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安
原则是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过去宣迪的游戏都局限在网络里，有好听的声音就够了，并不在意脸。
但如今这样一张好脸送上了门，不拿下都有点对不起自己的感觉。
毕竟时光如梭，距离上一条鱼被踢出鱼塘已经有快半小时了。
鱼塘不可一日无鱼。
宣迪迅速move on，拿出对待鱼的最高礼遇，态度柔和，语气轻轻：“你好，你是手机主人的哥哥？”
男人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到几张合影，照片里的女孩就是捡到的手机屏保女孩的样子。
身份算是验明了。
宣迪把手机递给他：“那麻烦你转交了。”
虽然男人没有出现想象中万分感激的样子，但也算客气：“谢谢。”
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因为一个手机站在了一起，如果没有新的话题牵扯，各自拜拜是必然的。
宣迪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在男人转身要走的瞬间开口道：“不好意思冒昧问一下，手机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男人微顿，看着她。
作为海后的闺蜜，关靓也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余光瞟过来。
宣迪又露出乖巧的笑：“你别误会，我只是看照片觉得她很像我小学的一个同学。”
关靓：“……”
明白了，在抛饵。
谁知男人淡淡回了句，“她没上过小学。”
漂亮。
好一个没上过小学。
和自己说用大哥大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宣迪面无波澜地笑了笑，“哦，是吗。”
正想着要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一辆的士停在了路边，后排位置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原本是朝酒吧里跑，无意中看到站在这边的几个人后微微一愣。
女孩立即调转方向，慢吞吞走过来，在男人面前停下，“……哥你怎么在这？”
男人睨了她一眼，手机递给她便走开，“人怎么没玩丢。”
女孩亭亭玉立的，穿着当下流行的辣妹装，冲男人背影做了个鬼脸。一旁的宣迪马上抓住了机会，“Hi，我捡到你的手机，刚好你哥哥打来了电话，就过来帮你拿了。”
女孩神情一转，感激道，“谢谢你了小姐姐，我本命的照片全在里面，要是丢了我会哭死的。”
宣迪温柔眨眨眼：“不客气，说明我们有缘嘛。”
女孩好像一下被点通了似的，“是呢，小姐姐我们加个微信吧，改天我请你吃饭！”
战术迂回。
等的就是这句话。
愉快地添加了微信过后，宣迪说：“我叫宣迪，你呢。”
女孩毫无防备：“我叫裴蜜，刚刚那个是我哥，叫裴绎。”
噢，裴绎。
宣迪扬了扬唇。
这么快就拿到你的名字了宝贝。
“那我就先走啦！”裴蜜指着路边那辆一直没走的车，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等着训我呢。”
宣迪微笑挥手：“拜拜。”
全程目睹钓鱼现场的关靓感叹一声，“不是说不碰真人吗？”
收起刚刚的清纯，宣迪一脸无所谓，“我可以不把他当人啊。”
关靓：“……”
“玩玩而已，真的假的我说了算。”
果然应了那句话——长最纯的脸，说最狠的话。
两人往酒吧里走，宣迪忽然转过来看着关靓：“打个赌，一周内我能加到他的微信。”
以宣迪随便走在路上都有人来要微信的人气，关靓觉得根本要不了一周。
可从刚刚那几句无效的互动来看，这个裴绎又不太好撩的样子。
关靓摇了摇头：“可能不行。”
宣迪竖起五根手指：“五百，加倍吗。”
“加你个头。”关靓把她往里推，“你可少玩点斗地主吧。”
进酒吧大门那一瞬，宣迪又回头冲裴绎刚刚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周搞不定你？
不可能。
-
几个人没有玩得太晚，赶在十二点前，宣迪回了家。
宣锦玉听到动静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美容仪，边按边问：
“怎么才回来？”
已经躺在沙发上的宣迪下意识坐正，但见母亲身后无人，又软软倒回去：“有事。”
宣迪上初三的时候父母离婚，两年后宣锦玉又嫁给了城中颇有名望的书香世家林家。
也因此多了一个便宜哥哥。
宣锦玉在宣迪身边坐下，指着一沓纸袋说：“林叔叔给你买的毕业礼物。”
宣迪不用看都知道又是什么收藏级的文房四宝，她闭着眼睛摆手，“谢了。”
宣锦玉又说：“你叔叔说了，随时可以去他的公司上班。”
宣迪一口拒绝：“不去。”
“为什么？”
“让我成天对着那些字画，我会闷死。”
继父的公司主要是运作名画，收藏品鉴赏相关，艺术氛围很浓。
宣锦玉皱眉，“正经工作你不要，就想天天配那什么音混日子？”
“我怎么混日子了。”宣迪睁开眼，拿出手机里V站工作人员拍给她的证书照片，“我还得奖了呢，你看。”
弹幕人气奖？
宣锦玉显然不懂是什么意思，推到一边：“一看就是闹着玩的，你看你哥得的那个奖，那才是真材实料。”
“……”话不投机半句多，宣迪起身朝自己的卧室走，“还是美你的容吧。”
-
回到卧室，宣迪躺在床上，又仔细看了一遍获奖证书。
虽然在母亲眼里可能这一纸证书算不得什么，但对自己来说，那是她很多个日夜录音，剪辑的心血。
好在，还是有人认可她的付出。
宣迪V站的主页下多了很多粉丝祝贺和鼓励的评论，虽然都是不曾见面的陌生人，却在这样一个被亲人否定的夜晚，重新给了宣迪一些信心。
她知道自己今晚没去领奖让粉丝失望，所以早就准备好了新作品，算是给粉丝们的惊喜和安慰。
宣迪点开后台，上传了一段新视频：【如何用十种不同的声线叫男朋友起床】
这十种声线包括了萝莉音，少女音，御姐音，女王音等基本的女性声优音色，但最受追捧的，还属黑桃D本人最擅长的美人音。
果然，尽管已经凌晨，弹幕还是迅速占满了屏幕。
「午夜福利！！！」
「救命，救护车快给我安排一下！」
「听了这么多声优，只有黑桃D老师的美人音最妖孽最上头。」
「DD的美人音YYDS！」
「我划到美人音那里反复听了二十次，我没了。」
「光是这样听骨头都酥了，好羡慕DD的男朋友啊。」
「羡慕 1」
男朋友？
看到这三个字，宣迪不禁一笑。
不存在的，不可能的。
但翻了个身，宣迪脑子里却莫名窜出晚上遇到的那个男人。
平心而论，这位准18号鱼是自己目前见过的质素最高的一位了。
声音完美，长相更惊艳，完全吊打前面那十七条。
想到这，宣迪打算去逛逛裴蜜的朋友圈，看能不能多得到一点18号的信息。
刚打开微信，就看到通讯录有新通知。
是17号发来了好友申请：
「DD我错了，以后绝不会跟你要照片，别删我。」
宣迪直接点了忽略。
在她这儿，被踢出去的鱼不会再有回来的可能。
况且现在，她已经有了新的目标。
裴蜜的朋友圈设置的是一个月可见，但这一个月里，也只发了三张自拍。
没找到与裴绎有关的内容，宣迪有些扫兴，关了微信，思考着和关靓的打赌，要怎么一周内拿到裴绎的微信？
第一次钓三次元的鱼，宣迪还没摸着门道。
不过这种事也急不来，摆明了钓，总得沉得住气，等对方上钩才行。
宣迪索性不再想，直接洗了澡睡觉。
第二天起床后，她随便吃了点东西，跟平时一样坐到电脑前，正打算剪点视频，宣锦玉进来告诉他：
“你哥下午五点的飞机到，六点我们在酒楼给你哥哥接风。”
宣迪眼睛看着电脑，口中默默道：“别哥哥前哥哥后的，我可从没承认过这个哥哥。”
宣锦玉也不恼，“不承认户口本上你俩也是兄妹。”
“……”
一声微信提示打断了母女间的对话。
是裴蜜发来的消息：
「小姐姐，下午有空吗，想请你喝茶！」
宣迪原本还在想如果裴蜜一直没动静，她要怎么制造和裴家兄妹见面的机会。
没想到裴蜜倒是挺上道，这么快就安排上了。
敷衍了宣锦玉两句，下午三点，宣迪去了裴蜜约的咖啡馆。
到了后才发现，裴绎竟然也在。
他带着蓝牙耳机，正低头看着手机。
“宣迪姐姐，这边坐！”裴蜜热情招呼。
宣迪在裴蜜身边坐下，弯腰的时候，隐约看到对面裴绎的手机屏幕是V站的APP页面。
裴蜜用力挥手提醒裴绎，“哥，宣迪姐来了。”
裴绎抬头看了一眼，便算是给了回应。
裴蜜切了声，安慰宣迪，“别理他，他就那样，你喝点什么？”
宣迪要了杯橙汁，悄悄问裴蜜：“你哥怎么也来了？”
毕竟昨晚捡的是裴蜜的手机，裴蜜感谢自己请喝茶说得通。
可他也跟着来，难道……？
唉，她这该死的魅力，总是让别人情难自禁。
然而裴蜜眨了眨眼，大咧咧说：“哦，我哥约了人在这见面，我蹭车过来，就也约你在这啦。”
“……”
脸狠狠地疼了。
“这样啊。”宣迪面不改色地笑着，视线偶尔瞟到裴绎那边。
裴绎今天穿了件很宽松的黑色针织衫，依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左耳带了一枚银质圆形耳环，低调又醒目，整个人慵懒地靠在那，活生生的撕漫男。
端起咖啡杯的瞬间，似乎是察觉到了宣迪的视线，裴绎抬起头。
两人目光刚好遇上。
关靓常说宣迪有两样武器，一是让人看了受不了的无害眼睛，二是让人听了受不了的蛊惑声音。
声音嘛，宣迪靠它养了一个鱼塘。
眼睛倒是没验证过。
于是宣迪没躲，大方看着裴绎，眨了眨那双单纯的眼睛，甚至还主动笑了下。
然而想象中的化学反应并没产生。
裴绎甚至缓缓移开视线，毫无波动地看向了窗外。
宣迪：“……”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一定是别人。
宣迪默念三遍这个定律，也转过去，随意地和裴蜜聊起天，“蜜蜜，看你昨天那么紧张手机，你本命是谁呀？”
女孩子嘛，聊聊偶像是最容易联络感情的。
裴蜜抿唇笑，“我给你看。”
她说着打开手机，刚要翻相册，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裴蜜接起，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压低着声音，“真的吗？接机？好！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裴蜜匆匆收拾自己的包，又冲宣迪道歉：“对不起宣迪姐，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下次再约你！”
宣迪：“啊？”
裴绎也皱眉：“裴蜜——”
可谁都没能喊住裴蜜，这人一溜烟地跑开，给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突然变成了二人世界。
可谁能说这不是上天给的好机会呢。
“没关系。”宣迪非常快地抓住了重点，表现出自己的善解人意：“一看蜜蜜就是有急事。”
裴绎没说话，却看了眼手表。
宣迪又轻轻笑了笑，“对了，你平时也爱刷V站吗。”
——找准话题，实现精准突破。
可裴绎还是没回，他往外拨了个电话，不知说了什么，而后冲服务生挥手，“买单。”
宣迪：“？”
“抱歉，还有事先走了，你慢用。”
“……”
呵，宝贝男德修了满分吧。
一点都不接招。
单买完，服务生贴心提醒：“外面下雨了，如果需要雨伞可以去吧台借用，不过只剩最后一把。”
“不用了，我车就在门口。”裴绎声音淡淡的，说完就转身离开。
宣迪咬着吸管，视线落到窗外，这才发现竟然真的下雨了。
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天气，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老天在暗示什么？
是暗示现在下的雨都是她昨晚脑子里灌进去的酒吗？
明明关靓说不加倍，宣迪偏丧心病狂地补了一个超级加倍。
瞬间就是上千的大交易了。
见裴绎已经拉开门，宣迪快速拿走前台的伞跟上去——
“你等会！”
宣迪撑开伞，想为裴绎挡一挡雨——关怀备至，温柔进攻。
但宣迪还是大意了。
160的她站在至少188的裴绎身边，才勉强到胸口。
宣迪没想到会这么尴尬，但戏已经演了一半，总不能突然停下。
她努力踮起脚，手举高，把伞往裴绎头顶递，“别淋湿了呀。”
不知是这份热情打动了男人，还是实在看不过去一直往头发里乱插的伞骨，裴绎最终接手，帮彼此撑起了伞。
听着雨滴落在头顶的声音，宣迪嘴角微扬。满以为有了一起撑伞的交情，这场雨必定会给她一个好结局，没想到走至车旁——
裴绎把伞还回来：“可以了，谢谢。”
宣迪：“……”
宣迪：“？？？”
难道不是该问：你去哪，这么大的雨要不要送你一程？
你不该替你妹好好招待我吗？
宣迪无语。
鱼塘里的钩子都被你嚼烂了吧？
但海后怎会轻易退缩。
眼看裴绎坐上了车，宣迪最后一次出击，轻轻扯住他的袖口——肢体接触，加强亲密印象。
“那个，不好意思裴蜜哥哥。”
裴绎没动，看着她。
“我手机没电了，没办法叫车，你能不能借我二十块钱，我回家就还你。”
只要裴绎把这个钱借了，哪怕就借一块钱，宣迪都有借口找裴蜜要她哥的微信还钱。
怎么说昨天自己才拾金不昧过，现在这个份上，裴绎要么借自己现金，如果没有现金，也该顺路捎一程她这个手机没电，身无分文的弱女子吧。
反正裴绎没得选。
雨声淅沥，宣迪对自己挖的坑很满意，就等着车里的裴绎跳进来。
几秒后。
裴绎没说话，侧身从车中间的置物盒里拿了样东西送出来。
宣迪垂眸，笑容随即缓缓僵住。
朦胧雨帘之下，一个满格的充电宝静静躺在男人掌心。
“……”
呵，这个宝贝还真是反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