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相比起如同小太阳一样活跃的灰原雄, 只是偶尔开口、可以说是沉默寡言的七海建人很容易被人忽略。
或者说看上去不易接近。
金发少年似乎是个混血儿，面容轮廓较深，那双黄绿色的瞳孔自始至终都非常平静, 即使是看到本该令人尊敬的前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也未曾露出任何动摇的神色, 从身上未经任何改良扣得严严实实的黑色校服，到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 再加上那恪守的社交礼仪都可以大致看出对方的性格。
明明是自己的后辈，猫桥沙也加却在和面前这人对视上时莫名有一种仿佛做错事还被老师撞上的心虚感。
“其实你也可以把它当做辟邪护身符什么的……”
猫桥沙也加支支吾吾地试图解释。
七海建人：“……”
辟邪护身符……是用来恐吓咒灵吗？
五条悟咬牙切齿地把黑发少女的脑袋扳了回去。
“先给老子解释一下, 什么叫赠品？”
“因为这是你强行塞给我的。”
她对这个人的签名又不感兴趣。
“而且为什么要画成这种样子, 一点都不帅气, 你是福瑞控吗？”
“只是觉得这样可爱一点而已！”
“哦，没否认，看来的确是了。”
“……闭嘴！”
……
家入硝子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对着那两个后辈说道：“别在意，这只是一个幼稚DK因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而引起的小学生行为。”
灰原雄毫无怀疑地直接相信了。
“啊哈哈这样啊，看起来感情真好的样子。”
七海建人捏着手中的卡片无言地看着他们, 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接着就听到他那同窗一脸天然地说道：“七海你不要吗？不要的话可以给我。”
话音刚落，一道极具存在感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并且逐渐变得杀气腾腾。
有那么一瞬间，七海建人想到——
所谓的最强居然是这种强行让别人收下自己那并不受欢迎签名的家伙,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咒术界大概要完了吧。
相比之下，他将视线转向那个黑发少年, 对方立刻就注意到并看了过来, 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果然人是需要对比的。
在顿了一下后, 七海建人无视了同窗的话, 顶着某个白毛DK的死亡凝视, 目不斜视地看向猫桥沙也加，开口说道：“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的好意，那么我就收下了。”
虽然收下了，但他也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
并不是所有前辈都值得尊敬。
*
“其实感觉也不是不可能。”
自习课上，正看着课本的猫桥沙也加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
正在做笔记的家入硝子头也不抬地随口回了一句。
“就是辟邪护身符。”
猫桥沙也加看了一眼当事人空荡荡的座位，慢吞吞地说道：“只要强到成为咒术界天花板，就算是特级咒灵也能踩在脚下当球踢，就此成为咒灵界的心理阴影，是不是就可以拿他的照片去恐吓那些有智慧的特级了？”
家入硝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终于抬起头，表情古怪。
猫桥沙也加继续说道：“如果在他的照片上施加术式，比如说输入咒力后就能当场显现出一个五条悟，就算中看不中用，但只要能把对方成功吓走就算成功了吧。”
家入硝子一脸‘愚人节到了吗你在说什么玩意儿不会是认真的吧’的表情。
“好吧好吧，我就随便说说。”
猫桥沙也加百无聊赖地趴在课桌上，拿出手机开始刷推特。
“说起来他们两个最近都看不到人影。”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羂索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都在努力变强。”
家入硝子重新低下头，语气平淡。
猫桥沙也加叹了口气。
“我一直很纠结，一边希望那个术师能快点出现，这样就能尽快将事情解决，一边又担心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抗衡对方，而且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手中会有多少底牌，毕竟活了上千年。”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个名叫羂索的术师目前正在酝酿着阴谋准备夺取夏油杰的身体，但不知对方实力，也不知对方在何处的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提升实力。
猫桥沙也加在后面也几次试图找梅林询问更加详细的情况，但自从那天见面后对方就再也没上线，包括那个罗曼医生。
猫桥沙也加也试着许愿那两个人能尽快领悟新招式，咒力倒是流失了不少，然而完全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时机没到的原因。
她所猜测的是，自己的许愿也许类似于那些抽卡游戏，只是增加了一定的概率，并不是直接拉到100%。
家入硝子补充了一句：“还要考虑对方有没有同伴和手下。”
“不过他们两个继续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马上就要夏天了。”
猫桥沙也加的手快速划过手机，目光落在最新的地震新闻报道上。
……今年的自然灾害是不是有点多？
要知道自然灾害自然也是导致人类负面情绪剧增形成咒灵的一个重要原因。
“你可以去劝一下。”
“……硝子你也知道我在口才这方面并不是很有自信，而且他们真的会听劝吗？”
“你可以尝试一下物理说服。”
“……”
“？等等，你这副表情，难道真的打算这样做吗？”
“我觉得这个成功的概率更大一些，毕竟我的术式完全可以出其不意。”
“……那祝你好运。”
*
结果接连一周都没再遇到。
不管哪一个。
“夏油学长今天也在出任务吗？”
在操场上看到正在做热身运动的黑发少女时，拎着几个袋子的灰原雄在挥了挥手后直接小跑了过去，然后习惯性地往周围看了看，最终遗憾地确认的确只有一个人。
“嗯。”
除了平时的任务，猫桥沙也加将大部分的时间放在了个人训练上，因此时不时地会遇到那两个上训练课的一年级，偶尔还会做一下指导。
跟着一起过来的七海建人忍不住蹙起眉心。
“还没到夏季，任务量是不是有些过多了？”
“可是猫桥学姐并没有那么忙碌啊。”
灰原雄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
“难道是因为要升特级咒术师，所以上层给了考核吗？”
“不是。”
猫桥沙也加垂下眼，神情恹恹。
“任务只是一部分原因，他们主要是想提升实力。”
灰原雄顿时肃然起敬。
“原来如此，明明前辈们已经这么强了，居然还这么努力，我也要好好加油！”
七海建人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黑发少女，眉间的褶皱并没有松开。
就算是想提升实力，但上层派发了大量的任务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虽然我知道咒术界有属于自己的咒术规定，但还是觉得在某些方面上如果能遵从普通世界的法律就好了。”
“诶？”
灰原雄下意识地朝旁边的同窗看了过去。
“比如说？”
“比如说儿童福利法中的禁止强迫未成年劳动。”
金发少年语气正直而沉稳。
旁边两人恍惚觉得对方仿佛下一秒就能掏出手铐将上面那群让未成年去祓除咒灵的老橘子给逮捕。
灰原雄‘哇’了一声。
“七海，如果不做咒术师的话感觉你会很适合成为公务员啊。”
“比起公务员，我对金融行业更感兴趣一些。”
“好厉害！不过你毕业后难道准备做一个上班族吗？”
“目前还未考虑好。”
“……其实也不算强迫吧。”
至少这段时间那两个人并不是因为任务的原因。
猫桥沙也加在说完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每次派发的任务他们都是习惯性地接受，从没想过拒绝，所以也就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拒绝，拒绝会有什么后果吗？
猫桥沙也加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说道：“其实除了夏天比较忙碌，平时还好，而且每次任务都能获得相对应的金钱。”
最后一点非常重要。
灰原雄也应和了一声。
“我之前就听说咒术界常年人手不足，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但是，让还未成年的学生拼上性命去战斗这件事一定是错误的。”
某些在咒术界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他看来简直荒谬。
猫桥沙也加想了想，然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灰原雄看了看自己的同窗，又看了看她，然后‘唔’了一声。
“这样的话，那就努力变强，如果能像前辈们一样强大的话，应该就不用担心了吧。”
猫桥沙也加：“……”
你的前辈们还在因为你最崇拜的前辈被觊觎着身体这件事而忧心忡忡。
接着对方仿佛突然想起一般，将手中的袋子递了过来。
“对了，这个是伴手礼，福井的羽二重饼，原本打算上完训练课送过去的，既然正好遇到了那就交给学姐了。”
“啊，好的谢谢，我会带给他们的。”
猫桥沙也加一边接过伴手礼一边决定找个时间和那两人聊聊。
*
在与一年级的分开后，猫桥沙也加直接带着灰原雄的伴手礼朝医务室走去，不上课的时候家入硝子一般都在那里。
然后就在路上迎面遇到了一个似乎刚从那边过看起来狼狈不已的白毛DK。
猫桥沙也加当即停下脚步，一脸震惊地看着对方。
“你是被特级咒灵围殴了吗？”
白发少年的黑色校服破损了多处，上面印着斑驳的血迹，略显凌乱的白发上也染上了红色，不过从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外伤，似乎刚被治好。
虽然她现在每天都会许愿高专内的学生出任务都能平安回来，但这个‘平安’的限度是没有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和死亡，毕竟如果是毫发无伤的话那所需要的咒力就与之前完全不同了，而且也很容易引起上面的注意。
“怎么可能啊。”
五条悟随口回了一句，然后漫不经心地抱怨道：“只是找那个术师杀手打了一架，结果还是没学会反转术式。”
虽然他也经常和杰还有沙也加切磋，但不管哪个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在和那个术师杀手战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在死亡线边缘游走，所带来的畅快与刺激是平时完全体会不到的。
“我还以为你在出任务。”
猫桥沙也加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帮对方消除了疲惫debuff。
“谢了。”
五条悟自然感觉到了，然后继续说道：“任务的话基本都是杰在做，毕竟那些咒灵他好歹还能通过调服增加一些实力，但对我来说毫无用处，只是浪费时间。”
“所以你最近每天都在花钱挨打？”
“还真是毫不留情的说辞啊，其实我也都尽可能地揍回去了。”
“那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的话、嗯，打那个术师杀手更熟练了？我现在基本能预判他的大部分攻击套路了。”
猫桥沙也加的视线落在面前的白发少年似乎和往常并无区别的面容上，沉默了一下。
五条悟在注意到后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上面的血液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凝固，让他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不会要说我自虐什么的吧，我有分寸的，回来后也立刻找硝子治好了。”
猫桥沙也加骤然开口：“你已经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白发少年顿了一下，然后满不在乎地说道：“忘了，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沙也加你不是每天都许愿清除我们的debuff吗？所以没……”
猫桥沙也加打断了对方的话。
“我的许愿只能清除你们身体上的疲惫，并不包括精神。”
人类的休息并不只是包括身体，如果精神长时间地紧绷着，疲惫感会在不知不觉中渗透每一根神经，最终同样会将其压垮。
五条悟并没有看向她，他用手捏着自己额前被血液黏连的刘海，嫌弃地咂了一声，神情依旧表现得一派轻松。
“没关系，我之前为了玩出桃太郎电车99年隐藏内容可是更辛苦，现在至少还有你帮我消debuff。”
“只要我学会反转术式，就能毫无间断地释放无下限咒术而不用担心烧坏脑子了，而且有个超级厉害的大招前提就是学会术式反转，那可是[苍]完全无法相比的威力，到时候就让你见识一下。”
“关于之后的事情我也想好了，等这些熟练后我就可以去攻克领域，啊对了，还有瞬间移……”
猫桥沙也加就这样安静地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在对方说完后才重新开口：“灰原君昨天出任务给我们带了伴手礼，福井的羽二重饼，要吃吗？”
五条悟因为突然转变的话题而卡壳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啊？哦。”
然后两人顺势去了旁边的自动贩卖机处。
“这个还挺好吃的。”
坐在长椅上边吃边放松休息的五条悟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你不吃吗？”
“嗯，不是很饿。”
猫桥沙也加买了一瓶牛奶，然后递了过去。
五条悟咀嚼着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然后一边接过一边抬起头看向她。
“谢了，不过感觉你今天好像意外地有点……”
他思索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用词，然后直接放弃。
“所以，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只是突然发觉也许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猫桥沙也加同样坐了下来，将手中装着剩余伴手礼的袋子放在一边。
“嗯？”
五条悟发出了一声疑问词。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不管什么想法都会表现出来的人，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猫桥沙也加并没有转头看向旁边停下动作白发少年，继续说道：“明明去年夏天在连续祓除了数天的咒灵后还会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自己好累都没时间去买甜食了希望那些咒灵能像隔壁京都校校长的头发一样早日消失这些话，现在却和夏油君一样开始掩饰着说什么没关系了。”
旁边的白发少年并没有立刻说话，原本撕开包装吃甜品的窸窸窣窣声音也没了，周围一时显得过于安静。
随即对方似乎也察觉了这个问题，于是再次撕开一个包装吃了起来。
“……只是稍微有点焦躁罢了，天气热总会伴随着各种各样毛绒绒的小烦恼，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真的不行我肯定会……”
[请对我说实话。]
愿望在一瞬间达成。
下一秒，毫无防备的五条悟突然说了一句——
“因为我不想给你们增加压力。”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接着白发少年露出了‘你居然不讲武德地偷袭我’的震惊控诉表情。
或许是因为反正已经将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五条悟索性直接说道：“虽然杰没说什么，不过他一直这样，大概也是不想让我们太担心，但怎么想都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吧，最近那么频繁地接任务，除了想调服更多的咒灵，恐怕也是想着既然自己是目标，那就试试落单的时候能不能把那个术师吸引出来。”
“你的话本来性格就比较敏感喜欢多想，再增加焦虑的话估计都要吃不好睡不着了。”
最后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总之，不用担心，我是最强的，这种程度只是路上被一块石头挡住的程度。”
猫桥沙也加迟疑了一下，还是诚实地提醒了一下。
“可是梅林说了你现在还不是最强。”
“……给我读点空气啊！”
“啊，抱歉，不过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从你口中听到这句话。”
“我觉得你在挑衅我。”
“而且说实话你现在的样子更加让我不安。”
“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无视了我的上一句话吗？”
“就算是抱怨和不满也没关系，至少可以明白你的心情和想法。”
五条悟安静了一下，墨镜后的视线看了她几秒，然后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抱怨不满的话你会安慰我吗？”
猫桥沙也加已经大概知道对方会说什么了，但还是说道：“……虽然我并不擅长，但如果你需要的话。”
果不其然那个白毛DK立刻说道：“那现在快安慰我。”
“你只是想看我苦恼的样子吧。”
“明明刚刚还说着如果我需要就会安慰我。”
“我明白了，那……”
“禁止作弊！”
“……”
“居然真的准备用术式吗？简直毫无诚意，太敷衍了。”
面对旁边这个嘟嘟囔囔的白毛DK，猫桥沙也加从口袋中摸出一块橘子硬糖。
对方在毫不客气地接过，然后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意。
“只有这个？”
猫桥沙也加默默地拿出手机开始检索。
五条悟好奇地凑了过来，然后看着上面那个丑丑的玩意儿陷入了沉默。
“……这是什么？”
“鼓掌机器人，它知道一些令人鼓舞的短语并可以在任何时候为你鼓掌。”
猫桥沙也加平静地解释道：“我现在正在搜索原理并准备许愿。”
五条悟：“……不，这个就不用了，它太丑了。”
“我可以帮你许愿一个外形可爱一点的。”
“才不要那种东西，话说沙也加你完全不会安慰人啊。”
“……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被安慰的那个吧，过去一年真是深受你们照顾了。”
“所以你都没学到什么技巧吗？”
“你要不回忆一下自己以往都是怎么安慰我的？”
“……”
“看来你心里多少也有点数。”
然后她就看到白毛DK直接靠在长椅上抱怨道：“亏我刚刚还很期待。”
“没能满足你的期待真是非常抱歉。”
对方目光虚无地看着顶上的天花板，在过了一会儿后冷不丁地说道：“我没找到那个术师。”
“毕竟能夺取别人的身体，在转换身份上非常方便。”
“反转术式好困难，感觉无论如何都到达不了那层壁障，稍微有点丧气。”
“你已经拥有咒术界独一无二的六眼和无下限术式了，反转术式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白菜，目前只有硝子会，而且还是天生的。”
“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又在想什么，不过就算去问的话也肯定会收到‘我没事’之类的答复吧。”
“刚刚你也是这样回答的，下次一起去试试吧，实在不行就物理说服他。”
“沙也加你是不是变得越来越可怕了？”
“这是硝子的建议。”
“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帮凶呢。”
“上次签名卡上的画其实挺可爱的。”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再画一个给你。”
“所以你果然是福瑞控吧。”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以为能看到你恼羞成怒的模样。”
……
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儿后，猫桥沙也加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么，最后的限时安慰，你有什么愿望吗？”
五条悟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觉得杰最近一定压力很大。”
“所以？”
“让他晚上做个梦放松一下吧，比如说——夜蛾老师围着他跳草裙舞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