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营养快线·开心鬼骗人(四)
贺望诚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黑沉沉的双眼冷冷看向女人。
“蒋渝卿, 我没让你在晚餐前过来。”
他简短地说。
语调平淡而没有起伏,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哪怕贺嘉清正用一双哭得红红的眼睛看他, 他也不为所动。
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却叫一餐桌上的人, 都顿时默然下去。
就好像满桌精致菜肴, 都已失去色泽与香气,不再诱人食指大动。
蒋渝卿唇色鲜红饱满,耳畔翡翠耳坠绿意翠浓,精心涂抹过睫毛、画好眼角上扬的眼线,双眼因此显得明亮有神, 媚态横生。
她听到贺望诚不咸不淡的提问, 立刻勾唇一笑,愈发揽紧了旁边那条坚实的手臂。
“刚巧在机场遇到了你大儿子,坐了他的顺风车过来, 怎么, 我又打破了你的准时原则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
所有人的目光, 便都暗暗地, 移到了她身边的高大男人身上。
贺嘉明身形高大,宽肩长腿,披一件黑色长风衣,搭配棕褐色围巾与烟灰色西装,有一张与贺望诚极其相似、又更加眉目深邃的面庞。
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头发也并非贺家人常见的浓黑色, 而带着点深棕——他的生母是贺望城青年时代在德国留学时所交往的白人女友, 因此贺嘉明身上流着一半日耳曼血统, 外形也更偏西化,在学生时代,不知叫多少人,把他当成幻想中的白马王子。
但他的性格却是贺家三个儿子中,与贺望城最像的。
贺嘉明自幼沉默寡言,却天资聪颖,一路跳级从H市七中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并被耶鲁录取,22岁便拿到斯坦福MBA学位,之后进入贺氏打理集团事务,不到三十便任选贺氏集团下最重要的两个公司的共同执行总裁,是贺望诚最得力的助手与左膀右臂。
“贺嘉明,”贺望城看向他,“我曾经告诉过你,不必对任何人施以援手。”
贺嘉明抬起眼睫,黑色的双眼中没有半分情绪。
“蒋小姐是我认识的人,只是顺便载她一程。”
他像是在解释。
蒋渝卿却笑了声,把手从贺嘉明手臂中抽了出来,目光在他和贺望诚身上扫过:“一个‘蒋小姐’,一个‘认识的人’,你们父子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还要不讲情分,贺嘉明,我怎么能算你的故交呢,你应该叫我——小妈才对。”
她眼神全是讥讽,又看向贺嘉清,“是不是,嘉清宝贝?”
被她点名的贺嘉清转过头,双眼中的水光终于化作泪珠,从脸颊滚落。
他惶然无措,骤然被告知身世之后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本来就脑容量不大的脑袋现在直接当机,根本连她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蜷缩手心,慌张地攥住了自己的衣摆。
——蒋渝卿就是宁有时在书房看见的照片上,与贺望诚结婚的那个女人。
她与贺望诚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没有双方的感情基础存在,原本就是一场错误。
他们的婚姻原本是两个人各取所需,利益交换,蒋渝卿想要借助与贺望诚的婚姻堵住家里人的嘴,而贺望诚却是想要用这场婚姻……掩饰他最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
他们结婚三年,一直相安无事,却在某一天,被蒋渝卿看见了贺望诚书房里藏着的,厚厚一整沓印有贺嘉清监视照片的A4纸。
女人的直觉向来敏锐,她当即便猜出了贺望诚的心思,恶心到找贺望诚大吵了一架,然后果断与贺望诚办理离婚手续,离开了贺家。
整个贺家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她离开贺家之后便回到自己娘家,原本打算与贺望诚划清界限,再也不去过问贺家的消息,却有人千里迢迢地从H市过来找她,传给了她一个能在贺家引发巨震的消息。
她甚至比贺望诚,都要早知道贺见琛的存在。
但她没有向任何人告知此事,只是静悄悄地等待着事情发酵,并计划着,在贺家即将到来的这场暴风雨中,分上一杯羹。
她那时与贺望诚离婚离得太冲动,只按照婚前协议分走了零点几的股份,后来才慢慢开始懊悔,她不该那么轻易地就放过贺望诚。
……贺家的千亿财产,也该有她的一份。
现在,贺望诚找回贺见琛,贺家清的身份变成了贺家最尴尬无解的问题,而她所知晓的秘密,足够让她掌握一手好牌,在这个最佳时机进场。
“蒋小姐,您早就和爸爸离婚了,财产分割进度也已经完成,还让我们叫你小妈,不太合适吧?”
坐在贺家清身边的贺嘉昱这时也冷下了脸,出声道。
他伸手握住贺嘉清攥拳的手,偏过头安抚着拍了拍对方的背,看向蒋渝卿的眼神,却是与动作截然不同的冰冷。
蒋渝卿笑而不语,自贺嘉明身边走向贺望诚,“贺望诚,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心虚了吗?”
她踩着高跟鞋的步伐,被拉开椅子起身的贺见琛挡住。
十八岁的贺见琛,早已出落得人高马大。
他身形高挑,常年被重体力工作锻炼的身体劲健结实,肌肉充满爆发力,狭长双眼看过来时,让人有被狼盯上的危险错觉。
他看着蒋渝卿,拦开一臂,不让她继续往前走。
蒋渝卿定了定,目光与少年沉默视线交错,忽然笑开:“哟,贺望诚,想不到你这亲儿子,还挺会朝你摇尾巴。”
她言下之意,便是贺望诚生下的只是一条狗罢了。
……那所有和贺望诚有血缘关系的人,自然也都逃不脱当狗的命运。
一句话差不多内涵了全桌人。
连一直作壁上观、当在看戏的瑞麒,也瞬间变了神色。
她肃然起敬地看向蒋渝卿——
蒋姐,太能推剧情了,牛皮!!
这必须得吵起来啊,这还不吵,什么时候他们才能相互开诚布公,交换自己的信息?
蒋渝卿的一句话,似乎让整个餐厅内的气氛都陷入紧张。
贺见琛沉默地看向她,依旧不动。
而贺望诚已经拿起手边的湿餐巾,慢慢擦起了手。
贺嘉清则还在那边哭着,不知道该如何正视刚刚得知的可怕事实。
“蒋小姐,现在是晚餐时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再让厨房为您做些饭菜,您可以去隔壁用餐。”
就在此时,站在餐厅角落的姜盈走上前出声道。
她将双手放在小腹前,笑容温和完美:“厨房应该还留着您以前的喜好表单,我还记得您曾经最喜欢杨师傅做的双皮奶,还有蔡师傅做的花胶猪肚鸡,您那次还特地让我们帮您做了一份猪肚鸡带去公司给贺先生。”
她有意无意地“提醒”道。
吴南绮与贺嘉昱不约而同地向之前一直都没说话的姜盈看去。
吴南绮眯了眯眼睛,立刻明白过来姜盈的用意,也顺着她的话,开口说道:“哦,我也记得那件事,可惜那次伯伯好像有事没在公司,他是去干什么了?我想想,啊,好像他是去医院看嘉清了吧,那天嘉清在运动会上被人绊倒摔跤了。”
贺嘉昱紧接着也道:“是吗?还有这回事,我都不知道,蒋小姐,你可从来没和我们说过这件事。何必非要去公司找爸爸呢,等爸爸回来不好吗?”
两个人一唱一和,隔着桌子,相互交换一个彼此了然的眼神。
蒋渝卿也笑了。
她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贺见琛,然后回头朝贺嘉昱道:“我不去公司,怎么能知道,原来嘉清摔跤了呢?以前我最想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你们爸爸从来不告诉我嘉清的事,就好像嘉清只是他一个人的儿子一样,连嘉清在学校里交上了朋友都不告诉我,真是让我心凉。”
贺望诚还是没说话,贺嘉昱却要跟她吵起来似的,呛声道:“我倒觉得爸爸做的没错,我们毕竟和您不熟,您到家里来的第一天就弄坏过大哥收藏的最珍贵的一个现代艺术装置,谁又能保证,您会把嘉清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呢?”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句句锋芒毕露,直接针对蒋渝卿。
“说得好像你又有多宝贝你这个假货弟弟一样,贺嘉清之前收到的同学生日宴会请柬,都是你在门口丢掉的吧?”
蒋渝卿冷笑道,目光如同飞刀甩出,看向贺嘉昱。
贺嘉昱神色一变,声音明显发沉,“蒋小姐,有些胡话我劝您不要多说。”
吴南绮又很夸张地“啊”了一声,装作惊讶地捧倒了肘边的柠檬水漱口杯:“贺嘉昱,原来你还做过这种事?明明我们小时候和嘉明哥一起去学打球的时候,你还天天在嘴巴里念着嘉清呢,怎么长大后就成了这种人?”
连还在哭的小废物贺嘉清都停下了抽泣,不可思议地看向贺嘉昱,哽咽道:“二哥,是、是真的吗?”
蒋渝卿闲闲道:“你别忘了,他不是你二哥,贺嘉清。”
宁有时一扁嘴巴,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心里却笑疯了,高喊摩多摩多,打起来打起来!
大家都这么积极,他也必须给足面子,再往这火堆里再添一把柴。
贺嘉清连声道:“不、不是这样的……二哥、大哥……我……”
他一边抽噎,一边哭着把视线移向门口的贺嘉明处,仿佛他如今在这个家里,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就只有贺嘉明了。
贺嘉明却并没有看他,反而专注地盯着蒋渝卿。
贺嘉清用屁股推开椅子,踉跄了一下,寻求平衡而急忙撑住桌子的手掌一连碰倒好几个碗碟,全被撞到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响。
他跌跌撞撞地朝贺望诚走去,满眼是泪:“爸爸,我……她说的是假话对不对,我,我是你的孩子……”
贺见琛低头看着这个哭哭啼啼的漂亮小孩,没有说话。
贺望诚端坐在椅子上,双手自然地放在桌面,等贺嘉清走到自己身边时,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腕。
这个成熟英俊的男人端详着自己哭泣的假儿子,眼神平静到吓人。
“不是。”
他说得冷酷坚决,没有一点剩余的温情。
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面前,宣判了贺嘉清的死刑。
贺望诚握着贺嘉清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双眼平静注视着贺嘉清遍布泪水的面庞。
“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是这个家里,唯一的蠢货?”
贺嘉清差点哭到断气。
他被贺望诚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了。
他只觉无地自容,浑身发凉,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像针扎一样刺在他身上,他不敢去看那些眼神里是怜悯还是鄙夷,混乱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快走,快走啊,贺嘉清,快点离开这里,快跑回床上去,这只是一个噩梦,只要他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消失,他还会回到原来的生活的!
贺嘉清生平头一次反抗了贺望诚。
他都想不到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能从贺望诚手里拽回手腕,柔软细腻的腕部皮肤轻易地留下了两个粗大的指印,他却没像往常一样娇气地朝贺望诚喊疼,而是瑟瑟发抖地看了一眼贺望诚,飞快转身跑开。
他脚步踉跄,冲出晚餐厅,在门口时还撞进贺嘉明怀里。
贺嘉明伸出双臂接住了他,拇指指腹极快地刮过他柔嫩带泪的面颊,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贺嘉清抬头含泪看了看贺嘉明,嘴巴里半天喊不出一声“大哥”,哆哆嗦嗦地扭过头,挣开身体,绕过贺嘉明,往楼上跑去。
他落荒而逃似地往房间里跑,餐厅中的众人纷纷起身有所动作,却全被贺望诚冰冷的目光逼视一圈,迟疑地顿在原地。
所有人都在各怀鬼胎地想:他们现在拿到了多少线索,又能从贺嘉清身上,拿到多少线索?
是继续留在这里交换线索,还是追上去,从贺嘉清身上找线索呢?
一时众人心思各异。
只有贺嘉昱和贺见琛抵挡住了贺望诚给人的压力,一前一后地追出房间,跟着贺嘉清的脚步追上了楼。
宁有时一遍擦眼泪一遍冲进房间,然后摔上门反锁,一气呵成,迅速拿起桌上的稿纸,画上四个加号。
然后他把这张纸扔进抽屉,推开露台移门,哭着走向露台围栏。
——他不是要跳楼,懦弱胆小的贺嘉清,做不出这种事。
贺嘉清只会哭呀。
他在露台围栏的角落里坐下,双臂抱膝,抽泣着把头埋进臂膀里,一颗一颗地掉眼泪。
房间外的敲门声砰砰作响,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贺嘉清却动也不动,只会埋着脸,哭到肩膀一抖一抖,微微张开的嘴唇贴住自己的胳膊,眼泪濡湿上下睫毛,在夜色中反射着晶莹光芒。
他哭得伤心欲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天将要升起的太阳。
他原来不是爸爸的孩子,和爸爸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他这十几年来,都在无耻地享受着不属于他的亲情,还总是让哥哥和爸爸们替他担心。
难怪他两个哥哥都那么聪明、健康、高大,和爸爸一样出类拔萃,只有他,从小就是只灰扑扑的笨小鸭,不像家里任何一个人,瘦弱得能被风一吹就倒,还总是在班上考倒数第一。
他是世界上最讨人厌的小偷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爸爸的孩子了,他们会赶他出去吗?他是不是从此以后就要在外面流浪了?他要失去自己的家人了吗?
他们一定会赶他出去的……贺见琛比他优秀太多了,不仅长得像爸爸,而且远比他聪明稳重,和贺见琛一比,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笨蛋。
贺嘉清默默蹲坐在露台角落,哭湿了两条手臂,在越来越响的敲门声与呼喊声中,从皮肤缝隙里抬起眼睛,看向外面的黑夜。
在露台这个角度,他正好能看见楼下贺宅大门不远处,陈星骏正带着蓝牙耳麦,肃立在夜色中,保护着这个家。
他身躯高大,在黑暗中宛如一尊雕刻完美的石像,黑西装融入暗夜,只能看见领口的一片白色衬衫,和蓝牙耳麦不时闪动的红光。
不偏不巧,就在他抬起眼睛的这个刹那,陈星骏也正好抬起头,向露台上看过来——
他在黑暗中看见黑漆漆的陈星骏,有着一双世界上最沉默包容的眼睛。
贺嘉清的泪水再次汹涌。
他用手拉住一根露台围栏柱,往围栏的空隙处凑过脸,泪眼朦胧地去看陈星骏。
陈星骏立刻皱眉,或许是觉得他动作太过危险,朝他快步走来,右手按在腰侧,左手轻挥,示意他远离围栏。
马上就要被全家人抛弃的小少爷却看着他的保镖,愣愣地掉眼泪。
高大的保镖已经站在他露台下方,抬头深深望着他。
他眼神深沉,身躯像是一座山。
“少爷,不要在靠露台边上那么近。”
陈星骏提高音量道。
贺嘉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还在那边哭。
他扒着栏杆,通过栏杆的空档向下望着陈星骏,陈星骏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他永远都会站在贺嘉清看得见的地方一样。
贺嘉清有一肚子委屈想向别人倾诉,从小被千娇百宠的小王子今天第一次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他是那么想找个人,发泄自己的委屈和难过。
他看着陈星骏,而陈星骏也在看他,他一时间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冲动决堤的情绪,泪眼滂沱地喊了声“陈星骏”,然后声音湿漉漉地问:“你能不能带我走?”
陈星骏怔了怔,没听懂他的意思:“少爷?”
“我要、我要离开这里了,”贺嘉清用两只手的手背轮流擦眼泪,“你今晚就把我带走吧……呜……”
陈星骏皱起眉:“我没接到贺先生的通知——”
贺嘉清的房门却在此时被人打开。
贺嘉昱站在门口,悄然收起了袖口露出的、寒光凛凛的手里剑。
“嘉清?”
他走进屋,喊了一声,没看到贺嘉清的身影,便大步走向露台,很快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贺嘉清。
他身后,还跟着沉默不语的贺见琛。
“嘉清,你怎么到这里了,别往栏杆靠这么近,很容易摔下去的,”贺嘉昱叹着气,上前想要抱起贺嘉清,却被贺嘉清挥着手避开,“——嘉清?”
贺嘉清吸着鼻子,别开脸,伤心地说:“二——嘉昱哥,你别管我了……”
他又不是他的弟弟,为什么贺嘉昱还要这样关心他呢?
贺嘉清心里又难顾又酸楚,他缩起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不想让贺嘉昱靠近。
贺嘉昱单膝在他面前蹲下,温柔地说:“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不管你,我还管谁?你是我从小照顾到大的弟弟,我当然要关心你……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和大哥打球,气到闷在房间里不肯吃饭,也是你来我房间把我劝出去的?就算你不是我的亲弟弟,但我们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的那些回忆,难道还能被别人顶替吗?”
宁有时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了他一眼。
贺嘉昱,是个聪明人。
他在主动向他示好,找他交换信息。
也在试探他的记忆,是否有漏洞。
他既对宁有时投之以木桃,宁有时自然也会……报之以琼瑶。
“可是……可是爸爸不会让我留在家里的,”他抽泣道,“爸爸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监视我了,爸爸一直都在找人偷拍我,他早就、早就怀疑我不是他的孩子了……二哥,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他哭着抬起脸,脸上哭得乱七八糟。
贺嘉昱眯了眯眼睛,喉结微动。
“是吗?”他沉声道。
这是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信息点。
贺嘉昱垂下眼帘,语气依然宽厚温柔:“你别瞎想,你难道看不出来,爸爸以前有多宠你?可能他只是在关心你,他不会不要你的,乖,二哥带你到里面去——”
“二少爷。”
姜盈的声音,在露台移门后响起。
穿着职业套装的干练女性站在门边,微笑着看向露台上的三人。
她的目光从贺嘉清身上,慢慢移至贺嘉昱。
“贺先生让我来通知你们,去他书房商量关于见琛少爷的详细事宜,他会重新安排他的财产分配名单。”
姜盈不紧不慢地说道。
然后她还特地补充了一句:“除了嘉清少爷外,所有人都必须到场。”
贺嘉昱立刻领会了她话中深意。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能够交换记忆信息的最佳时刻——只是,他们真的就把贺嘉清排除在外了吗?
他缓缓地站起身,脑海中经过短暂的一秒钟权衡后,选择冲她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上去。”
“两位少爷请跟我来。”
姜盈以手掌指路,示意贺嘉昱和贺见琛二人离开这间卧室。
贺嘉昱抬步离去,姜盈也随即跟上,只有留在最后的贺见琛,没有动身。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静静望着贺嘉清。
贺嘉清也看见了贺见琛没走,他现在对贺见琛满心都是愧疚,觉得自己欠了贺见琛十八年人生,根本不敢用正眼看贺见琛,只能低下头,凄惶地垂落视线。
贺见琛却走到了他面前。
“贺嘉清。”
他喊了一声。
贺嘉清小声吱唔,像是只可怜兮兮的,被抛弃的宠物狗,眼神闪躲。
“抬头看我。”
贺见琛看着这个几个小时前,还一脸天真懵懂的漂亮小孩,冷静地说。
贺嘉清抽噎一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看见贺见琛的脸,眼泪便再次涌上:“见琛哥……我、我……对不起,见琛哥,我真的不知道…… ”
他真的不知道,他在无意间,偷走了贺见琛的人生。
如果不是他,贺见琛此时或许早已大学毕业,和贺嘉明一样,成为人人艳羡、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
但现在,贺见琛却只能像一条流浪多年、刚被领养的狗一样,站在这里,面对着他们尴尬的处境。
“见琛哥……对不起……”他咬着牙哭,一遍又一遍地向贺见琛道歉。
贺见琛却忽然道:“那你打算,用什么来道歉呢?”
“……什么?”贺嘉清没有听懂他的话,茫然地问。
贺见琛盯着他形状姣好的眼睛,和湿漉漉、红嘟嘟的嘴巴,再次走上前一步。
他正好能在这里,看见楼下那个沉默高大的保镖,也在朝他们的方向凝视。
贺见琛黑色的双眼闪过浓浓恶意。
他故意站在贺嘉清面前,让贺嘉清的嘴巴,正对着他的西装休闲裤拉链。
“你就用这个给我道歉吧,贺嘉清。”
他按住贺嘉清的脑袋。
——折辱一个天真漂亮的小王子,才是最让他兴奋,和愉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