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只猫猫崽
王营长领着大部队赶到信号发射地, 宋页正领着两个年轻队员压着毒贩子抱头蹲下，半包围着这群家伙跟王营长，抬手打招呼。
秦萧连夜审讯过这群毒贩, 是有骨头硬的。奈何秦队长不是公安, 他们没有遵守什么规矩。
一群为了钱财能放弃所有的乌合之众，在他们手底下都没坚持几轮，就全招了。
“队长他们连夜赶去村子救人了。”宋页扫过后方整齐肃穆的部队：“王营长, 董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他们七点以前能赶回基地了。”王营长笃定地回答, 宋页算了算时间, 团长应该已经行动了, 就松了口气。他掏出翠莲山的地形图，地图上已经圈了一处位置：“队长希望你们卡住这里。”
王营长盯着地图, 跟宋页讨论了很久。
这种山里的村落闭塞又道路不通，却处处联通着原始丛林，随便一跑就不见踪迹。
真叫人跑进林子里, 大罗神仙也难找。
“我们会尽其所能, 完成任务！”
王营长右手成拳击打了下左手掌心，喟叹道：“咱要是有国外的通讯装备就好了……”现在有些装备可以在山里用了, 可惜, 他们不能用。
现在沟通不畅，信息滞后性严重。他们带的通讯装备深入丛林后, 彻底失灵，连打个信号都没办法，只能靠信号弹定位彼此的位置。
也是因为如此, 翠莲山成了窝藏罪恶的最佳地。
王营长叹息声还未落, 宋页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儿, 王营长, 你不用担心这个！团长他们那边儿会接到信号，会找到村子的。你负责拦住大部分人，把其他人往山下赶，留给外围的弟兄，不要让他们跑进丛林。”
王营长疑惑：“？？”团长知道？怎么可能？
他仔细回想，白子皓严格保密了案件相关细节。但是董飞年纪尚小，说话时会露出点儿东西来，王营长大概也知道了点。
刚才，宋页对他和盘托出，王营长已经清楚事情大概。
董飞那孩子不知晓村子位置，跑回基地也没用啊。团长他们只能靠人力往上堆，军方加上公安都挪不出这么多人来。
宋页神秘兮兮地笑：“我们有特殊通讯员。”
王营长：“？？”飞人也跑不了这么快吧？
“你们养了信鸽？”王营长想起来，团长之前跟上头申请过，可惜没批下来。上头叫他们先办完正事再说。
看宋页没有说的意思，王营长就不坚持问了。左右到最后，他总会知道。
王营长手一挥：“所有人，跟我来！”
宋叶挎着枪，站在奔涌的河岸边出神。
——不知道队长那边怎么样了，那个学生和李二龙都不好对付啊。
某个闭塞山村几百米外的山坡上，秦萧带着人无声无息趴在茂密草丛里。
秦队长头顶有只蜷缩猫爪超紧张的波斯猫，身边儿趴着郭朝明和其他队员们。
所有人保持保持战斗姿态，半匍匐地窝在草丛间，他们已经窝在这里观察村子近三个小时，已经摸清楚村子的状况。
不过，他们还迟迟没行动。因为村里被控制的无辜群众太多，必须先救人。
“呜呜呜……”
两头狼艰难从两脚兽中间的空隙里往前拱，年轻队员被挤得很烦，瞪那头狼：“别过来，你过来干嘛？”捣乱吗？
“你们帮忙就在后头待命！”
“呜呜呜！”不！就拱！
“这群两脚兽堵住了好玩意，我也要看！”
狼锲而不舍地进入两脚兽待命区，虽然挤了点，可是，明显开心了。
突然觉得空间不够拥挤起来的队员们：“……”
村子的戒备性比秦萧他们想象低。或许是因为李二龙不在，那两个守村口的年轻人吊儿郎当。一个在门头抽烟，一个敞怀躺竹床上，睡得鼾声四起。竹床旁边儿的大铁柱子上栓着三只大狼狗，也趴地上睡得正香。
秦萧和郭朝明神情严肃，用望远镜观看整个村子：“李二龙和学生似乎真的没回来，还是回来过，已经跑了？”
“应该没回来，至少，李二龙没回来。”郭朝明沉吟：“李二龙身边没人，之前会带着人跑，可能还会转移东西。现在，这个村子太安静了。”这群家伙一点警惕性也没有，还在正常运转。
村子西北角儿的矿井是个一个中年汉子守着，他腰挎着枪，喝得醉醺醺。
秦萧和郭朝明相互对视一眼，眼里有诧异和惊奇——李二龙和学生逃跑后，居然没提前回村子？
这不应该啊！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白夏夏也在周围嗅了一圈儿，确定没有李二龙和学生的气息。
学生之前喷香水，虽然掩藏了本来的气息。可是，猫能闻到香水的气味儿。
秦镇微微蹙眉：“难道，学生的目标并非李二龙藏在村子里的东西，他只想压着李二龙去办事？”
他预想的是李二龙和学生快他们一步抵达村子，他们包围住，在见机行事。
现在，两条最大的鱼居然真的跑了。撂下村子跑了？
“老秦，咱先救人吧，”郭朝明话没说完，腰上拱来和毛茸茸的大脑袋。郭朝明被迫身体倾斜，他偏头往下看，压低了嗓音，推开凑过来的大脑袋：“……”狼居然还爱凑热闹！
“你一头狼，能看出什么光景来？”
山野鼻孔里哼出白气，不开心地张开了尖锐獠牙——他们狼，从不躲在后头。
这群两脚兽占据前头，把前方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儿都看不到，狼当然不开心。
“小白，你赶紧说说它们！”太过分了！
一个年轻队员肩膀两侧拱出了两个狼脑袋，给他烦的嘞。
白夏夏：“……”
雪白波斯猫揣爪，学着秦萧和郭朝明严肃板正的模样，努力伸直毛绒绒的小身子，后爪蹬地。
煞有介事点小脑袋：“嗯，说的对。”
救人是第一位的。
秦萧又偏头看了眼村子：“不太好办。”
依照董飞所言，平日里矿井里工作的大约有四十多人。他们分工合作，各自干活儿，剩余的一部分人会换班在村子里休息。
村子里的打手有多少，董飞不知晓。
秦萧大致算了下，两次交易死了几个，被逮了七八个，剩下的在十几到二十几人中间。
毕竟，村子里还有些同流合污的年轻力壮村民在。
矿井是封闭的，先控制住矿井，就能保住一部分人的命。可是，一旦动手，村子里的一些人也有危险。
他们人手不够啊。
队员们慢慢后退到安全位置，规划出了七八个行动方案，被一一提出，最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瑕疵被否决。
行动队员们围拢成一圈儿盘坐在地上，白夏夏也学着队员们。猫儿盘坐不起来，就蹲坐在秦萧和郭朝明中间，挺着小胸脯，鸳鸯眼睛亮亮的，似乎也很投入地想办法。
讨论着讨论着，最后，所有人默默盯着可爱雪白的波斯猫看。
“咪呜？”
猫被看的有点儿害羞，亚历山大：“干嘛呀？”
郭朝明按了按猫压地面的小前爪：“猫儿，想个法子呗？”
白夏夏伸出右爪，肉垫儿朝上摊开：“加钱！”
肉垫被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打了下，秦萧扬起眉梢：“我们不负责给你升职加薪，这事儿，找团长去。”
“看来，你有法子了。”
雪白波斯猫骄傲地抬高小下巴，发现自己不小心露出了双层下巴，又赶紧收回去。
猫矜持地两只爪揣小胸脯前头：“等着吧。”
“你们！听朕指挥！”
一小时后。
太阳高悬于空，阳光洒遍大地，却没有照亮昏暗的矿井。
两三盏昏黄的油灯挂在矿井壁上，偶尔有风吹过，摇摇晃晃。
这里没有通电，连风扇都没有，幸好是在地下，时不时有凉意泛上来。
各个年龄段儿的工人都在低头做工，有的坐地上，有的坐在简陋桌子前，捣鼓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瓶子。
矿井里只有工作工人们的呼吸声，他们很少说话，几乎是不开口的。
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感觉从踏入矿井开始，如同泰山压顶。
看守工人们的工头都是毒贩集团的马仔，他们偶尔会下矿井来瞧一瞧。
但这个偶尔次数非常少，矿井里边闷，空气不流通，刺鼻难闻的味道都混杂着，阴暗潮湿，待久了很容易生病。
他们都干得大汗淋漓，却没有办法离开矿井，得到片刻喘息的时间。
这一小段矿道的尽头，两个十岁上下的瘦弱孩子蹲在分叉口。
孩子直接坐在地上，旁边的大脸盆儿盛着满满的雪白晶状体，被两个小孩儿分装进不同规格的塑料袋。
这工作算是矿井里轻便的了，并非工头看他们年纪小分配来的。而是有年长的成年人主动跟这两个孩子换了工作。
两个孩子脸颊皮肤都脏兮兮的，不知多少天没有洗了，脖子黑乎乎。
安静矿井里，只有他们这边儿，偶尔会有小小的低弱说话声。
“唐子哥，小飞哥哥真的跑出去了吗？”
稍大些的小男孩儿摇摇头，嘴唇蠕动了下，下意识往外头看了看，没有人关注他们，唐福压低声音：“在外头，别说这事儿。”
“不！以后都别说这事了。”
瘦弱小男孩儿怯懦低下脑袋，一刻不停地继续着手上工作，轻声嘀咕：“小飞哥哥说过，他如果出去了，会找警察叔叔救我们。”
说话的小孩儿话语里还有希冀和盼望。唐福麻木呆板地低下脑袋，表情没有丁点儿变化，语气冷漠：“没用的。”
唐福年纪更大些，也更明白一些事情：“他们救不了我们的……”
“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可是，小飞哥哥真的跑出去了呀！”
“他可能已经死在山里了，你不要学他。”
小孟铁嘴唇蠕动了下，似乎还执拗地想说句什么，听到了更远处的矿道里传出不太寻常的动静。
似乎是石块被挪动的声响，窸窸窣窣，在空旷的矿井洞里格外清楚。
那里是他们不会去的地方，也没有挂有灯，黑乎乎的。
“唐子哥，你听见了吗？里边儿好像有动静。”
“可能是老鼠吧。”唐福压根儿没在意，这矿井废弃了很久，里头七拐八绕的藏了很多动物。有个老鼠窝，一点儿也不奇怪。
“待会儿就跑走了。”
细细碎碎，石头被挪动滚落的声响并未停止，反而，动静越来越大。
不光这两个孩子听见了，在他们附近做工的两三个中年妇人也听见了。
中年妇人往那边儿瞅了一眼，也只是撇了一眼，漠然地继续低头做工。
他们这些人受尽磋磨。
就算没人看着，也不敢偷工减料，去摸鱼降低工作量。因为，一旦没有完成工作指标，不光没饭吃，还要挨打。
长久的压榨和剥削让他们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和动力，前途无亮。他们这种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掉的人，好奇心是奢侈的。
两个孩子似乎被里头的东西吸引了，连唐福都没忍住，探脑袋往里头看了一眼：“好像不是老鼠。”
“唐子哥哥，我们进去看看吧？”小孟铁期待地放下了手头的活儿，轻轻抓住唐福衣袖。
矿井里工作枯燥压抑，累得人喘不过气，可是，这是两个孩子一天中唯一能得到喘息放松的地方。
一旦踏出了矿井，他们就会被控制，被打骂，被无休止地恐惧控制。
他们会害怕做错一点事，被一枪打中脑袋。
唐福有些犹豫，突然，拐角里发出了一大片石子滚落的声响，巨大的动静唬了唐福一跳。
两个孩子鹌鹑似的缩在一起，两个在桌前负责制毒的年轻人停下动作，矿井里很多人都停止了手头的事情，往更深处看。
“是不是里头塌了？”
“不太像，可能是哪边儿的石头掉下来了。”
他们不担心别的，就担心矿道塌了，那他们这边也有可能会坍塌的。
一个还算壮实、晒得黝黑的中年汉子越过人群，走到两个孩子身边儿，摘下了旁边挂着的明灭不定的油灯：“我去瞧瞧。”
“伍得叔叔，我们跟你一起去。”
两个孩子起了好奇心，手拉着手，紧跟着伍得进了黑暗的矿道深处。
走了约摸十几米，伍得就看见矿道中央堆起来一大片零零碎碎的散落石块。
仔细认真去看，石块边儿上仿佛有几团黑乎乎还在动的东西。他看不大清楚，抬起油灯，眯起了眼睛去瞧。
几只怪兽似的动物拖着粗长的大尾巴安静无声，旁边有它们挖出来的通道，还有一样的动物慢腾腾拱出土洞。
“呀，这是什么？”
“穿山甲。”伍得轻声回。
明明灭灭的灯光下，穿山甲的鳞片被镀上了层昏黄光晕，显出有些温暖的感觉。
伍得随口说了句，还没放在心上，准备催促俩小孩儿离开。
转身时，看见小小的洞口居然在飞速扩大，又有五六只穿山甲前后脚钻出地洞。
伍得转身动作僵硬了，脑海中突然掠过了令他兴奋又激动的疯狂想法，他死死地盯着洞口看！
枯萎死寂的眼神突然涌动起波澜和各种情绪，他深呼吸，继续地喘息着。仿佛不是在看洞口，而是在看同样希望和光明的大门——洞口通往哪里？七八只穿山甲穿出来的洞，他是不是能钻进去？！
这个想法令伍得脸浮现出不正常的红。
洞口走出最后一只成年穿山甲，伍得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立刻进去。
洞里慢条斯理地走出来了只波斯猫，猫儿毛发有些蓬乱，却依旧能看出是只被照顾得很好的波斯猫。
白夏夏不太开心地踏出洞口，她不是很想钻洞的。
但实在没办法，万一洞口开大了，会引起毒贩子注意。秦萧他们一旦进入，就难以收场了。
自己一只猫还好说。
“叔叔，这有只猫诶。”
伍得微微张嘴，有些懵。
今天发生的稀奇事儿着实神奇。
他农村出生，见过穿山甲。穿山甲大多是一只出行，伍得从没见过这么多只穿山甲一起穿山的。
现在，穿山甲钻的洞里还冒出来了只波斯猫？
而且，那些穿山甲默默围拢到猫身边，明显是跟猫一伙的。这就让伍得更疑惑了。
穿山甲是非常敏感胆小的动物，基本不会跟其他动物接触。怎么会……
白夏夏鸳鸯眼在明灭不定的光芒中发出浅浅的光，她爪拍拍身前的小穿山甲：“甲甲，干得好！”
小穿山甲抬起脑袋，圆眼睛开心极了，用尖锐爪爪开始疯狂刨地，边挠边期待地等猫儿夸奖。
白夏夏：“……”
猫儿戳开了一大两小头顶的烦恼泡泡。
“伍得\唐福\孟铁近乎绝望的盼望：逃出可怕的村子，逃出翠莲山，将那些畜生绳之以法！”
“任务要求：捣毁毒村子，将村子里的所有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任务完成，可获得600成就点。”
600！
猫眼睛唰地亮了，她轻轻跳上堆积成小山的石块儿。主动抬起毛茸茸的可爱前爪，人立而起。
她昂起下巴，主动将脖颈间挂着的军牌儿露出来：“喵～”
看这里！
伍得继续在心中盘算着逃跑的可能性，要不要立刻试一试？可是，他不知道洞通往哪里。万一直接是通往村子外，他可能会死。
要不要通知另一边矿洞里的其他人……
伍得呼吸略略加快，提着油灯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根本不关注突然出现的大群穿山甲和波斯猫的奇异，他只想离开！
唐福和孟铁两个孩子对小动物更有好奇心，下意识凑过去。
孟铁不认识字，唐福年纪比较大，常用字还是认得的。他有些磕磕绊绊地辨认出了暗绿色军牌儿上的刻字：“东省军区驻翠莲山特殊动物行动队……”
右下角有落款——翠莲山军事研究基地。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在读出第一个字后，突然哽咽掉泪起来。
小孩子嘶哑的声音在这安静矿井里格外清晰：“……翠莲山军事研究……”
还没有彻底读完，小孩子疯了似的扑上石头堆。
眼泪如同泉水，不停往外涌。
他抬起脏兮兮的手，不停擦眼泪。可是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唐福想伸手摸一摸那支蹲坐的猫，又怕把猫吓跑。
白夏夏主动抬起猫爪，鸳鸯眼沉静如湖水。
她主动用肉垫儿给压抑着哭的小娃娃擦了泪水，“别哭了，你们会离开的。”
声音在耳朵里转，好一会儿，伍得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部队？？！！
军事研究基地？！
他提着油灯的粗糙手指陡然攥紧，先是狂喜，整个人都僵住了，足足四五秒钟没有动弹。
被狂喜淹没——有人来救他们了吗？！
下一刻，一大两下扑到蹲坐的波斯猫前头，三双眼睛带着复杂又仿佛看救星般的希冀看着白夏夏。
小孟铁其实有些懵懂，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听到了军事基地，驻地部队：“解放军叔叔来救我们了吗？”
“可是，叔叔在哪里呢？”
白夏夏极力遏止胸口燃烧的怒火。
她微微转头，装成听不懂这三人说话的样子，表得很像是经过训练的军猫。
爪勾住小挎包里的纸桥，递到提心吊胆又忐忑的伍得跟前。
秦萧的字力透纸背：“我是翠莲山驻地部队，发现了这处毒村子，是来救你们的。”
“尽量保持安静，不要闹出大动静，被毒贩子发现，很可能会前功尽弃。担心，我们会来接应你们，不会让你们出事！”
“这条通道通往我们所在的山坡，待会，你们可以从山洞里爬出来。”
“我们会随时盯住矿洞外的守卫，记住，不要引起任何骚动。否则，前功尽弃。”
伍得捏住纸张，无法克制住激动的心情，纸张一角被捏破。
他手腕晃动，不停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喉咙里却依旧发出了赫赫赫的声响。
穿山甲们对两脚兽不感兴趣，休息了会儿，默默沿着来路继续钻洞。
它们需要把洞口钻得更大一些，能容纳成年人通过。
白夏夏看了伍得他们一眼，也顾不得其它，紧跟在穿山甲身后，报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