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伊尔迷不可能让自己成为元新歌的试验品,在死物身上继续灌注念力也不过会得到与水见式相同的结果，于是在思考了一会儿后，他走出元新歌的卧室,随便叫来了一位在走廊中遇见的女仆。
站在元新歌面前的是位年岁不大的金发少女，她手中还捏着被揉成一团的抹布,显然是才从劳动中抽出身,莫名其妙地便跟着伊尔迷走了进来。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使她保持着绝对冷静,她静静地低着头，即使不知道大少爷带她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并不慌乱。
“对她发动念能力吧。”伊尔迷平静地说道，“如果能控制的话，最好不要伤害她,但无法控制力量也不是什么大事。”
元新歌露出了愕然的神情，他的目光在少女的头顶和伊尔迷的双眼中游移了一瞬，脑中瞬间回忆起了那和机关枪具有相同威力的强大念能力。
他并不想这么快就在活人身上做实验。
但这不只是“想不想”的问题。元新歌的表情愈发严肃起来，他像是因为伊尔迷的举动而第一次在对方面前产生了抗拒的心理。
元新歌是不能对小世界中的无关人员下手的,万一他的念能力真的具有杀伤力并且对眼前的少女造成了相当程度的伤害，他的意识恐怕会因为违背了穿管局的条例而被瞬间弹出这个小世界。
而他的身体会留在这个房间之中做出猝死的表象,小世界也将会被穿管局直接封锁，在那以后,穿管局将再也无权干涉幻影旅团在这个世界中的任何举动。
即使他们的暴行将会毁灭这个世界。
“我不能……”元新歌做出迷茫而犹豫的样子，他在终于意识到伊尔迷话中的意思后站起了身子,椅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一声又尖又长的刺耳声响,“她是无辜的，我不能这么做。”
“既然如此，你只要控制好自己的念能力就好了。”伊尔迷似乎完全没能领会元新歌的畏缩,他反而轻轻将那少女朝前推了一步,让她与元新歌的距离变得更近,“高压常常能激发人们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潜能，我相信你。”
他的手以极快速度微微一抬，似乎从少女的肩膀划上后脑，随后又放了下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自然地朝前张开了双臂。
伊尔迷微微侧头看着那少女，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动作已经表达了一切。
于是元新歌听见少女说道：“先生，我有念能力可以自保，请您放心对我发动能力。”
她的声音很轻，低着的头也从未抬起，元新歌不知道她此时究竟是以什么心情说出了这句话，他抿唇，用严肃的表情盯着她的头顶，一时间只觉得无言。
“……你确定吗？”元新歌在沉默后追问道，“即使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念能力，你也能保护好自己，对吧？”
“是的，先生。”少女肯定道。
元新歌垂下眸子，内心似乎相当纠结，而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伊尔迷的手再次拂过少女的后脑，从她脖颈正上方的位置拔出了一根念钉。
伊尔迷是操作系的念能力者，他的武器是特质的长钉，长钉可以被注入念力，以此作为操纵他人行动与思维、改变自身样貌与身材的媒介。
对于伊尔迷来说，控制一个普通人说上几句话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即使刚才发生了绝对在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少女也还是恪守着自己在揍敌客家生活的工作准则绝不做声，而还没等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元新歌便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他抬起头，双手紧紧地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元新歌又将对话的对象转向伊尔迷，他问道，“只需要像刚才一样，将气注入她的身体就可以了吗？”
“不太一样，将气直接注入人的身体会打开那人的气孔，是激发念能力的方式。”伊尔迷解释道，他思考了一瞬间，然后用双手比了个圈，“尝试用你的气去构建某个事物。”
元新歌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于是不敢贸然出手。
“说实话，很多特质系的念能力都与具现化系的能力有相似之处。”伊尔迷如此说道，他回忆了一下脑海中存在的特质系念能力者曾经展现出的能力，给出了更详细的说法，“比如说，诺斯拉家族的大小姐妮翁·诺斯拉，她就是一位相当有名的特质系念能力者。”
“她的念能力可以帮助她为人占卜未来一个月将要发生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与具现化系毫无关系，但实际上，我有幸曾见到过她写下预言诗的过程。”
伊尔迷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他在空中随意划了两下，说道：“如果将气凝聚在眼睛上就可以看清她写下预言诗的原理——有一只由念组成的奇怪生物抱着她的手臂，帮她写下了所有文字。”
“也就是说，在真正发动能力之前，要先用自己的念‘构建某个事物’才行。”伊尔迷似乎也觉得自己吐出的内容过于抽象，他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反而询问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元新歌默了一瞬，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勉强从其中领会到了伊尔迷的意思。
“一部分特质系的念能力与其他系的念能力一样，都需要借助某种媒介才能发挥作用。”元新歌试着总结道，“比如说，你是通过特制的钉子将气施加在自己身上来改变容貌的，钉子就是你的媒介。”
“想要顺利发动能力，我大概率需要想象出属于我自己的媒介——因为特质系与可以用实际上存在的事物代替媒介的其他系别不同，特质系要使用的是气具象化的产物。”
元新歌终于在梳理下理解了伊尔迷的话，他恍然大悟，在思考过后，他表现出的紧张和抗拒也比原先大大减少。
他望着伊尔迷等待回答，却突然与猛地抬起头来的女仆对上了视线。
她有一双碧绿的眸子，其中含着些慌乱与无助，但与元新歌对视的一眼像是在她心中重重敲响了警钟，少女很快又低下头去，依然保持着沉默。
元新歌有些疑惑，伊尔迷却在此时若无其事地接上了话。
伊尔迷点头，他显然因为元新歌并不需要他再过多解释而松了口气，心情好了不少的揍敌客家大少爷说道：“可以开始尝试了，暂时摸索不出窍门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深吸了一口气，元新歌虽然还没有任何实践经验，却也因为女仆先前的保证而放松了许多。
找到自己念能力的真相应该不过是时间问题，至少元新歌此时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个连念能力都不能拥有的绝对普通人，这已经让他在某方面安下心来。
说实话，在第一个世界中，无法拥有咒力直接导致了他最后的死亡，元新歌确实思考过乙骨忧太等人在得知他死讯后的情况，他也确实想过，如果他最后能以一种平和的方式退出小世界，想必那对每个人都将是场更加温柔而容易接受的分别。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元新歌更加在意自己此时应该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构建媒介的具体做法，回忆起伊尔迷刚才做出的那个圆形手势，元新歌下意识地联想到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于是他伸出双手生涩地释放出念能力，缓慢地用气包裹了少女的全身。
总之，先从对方身上入手试试看。
“你可以加速释放出气吗？”伊尔迷突然说道，“然后尝试着不用双手做出口，而是直接从身体的随意一个部位发出气。”
元新歌这才注意到，白色的气正以相当缓慢的速度从他指尖溢出，那速度显得过于微不足道，像是有人用火柴点燃了十指充当的十柱香。
他想象着身体中的海水以更加澎湃的趋势朝外涌去，却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输出的量，并没能让白气在几秒之内便在女仆身周形成一个足以遮蔽她全身的包围圈。
但元新歌倒是做到了伊尔迷所提到的第二点，他能够随意地从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直接释放出气，而不是非得抬起手不可。
“这就是‘限制’。”伊尔迷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唇，他说道，“无法快速输出你体内的庞大念力，这就是你能力的限制。”
“——之一。”他补充道，“或许还会有其他限制，只不过我们现在还没发现。”
元新歌点头，他耐心地等待着气将少女尽数包裹。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不肯放弃，又让气朝自己身上蔓延。元新歌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在可控范围内尽可能多的输出念力，气或许会在他潜意识的支配下形成某个形状，自动变成他所需要的媒介。
可放出念力的行动似乎远远没有尽头，元新歌能看见白色的气，因此他几乎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了足以催熟包子的蒸笼之中。
他和少女的身体都已经被白气覆盖。
就在元新歌想要收手的那瞬间，他视线一闪，眼前的场景也猛然发生了转变。
这是一间相当普通的卧室，但说是“普通”，不过是因为这个房间中具有着卧室中必备的一张床和一个大衣柜罢了。
这是一间堪称破旧的卧室。
没给他环顾四周的时间，一声震惊从嗓子中压出的低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顺着声音看去，他发现一个孩子正紧捂着双唇、怯怯地缩在被子中望着他。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她金色的头发像杂草般散乱地缠成一团顶在脑袋上，元新歌隐约能从被子和刘海的缝隙中看见她碧绿的眼眸。
元新歌愣了一瞬。
他想——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