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50
挂了电话之后, 门被人从外面悄悄推开了。
周时轲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只微微掀起眼皮瞄了一眼,是周时旬。
周时旬穿着睡衣坐到了周时轲的床边, 捶了周时轲一拳。
“艹。”周时轲装不了睡,从被子里钻出来, “你怎么没去上班?”
“我是设计师我还要早九晚五去公司打卡我有病?”周时旬蹬掉鞋子, 裹着衣服钻进周时轲的被窝里, “我来找你谈谈心。”
房间里昏暗无比,他坐在那儿,头发乱糟糟的, 像个炸弹。
周时轲盖着被子一角,“谈什么?”
“傅斯冕啊。”
“......”周时轲闭上眼睛,“他有什么好谈的?”
“杨萧昨天晚上和我说不要总插手你的事情,”周时旬盘着腿, 慢悠悠说,“可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去年去江城接你回来那一天, 周时轲, 你要是想和好,我没意见, 但你要对得起我, 你让傅氏姓周。”
“你胃口不小。”周时轲耷着眼皮, 淡淡道。
“傅斯冕家里的产业是常青树,傅家后边世世代代都可以靠着他们的家族品牌吃饭, 和我们家不一样, ”周时轲看得很清楚, “你做梦呢。”
“我还不稀罕, ”周时旬嗤了一声, “我就是知道那畜生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才提这个条件的。”
“放心,我不会和好的。”周时轲打了个哈欠,眼角流下泪来。
周时旬看见了,伸手给了他一爪子。
“你还哭?”
“我他妈哪儿哭了?”周时轲给了周时旬一脚,把对方差点一脚踹下了床,周时旬死死揪着被子才得以没有掉下去。
周时轲坐起来,拧开床头的灯下了床,他伸手扒开了阳台的窗户,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风灌进来,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周时旬裹着被子一动不动,“一直下雨,安城那地界又搞涝灾了,这次雨你才要下多久?”
“多久?”这雨,像江城的雨,像蓄谋已久,明明积压了蓬勃恐怖的雨势,却下得极其温柔缱绻。
周时旬伸手比了个2。
“两周。”
“两个月,”周时旬慢吞吞说道,“但不会连续下,只会隔两天下几天,不过这也挺恼火的,毕竟那两天也不会天晴,地还没干呢就又要接着下。”
“杨上臣下个月要去安城运送物资外加救灾,你去不去?”周时旬是不想周时轲去的,但杨萧昨晚问了,说多做好事积德,周时轲和杨上臣平时混账,就应该多做好事,方卡更应该去,这个更混账。
“没行程的话,可以去。”周时轲看着外面的雨,垂下眼回答道。
“问你,宋归延是不是在追你?”周时旬突然转移了话题,这个问题估计才是他今天造访周时轲房间的主要目的。
周时轲赤着脚在地毯上踩,躺在躺椅里,阿姨给他躺椅里都铺了厚厚的毛毡,他像个山大王瘫在里头。
“不算。”
“你喜欢人家?”
“不喜欢。”
“我觉得他还挺好的。”周时旬摸着下巴,他看着对方眼前眷恋的目送周时轲下车,都是过来人,他都不用猜,就知道宋归延在打什么主意。
周时轲懒洋洋说道:“很多人都挺好的。”
但他只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给个机会呗。”周时旬不想看周时轲年纪轻轻就走上相亲之路。
“二哥,我没你们那么好的命,”周时轲懒懒地笑着,“肯定是我小时候太讨嫌,现在遭报应呢。”
“放屁,”周时旬骂他,“这算什么报应?我遇上杨萧才是报应,他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白住!”
“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都为了你不要爹妈了,你让人家吃点喝点又不亏。”周时轲装作看不见周时旬眼里的笑,“以前是谁和对象吵架了一周瘦十斤,反正不是我。”
周时旬没继续说自己和杨萧,他看着周时轲比以前要低迷颓丧许多的气质,“要是你能开心一点,我情愿不那么开心。”
做老二,才是最开心的,周时轲虽然被众星捧月,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做什么都有人关注都有人说三道四,反而周时旬非常自由,在地下打了两年拳家里人都不知道。
“我们这一辈倒霉,”周时轲淡淡道,“方卡也没对象,臣儿和我也是。”
“说真的,我觉得宋归延挺好的,年纪大会疼人,比傅斯冕反正好多了,”周时旬一本正经地开始盘算起了两个人的事情,“而且他还是经纪人,事业上他可以帮助你,总比周时萱让你去相亲要好吧?你也不怕回头周时萱把傅斯冕介绍给你。”
“不会,”周时轲笃定道,“姐姐欣赏傅斯冕,仅限于欣赏对方在工作上的能力,傅斯冕这种人,如果用来做对象,她反而不会考虑。”
“对哦,傅斯冕太冷血了。”周时旬觉得周时轲说得对。
“你最近有什么行程吗?”周时旬又问。
“你的代言不是要拍照吗?”周时轲像是春困秋乏来了似的,不停打哈欠,“我明天上去去公司一趟,宋归延说下周正好是年度音乐盘点盛会,他看能不能给我捞个奖项。”
周时旬:“你让周时萱给你买一个呗。”
“......”
“那场盘点我知道,挺大的,周时萱还是其中的赞助方,你正好和她一起去。”
“可是买奖项会不会太直接了?”周时轲慢慢悠悠开玩笑道。
周时旬却正经了起来,“除了那几个买不了的,其他的就差明码标价了,再不济也是粉丝花钱砸,和直接买有什么区别,你花钱,还能让你粉丝少花钱,显得你体贴。”
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也就周时旬这张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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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赵盱灌下去的第三杯黑咖啡,没加奶,也没加糖。
他从没想过,傅斯冕都和周时轲分手了,他还要忙活周时轲的事情。
总裁办的更迷惑,因为他们接到的文件,为其营销为其策划的竟然是周氏的艺人,这不科学,虽然自家的艺人有专门的策划团队,可赵盱哎,傅总的特助,整天有一半的时间在为别人忙活。
对上众人不解的视线,赵盱已经习惯了,反正都这么多年了。
“别问,别看,别说。”这是赵盱送给他们的六字箴言。
赵盱看着周时轲的新歌到了榜一,陷进了椅子里,他得承认,周时轲回到周氏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傅氏没有那么大的舞台给他,傅氏禁锢了他。
周时萱可以提供他的资源和人脉,优于傅氏娱乐十倍不止。
当初周时轲为了傅斯冕才留在江城,说是一厢情愿也不尽然,毕竟傅斯冕是既得利益者,赵盱当时就觉得这两人长久不了,长久的畸形恋爱关系最终会把这段感情送上绝路。
但他没资格管自己老板应该怎样去谈恋爱,那太傻逼了,按照以前傅斯冕的性格,绝对会踹了他。
反正他们打工的,听吩咐做事。
送周时轲上榜一,就是他身为一个总裁特助,的工作。
艹!
宋归延在那边也看着电脑,他需要多猜,就知道数据之中有傅斯冕的帮忙,周时萱虽然宠着周时轲,但还没溺爱要把整个公司的资源都倾斜到周时轲身上的地步。
他没打算告诉周时轲,傅斯冕做的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他告知周时轲,也是一件非常没有必要的事情。
宋归延希望傅斯冕可以淡出周时轲的生活,如果对方愿意一直这样默默无闻的牺牲和付出,宋归延也不介意,只要对方消失在周时轲的眼中就可以了。
而他和周时轲,则还有的是时间。
到了年度音乐盘点那天,周时轲果然有了一个奖项。
不仅是宋归延和傅斯冕在背后帮忙,还有周时轲的粉丝,想着她们的小太子不能没有牌面,夜以继日的做数据,所以周时轲的数据水分并不大,第二名挺拉跨的,周时轲不水他也上不了榜一。
但周时轲仍然觉得这太招摇了,新歌发布两周不到,上了年度盘点,他靠在椅子里,没个正形地坐着,不像是来领奖的,像是在嗑瓜子看戏的。
周时萱本来也不想亲自来的,但周时轲第一次领奖,虽然水,可她仍然盛装出席,并且脸上隐隐有一种骄傲的神采。
其中还是有傅氏的艺人的,能在傅氏娱乐困难时期留下来的艺人,傅氏娱乐自然不遗余力地捧,在傅斯冕手底下吃饭,只要听话忠心,他能给你山参鲍鱼的喂。
周时轲下意识的,没控制住,一种本能的反应,扭头望了身后的座位一眼。
他在第二排,周时萱在第一排,傅氏娱乐这样的,估计是能在倒数,就算傅斯冕来了,他们中间也间隔了很远,间隔了不少人,周时轲一眼是不可能看见傅斯冕的。
宋归延坐在周时轲手边,“你在找什么?”他不经意地问道。
周时轲睁眼说瞎话,“我感觉后面有风,是不是后门没关?”
宋归延,“除非后门在你后排。”
“......”戳穿了,没劲。
最后排的赵盱,他伸长脖子,终于看见了周时轲的背影,周时轲的背影很好认,没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将西装穿得那么好看得体的,即使是休闲款,也总有人驾驭不住,显得像是硬套上去的一样。
周时轲和宋归延头顶头在窃窃私语,赵盱收回视线,悄悄去看坐在旁边的傅斯冕,后者显然也看见了,赵盱压低声音说道:“他一定是在吸引您的注意力,您别生气,都是宋归延那孙子故意的!”
傅斯冕的眼神淡淡的,他的状态比上周好了许多,“我相信宋归延是故意的,但是我不相信阿轲是在吸引我的注意力。”
赵盱尴尬地缩回了头,咳嗽了两声,他觉得傅总还是上周比较好骗。
“你等会帮我把这个给阿轲。”傅斯冕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红纸包着的东西递给赵盱,他没穿正装,上个月穿还合身的大衣,今天看起来却好像大了一点。
“什么啊?您自己去啊。”赵盱为傅斯冕感到心酸,不是难过,而是对方现在那种小心翼翼让他觉得心里酸酸的。
他看见手上的东西是一个红包,很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答应他,等他的歌拿到奖,就给他封红包。”傅斯冕声音还哑着,他还在发烧,北城到底是北方的城市,傅斯冕一个南方人骤然来到北方,不适应是肯定的,他连发烧都拖了这么久。
他其实没必要来这场盘点现场的,人家压根就没请傅氏娱乐,赵盱洞察老板心思,主动给主办发打了电话,对方知道是傅斯冕要来,那激动得,直要把傅斯冕安排到第一排。
但傅斯冕拒绝了。
他不想影响周时轲今天的好心情。
这是赵盱跟着傅斯冕以来,做过的最次的位置。
本来他是没意见的,也没资格发牢骚,直到后面看台上的粉丝太激动掉了一荧光棒下来砸在赵盱的头上。
“......”
赵盱顺手捡起来舞。
“下面哥哥,对不起,可以把荧光棒给我们吗?”
赵盱仰着头,“我舞不也一样?”
“......”
“你也是周时轲的粉丝吗?”
这下轮到赵盱沉默了,他瞥了一眼傅斯冕,回答得飞快,“我不是,我老板是,脑残粉那种。”
上面的几个女生听见是自家人立马就激动起来,她们还问赵盱要不要她们再丢灯牌和应援发卡下来,赵盱说不用不用,有荧光棒就够了。
其中一个女生打量着傅斯冕,她没想到粉圈还有这么帅的男粉,于是主动劝告:“哥哥不要做脑残粉哦,我们要做理智粉。”
赵盱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对方又掏出手机,调出个二维码,“哥哥要不要加入我们后援会?我们是官方组织,每次活动都会提前收到消息哦。”
赵盱正想说不用不用,结果听见傅斯冕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
“加加加,来来来,凑近点儿。”
周时轲被念到了名字,他站了起来,傅斯冕得以明目张胆看着对方。
那眼神说是贪婪也不为过,却温柔得要命。
周时轲像是短短大半年就成熟了许多,狭长的眸子尽显凌厉与冷冽,光落在他脸上,光影影绰,淡化了眉宇间的冷峻感。
他说完感谢词,鞠躬感谢之后直起腰的时候,看见了傅斯冕。
倒不是有心找这个人,而是赵盱太显眼了,他站起来舞荧光棒,和上面的周时轲的粉丝是一样的动作,很难装作看不见。
一旁的傅斯冕倒还正常点儿,赵盱这是疯了?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从一旁台阶下去了。
宋归延看见他坐下之后便神色不对,不是难看,而是一种无语和无奈的表情,复杂得很。
“怎么了?”他轻声问。
周时轲把奖杯往外套口袋里塞,露了一半没能塞进去,“没什么。”
“等会结束了,部门的人要一起吃饭,你去吗?”宋归延又问。
周时轲摇头,“不去,困了。”
从上次在车里之后,周时轲就对宋归延冷淡了许多,他不喜欢别人,就不能再给人半点儿希望。
“对了,我下个月的行程,空一个星期出来,我要和杨二去安城。”周时轲忽然睁开眼睛,这才是正事。
宋归延:“涝灾?”他立刻猜到了周时轲的目的。
他不赞同。
“安城地势险峻,山多又陡峭,去了之后就会被编入救灾队,单独行动总是不安全,阿轲,我不放心。”他微微皱眉,第一次阻拦周时轲想要做的事情。
“这雨下到下个月,安城那边情况估计会更差了,你......”
周时轲阖上眼皮,缓缓说道:“总要有人去。”
“我有钱,不就是在这种时候用的?”周时轲外婆和奶奶家在乡下,农作物都被洪水淹过,周吉庆洛露夫妇还有周时萱也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宋归延察觉到周时轲言语里的不悦,他垂下眼,“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周时轲说,“谢谢宋老师关心。”他说得心不在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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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还在下着绵绵细雨,助理给周时轲打着伞,周时轲把伞夺了过来,“我和我姐一起走,你不用送我了。”
他其实是想自己开车,他也不和周时萱一起回去。
周时萱的车里铺了地毯,还有酒柜,太有情调了,不适合他。
在门口,赵盱举着伞跑过来,他把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塞到了周时轲的手里。
“......”周时轲看着对方,再低下头看手里的东西,“赵特助这是做什么?”
赵盱踌躇了又踌躇,才低声回答,“傅总说,这是他答应给你的东西,还算数。”
有些场景,在以为已经忘记的时候,又被突然提起,还是像发生在昨天那般清晰。
他说的,让傅斯冕在他拿奖的时候记得封红包,要大的。
傅斯冕那时候在看文件,答应得漫不经心的,周时轲以为他压根都没听自己在说什么,就是随口一应。
“傅斯冕现在是准备用这些,来感动我吗?”周时轲似笑非笑着问赵盱。
赵盱是个母胎单身,他被问得一头雾水,手足无措,加上对方的凌厉感迎面扑来,他想到傅斯冕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状态好了起来,他今天一定得把这个红包送出去。
赵盱咬咬牙,开始临时发挥,“傅总只是想为你做些事情,他说以前对不住你。”
周时轲垂下眼,眸子里神色淡淡的。
看起来完全不为赵盱的话所动。
“这些钱,我会捐给灾区,”周时轲的声音毫无感情,“让他以后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赵盱看着周时轲离开,隔了很久才记起来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