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郁斯明显全身绷紧, 随即就掩饰般地轻轻蹭着拜蒙，想要让拜蒙忘记自己刚才的事情。
二十多年的正常社会让郁斯知道，他不该拘着拜蒙。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 而且拜蒙一直很宠他，这次为什么就不行了呢？
郁斯没来由地觉得委屈, 侧脸枕在拜蒙的肩上不愿意起来。
拜蒙笑着抚摸他后脑的黑发，心下一片柔软。
只要郁斯想，他什么都会照做。
“斯斯——”拜蒙低头，用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声音笑着在郁斯的耳边说道，“你背后有一根用来帮窗帘的绳子。”
“想不想用那个把我绑在床上？”
……
郁斯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微微长着唇, 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拜蒙本来是想要让郁斯一点点地在他的陷阱中沉沦的。但小爱人真的太甜了, 有贼心没贼胆，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悄悄将他捆在身边, 可爱的让人想要一口咬下去。
“斯斯可以把我困在床上, 然后坐上来……”
拜蒙长了一张能在任何一个地方骗糖吃的脸，平日里也从来都是一副温顺的样子。
但此时，他在郁斯耳边说的话就像是哪个从平民区靠拳头打出路的痞子一样，短短几秒内，在郁斯的大脑接收到这些消息以后就红了个透彻。
“你……别闹了, 快让开。”，郁斯推了一下拜蒙，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其实并没有使力。
道德底线让郁斯清楚地知道拜蒙话中那些低劣过分的手段都太过了, 但同时，他却控制不住地为这些妄想动心。
拜蒙的手臂圈在他的肩膀上, 笑得缓缓弯下了腰。
郁斯被笑得恼羞成怒, 哼了一声就不理人了。
他们两个就像是任何一对情侣那样在某个没有工作的早晨腻在房间里, 猫咪一样贴着轻声耳语。
但明明郁斯才是那个一开始掌握主动权的一方，却被亲得迷迷糊糊得都快站不住了。
拜蒙放开他，“先把早饭吃了再说其他的好不好？”
郁斯已经没脸跟他掰扯了，耳朵都快要烫化掉了。他可怜兮兮地害羞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他偷偷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观察男朋友的举动。
郁斯觉得拜蒙现在应该还是觉得他只是在开玩笑，根本不知道他其实是真的想要想办法关住他。
……他，要怎么办啊？
郁斯脑子里一团乱拿，只能朝前走去。却在这时，听见卧室的窗户被人敲了两下。
小镇上的房子都不是很大，结构也并不如大城市里那些被仔细规划的房子合理。所以站在门口，就能听见卧室传来的敲窗声。
郁斯在原地停了一下，走到房间里拉开窗帘。
一张昨天见过的脸在玻璃后面显现，青年趴在窗台上，朝郁斯一笑，“早上好啊斯斯。”
郁斯按在窗帘上的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一顿，想起昨天的事情就想要收手离开。
青年对他的亲昵有些越界了，郁斯不太擅长应对这些，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远离。
青年笑眯眯地用食指按在玻璃上，敲了两下，“镇子上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我想你和拜蒙才回来，会不会是你们两个的朋友，所以过来问一下。”
郁斯一愣，然后认真地摇了摇头，“不会，我们的朋友没有说要过来的。”
青年挑了下眉，“怎么会？他都提到了你的名字？”
“……”
在两个小时前，贾斯丁才来到了这个小镇的边缘。
他是在找船的时候，才意识到，资料上的小镇居然已经快有四十年没和外面有过联系了。从这个小镇出来的人，几乎没有和外界有过联系的，没有新生儿，甚至没有人去过外面旅游。
要不是地图上还有这个小镇，也没有任何新闻表明这地方发生过什么不适宜人类居住的灾害发生。
但就是没有任何痕迹存在。
小镇都没有一个可以接待外来旅客的码头，贾斯丁不得不放弃坐船来这里的念头，该开车，才从一条连路标都已经锈蚀地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小路上找到了这个小镇。
和他所有见到过的偏远地区一样，因为没有国家财政的支持，公共设施和一些主要的建筑群从表面上看已经非常陈旧了。
贾斯丁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的电箱，本来应该暗示检查的设施，锁孔已经完全长了红色的锈。
他现在所在的时间是在上九点，街道上没有一个人，他的到来没有让这个小镇改变哪怕一点点。
……
贾斯丁站在原地，脚尖一点点地偏移角度。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将背包架到肩上，快步朝小镇里走去。
在贾斯丁的设想中，这个小镇上的人应该都是在A的屠戮以后，毫不知情来到这里定居的陌生人，可能都是些流浪汉，或者曾经入狱，不再被社会所接受的人。
贾斯丁摸了下插在腰间的配木仓，警惕地朝前走去。
他已经做好了要和某些人打一架的准备，而只要打过一架，和那些人问过这两天突然出现在小镇上的陌生人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贾斯丁环顾四周，脚下又加快了点速度。
但他没有想到，在在走过最开始进小镇的那段路以后，他居然在草坪上，看到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看书的青年。
不是神情肃穆，形容狼狈的拾荒者，也不是背上有纹身一脸凶相的大汉，只是个穿着浅灰色连帽衫，沐浴阳光的青年而已。
看背影，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
贾斯丁握了握手上已经被自己体温熨热的木仓，犹豫了一下，把东西收起来，朝那边喊了一声，“你好啊——”
坐在草地上的青年似乎是朝后看了一眼，然后扶着地面转身。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漠地注视着贾斯丁。
但贾斯丁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明显的排斥，立刻上前，“你好，我是来周围小镇旅游的游客，车子抛锚了，想问问你这边有没有可以修车的地方啊？”
贾斯丁跑到青年面前，露出一个笑容。
他现在就看清了们面前的人，青年应该还在上高中，架了一副黑框眼镜。贾斯丁扫了眼他手上的书，是本大学物理。
青年在他的目光继续向下的前一秒将书折进怀里，“修车？”
贾斯丁脸上的笑意不变，点了点头。
“……”青年看着他突然笑了，他找长相偏文气，眼梢狭长向下，居然还有些乖，“很少有人会来小镇上，让我想想，上一次来陌生人是什么时候。”
他这句话有那么一点点奇怪，就好像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常年和各种狡猾的罪犯打交道的练出来的直觉让贾斯丁本能觉得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青年歪了一下头，“应该是四五十年前吧，太久了，我的记忆有一点模糊了。”
……
！
贾斯丁想都没想，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枪，对准青年就是一枪。
火光吐露的瞬间，他已经做好了要避闪的准备。但面前的青年连躲都没有躲一下，就这么随着子弹的力道朝后退了一步。
他低头，用手指捻了下衣服上的鲜血。
贾斯丁盯着他，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脑后就被人狠狠用棍棒敲了一下。
贾斯丁踉跄两步，只觉眼前天地倒转，耳边一阵嗡鸣。
他捂着后脑勺，竭力朝后看去。
身后是个那棒球棍的青年，眯眼浅笑的模样让贾斯丁在一瞬间响起了当初给他开门的幕泽。
他轻轻“啧”了一声，语调中全都是漫不经心的嘲讽，“胆子挺大，一个人就敢来这里调查。”
“——也有可能是因为没人相信他，我记得调查局的老大好像是马克森实验室的受益者之一。”胸口仍然在流血的青年似乎觉得涌出的液体弄脏了自己的手指，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
马克森实验室？
贾斯丁眼前发黑，但还是在脑中飞速搜索这个实验室的资料。
突然，他想起来了，从青年口中提到的这个名字，不就是亚瑟家里的那个实验室吗？!
所以说，亚瑟在调查局里的另外一个内应，就是约翰吗……？
他眼前的场景已经越来越模糊，只有断断续续的字词传进贾斯丁的脑海中。
“要扔到海里吗？”
“……他？要先处理一下吧，不然容易被发现……等一下，先让斯斯过来看看他吧。”
本来清冷的声线在提到斯斯两个字的一瞬间带上了笑意，就仿佛是一杯被点入了墨汁的清水，霎时间被染黑一样。
“……好啊。”
两个青年对视一笑，他们对这个可感兴趣到不行呢。
整个小镇的人都想逼着拜蒙在郁斯面前显出本相，但有小心翼翼地按住自己的身份，妄想在把拜蒙赶走以后能站在小爱人身边。
而如今，贾斯丁似乎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在离这片草坪十公里外的小别墅外，青年拿起手机，正准备将贾斯丁的照片给郁斯看。
两人身后就已经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下一刻，拜蒙站在郁斯身边，在手机上的图片还没有加载出来的时候，单手捏住屏幕，“没人告诉过你，要离别人的男朋友远一点吗？”
……
“男朋友？”青年咀嚼着这个词，不再像是之前两天那样，露出夹杂着妒忌和凶戾的神情，像是要把拜蒙活活撕碎一样。
他只是笑了一下，“好吧，就算你是斯斯的男朋友，但那个叫做贾斯丁的人还在等斯斯呢。收一收你和狗一样的独占欲，别拘着斯斯的正常交友活动好吗？”
他在“正常交友”几个字上狠狠下了重音，仿佛在刻意提醒着什么。
拜蒙的手指瞬间捏紧，他转头去看郁斯。
果然，“贾斯丁”三个字让郁斯下意识想起了什么。但记忆被怪物天生的能力封存，留存下来的本能反应和障碍对抗，不断提醒，又不断被压制。
“贾斯丁？”郁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我认识他吗？”
他求助地望向拜蒙。
还没等拜蒙回答，窗台上的青年似乎是不在意地添了一句，“应该认识吧，贾斯丁还说斯斯的父母让他带了点东西过来。”
……父母？
郁斯像是只被吓到的小动物那样顿住，盯着对面的浅笑的青年一动不动。
……对啊，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爸爸妈妈打过电话了？郁斯急得在他和拜蒙离开之前，妈妈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说。
头有些疼，郁斯朝手上看了一眼。他拉住拜蒙，长了长嘴突然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但心底已经升起了一股足够尖锐冰冷的不安，一点点从脊椎蔓延全身。让郁斯轻轻地颤了一下。
拜蒙冷冷注视着窗外的青年。
这些“自己”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暗地里恨不得没事么可都趴在窗外门口窃听窥视。郁斯对他的爱意，和一点点浓烈起来的独占欲就像是硫酸一样把这群疯狗的心腐蚀得千疮百孔。
估计早就已经忍不住了吧。
就算今天没有贾斯丁的突然找来，他们也该动手了。
和疯子是没有什么理智可以讲的，更何况是完完全全被嫉妒占据了思维的疯子。
拜蒙一把将窗帘拉上，反手抱住郁斯。
“怎么了？头疼吗？没事的，斯斯乖啊。”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冷静，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他刚才说——”郁斯的手指抓在他的袖口上，一下一下地收紧。、
“他刚才什么都没说。”
郁斯卡在喉咙里的话被这一句冷漠的回应堵住，他想要问拜蒙自己是不是忘掉了什么。
郁斯记得自己外出旅游的时候，习惯性每天都会和父母报个平安。
疑点一旦产生，所有事情就会经不起推敲。
【幕泽已经死了，小斯，你弟弟已经死了，大使馆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
妈妈的声音突然从脑海的某个角落闪现而出。
郁斯猝然瞪大眼睛，眼泪一下子盛满眼眶，然后因为重力坠落下来。
他被拜蒙抱着，没有一点可以挣扎的空隙。这样的亲昵在他们之前的很长时间里都经常出现……
不对，没有很长时间。
抱着他的这个怪物，这个之前伪装成幕泽，现在有伪装成另外一个人的怪物满打满算才和他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放开……放开我。”
郁斯颤抖的声音在两人中间响起。
“斯斯。”
“别这么叫我！……呜……呜嗯。”郁斯抑制不住的哭腔一下子就泄了出来。
他不管不顾地挣扎，捶打抱着自己的人，害怕地牙齿都在颤抖。
“你别碰我，不要碰我好不好……”
……
拜蒙冷冷抬眼，在他拉上的窗帘空隙之处，一双浅浅弯起的眼睛正透过缝隙朝里面看来。
——或许不止一双，在不透明的墙后，门后，廊柱和篱笆后。
这座小镇上的“他”都缓缓朝这边聚集而来，愉快又肆意地等着最后的结果。
在郁斯听不到的另外一个频道里，拜蒙在所有自己的脑海中撂下一句话，【我确实可能被斯斯驱逐，但没有关系，我可以吞掉你们其中的某一个不是吗？】
【……那就看看，是谁先吞掉谁吧。】
【我真的很想要你脑子里那些和斯斯在一起的记忆，想来应该非常甜美。】
郁斯眼前一片模糊，真假不明的记忆和还没能让他分清的爱意在心中交织。
郁斯害怕得牙齿都轻轻地碰在一起。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居然都是和一只怪物在一起，他只觉被触碰的地方全都升起了难言的凉意。
郁斯就像是疯了一样挣扎着想要离开拜蒙的怀抱。
他真的要被吓坏了。
但下一刻，抱着他的人缓缓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开口，“乖斯斯，外面都是和我一样的怪物，你想要往哪里跑？”
……
【疯子！】
【你这个不要脸的疯子！】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脑中的声音陡然疯狂起来，等在外面笑着看好戏的青年面上的神情一点点凝滞住。
他的手指狠狠抠在粗糙的窗台上，硬生生磨下了一层血皮，鲜红鲜红地沾在那上面。
拜蒙的唇角轻轻翘起一点，“乖斯斯，乖斯斯，没关系的。”
郁斯怔怔地看着他，眼泪一滴滴砸下来。
面前的怪物抬手帮他擦掉。
脱去了伪装以后，拜蒙连体温都冷得吓人，郁斯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战栗，但又无处可逃。
他甚至连转头都不敢，背后就是窗户，后面站着的，就是拜蒙口中“和他一样的怪物”。
郁斯不是没有感觉到小镇上的异样，但之前有拜蒙在自己身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现在，那些心怀不轨的暗中目光，那些别有深意的笑一下子都像是犹如实质的手抚摸在他的后背上。
“乖斯斯。”拜蒙轻轻捏着他的后颈，和平常一样。
但下一刻，他终于像是没有忍住那样，一下子笑了出来，“斯斯现在要依靠谁呢？是抱着我，还是向外面那些鬼东西求助呢？”
“他们可都和我一样恶心，也比我更贪心。斯斯要是求他们来救你的话，得哭好久才行呢。”
郁斯一个劲地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抿着唇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可怜极了。
拜蒙收紧手臂，不远处的厨房里还煮着白粥，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这些变故，他本来应该和郁斯度过一个安宁的早晨。
而现在——
拜蒙几乎听到了自己后槽牙摩擦发出的声音，他想要把外面那些恶心的家伙全部撕碎。
“……放开我。”郁斯啜泣着推他，“你骗我，你伪装成幕泽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骗我了，还把我带到这里来……呜……你是怪物。”
郁斯可能根本就没有学会该怎正确地生气，一边被吓到哭一边谴责怪物只会让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拜蒙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发尾，没有为自己辩解。
郁斯的声音小到像是一阵呓语，“你要干什么啊……你要把我关起来吗？”
仔细想想，拜蒙所做的一切可不就是要把他囚禁在掌心。
他给郁斯造了一个完全看不出端倪的笼子，将他困在里面，只以为拥有了整个世界。
这个怪物，就是要把他关起来啊。
拜蒙轻轻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剩下的声音就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背后，被深深扎进的一把水果刀。
两人原本站着的位置就是在卧室的小桌旁边，果盘上摆着用来削皮的水果刀，正好是郁斯能够碰到的位置。
郁斯眼前已经全都是一片荡着雾气的模糊，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拜蒙在被自己推开的一瞬间是什么表情。
“别碰我！……呜怪物……”
他断断续续地呜咽，胡乱在拜蒙的胸口抬起扎下，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刺中对方的致命部位。
手指一片湿凉冰冷，粘稠的，比血液更加深一点的颜色染透了郁斯的手腕。
他就像是一只被扔到污泥里瑟瑟发抖的小猫一样。
郁斯扶着墙起身，手指在雪白的墙壁上沾了一个手印。
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抬脚便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
他真的要快点离开这里——
即使外面有拜蒙所说的一样的怪物。
他们会吃了自己吗？
……
像是野兽那样？
或者是像拜蒙这样不带缘由地玩弄自己？
郁斯已经想不出来答案了，他只知道握着手中的刀，一把拉开门。
外面静得吓人，刺眼的阳光毫不犹豫地落在郁斯脸上。
郁斯抬眼，眼泪还在吧嗒吧嗒地往下流。
没有像是之前想象的一群人堵在这里，浅笑着准备把他抓回去。
“——郁斯？”
带了点口音的声音从小路尽头响起。
郁斯慌乱地握紧刀，肩背抑制不住地绷紧颤抖。
不过他下一刻就看清了对面的人。
金发的高大调查员眉间紧紧皱着，额头上还有一块被重器击打以后留下的疤痕。
他举着手上的木仓，震惊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