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伊尔迷目不斜视, 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道路,方向盘握得很稳,即使他已经从元新歌的问句中明白那天的纸条一定与学生昨天的遭遇有关, 他心中也依然没有产生任何波动。
“新歌,”他的语气相当平和,被念能力改变的声带发出有些嘶哑低沉的声音, 长相丑陋的青年脸上仍然带着那被固定在嘴角的怪异笑容, “你得知道, 揍敌客家一向是收钱办事, 仅此而已。”
元新歌像是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他钻牛角尖道:“老师,那不是普通的纸条, 上面记录了我接下来所有的活动行程, 那是一次犯罪预告。”
“如果你执意要问出个答案,我倒是不介意为你解释一下。”或许还是看在那高昂的学费的份上, 伊尔迷平静地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他松开握住方向盘的右手,伸出了一根修长的食指, 表示自己接下来要说明解释中的第一点:“首先, 作为你的老师, 我要说的是:意气用事是复仇中的大忌,缺少证据便妄加定论更容易走上歧途。”
“我肯定你的警惕心与联想能力,但如果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点, 那就不要随便将话说出口,即使我是你的老师也不行。”伊尔迷如此说道, “我见过太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失败的人, 这就是我所教给你的第一件事情。”
元新歌面上露出怔愣的神情, 伊尔迷轻描淡写地评价了他酝酿已久、鼓足勇气才提出的问题, 这让他甚至显得有些难堪,毕竟他刚才相当笃定地给出了自己心中那张纸条的性质。
伊尔迷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青年自顾自地朝下说去:“其次,作为揍敌客家族的成员、同时也作为任务的执行者,我要再次对你强调一遍:揍敌客家一向是收钱办事,至于递出纸条的是谁、他有什么目的、纸条中记录着什么内容,这都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已经能够领会他意思的元新歌双唇微微动了动,他哽了一瞬,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伊尔迷是个有职业道德的杀手,这张纸条不过是他在前往元家之前接下的一个顺手便能完成的任务,如果不是元新歌主动坦白了纸条上的内容是什么,大概对方都不会将这场袭击与自己那天塞进元家次子裤兜中的纸条联系在一起。
元新歌沉默下来。
实际上他本来就没打算在伊尔迷口中问出什么,但至少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接着似乎连心声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元新歌不再说话,开始安心休息。
伊尔迷没有看他哪怕一眼,杀手先生还没善心大发到要时刻注意学生的情绪变化,既然元新歌不再开口与他聊天,他也乐得清闲地开车。
一看便出自元家的轿车一路通畅无阻地驶出流星街外围,伊尔迷来到大路上后便继续加速,元新歌不确定他是否要真的一直开车到匹托基亚共和国,直到他一直行驶到了一个相当偏僻的私人飞艇场地。
“直达枯枯戮山。”伊尔迷介绍道。
他将车子停在最靠边的位置,一个老人恭敬地接过他的车钥匙开口道:“伊尔迷少爷,其他人已经准备好了。”
以元新歌的眼力,他能看出面前人绝非普通老者,虽然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有念能力加持,但即使是仅仅使用体术,此时正值身体巅峰时期的元新歌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将对方打倒在地。
难怪揍敌客家会让这样一位老人镇守私人飞艇。
元新歌不禁对接下来的学习充满了一种期待。他希望自己能尽量圆满地完成每个任务,而且,在这个世界学习到的东西能被他丝毫不落地带到下个世界去,他所掌握的知识都是他脑内的不动产,有时候甚至比开局身份更加重要。
依然保持着沉默,元新歌跟随着伊尔迷的脚步踏上飞艇,他下意识地环视飞艇内宽敞的空间,发现老者说的“其他人”只有一位年轻的少年。
少年掌握飞艇的样子和伊尔迷开车的样子很像,目不斜视,专心致志,想必这是揍敌客家训练出的一致样子。
伊尔迷自然地走到窗边的小桌前坐下,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揍敌客家的领域,此时周身不再有那种即使是此时作为普通人的元新歌也能感受到的锐利气质。青年招呼了一声:“随便坐,我们晚饭前就能回家。”
“……嗯,谢谢。”元新歌点头,他坐在了伊尔迷对面的位置。
他没有悠闲地吃水果喝饮料的心思,想到还在家中等待的代表先生,元新歌从口袋中摸出酷拉皮卡转交给他的手机,熟练地按下开关键打开,立刻便被疯狂弹出的信息和通话邀请震得头皮发麻。
出道曲的前奏响在安静的飞艇之中,虽然元新歌已经很快挂断了通话并且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伊尔迷还是看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会换个手机呢。”伊尔迷如此说道。
元新歌低头一封封查看着塞满信箱的短信,在发觉大多数都是经纪人、公司与还算熟悉的演艺圈同事发来的问候后,他有些头疼地按灭了手机屏幕,解释道:“我需要和一个人联系,走前忘记从父亲那里再要一台电话了。”
“办张电话卡不是难事,而如果你也想换台手机并且在技术方面有一定追求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个人来改造你的新手机。”伊尔迷顿了顿,他似乎是在思考这是否要收取另外的价钱,过了一会儿后,他补充道,“可以算是你拜师后的小礼物。”
他这话虽然确实在帮元新歌出主意,但元新歌总觉得有种暗示的意味在其中。后者立刻从手提箱中拿出那几份文件,颇为谨慎地在面前的桌面上放好展平,还顺便掏出了一支圆珠笔递给了伊尔迷。
“老师可以先看一看这些文件,”他说道,“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将签订合同的过程分为两部分,分别安排在学前与学成后。”
这算是交易中的潜规则,也就是定金与尾款,伊尔迷自然能够理解元新歌的做法,他爽快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读文件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伊尔迷又抬起头,他右手捏着那支普通的圆珠笔,还颇为贴心地问了一句:“你想将哪些作为第一部分?”
元新歌犹豫一瞬,他干脆将文件分为一左一右两半,青年收起右半边的几张纸,将左半边的合同留在了桌面上。
“就这些吧。”他说道,“虽然不知道我之后还会不会再写歌或做些其他的什么……但如果有可以额外作为学费的东西的话,也希望老师能多教我一些有用的知识。”
元新歌的话说的很诚恳,并且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令伊尔迷满意的意味,而且敏锐地从元新歌的话中发觉了之后自己仍有可能有利可图一事后,飞快签下姓名的伊尔迷甚至说道:“说起来,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们应该没差几岁。”
“哦,我今年二十二岁。”元新歌像是没察觉到伊尔迷允许他改变称呼的意思,他报出了自己的年龄,似乎真的已经相信了伊尔迷的说法。
伊尔迷顿了一瞬,他还是顺着元新歌的话说了下去:“我二十四岁。”
元新歌笑了笑,他第一次在伊尔迷面前露出笑容,虽然并非开怀大笑,但至少比先前的样子好看了许多,他说道:“伊尔迷只比我大两岁啊。”
青年点头,吞下了刚才塞进嘴里的苹果块。
“你很年轻,这应该是我弟弟喜欢你的原因之一,”伊尔迷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因为他非常喜欢我,而我和你之间的一个共同点就是还很年轻。至少我从来没见过那孩子对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年艺术家感兴趣。”
眼前的青年不仅贪财,还非常爱护自己的弟弟。元新歌在心中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或许有些自恋,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绝对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
“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见见你的弟弟。”他借着这个机会做出恍然想起了什么问题的样子,元新歌接着问道:“说起来,或许这个问题有些冒昧,但我从一开始就很好奇了……”
伊尔迷抬了抬眼皮,目光与元新歌的视线相交,示意可以提问。
“我见父亲对伊尔迷很器重的样子,说实话,他没对家里的任何一个孩子露出过那样欣赏的眼神和表情。”元新歌仗着伊尔迷对自家的情况并不了解开始随口胡诌,“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揍敌客家家主的直系亲属吗?”
黑发青年伸出一根食指扣了扣脸颊,他眼睛中依然没什么神采,因此元新歌很难判断出他此时究竟是否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感到有些恼怒。
但好在伊尔迷很快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元新歌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忍不住掀起了惊涛骇浪。
“啊,你说揍敌客家的家主吗?”伊尔迷说道,“那是我父亲,我是他的长子。”
——好像一不小心和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搭上了线。
但按照人物设定,元新歌是不应该对他的身份产生什么特殊情感的,仿佛问出那个问题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奇一样,元新歌很快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真好啊,父亲还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呢。”他如此感叹道。
伊尔迷没再说话,因为他见过了太多元子同那样的家伙。
他只是想到:元新歌还真是朵被父亲罩在温室中养大的单纯花朵。
即使母亲被那个男人亲手杀死,他也依然渴求着对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