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病玫瑰（三）
宁有时抬起脸。
皮肤莹白到半透，瘦削的下巴上仍挂着一颗泪珠。
浅金色发丝被水花洇湿几缕，黏在颊侧。
泪水打湿睫毛，并结成三角形睫羽，盈盈颤动。
绿眼珠注视着男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终于在男人抵达浴缸前时，如同受惊的蝴蝶般扑闪躲避，轻盈点出一道飘忽视线，纤瘦躯体在水中打了个颤。
仿佛是对这突然入侵的陌生人怕极了。
怕他伤害自己，怕他再一次加深他所受的虐待。
似乎灵魂中早已经历千百遍这样的苦楚。
一个柔软又脆弱的，轻易就可以翻开、欺辱、摧残的无辜灵魂。
两条手臂紧紧抱住膝头，受惊的小王子在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凝视下，一点点缩向浴缸另一边。
单薄的肩膀带动躯干，开始微微发抖。
如同在屠夫手下，瑟瑟群聚的待宰羔羊。
男人见宁有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便索性蹲下，目光在一池血水中看了眼，然后伸手握住了宁有时的手腕。
炽热的指尖扣住雪白手腕，叫饱受惊吓的小王子再次抖了一抖。
他的动作让男人不自觉放轻动作。
男人轻柔仔细地拽动他手腕，把他的手腕拉出来，翻面摊在灯光下。
他认真检查宁有时两只手腕，直到确认那片雪白皮肤上没有任何伤口。
他像是怕吓到宁有时一般，低声耐心地问：“谁把你锁在这里的？你和这家人是什么关系？”
美丽脆弱的少年仍然没有开口，只是在他手中发着抖，绿眼睛蓄满眼泪。
男人无奈地叹息一声，低沉嗓音犹如暗流河床。
他张开双臂，一手穿过宁有时左臂腋下，扣住宁有时右肩，一手托住宁有时膝弯，把宁有时从水中抱了出来。
怀中的身体，如他意料之中，轻得像是一把柔韧柳条。
少年像是被训练得极为顺从，刚被他抱起，便用双臂驯服地攀住他的肩膀，两条细弱苍白的手臂搭在他脖后，手指无措地贴住他短袖衣领。
如同已经养成条件反射，会自动向主人邀宠求怜的幼犬。
男人顺势换过动作，用一个更方便的姿势抱起宁有时——
像是抱住一只分开四足的荏弱小马驹，出奇有力的臂膀托住宁有时，另一只手臂则按住宁有时后背。
男人用手掌轻轻地拍着他后背，似是在简单安抚。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在宁有时耳边低声说。
宁有时用双臂抓着男人的衣领，在男人呼出温热气流的同时，身体颤动的愈发厉害——
男人以为他是在害怕，忙再次拍着他的背，用手心一节节按过脊骨，像在理顺一只欲图逃跑的母猫。
却不知道。
宁有时正在他的抚摸下，愉悦得几乎落泪。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感叹欢欣。
爽到了。
他在脑海中呼唤系统，嗓音湿润：“……统。”
耳垂热到发烫：“统，你们的这个玩家，鼻梁好高啊。”
系统：……？
它有些费解，高级AI的好奇心驱使它忍不住向宁有时虚心求教：“鼻梁高怎么了吗？”
宁有时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皮肤表面迅速浮现出一层淡色樱粉，如同用羊毛画笔在画纸上铺出颜色。
连十个白皙剔透的脚趾，都悄然在男人的战术长裤两侧蜷缩。
蓝灰色迷彩战术长裤质地粗粝，双侧各有一个宽大口袋，他的双足便贴在口袋上，柔嫩肌肤与粗糙布料，形成惊人对比。
像一支被砂石亵渎的百合。一条缠绕枪管上的白色绸缎。
男人抱住这只湿透的绿眼睛小猫，军靴在积水上踩出哗啦声响。
宁有时脚踝上垂下的两根铁链，也被他拖动着，在水面下仿若水蛇般穿行。
他把宁有时抱到卧室内，将宁有时放在了床上。
从宁有时身上滴下来的水珠很快漫漶在床单上，将深蓝色床单洇成暗暗黑云。
更衬得那两条茫然半跪在床面上的雪色腕足，莹白发光。
男人站在宁有时面前，如高山屹立，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健美精悍。
黑发蓝眼，眉目硬朗，下颌线英俊完美如古希腊雕塑。
他俯身，墨蓝色双眼打量宁有时面容，带着体温的呼吸近在咫尺，毛酥酥扫过宁有时面颊。
宁有时趁此机会，打开刚才辅助系统识别到的玩家信息。
蓝色光幕如同画卷，在他面前从一条蓝线向上下两端展开。
【UID:0000708】
【游戏名：凯撒】
【经验值：30000/30000】
【生命值：100】
【技巧值：88】
【武力值：100】
【幸运值：50】
【理智值：100】
【恐惧值：0】
系统在看见玩家信息的第一秒，就发出一声感叹：“卧槽！这什么人？武力值直接拉满，技巧值和理智值都还这么高？”
宁有时问：“这很罕见吗？”
系统犹豫了一会儿，诚实地说：“这不是罕见不罕见的问题……而是这种实力水平的玩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剧本里！他实力太强，对于我们这种C级剧本来说几乎可以随便碾压，这会导致你很难收获到他恐惧值，那你就拿不到积分了！你等等，我去查一下后台，看看是不是出什么BUG了。”
宁有时懂了他的意思，便问：“理智值，不也可以换积分吗？”
“可理智值一般都是和恐惧值捆绑的！恐惧值越高，理智值越低，反过来理智值越高，恐惧值也就越低。他的理智值是100，说明他基本不会感到恐惧，也就反过来不会掉理智值，你照样什么积分都换不到。”
系统似乎有些着急。
宁有事却只是“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他在男人的注视中，缓缓将目光越过对方雄伟壮观的肩线，看向卧室正门。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这个游戏名叫恺撒的男人耐心询问宁有时。
宁有时闭口不言，睫毛如蝶翼轻颤，目光却显露一丝凄惶。
他的目光落在卧室门口。
门口的把手已经被损坏，撬开的木板只露出一个空洞。
说明对方是直接用武力一路破门，才来到他面前。
洁白无瑕的指尖试探着抓住对方一根手指。
恺撒垂眸看了一眼，继续鼓励他：”别怕，告诉我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需要我来帮你打开脚铐吗？”
宁有时的指尖慢慢收紧，将对方食指包裹入自己手心。
像是一只在向人类乞求帮助的敏感幼鹿。
他在心中默念倒数。
十。九。八。七……一。
老旧木门发出吱噶声响。
像是一张被慢慢翻开的书页……翻过这一页，露出门外走廊里凝成实质的黑暗。
他的居家好男人哥哥，在这页书翻完时，出现在门后。
手里拿着一块白色毛巾，西装三件套一尘不染。
眉骨阴影下的绿眸，带着冷冷疏离，打量着凯撒。
“我能否知道，”威廉·品钦慢慢开口，语气阴冷，“这位借宿的先生，您为什么要破坏舍弟的门锁？”
宁有时在见到威廉的第一秒，便愈发握紧凯撒的手指。
西装皮鞋踏上厚实地毯。
威廉·品钦嘴角神情阴鸷诡异。
他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凯撒面前，“您的行为颇为粗鲁无礼。”
凯撒面色逐渐凝重。
他意识到什么，站起身，看了眼威廉·品钦，又看了眼宁有时。
绿眼睛小猫的身形更加单薄瘦削，明显是在因害怕而缩起肢体。
屋外暴风雪呼啸声声，呜咽如同野兽垂泣。
威廉·品钦向宁有时伸出手：“来，约书亚宝贝，到我这里来。”
宁有时瑟缩了一下，白皙到发透的手指慢慢松开凯撒，把手掌伸向自己的亲生兄长。
威廉·品钦握住他的手，表情一瞬间扭曲到骇人：额头青筋暴突，眼球发红，下颌线清晰咬出齿列形状。
他拉起宁有时，把他抱在怀里，仿佛抱起一个婴儿，用那种轻柔而让人头皮发麻的阴森语调，对宁有时道：“他碰了你哪里呢，宝贝？别担心，我会帮你一点一点洗干净。”
绿眼睛小猫温顺地趴在他怀中。
只有凝脂后背，微不可查地轻颤。
逐渐覆盖上雾气的双眼，脆弱又绝望地……越过威廉·品钦的肩膀，看向凯撒。
【滴——检测到玩家数值发生变化，正在重新计算中】
【数值重计完毕，变量值为：理智-1】
——没有恐惧值是吧？
——那就用理智值来换积分呀。
宁有时睁着绿宝石眼睛，水雾迷漫。
爱我吧。
爱我吧。
爱我吧。
爱我吧，丢掉理智，撕碎清醒，不计后果，爱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