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早点睡
宣迪听到裴绎说的话大脑空白了几秒。
她想过他可能会继续固执地说些负责之类的话, 打死都没想过他突然对自己表白。
——我喜欢你。
长长灯带交织成梦幻一片，像滚烫星河，一点点洒进宣迪心里。
她站在风里, 人来人往，只觉得一切都这么不真实。
什么喜欢。
什么给个机会。
不……
宣迪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步，嗫喏着嘴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绎却叹了声：“宣迪, 你知道。”
“……”
“我对你，我想你感觉得到。”
宣迪心跳巨快，曾经那些抱着手机抿唇，躲在墙后偷笑, 蒙在被子里小鹿乱跳的瞬间, 像电影画面一幕幕在脑中闪现。
是，宣迪感觉得到。
和他认识的这段日子, 她的确是快乐的。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要因此进入另一段关系。
宣迪想了想，觉得问题还出在昨天那件事上，她努力再解释, “你不要因为昨天演的那场戏就当真，我们——”
“我没演戏。”裴绎打断她, 低着声音一字一句：“我比谁都希望那是真的。”
裴绎比谁都希望宣迪是自己真正的女朋友。
而不只是演戏时那短暂一刻的拥有。
宣迪：“……”
我可能满足不了你这么突然的愿望。
宣迪心乱成一团，很久很久, 才轻声道了句：
“对不起。”
宣迪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只能道歉。
她处在早已固化的情感认知和状态里太久，一下子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改变。
一直都没心没肺玩遍网络，从不对任何人当真。
现在却突然有人跟她说, 我们来一段真的感情吧。
虽然他很帅, 也很好, 方方面面都堪称完美。
可宣迪没有任何准备。
说完那句对不起, 宣迪也觉得自己渣，没脸再停留。她转身想走，裴绎却在身后叫住她。
“没关系。”
宣迪顿在原地没动。
男人声音轻淡，“我改天再问。”
宣迪：“……”
像一团火从背后直烧过来，宣迪闭了闭眼，落荒而逃。
救命啊，怎么会这样。
这次是真的玩大了。
打了辆车，宣迪没回家，直奔SOS而去。
她现在根本消化不过来刚刚发生的事，必须要马上找到关靓倾诉。
九点不到，酒吧已经有了不少客人，宣迪给关靓打电话没打通，在内场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她人影。
后来正想去二楼看看，却不小心在拐角处撞到了人。
宣迪当即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
两人交错而走，宣迪莫名觉得这人身影眼熟，思绪微顿，立刻反应过来，是那个身材好的男dancer！
宣迪下意识便又喊住他，“那个，请问看到关靓了吗？”
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回头，两人面对面正视。
“关靓？”
“嗯，气氛组的关靓。”
男人指着一个方向，“好像在后台。”
“……谢谢。”
因为关靓在这里上班，宣迪对SOS几乎轻车熟路，直接就找到了后台。
关靓果然在这跟人聊天，看见宣迪她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宣迪把她拉到安静的地方，“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想跟你聊聊，我又被裴绎搞麻了。”
关靓开黄腔，“注意点用词，什么搞不搞的，还搞麻了，哈哈哈哈。”
“……”
宣迪无语，掐了她一下，“到底什么时候下班。”
关靓看着手表，“今天我刚好换了班，没什么事，走吧。”
两姐妹找了个小吃摊坐下聊天。
“说吧，怎么给你搞麻了。”
宣迪：“。”
宣迪揉着头，还没从裴绎的表白中回神，“他突然说喜欢我，要我给他机会，我都听懵了。”
“哎呀，还以为多大事。”关靓喝着罐装啤酒，“又不是第一个人跟你表白，大学里给你拉横幅的都有，没见你这么慌张。”
宣迪被这么一提醒，发现好像的确是这样。
大学里有人给她拉横幅，有人摆蜡烛爱心，还有人开豪车在楼下等她。
她见过各种花式表白，都以各种冷漠的方式拒绝了回去。
唯独裴绎今晚这样简单两句话，竟让她不知所措。
“你也喜欢他就接受，你要不喜欢就跟以前一样拒绝，很难解决吗。”关靓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种喜欢——”宣迪叹气，“能作数吗。”
“可你对裴绎的喜欢不一样，你看你，”关靓伸手抚平宣迪的眉，“当你纠结要不要拒绝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答案了，知道吗。”
宣迪怔怔看着关靓，半晌低头，抿了一口饮料，“可我对自己没信心，你知道的，我——”
“迪迪。”关靓见她终于说到关键问题上，“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你相信裴绎吗？你觉得裴绎会和那个伪君子一样吗？”
“当然不会。”宣迪几乎是脱口而出。
关靓：“那不得了。”
宣迪又沉默地捧着杯子，像在思考什么。
关靓看到她扣在手机上的手机链，好奇地拿过来。
“这是什么，怪好看的。”
宣迪瞄了一眼，“裴蜜送的。”
关靓拿到手里观摩片刻，笑道：“绎？怎么，小姑子都已经开始暗中助攻你俩了吗？”
？？？
宣迪一愣，马上扯过手机链看。
白色的陶瓷小圆珠上真的印着“绎”字。
无语，裴蜜给她的难道不是“迪”吗，怎么她拿到的是裴绎的“绎”？
刚刚在出租车上也没仔细看，随手就扣了上去，没想到竟然字不对人！
“一定是裴蜜拿错了。”宣迪说。
“拿错就更能说明你俩命中注定不是吗。”关靓拍拍宣迪的肩，“听老天的，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吧。”
“……”
-
那头，裴绎和裴蜜回去的路上。
裴蜜对刚刚两人支开自己要说的话很好奇，一直缠着裴绎问：“你们到底说什么了，有什么我不能听嘛。”
裴绎没想过瞒谁，很干脆地告诉裴蜜：
“我跟她说喜欢她。”
裴蜜：“……？”
这个瓜太大了，一个是自己的哥哥，一个是亲如姐妹的闺蜜，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裴蜜缓了好一会才消化过来这件事，高兴道，“那我是不是要有二嫂了？”
“没有。”
“啊？”
“她没答应。”
“……”
裴蜜的笑容又没了。
不应该啊。
裴蜜分析，“是不是因为她还没从关姐姐的哥哥那段感情里走出来啊？这也才过去了不到三个月。”
裴绎其实也想了很久为什么宣迪会拒绝自己。
那些真实的小情绪不会骗人，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在意。
可她说了对不起。
思来想去，大概就是裴蜜说的这样。
上一段感情还没有彻底走出来，就算眼下对自己有些好感，还不能这么快地接受。
红灯路口，裴绎踩下刹车，从兜里拿出那个被裴蜜送错的手机链。
“迪”
他看了一眼轻握到手心。
“裴蜜。”
“嗯？”裴蜜扭头看着裴绎，“怎么了？”
“周一我打算跟宣迪坦白，不想再骗着她了。”
“……”
其实这样的念头裴蜜也早有了。
她和宣迪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也已经够足够了解，相信宣迪绝不是那种以贫穷或富有来选择朋友的人。
只是——
裴蜜有些担忧，“你打算怎么跟她说？”
“周一上班，我让她来办公室，亲自跟她说。”
裴蜜想了想直摇头，“不可以，这样太直接了，而且这件事是我的主意，不是你有意要骗她的，要说也应该由我来说，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她介绍我们。”
合适的时机？
裴绎忽地想起之前裴庭州和自己商量的下周二裴氏在云城主办的慈善之夜。
“那就周二。”他平静而认真地说，“让我们全部重新认识。”
……
周末到来，宣迪和平时一样，准时去了顾念影家学习配音。
虽然目前才去了三次，但宣迪已经受益颇多。
顾念影是一线声配演员，教学方式独具一格，这几堂课都是在教宣迪基本功，练声，以及一些复杂的绕口令，有些甚至要用方言读出来。
几堂课下来，宣迪觉得自己嘴皮子麻溜多了。
顾念影也夸她音域广，悟性高，进步很快。
这也让宣迪对自己的专业更加有信心。
这个周末，顾念影开始让宣迪开始配一些简单的外国影片。
宣迪从没有接触过所谓的翻译腔，反反复复去找感觉，两天练下来，到了周一上班的时候，嗓子几乎说不出来话。
公司里，宣迪一开口就把秦甜吓了一跳。
“你嗓子怎么了？怎么哑成这样。”
宣迪扯了个借口，“周末跟朋友唱K去了。”
说完她坐下，忽然看到自己桌面上放着一盆粉色的迷你多肉。
？？？
宣迪朝周围看了看，问秦甜：“是你放在我这的吗？”
秦甜看了一眼摇头，“我不养这些东西的。”
“……”
清早的阳光洒在小多肉的花瓣上，很可爱。
以为是谁放错了地方，宣迪暂时放下，习惯性地去开抽屉拿里面保护嗓子的茶包。
谁知刚打开抽屉，却摸到了奇怪的包装。
宣迪微愣，低头去看。
抽屉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瓶茉莉轻茶，还有她常吃的那个牌子的喉糖。
宣迪愣在那，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不是偶然。
是裴绎。
一定是他提前放在这的。
茉莉轻茶是宣迪以前在便利店买给他喝的，当时她随手拿了这么一盒喉糖，应该也被他看到了。
不得不说，这喉糖来得很是时候。
宣迪微微抿了抿唇，打开盒子拿了一粒，冰凉薄荷在口中发散，嗓子一下子就舒服了很多。
和宋元俊夸张的999朵玫瑰和成箱的进口山泉水比起来，小多肉和自己喜欢喝的水，吃的糖，都映衬出了一份特别的心思。
这似乎就是区别。
有人大张旗鼓，有人却不动声色，给予最细节的偏爱。
父母离异后，宣迪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被人这般细腻关注的感受。
那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一束温暖的，炙热的光朝着自己而来，而宣迪蒙着冰霜的世界也因此渐渐融化。
宣迪想起自己录制《心动进行时》PV时女主的台词。
【沉睡的世界被唤醒，是神明的指引，还是……你来了。】
她还记得司昙的回复是：
【我一直在你身边，回头，就能看见我。】
那天和关靓聊过后，宣迪也反思过，当自己不是第一时间就果断拒绝时，心也许已经给了答案。
裴绎不一样，她必须承认。
所以现在，
会是她命中的司昙来了吗。
一上午，因为裴绎送的水和喉糖，宣迪莫名被一种暖意包围着，连工作都变得充满了活力。
中午吃饭时间宣迪没出去，她嗓子不舒服着，让秦甜给她打包一份流质酸奶回来。
同事们都陆续下了楼，宣迪独自坐在工位上，正想着要怎么发条消息谢谢裴绎，眼镜哥从身边经过，手忙脚乱地捧着一堆文件，说是要送到17楼。
宣迪起了心思，马上喊住他：“组长，我帮你吧。”
眼镜哥：“你不用去吃饭吗？”
宣迪摇头，“我吃过了。”
反正宣迪上次送过，眼镜哥便放心地把文件给了她。
宣迪接过厚厚资料，深吸了一口气，进了电梯。
17楼同样安静，大部分人也都出去吃饭了，宣迪走了几步，忽然从拐角处走出来一个女的。
姜书娜。
宣迪脚下缓缓顿住，而那人也走近，直到面对面站在一起。
上次在茶水间姜书娜只看到了宣迪的背影，但今天再遇见，她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让裴绎追出去的女人。
小小的个子，长得的确漂亮，很清纯，让男人很有保护欲。
姜书娜打量完毕，睨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平时你们运营部的资料不都是眼镜哥送上来吗。”
大概是天生气场不和，宣迪没来由地不喜欢这个女人，也感受到了对方不太友好的话语。
她就是在暗示，是宣迪故意多次找机会来17楼。
组长说了把文件送到老板办公室，姜书娜又不是老板，没义务回答她的问题。
宣迪便没理，绕开姜书娜打算离开。
姜书娜却身体微斜拦住她，“实习生这么没礼貌吗。”
宣迪微顿，抬起头，无害的眼睛笑了笑，声音却一点都不客气，“看对谁了。”
“……？”
没等姜书娜再开口，宣迪直接推开她朝前走了出去。
没想到找到了老板办公室，楼层秘书却说老板不在，帮忙拿走了文件。
宣迪远远看着关闭的办公室大门，心里莫名有些怅然。
东西送完，她原路返回，电梯刚好在17层停下，她赶紧小跑两步走了进去。
站在电梯里，宣迪心不在焉地想。
那个姜书娜可真讨厌，说话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板娘。
还有裴绎是出去吃饭了，还是陪老板出去了。
怎么也不在17楼……
就这样一路想着，直到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宣迪回神，身体站直，正要走出去，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裴绎一只手漫不经心插在裤兜，一只手拿着简易纸杯咖啡，边喝边准备进来。
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遇见。
双双怔住。
“……”
宣迪马上看电梯右上方的屏幕。
20A？
20A？？？
她怎么跑20楼天台来了？
宣迪很快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进电梯后就在走神，忘了按15。
而裴绎在这里按下楼，便把自己带了上来……
好像宿命一样，在17楼没见到，却被命运推着，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太突然，又有些微妙的暧昧，宣迪低头捋了下头发，觉得自己还是先走出去，会显得没那么尴尬。
她便往外走，但不知道是不是停留了太久，电梯突然自动关闭，眼看就要卡住宣迪，裴绎伸手挡了下。
“……”
不知是不是彼此多了一个吻，如今每次看到裴绎，总会难抑地在心里蔓延出一份缱绻的温度。
宣迪慢慢走出来，“谢谢。”
裴绎却没再进去，看着她，“上来干什么？”
宣迪总不能说自己是走神没按电梯被带上来的。
她反应很快地指不远处的椅子，“吹吹风。”
天台是平时员工们休息时可以上来自由溜达的地方，但宣迪入职以来从没上来过，今天还是第一次。
裴绎嗯了声，让开身体，“那边有位置。”
宣迪便朝着自己指的地方走过去，走出几步，偷偷用余光看了眼裴绎。
他站在那，重新按了下去的电梯。
宣迪心跳得有点快。
心里有个声音在鼓励她说出来，可身体更深处却又有不同的力量在阻止她。
她缓缓走着，直到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
叮一声。
裴绎要进去了。
宣迪站定，那股正在纠缠的念头忽然较量出了胜利者——
“去吧，留下他，就当是试一试，也许真的可以呢。”
电光火石间，宣迪回了头：
“你有空吗？”
裴绎正要进电梯的身体微顿，而后看过来。
四目对视。
宣迪又说了一遍：“你现在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吹吹风。”
-
十一月的天台，风有些凉，好在并排坐着的两个人心里是暖的。
宣迪摸出喉糖，虽然猜到可能是便利店看到的，她还是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果然，裴绎说：“上次在便利店看到你买了。”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们才刚认识。
宣迪眨眼：“你那时候就观察得这么仔细？”
言下之意，颇有几分“你那时候就开始对我有意思了吗”的疑惑。
裴绎笑了笑，没说话。
裴绎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很小，只轻轻一点，却莫名很吸引人。
因为这一个笑，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无形中放松了许多。
宣迪坐得也更自然了些。
“昨天蜜蜜跟我说，明天晚上带我去参加一个活动，你知道吗。”
知道裴蜜约宣迪的是慈善之夜，裴绎点头，“知道。”
“那你会去吗。”
“会。”
听到肯定的回复，宣迪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的小雀跃泄露后，马上又一本正经敛住。
裴绎捕捉到她一秒内表情的转换，别开脸轻笑。
宣迪咳了声，又故作随意说：“刚刚我送资料去17楼，看到那个姜书娜了。”
裴绎转过头。
“她挡着我的路，说我没礼貌，我就是没礼貌怎么了，她又不是我上司，又不是老板，凭什么跟我趾高气昂的。”
裴绎皱眉：“她挡你的路？”
宣迪点头，偷偷观察了下裴绎的反应，故意说：
“她是不是喜欢你。”
如果，宣迪是说如果。
如果她真的重新考虑和裴绎的关系，那是不是也要把他身边那些不清不楚的桃花调查清楚。
这个问题问出来，裴绎好像感觉到什么似的，看向宣迪。
宣迪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但还是没有逃避视线。
“怎么了，不方便回答吗。”
“不是。”裴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出现了错觉，但这一刻，他强烈感应到了宣迪的靠近。
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摇头，“我之前跟你说过，你可以任何时候都相信我说的话，我跟她不熟，总共就见过两次，她怎么想我不知道。”
微顿，裴绎声音低了些，看着她：
“但我怎么想，你知道。”
宣迪：“……”
忽然之间，心里的小鹿扑通直跳。
宣迪没想过自诩为海王的自己，笑成不知害羞两个字怎么写的自己，如今也会有这般时候。
她努力藏起自己的悸动，又问：
“可蜜蜜说，有个女人在追你，难道不是姜书娜吗？”
裴绎：“追我？”
以为裴绎不承认，宣迪抬起头比划，“蜜蜜说她追你追得很猛烈，很疯狂，给你发语音都说很嗲的话。”
裴绎微怔，而后垂眸笑了。
裴绎不知道这算是吃醋，还是对他的“审核”，但无论是哪种，面前的宣迪都真实得可爱。
裴绎继续解释：“不是她。”
宣迪诧异：“不是姜书娜吗？那是谁？”
……是谁？
裴绎仔细回忆了和黑桃D聊过的那些日子，顿了顿，回复宣迪：
“是一个很浮夸，很轻佻，我也绝对不会喜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