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47
“等等等等。”
五条悟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离炭治郎远远的。
“谁准你一上来就喊别人名字的。”
他可还是都不认识这个莫名奇妙出现的幽魂，就算那家伙自称是什么十年后的学生，也不代表他就能立刻和对方熟稔起来。
“嗯？”然而炭治郎好像完全没明白五条悟的意思。
少年歪了歪头, 阳光穿透他的身体，在地面上投射出微微曲折的光辉。
“不可以称呼你为‘悟君’吗……”
炭治郎有些苦恼似的皱起眉, 环抱着双手,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呢？”
五条悟：……
其实也……不是不行。
然而年轻气盛又臭屁的dk是绝不可能承认的。
他长腿一跨，也不在乎石凳上面的灰尘, 直接往上一坐。
石凳的高度实在是有些矮，五条悟两条腿几乎无处安放。
他撑着脸, 也懒得再去纠结称呼一类的问题, 苍青的色彩从墨镜后方流泻而出, 默默打量不远处的幽魂。
“所以，你还没想好自己的遗愿是什么吗？”
炭治郎忽然一顿。
五条悟摊开手，神情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一一帮他细数。
“说起幽魂的遗愿, 不外乎就是什么相见家人、不舍爱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又是什么？”
“哦，当然也还有复仇啥的。不过看你身上一点诅咒的气息都没有，想必应该也不是那些。”
然而炭治郎依旧站在原地, 半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这下子轮到五条悟感到有些诧异了。
“难道你不想再见见自己的家人吗？”
虽然炭治郎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年龄，但是五条悟估摸着他也差不多是十五岁左右，就算现在是十几年前, 也不至于说见不到自己的亲人啊。
“我当然是想要再见到他们的。”
好半天, 炭治郎才重新开口说话。
“非常感谢悟君的好意。”
五条悟撑着脸的动作一顿。
他脸色微微一僵, 后知后觉才发现炭治郎的神情好像有一点不太对劲。
“但是——他们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原本低垂着头的少年仰起脸, 皎皎日光照在他的脸上, 折射进那双明亮璀璨的枣红色眼眸中，像是要扫去一切阴霾。
看着炭治郎脸上柔和温润的笑容，五条悟咂了咂嘴，心底里忽然蔓延上一股相当不爽的情绪。
白发高中生干巴巴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股不爽到底是从何而来，只是偏过头去，不再看炭治郎脸上的笑容。
“没关系的。”炭治郎摇头，“悟君本来也就不知道啊。”
“况且……”深红色头发的少年又垂下头，酸涩的感觉悄无声息从心底的小缝中溢出，一点点侵染心房。
他深吸一口气，胸部也不知为何像是灌了水一般沉闷闷的，“以我现在的样子，也是没有资格去见他们的吧。”
他已经变成了和杀害他们一家，还吧祢豆子变成鬼的无惨一样的生物。
这样的他，又还有什么资格去吊唁亲人呢？
“啊？”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五条悟猛然俯身，脸凑到炭治郎面前，两人的鼻子都几乎要相贴。
“你又怎么了，凭什么没有资格？”
他苍青色的眼眸从墨镜后露出，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
“我倒是看不出你有什么特别的。”
“欸、因为我是鬼……”
炭治郎慌乱抬头。他拼了命把腰往后仰，想要躲开这种过分压迫的姿势，然而五条悟穷追不舍，非得要直直看着炭治郎的眼睛，逼他说出实话。
“鬼？你现在当然是幽魂。”
年轻dk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就因为这点破原因？”
“不……”
炭治郎看着五条悟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像五条悟能够清晰地在他枣红色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模样，炭治郎也能够在那双苍青色的眼瞳中清晰地窥探到自己的身影。
额角的斑纹依旧如同火焰一般，却不像鬼纹那样狰狞地爬了满张脸。
枣红色的眼眸就像是质量上乘颜色纯正的红宝石，而不是鬼那样殷红滴血的色泽；人类的瞳孔圆润。不是鬼那样冰冷的竖瞳。
炭治郎又连忙低下头，手上的皮肤依然白皙，不想他之前那样小麦色的肤色，然而也不想鬼那样苍白干枯、毫无生气的青白色。
人类的指甲被裁剪得干净圆润，不像鬼那般尖利可怖、染满不详的色彩，似乎随时都能将人开膛破腹。
“我现在……”
他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酸胀的感觉一瞬间在心底爆发。
“哇——你怎么又哭了！”
被炭治郎的眼泪吓得跳起来的dk简直要崩溃。
“我刚才没欺负你吧！”
他又开始在身上翻找，然而仅存的纸巾早就在刚才给了炭治郎，此刻五条悟身上空空如也。
他又不可能拿手去给炭治郎擦，光是想想那样的场面都让他感到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一地。
“抱歉……我只是、很开心。”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炭治郎连忙胡乱想要抹去脸上的泪水。
然而泪腺就好像是要和他对着干一般，他越是想止住泪水，眼泪就涌出来越多。
咸涩的泪水早已将袖口浸润，来不及拭去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无声隐没在炭治郎的胸口。
少年一边擦着泪水，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比方才五条悟看到的，要真实了许多。
明明还带着相当浓重的鼻音，然而五条悟却依旧能够听到少年话语里明显开心的情绪：
“能够以这人类的模样见到悟君，真的是太好了！”
五条悟：……
五条悟呆愣在原地，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就像是有人忽然在他脑子里扔下了一枚炸.弹，一下子轰得他面脸通红，耳根滚烫一片。
明明炭治郎也没说什么，五条悟呆呆傻傻地看着少年的笑颜，炭治郎甚至都还没擦干净眼角的泪水，晶莹的眼泪在阳光下折射出宝石一般的闪光。
六眼还在尽职尽责地运转，数不清的庞大信息一股脑钻进脑海。
然而此刻五条悟好似只能够看到眼前深红色头发的少年。
白发的年轻dk能听到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震动鼓膜；
他能够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欢欣奔腾的流淌声，就像是清澈的泉水一般在血管里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怎么了吗，悟君？”
炭治郎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地询问。
他现在情绪差不多是平静了下来，虽然还带着一点鼻音，但好歹是把眼泪止住了。
炭治郎疑惑地想要上前查看年轻dk的情况，却被猛然回神的五条悟一掌挡在身外。
“等等！你先别过来！”
白发高中生脸上的热度还没退。
炭治郎一脸疑惑地站在原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咳、咳咳。”
五条悟清了清嗓子。
他装模作样，想要掩去刚才的尴尬：“既然你没有想去见的亲人，那还有没有别的想要实现的愿望呢？”
五条悟罕见地好心一次，“我说不定会想办法帮你实现。”
虽然他们咒术师好像不太负责幽魂这一类的东西，不过也应该没差？
说他心血来潮也好，闲得发慌也罢，年轻dk这一刻就是很想实现面前幽魂的愿望。
“要是你实在是现在想不出来的话——”他环视一周，随处指了个地方。
“就先在这里等着，想好了再来找我？”
尽管打心底而言，他确实不太想就把这个乖得有点不可思议的家伙祓除掉，不过一直放着不管也难保会不会出现别的问题。
五条悟无声咂了一下嘴，有点搞不明白那股一直在心底打转的到底是什么情感。
“那就麻烦悟君了。”
炭治郎点点头。
他现在的状态也确确实实不适合到处乱跑。
‘不过，还真是没有什么实感啊。’
将手掌抬至眼前，炭治郎能透过半透明的手看到正前方树木上的干枯纹路。
在刚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时，他想方设法想要抹除掉身为鬼的自己。
然而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就这样死去的时候，首先占据脑海的竟然不是庆幸和解脱，反而像是一种遗憾和无奈的情感。
他还没有来得及和五条老师、还有同学们道别。
不知道，老师他们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去伤心呢？
炭治郎无奈地耸了耸肩。
希望不会吧。
他还没能多感伤几秒，忽然一股大力的拉扯感传来。
炭治郎脚步不稳，被那股力道扯着直直往前冲。
“悟君！闪开！！”
慌忙之间，炭治郎只来得及这样提醒还一无所知的五条悟。
猛然听到炭治郎的声音，五条悟还疑惑回望。
然后他就看到少年像是一辆失控火车一般直直朝他冲过来。
“砰！”
“嗷——！”
就算是未来的最强，也没能躲过炭治郎突如其来的‘袭击’。
白发高中生被撞得东倒西歪，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额头，嘴里还在不停抽气。
说起来可能很丢人，所以五条悟一边吃痛，一边尽可能捂住眼睛。
笑话，要是让炭治郎发现他因为这一撞疼得差点掉眼泪，他这张脸还要不要啦？
话说他的无限呢？为什么没用啊！
“你的头是什么做的啊，怎么这么硬！”
“啊啊、抱歉抱歉！”
相比起五条悟，炭治郎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连额头都没红肿。
深红色头发的少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局促地看了依旧吃痛的五条悟一眼。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好像……”
“我暂时没有办法离开悟君身边。”
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了。
炭治郎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
啊，希望悟君没有被他刚才那一撞，弄出脑震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