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发表
昏迷中的女孩手指抽动了一下, 混乱无序的声音在矿洞中响起了半秒,就像是无数生物在撕咬什么,下一秒, 女孩的身影骤然消失。
但冰桥并未崩塌,杰森愣了下,眼下整个矿洞被冰封, 但未必就代表这里安全了,谁也不知道冰冻什么时候结束,现在需要立刻将所有伤者送出去。
他扶着墙壁站起来, 发现塔尔从天而降——他之前似乎攀附在墙壁上, 然后, 这男人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说:“扩大洞口!”
杰森朝他喊:“你有人支援吗?”
“有, ”男人说,“但不是人——我们要干掉门口的守卫,让支援进来,把这些人都带走。”
就在此时, 他们听到了马蹄声, 他们进来的那条路是废弃的通道, 只能供两人并排进出, 出现在那儿的是趴在马背上的诺拉与似乎不太情愿的急冻人。
急冻人远远看到下方的景象,愣了一下, 然后喊道:“接住——”
他把急冻枪抛给了杰森和塔尔,两位靠谱成年男性对视一眼,塔尔比了个手势, 显然, 他们分开行动。
这处矿洞显然需要运输下方的产出, 而且曾经用于运输矿物,进出的方式自然不止那一条路,把守住门的有三米高的石门,推开石门后面是斜向上运输的矿车,还可以载人。
杰森已经戴上了防毒面具,但之前吸入的毒品粉末让他感觉很不好,反倒是塔尔,这家伙简直像个怪物,这男人都不会受到影响的吗?
他讨厌一切毒品,毒品毁掉了他的家庭,以及那个被他称为“母亲”的女人。
在火焰也被冰冻并逐渐熄灭后,整个矿洞慢慢变成了黑色,杰森听到了低微的啜泣声。用急冻枪冻住后,物品会变得很脆,他注意到墙上裸露的电线都被小刀割断了,而割断的电线与监控探头相连,于是室内只有冰桥隐隐的反光。
他挑了挑眉。
割断电线的自然是塔尔,而他所说的援军,此时他能确定的援军只有滴水兽。
按照他从薇薇那里了解到的信息,除了南欣克利本地的几十头滴水兽,还有大量的滴水兽从哥谭市飞过来,而矿洞并不安全,警察正在赶过来的路上,而在此之前,他们可以让滴水兽将伤者送出去及时就医。
前杀手在第一次潜入发现监控后,就记下了监控的位置,而在人们的安全能够暂时保障,火焰熄灭后,他当机立断地解决了供电中枢,拖延时间。
石门崩塌,在一片黑暗中,他像一头黑豹一般就地滚出,并顺着矿道爬了上去,果然,在上方,有两个似乎是民兵的男人正打着灯往这边看。
一点银光闪过,前排那个听到了些许动静的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捂着喉咙倒下了。
而他的同伴运气好些,解决掉他的是急冻枪,在拿到腰边挂着的枪之前,他就被彻底冰冻了。
塔尔路过他身边,扫了眼他腰边挂着的枪,又看了看他如今凝固而呆滞的姿势,在心中想:“果然,还是东区那种没有禁枪的情况比较好管理。”
不过,像这些人,就算有枪也不会用吧。
桌上摆着纸牌和吃到一半的汉堡,塔尔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在决定杀死几千人的情况下,还能毫无心理压力地在死亡者的坑墓外头吃饭和玩乐,不过这不重要,他没必要去思考人渣的想法。
对方摆在桌上通讯器还在震动,显然,原本想要炸掉的矿坑没了动静,目标自然会疑惑。
塔尔接了通讯,并从随身小道具中取出录音笔:
“克里斯,你们那里怎么回事?去看看情况,监控失效了。”
塔尔干咳一声,压低声音:“爆炸发生,监控当然会失效,不是你下命令让我们炸死这些人的吗?我在玩牌呢!”
“你是记忆错乱了吗你这个蠢猪,”对面说,“下命令的是史密斯镇长,咳咳,该死的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别玩牌了,矿坑什么情况,真的炸掉了吗?”
塔尔:“没有任何问题,但下面的尸体怎么处理?”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该死的,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我不和你聊了,赶快换上衣服回去,今晚什么都没发生,知道吗?蠢猪!”
通讯结束,塔尔看都没看两具尸体,点开手机界面,上面只有一条来自于“贝拉·贝蒂文”的信息:“薇薇没有问题,只是需要休息,让开通道,滴水兽会下去救人。”
黑暗中,亮起了一双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塔尔向边缘处闪避,突然想到了便宜临时队友,他冲回通道,滴水兽成排地飞入矿洞,把挡在通道前方的民兵被冰冻的尸体也撞成了碎片。
杰森把两个民兵崩了后,也听到了天空中的动静,他一抬头,眉头就是一跳——
黑暗的天空中无星无月,仔细看才能发现,是有翼的怪兽们遮蔽了天空,让黑暗变得更加黑暗,不过,他也曾经当过罗宾,在黑暗中视物也没什么问题,自然注意到这是曾经被义警们踩来踩去的滴水兽。
联想到最近哥谭市关于滴水兽的那些报道——很多小报都喜欢把魔术师和滴水兽的事情拿来当新闻水一遍,杰森表情古怪地让到了一边。
然后,可怖的怪物依次从他让开的矿道飞进了矿坑中,他甚至清晰地看到了有些滴水兽石雕翅膀上被孩子们涂出来的花纹。
然后,矿坑中出现了小声的尖叫声,杰森面色一变,握紧枪冲了下去。
……
珍抱着自己的儿子,瑟瑟发抖。
周围太冷了,但她不敢离开。
她也是“肉妓”的一员,在矿洞中生活的女人们不仅要工作,还要成为男人们发泄的渠道之一,包括且不限于性与虐待,四年前,她花了一大笔费用从费城的家里逃出来,从继父的虐待中逃跑,以为自己在混乱的哥谭市能够偷偷置办一个新身份,并靠着打工与勤奋让自己获得还算可以的生活。
她只是想要活得像个人而已。
但没想到,上帝为了惩戒她不信教,会给她降下新的地狱。
她是懂英语的,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听得懂守卫们的交谈,只要能逃走,她就不用再受这些折磨了,第一年,她是这么想的。
然后她怀孕了,有了一个痴傻的儿子,第二年,她想要带着儿子逃跑,但长久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这孩子和她自己都早就患了毒瘾,身体也彻底被破坏了,珍知道,就算她们从这里逃出去,她的生活也被彻底毁掉了,但她就是不甘心,她的孩子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劣质的灯光下,生活在她们仿佛垃圾堆一样的矿洞里,生活在淫靡的呻/吟声中,她不甘心——
他已经是个傻子了,为什么甚至不能看一看太阳?
可她倒在了日出前,她的逃跑计划因为毒瘾发作再次失败,她们被拖了回去,她的日子变得越来越糟,她整个人越来越麻木,她三岁的儿子至今不会说话,只会哭泣与爬行,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上帝啊,如果你在惩罚我,那么为什么不尽快杀死我,我愿意堕入地狱,也不去有你的天堂。
然后,在火光中,她看到了冰桥从天而降,她透过反光的冰,几年来第一次看清了自己满是脏污的脸。
她看到了自己干裂的双手,她看到了冰面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双麻木的眼睛。
冰桥之上,无形的恐惧力量爆发,让火焰也退散,但珍却不管不顾地第一个冲了过去,她觉得神明降临了,可神明降临地太晚了,为什么——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啊!!!
她以为自己会质问,会愤怒,会充满力量,然而她看清了那个倒下的女孩的面孔,她发现自己冲到最前方,然后,无力地跪了下去。
她的额头抵在冰冷的桥柱上,看着倒影中自己的面孔,无声地嚎啕大哭。
根本没有神,来救她的并不是神,让火焰熄灭的也不是神明的力量——
她应该恨谁?
珍瑟瑟发抖地藏在桥柱之下,不去关注那两个男人,她们厌恶男人,她抱紧了矿洞里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的儿子,活着或者死掉在这一刻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她在冰冷的气息中,却感到了一种别样的安心与温暖。
然后,她看到了马蹄,一匹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小马低下头,舔了舔她的脏成一团的头发。
怀里的儿子试图伸出手,摸一摸这个“怪东西”,白马下来一个踉跄着的女人,她含糊而焦急地说:“你认得滴水兽吗?算了,滴水兽,你看到了吗?就是,上面那些,抱紧滴水兽的脖子,不要挣扎,或者让它抓进……它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这里不安全,乖啊……”
“乖。”
女人匆匆喊过一遍,珍抬起头,看到可怕的黑色怪物从天而降,冰冷的气息在洞中蔓延,尖叫声此起彼伏,而怪兽们用爪子击碎人们脚踝处已经被冻住的脚链,抓住他们瘦骨嶙峋的身体,拖行着像离开矿洞的方向飞去。
大多数人只能哭泣,没办法反抗,然而珍盯着怪兽们飞走的方向,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又一只降落的怪物,怪物又怎样,前面是地狱又怎样?
只要能离开,她不介意是被怪物还是被天使拯救,只要能离开——
她抱住怪物的翅膀,以为自己会被扇开,却发现手下触感冰凉,并没有地狱而来的硫磺与岩浆。
那怪物小心地收起爪子,仿佛有些茫然地盯着她,然后,它抱住了珍以及珍的儿子。
接着,珍感受到了摇晃,她们飞了起来。
她们飞了起来,穿过了她以为永远不会碎的石门废墟,穿过了看似漫长的矿道,珍看到了地上的尸体,以及更远处鳞次栉比的建筑。
四年后,干净的风第一次吹拂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