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面前的白发少年突然不说话了。
和之前不同, 更像是因为猝不及防地直面这句话而懵住了。
玩家因为喜欢游戏中的角色而留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许多游戏的卖点就是世界观和角色设定，特别是那些卡牌类游戏, 多少玩家拼命往卡池氪金只为抽到自己喜欢的角色。
猫桥沙也加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偶尔也会激动地抱着枕头对着屏幕上的角色图片或视频‘呜呜呜老婆’地喊。
但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地直接对NPC说出来，即使没有直白地说出‘喜欢’这两个字, 还是感觉非常不好意思。
特别是现在对方还突然不吭声了。
是在向系统提交问卷吗？
猫桥沙也加无措地低着头, 脑海中闪过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时对面的白毛DK仿佛终于从过载的cpu中缓过神来一样, 然后不自然地‘啊、喔……’胡乱应了几声, 视线也止不住地乱瞟，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她, 和之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五条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听到那句话后他的大脑就短暂地停止了思考。
然后开始反复回放黑发少女说出这句话时的每一个表情、动作、语气, 六眼所接收到的信息无一不表明了这是对方的真实想法。
糟糕啊，这种台词简直就是galgame中的必杀技, 原本信心满满的防御力立刻不争气地开始直线下降。
最糟糕的是对方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才一击破防。
作为五条家继承人、诞生就改变咒术界均衡的六眼, 五条悟自小就在众人的重视与期待中长大,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继续说下去，比如‘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好好活下去’‘你是不是被那个梅莉给洗脑了’‘别随随便便就说出那种好像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的话’……
然而现在却只能像个失去语言能力的笨蛋一样在那干巴巴地应声。
简直蠢爆了。
自己的脑子终于被六眼烧坏了吗？
对方说的是‘你们’又不是单指自己, 别表现得像个第一次被告白没见过世面的纯情DK一样啊！
……
不过既然是因为他们才留下来，那肯定是喜欢的吧。
虽然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也都非常重视同伴, 但这种重视是不一样的。
明明已经对世界失去一切兴趣，却只是因为在乎他们而留下来。
在沉重的同时, 也升起一股责任感。
远处的草丛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虫鸣, 微凉的夜风将旁边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 却怎么也没办法将耳廓上不知不觉中升高的温度降下来。
两人就这样一时相对无言。
在过了一会儿后，还是猫桥沙也加磨蹭着率先开口：“那个、问卷做完了吗？”
五条悟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然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嗯，做完了。”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黑发少女期待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五条悟：“？”
他迷惑地回望了过去，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在过了几秒后，猫桥沙也加不得不开口委婉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闻言五条悟努力思考了一下。
他忘了什么？
对了，自己好像还没对之前那句话作出答复。
一个害羞内向的女孩子当面说出这种表达心意的话，自己却只是嗯嗯几声毫无回应也太糟糕了。
于是五条悟清了清嗓子，绞尽脑汁地说道：“嗯，关于之前那个……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别再说弃游什么的话了，如果觉得无聊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不喜欢出门的话也可以一起打游戏……”
猫桥沙也加茫然地听着对方说的话，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大概意思……应该是在努力挽留玩家吧。
她耐下心地听完，然后忍不住又问了一下。
“还有吗？”
说了一大堆的五条悟与面前的黑发少女面面相觑。
难道是想要安慰鼓励什么的吗？
总不能真的像个游戏角色一样说什么‘谢谢你的喜欢’吧，怎么想都没办法说出口吧！
于是在过了一会儿后他迟疑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然后就看到猫桥沙也加露出了更加困惑的表情，并且似乎有点不高兴地抿了抿唇，一脸的‘就这’？
五条悟纠结了一下，然后索性直接张开手，短促地抱了一下对方。
如果是之前的话，他肯定完全不会在意地一边说着‘难道是要老子抱抱安慰一下吗’一边将这只猫逗得喵喵叫，但现在却怎么都感觉不自在。
而在松开手后，他发现面前的黑发少女表情一片空白。
五条悟觉得自己可能理解错了什么。
于是在过了几秒后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喂，如果不是想要安慰鼓励的话那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想要安慰鼓励啊！”
猫桥沙也加更加恼羞成怒地反驳了回去。
“问卷奖励啊！一般来说做完问卷不都会给奖励吗！”
五条悟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
问卷奖励？他怎么可能准备那种东西啊！
面对黑发少女愈发狐疑的目光，他强自镇定地在身上摸了摸，然而摸索了半天最终也只是从裤兜里摸到一根可怜巴巴的棒棒糖。
猫桥沙也加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根草莓味棒棒糖被放到自己手中，然后听到对方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
“嗯，这个就是奖励。”
猫桥沙也加：“……”
她下意识地想起了梅莉所说的话，问卷奖励随机，由调查角色决定。
于是面无表情地缓缓握紧了拳头，最终愤怒地说了一句——
“五条悟你这个小气鬼！”
“等等别生气啊！我之后给你补上！”
“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抠门的奖励！”
“我只是忘记准备了而已！”
“再见！”
……
*
“综上所述，我觉得那个梅莉肯定有问题。”
五条悟在将几个重要的信息说出来后这样总结道。
而夏油杰在听完后沉思了一下。
“但那个梅莉作为外国咒术师……”
五条悟突然插了一句：“也可能是诅咒师。”
之前是因为对方是猫桥沙也加的师父，所以自然而然地认为应该是个咒术师，也没深入去查，但现在看来，很可能是个洗脑无辜少女的垃圾。
“……目前还不确定。”
夏油杰顿了一下，还是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耳坠拿了出来。
“如果对方真的毫不在意沙也加的话，那么完全没必要将这么珍贵的咒具送给她吧。”
“而且在她表示要将这个送给我时，对方似乎也并不在意地直接同意了。”
所以，承下这份情的夏油杰并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
更何况，从猫桥沙也加口中所了解的情况来看，那个人更像是一个随心所欲中带着些恶趣味的家伙。
夏油杰叹了口气，在收回耳坠后继续说了下去。
“就算真的是诅咒师，如果是在国外的话那不管是调查还是抓捕都非常困难，就算是御三家也没办法吧，更何况悟你现在还不是家主。”
“而且夜蛾老师在沙也加入学的时候就已经查过了，但除了对方是一个云游的外国术师外没有查到任何信息，从这个可以得知对方非常擅长隐匿自己的气息。”在顿了一下后，他又缓缓拢起眉心，“除此之外，让一个世界观已经形成并正在逐渐成熟的人听从对方的洗脑，认为这是一个虚假的游戏世界，那么很可能拥有迷惑认知之类的术式。”
再加上之前那个名叫‘羂索’疑似特级诅咒师的存在，就算是五条悟查遍了资料，所得到的信息加起来连薄薄的一张纸都写不满，然而对方却能在猫桥沙也加询问后不仅说出名字，还顺便提了一下术式效果。
也就是说，那个人或许还拥有非常可怕的情报收集能力。
五条悟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
毕竟猫桥沙也加也不是什么幼稚园的小孩子，正常来说，如果突然有人说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都会认为那个人是神经病。
但她居然不仅相信了，而且看起来还深信不疑的模样。
然而问题是——
“我的六眼没有在沙也加身上看到任何残留术式。”
夏油杰头疼地摁了摁眉心。
那个羂索还没找出来解决，现在又多了一个麻烦的家伙。
“不过他做这种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也是他困惑的一个点。
从目前来看，对方只是单纯送了个洗脑包，没有强迫她做任何事，甚至没有想办法套取高专的情报，从当初那句‘可以随便选一个喜欢的阵营加入’中就可以看出，这个人采取的完全是放养态度。
而且据猫桥沙也加所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主动联系对方，并且聊的话题也基本与咒术无关。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单纯的恶趣味，毕竟她可是能说出夜蛾正道是个热爱手作玩偶如同妈妈一样温柔的人的家伙。”
说到这里，五条悟忍不住嫌弃地吐了下舌头。
“总之，得想个办法把那个人给找出来。”
五条悟感觉到了一些紧迫感。
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向猫桥沙也加索要那个梅莉的联系方式了，但一时又想不出自己作为一个NPC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去向一个玩家索要另一个玩家的联系方式。
“比起这个，沙也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吧。”
夏油杰现在更担心这个。
“按照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她似乎有自毁倾向。”
“啊。”
五条悟感觉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现在的问题就是——
那个梅莉到底为什么让猫桥沙也加产生这种错误的认知。
如果自己直接打破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之所以没有直接说这不是游戏世界就是因为白天自己仅仅只是试探了一句‘这个世界怎么样’，对方就被吓得脸色苍白恨不得直接消失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以至于他不得不考虑——
一旦将其彻底击碎，或许会造成更可怕的后果。
不过既然猫桥沙也加现在是因为他们而留在这个世界上，那么至少在目前，只要在那份情感上加大筹码，只要超过那份无聊的想法，应该就可以了吧。
于是五条悟一点点地凝起神色，露出一副要拯救失足少女的沉重模样。
“杰，我们得想个办法让沙也加感受同伴的关爱，感受世界的美好。”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看着对方这幅不靠谱的模样缓缓开口：“所以？”
五条悟一脸正色。
“所以你觉得要怎样才能让她更喜欢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