓来的人总不可能直接就这么放回去。
而只要他待在这里，就可以从源头上阻止「脑髓地狱」发动造成的混乱。
不过……
“好久没有那么累过了。”
一下子突破了自己给自己设的限制，由【中岛敦】牵扯出来属于港口mafia首领的一切被太宰治又重新牢牢封锁了回去。
或许这次之后，就再也不会打开了。
太宰治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个房间，然后发现有一扇窗，不过位置很高，而且开口很小。
上面似乎还被修改过，添上了好几根粗粗的铁栏杆，只能隐隐透出一些光亮。
“看来完全被摆了一道，那些家伙还真是不可小觑。”
串了串整个过程，作为被坑的人，太宰治比江户川乱步知道更多细节上的线索，轻易猜出了罪魁祸首。
他轻轻眯起眼睛，唇角微微弯起。
“如果连让我牵制Q都算到的话，那我还真是要彻底改变对你的认知了。”
“——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