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BAM JUN TOO
“在看什么。”
颜钰注意力立刻拉回来, 努力掩饰慌乱的心思,“恶灵,好像已经处理掉了。”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一只手臂越过她的肩膀, 抵在窗沿。
殷北卿目光向下眺,发现确实如颜钰说的,小巷里只剩下正在燃烧的恶灵尸体。
臭味顺着烟雾向上爬升, 使人感到不适,她蹙眉将窗户合紧,“这有什么好看的。”
“有点担心。”颜钰转身要走, 却发现因为殷北卿在她身后关窗的这个姿势, 自己被锁在了她与墙壁之间。
“你……”她轻轻推了一把只剩下件内衬的人, “没事吧。”
“什么。”殷北卿以眼神询问。
“蓝月。”
“你怕?”
颜钰摇摇头, 低头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自然。
殷北卿总是毫无自觉地随意入侵别人的社交亲密距离,让她感觉有些头疼, 就好比现在, 这种类似被圈住的姿势,太有压迫感了。
“你先洗澡吧,打完架一定很难受。”颜钰提醒殷北卿,然后趁着她松手去拿衣服的空隙, 灵活地侧身,从她的“掌控”中溜出来。
坐到桌边,她先给自己倒了杯茶, 灌下之后又再次对殷北卿提醒道, “小心别碰到伤口。”
殷北卿将衣服甩到衣架上, 抬腿跨入浴桶, 平淡的嗓音隔着浴帘传出, “用不着那么娇气。”
行吧,颜钰抿上一口茶,是她多嘴了。
因为知道每次打完架殷北卿都得洗好久的澡,颜钰干脆也不闲着,拿出包袱里的草药罐,将琥珀草取出。
现在是晚上,用不着害怕它的叶子会蜷缩,颜钰用镊子将它们一片片放到温水中浸泡,等到变成透明后再轻轻取出,放到防油纸上。
差不多等到她处理好半瓶的量,身后终于有了动静。
“好了。”浑身冒着水汽的人大大咧咧坐到她对面,腰带都没系好,只是随意地垂在两侧。
颜钰头也没抬,专心在那些漂亮的琥珀叶上,“后背露出来,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殷北卿没应声,只双手敞开,冲向她,“你自己看。”
“……”
颜钰闭闭眼,把手里的镊子放下,一脸隐忍地站起来,“那你别动。”
某人没什么诚意地抬抬唇,“那你温柔点。”
冷静!
颜钰深呼吸,压抑自己想揪住殷北卿耳朵好好教训的冲动,随后手解开她的衣领,衣服褪下后转到背面,视线在她背上巡逻。
伤口有轻有重,因为主人敷衍的处理态度,甚至还有断了半截在肉里的鸦羽没被拔除。
“坐直。”颜钰一只手压在她的脖颈上,拿起一旁的镊子,“疼就说,我尽量轻点。”
“都说了,我没那么娇气。”
就算殷北卿屡次强调这点,但颜钰下手时还是十分注意力道,用镊子抓住羽毛根部后,快速地拔出缩短疼痛感的折磨。
等处理完所有残留的鸦羽,她开始上手挤压那些伤口中的淤血。
堵住伤口的黑色淤血挤出后,她将伤口周围都清理了一遍,这才夹起被浸泡过的琥珀叶,一张张敷到上面。
琥珀叶具有很强的吸附功能,不仅可以吸收沼气对毒气和诅咒类灵法也有同样作用,被吸附出来的“脏东西”会被锁在叶子的封层内,只要不是人为地故意去破坏,能一直被封印储存长达万年之久。
她数着数等了会儿,待那些叶子全部从透明变成黑色,才去摘下。
之后又重复这个步骤三次,伤口才算处理得差不多。
颜钰再次上手摁压了一遍那些伤口,看见流出的血恢复成鲜红色,这才安心,最后替殷北卿抹了金疮药包扎好,这伤算是处理妥当了。
“好了,你回屋休息吧。”
说完,颜钰也没管殷北卿去做什么了,专注地拿起被取出的鸦羽来研究。
她一点点将羽毛管心里的黑色液体刮出来,单独放到透明的玻璃瓶子里,然后小心存放好。
“这东西是比我重要吗。”殷北卿单手撑着脸。
“嗯?”颜钰转头发现她竟然还没走,“只是好奇这个灵法的原理。”
她对丹药的兴趣很大,所以想试试有没有可能,单独根据杨佩的鸦羽做出解剂的方子来。
“对了,这伤口好得会慢一些,你晚上回去不要躺着睡,用侧卧或趴着的姿势。”
“晚上不回去。”
“对,就是晚……你说什么?”
再等颜钰抬眼,殷北卿已经懒懒地走到她床边躺下去了,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还理直气壮地顶回来,“受伤了,走不动。”
刚刚是谁说自己一点也不“娇气”的!
这时候店家正好敲门来送饭,估计是殷北卿房费给得真不少,搬上来的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合看三四个人也吃不完的那种。
这家酒楼的特色在于她们有个天莱国的厨师,天莱不比金国,那里的人生活节奏慢,尤其愿意享受生活,所以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力求精致完美,金国的贵族们都以能穿上天莱最新款式的衣服为荣。
“盼盼鲁甲。”
“在!”
闻见饭香早就蠢蠢欲动的两只吃货立刻出现,十分自觉地洗好爪子,乖乖坐到桌边。
“好多肉肉。”胖墩两眼放光,但下手却先抓了一只麻球。
那麻球足足有拳头那么大,外皮酥脆内陷软糯Q弹,最里层的豆沙细腻不齁甜,每咬一口都能拉出长长的丝来,小胖墩吃得不亦乐乎。
鲁甲则对旁边没见过的水果玉米情有独钟,吧唧吧唧啃了半根,小声发表评价,“这里的饭菜,比……的好吃。”
或许是颜钰从小便饱受中华美食熏陶,对这些东西已经见怪不怪,最多只是觉得不难吃的地步,没多少惊艳。
就是得感慨一下这天莱厨师的摆盘美学,一百块钱的东西,硬是让她整出几千块钱的感觉来。
“你要不要吃点?”颜钰转头问殷北卿。
“不吃,天莱人的食物有什么好吃的。”
“嗯,好吧。”颜钰点点头,也不再多追问。
想想也是,琅迭谷的食物口味这么重,吃习惯了自然就瞧不上这些口味正常的食物。
况且殷北卿似乎对天莱人的意见挺大,觉得她们都是一群自视甚高的虚伪之徒,不喜与她们往来。
不过颜钰还是叫来店家,让她挑了盘大些的脆枣,端着给床边那位送去。
上回去瑶赤时,她见殷北卿总是随手掏枣出来吃,应该是喜欢的。
“客官,您的枣。”
殷北卿斜眼扫过那盘枣,原本想将人呵退,却因为看见旁边多出的一只小布袋而改变主意。
“放下吧。”
“是。”
等人走后,殷北卿才伸手去取那布袋,将口子打开,里面装着满满一袋红色的莲珠果糖。
“都给我?”她笑着问。
“咳。”颜钰给她使了个眼色,“要吃就快点吃。”
要是让旁边这两只知道了,肯定也抢着要。
“行。”这回某人倒是没使绊子,安静地往嘴里塞了一颗,藏宝似的把那只袋子塞到枕头底下。
颜钰吃到八分饱就收了筷子,坐着等两小只战斗力旺盛地将剩下的解决完,才简单收拾一下喊人来将盘子收走。
全部处理好之后,她拍拍手,站到床边,“回去吧,我要睡了。”
“说了,今天留宿。”
“这是单人床,你又受了伤挤着睡不舒服。”颜钰拉拉她的胳膊,放软语气,“听话。”
某人依旧不为所动,倒是突然做出几分失落的表情,“神女说了要同我交好,却连只枕头都不愿意分我。”
“……”又开始了是吗。
“背好痛,要是夜里不小心翻身压到伤口怎么办。”天平又被加上一只砝码,“今晚还是蓝月。”
颜钰受不了她这幅可怜的样子,即便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心软。
“往里一点。”
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殷北卿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这次却动作很快地挪开位置,空出半张床。
颜钰掏出被林百竹画过重点的体术书上床,枕头靠在腰后,把每个重点招式都重新看了一遍。
她看的时候不仅仅是用眼睛,还会在大脑内模拟动作,偶尔手上还会跟着挥两下,看起来对次日的入学考十分重视。
殷北卿没出声吵她,静静侧卧,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待了一个小时。
等到颜钰准备合书躺下睡时,她还睁着眼,就问了一声,“关灯吗?”
“关。”说着,殷北卿自己抬手挥出一根冰针灭掉了灯。
光线跑离房间,颜钰却完全没注意到殷北卿又悄悄朝她靠近了半个身子的距离,差不多是与她贴着,动动胳膊就能触碰到对方。
“奖励,你还没给我。”黑暗中,殷北卿的眼睛却能准确无误地寻到颜钰的脸,“什么时候给。”
“想要什么。”不知不觉,颜钰竟然也接受了这种“奖励模式”。
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对于殷北卿来说,或许都只是她童年时期缺少的一段感情部分。
她不知道怎么与人建造关系,只是单纯认为,做过这些亲密举动,二人就属于对方了。
她这种想占有某个人的欲/念,同对物品的占有欲差别不大。
颜钰从未拆穿过她这点,总是配合着,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
“只要比之前好的。”殷北卿说,“杨佩可比上回那只恶灵难对付多了。”
看起来她打杨佩似乎比较轻松,但这是因为蔺鹤归替她融合了两只兽魂的缘故,让她使用灵法再无阻碍。
单从难易程度来看,杨佩的战斗力大于特级恶灵,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手在哪。”
“这。”殷北卿将自己的手探到她眼前晃了晃,“你夜视能力不行,以后打架要吃亏。”
“要是比打架,我哪里只是夜视能力不行。”
不过距离这么近了,她多少还是能捕捉到一点影子的。
颜钰伸出手将那只乱动的手抓住,默不作声往她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殷北卿收紧手指,感受那物品的触感。
微凉,表面光滑,大概一指长,可只是这样还不知道是什么。
她打了个响指,手指燃起一朵淡蓝色的火焰,不大不小正好照亮它那一块区域。
这物件完全透明,材质有些像玻璃,但敲上去没有那种清脆的声音,柱体中间封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金腾花,每一片花瓣绽放的角度仿佛经过人为固定的,都是刚刚好的程度。
“琥珀草的汁液过滤之后,与水按一定比例混合,放置一会儿就会固化成这样。”颜钰出声解释,“我觉得挺好看的,刚才你洗澡的时候就顺手做了一个。”
说得挺随意的,但她身边喜欢金腾花的可只有一人。
“顺手?”
“不喜欢?那还给我吧。”
“为什么。”殷北卿迅速合拢手掌,缩回去,“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既然你接受,它就当做是奖励抵押掉了。”颜钰轻声说,“我知道我今天不让你动手杀杨佩,你不开心。”
殷北卿垂眸掩起复杂的眼神,但下一秒带几丝凉意的手指搭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抬高。
柔软的吻落在眉心处,那人拥着她浅声说,“但是你今天做得很好,我该夸你的。”
殷北卿突然有一种时间都被放慢的错觉,脑中不断地将颜钰的声音循环播放。
说实话,她从皇宫回来之后确实一直堵着一口气,时时刻刻念着没有给出去的最后一击,手痒得不行,可是……
她现在突然觉得,杨佩死没死,对她来说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