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花语者Ⅱ
神圣联邦, 圣城。
作为湛蓝星唯一受神权影响的政教合一国家，太阳神殿所在的圣城，就是神圣联邦所有人心目中的圣地。
整座圣城都是以金红二色为主基调, 处处可见太阳神殿圣徽的图案，就连建筑都是金红二色，不少建筑顶端还以太阳神殿的圣徽为标志。
人们的衣着则以白色、金色、红色三色为主——众所周知，太阳神殿信徒都喜欢在衣服的领口、袖口, 或胸前纹圣徽纹路, 而圣城之中几乎人人都是太阳神殿信徒。
可想而知, 若是行走在这座城市之中，视线所及将会是怎样一幅画面。
而今日, 这座神圣而肃穆的金红色圣城中, 却有一行特殊的队伍穿街而过。
他们衣饰上干干净净，非但没有半点圣徽的纹路, 反而绣着各种各样的花朵图案。就连胸口本该放太阳圣徽的地方, 也被盛放的花朵所取代……偏偏他们的神情与姿态，在任何一个圣城人眼中，分明都无比虔诚，仿佛正行走在朝圣路上的虔信徒。
——与以往每一次盛大节日时前往太阳神殿祈祷的那些虔信徒一般无二。
然而，他们身上却没有丝毫与太阳神相关的元素, 即将进行的祈祷仪式, 也与太阳神殿祈祷太阳神的仪式画风完全不同……
很快, 红的, 白的, 粉的，紫的，色泽各异的花朵, 在这座向来以金红二色为主基调的城市之中肆意绽放；本该信仰太阳神的圣城之中，或浓或淡的花香随着花主人发自内心的虔诚信念一同传递开去……传递向一位不知存在何方的虚无的神明。
现实世界之外的另一重异空间中，花海中的青年睁开眼睛，感应到顺着无形的信仰丝线源源不断涌来的祈祷之声。
他的目光缓缓投向祈祷之声的由来。
眼熟的花，眼熟的人……
如果感应无差，这些人都是来过花店的顾客，那些花更是他亲手送出的花种……
通过信仰丝线的变动，这种感应更明显。
原本信仰丝线的另一端分散于湛蓝星各地，宛如漫天散落的星辰铺洒在他意识中的世界地图上，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位虔诚信徒；而现在，［花语者］惊讶地发现，分散在其他国家的信徒光点没什么大变动，唯有神圣联邦……信仰丝线另一端分散的光点，此时竟聚拢到了一起。
“将一国之内所有来过花店的顾客一一找出，又全部聚拢到一起，说服他们举行祈祷仪式，还能不被神圣联邦当作异端邪·教封杀……这其中所需动员与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在神圣联邦的影响力，恐怕已经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花海中，青年的目光轻飘飘穿透了空间，落在祈祷仪式的主持者身上。
他微笑着发出了一声叹息。
“太阳神殿前任教宗，现任红衣大主教，不，恐怕红衣大主教的身份都已经是过去式了——阿诺西！果然是你啊……”
“……你的决心，我看到了。”
“尽管有些打破我原本的计划，不过，倒也无妨先给你一点希望……”
圣城，阿诺西闭目祈祷。
离开昆山之后，这极短的时间里，他几乎发动了自己所能动用的全部力量，调查关于［神秘花店店主］的一切消息。
当他从几位去过花店的顾客口中确认了［花语者］的存在，并知晓对方“实现愿望”的能力，他就下定决心要获得这位“神明”的青睐——为此，他不惜一切。
而这一次的祈祷仪式，则是因为阿诺西始终没能找到那间神秘的花店，只能尝试用这样的方式祈求那位神明的降临……
长久的祈祷中，阿诺西心中的希望一点一点熄灭，他失落地吐出一口气。
“果然，这一次的尝试又失败了吗……”
就在这时，阿诺西脑海一清。
似有一股虚幻而神秘的力量突然降临，如清水一般从他们的灵魂之上冲刷而过，洗去了这里每个人心中的烦躁与杂念，让他们的心灵突然变得无比空明与平静。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虔诚的渴望，不惜一切的决心……”
“还有浓烈的不幸与绝望中的希冀……”
“——你的愿望，我听见了。”
似有一阵风拂过圣城，刹那间满城花开。
阿诺西霍然睁开眼睛。
他本已日渐浑浊的双眼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明亮，瞳孔深处，倒映出一个与现实重合交叠的虚幻空间。现实中的花海好像与虚幻空间的花海重叠，被无穷花海所充斥的神秘花店在虚幻空间深处浮现。那紧闭的门扉缓缓打开，仿佛迎接他的光临。
这一刹那，须发已白的老人近乎泪流满面，他下意识匍匐在了地上，行了一个还是太阳神殿教宗时最高的礼节——
“……无所不能的主啊！”
……
“不，我可不是什么神明……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花店店主而已。”
花店深处，神秘的店主双手漫不经心交叠于身前，对激动到失语的老人露出微笑。
“不过，我很乐意化解每一位顾客的悲伤与不幸，满足每一位顾客的愿望。花，本就是传递幸福的信物，不是吗？”
说着，他缓缓伸手，好像有一枚虚幻的种子正在他掌心缓缓凝实：“尽管，您的愿望目前来说……实现的概率近乎是0。”
果然是自己痴心妄想吗……阿诺西呼吸一滞，又很快抓住重点：“目前来说？”
“你的一切悲伤与不幸都来源于与亲人的死别，你的愿望同样如此。”花店店主一口道破天机，平静答道，“以目前这个世界灵气复苏的程度，若想实现你的愿望，便要颠覆世界固现的规则，需要的是突破凡人与超凡之间界限的种子……”
“——确切地说，你需要拥有突破生死界限的超凡力量，才有实现愿望的可能。”青年手掌之中，那虚幻模糊的种子不断凝实，却好像始终无法真正凝实，“而一枚有可能让主人拥有超凡力量的种子，仅仅只是诞生，它需要的肥料已超乎想象。个人的不幸与希冀还远远不够……”
“——它需要凝聚更多人的不幸，更需要……更多人发自内心的希冀与渴望。”
“更多人的不幸？难道我应该亲手去制造更多的不幸……”
这样的念头第一时间出现在阿诺西脑海中，下一秒便被他否决。
“不，不对，我的理解不对。”
他联想到这次聚集起那么多曾经的花店顾客举行祈祷仪式的事情，立刻举一反三：“我应该去寻找更多经历不幸，渴望获得超凡力量的人……他们才会是与我同沐神恩的羔羊！”
在老人若有所思的眼神中，花店店主再次露出一个点满亲和力的神秘微笑。
“别急，我已经看到了种子绽放的未来。”
而老人的神情也完全放松下来，他不知领悟了什么，一脸虔诚地低下头。
“是，我主，我将传播您的名。”
“？？？”
“……啊这，怎么又收获了一个狂信徒？这就是花语者的魅力吗？”
晨星帝国，老城区的公寓二楼。
半空中，虚幻的卡牌缓缓消散，花海之中的青年重新闭上眼睛，好似陷入沉睡，只有若有若无的花香在空气中飘荡。
徒留白意满头问号，还没想明白这狂信徒怎么这么容易收。思索三秒之后，他懒得再想了，眯起眼睛便伸了一个懒腰。
“呼……不管怎么说，意外插曲总算告一段落了呢。”
“那接下来，就该继续我的剧本了。”
白意的目光投向桌面上摊开的漆黑笔记本，手指缓缓向前翻页，翻开了一张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写满字迹的页面……
那是他早已经写好的剧本。
——早在白意从艺术之邦副本中兑换出一大堆艺术品，包括死亡画廊，还有那幅大名鼎鼎的《安息日》画卷后不久，相关的剧本便已在他手中编写完毕。
主要是有关这些艺术品的来历，白意给它们编写的背景并非异世界，而是湛蓝星本土的艺术品。其他艺术品还好说，反正它们也没办法站出来证明背景是真是假。
但本身拥有恶灵存在的《安息日》就不同了。画中恶灵拥有自我意识，很清楚自身的来历，甚至还见过白意这个幕后黑手——这是一定要消除在萌芽中的隐患。
还好，噩梦结晶成功解除了白意的烦恼。
噩梦结晶能将虚幻的场景模板化为真实，这似乎意味着，对噩梦产物而言，噩梦结晶的作用，与传说度对人物卡牌的作用差不多，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炼假成真。
而［雨夜幽灵］、［花语者］、［操偶师］这三张原本的普通卡牌都能因为传说度的炼假成真化为超凡卡牌。那么，若是白意为虚幻产物也编撰虚假背景，消耗足够多的噩梦结晶，是否也能炼假成真呢？
白意进行了尝试，结果令他很满意。
《安息日》中的恶灵就是第一个体验者。
在噩梦结晶将他们的背景修改到湛蓝星后，虚假的背景化为真实。他们已经彻底遗忘自己的来历，也忘了白意的存在，被噩梦结晶所修改的人生经历竟然原模原样替换了他们的部分记忆……
隐患消除，剧本就能开演了。
白意愉悦地翻动着笔记本，手指缓缓摩挲过早已经写满字迹的那一页：“既然剧本已经写好，内定的主角也该登场了呢。”
唰——
笔记本翻页的同时，半空中光辉汇聚，一张此前从未现世的卡牌一点一点在白意面前凝聚出来——［炼狱艺术家★★★］。
卡牌正面，是灯光照耀的昏黄餐厅，与笼罩在昏黄灯光之中的餐桌。一道模糊的轮廓坐在餐桌尽头，露出模糊的微笑。
餐桌周围，是一圈由缤纷色彩涂鸦的模糊人形，他们就像是刷子沾了颜料随便一刷，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坐在餐桌边上的同时，人形身上的颜料甚至缓缓流淌到餐桌上，就好像是食客本身融化成了一团，一半坐在桌边，另一半融化到了桌上，糊得满桌都是颜料。
可能唯有餐桌尽头的那张椅子干干净净，桌面也干干净净。
总之，整张卡牌宛如一副名家创作的抽象画，透露着说不出的扭曲与怪诞。
白意手指轻轻一点餐桌尽头那模糊人影的额头，用欢快的语气宣布道：
“啦啦啦，就决定是你了，乔小伊！”
他双手一推桌面，身后的椅子在反作用力的推动下向后滑开一截距离，整个人便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腰板挺直。
接着，白意食中二指一并，将半空中的卡牌用力向前弹出，振奋高呼一声：
“上吧，乔小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