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咬十二口
顾常鸣将微缩摄像头取了出来，他知道，没了工作上这层关系，这是他与卫衡碰面的最后一次机会。
湛蓝色的电子义眼被安回卫衡的眼眶里，顾常鸣全程的动作精准从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将微缩摄像头放入抽屉里，顾常鸣又回到电子屏幕前，继续专心致志地迁移数据。
直至深夜，屏幕上数据的流动速度变得慢了下来，数据迁移工作即将完成，与此同时，卫衡也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他的手臂微微动了动，发出衣物的摩挲声。
顾常鸣装模作样唤了一声：“所长，别睡了，数据迁移完毕了。”
卫衡睁眼的时候，目光尚有些迷蒙，直到顾常鸣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我睡着了？”卫衡有些歉然地说道，“不好意思。”
“研究所工作繁忙，你在这里等了许久，过了没一会就睡着了。”顾常鸣俯身将安装在机箱上的芯片取了下来，“刚好你醒了，数据也迁移完毕了。”
“好。”卫衡点了点头，目光却望向顾常鸣的电子屏幕，欲言又止。
顾常鸣知晓他的意思，便侧过身，手指在电子屏幕上轻点，将电脑里的储存空间打开，内里一片空荡荡，暂存在他这里的研究所数据已经被清理完毕。
“没办法，这是研究所的规定。”卫衡摊了摊手，他将电子芯片收进公文包里。
顾常鸣将他送到了楼下，面上神色看不清他是何心情。
高级公寓楼外下起了雨，卫衡将存放在一楼会客厅的长柄黑伞取了过来，撑开，走入雨中。
“啪嗒啪嗒”是雨点打在绷紧伞面上的声音，卫衡站在雨中，对顾常鸣说了最后一句话。
“常鸣，研究上的执念可以放下了，把生活过好一些。”卫衡年纪很大了，他微微佝偻着背，撑着伞，消失在了雨中。
顾常鸣一手按在玻璃门的门把手上，看着卫衡消失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执念？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一直以来的研究目标是错误的执念，当真愚蠢。
他转过身，准备回楼上将安装在卫衡电子义眼上的微缩摄像头里的录像内容取出来，卫衡身为中心研究所的所长，所能够接触到的事物必然都是最高级别的机密。
昨日下午也不知江影为何专程来到中心研究所，想必是极其重要的研究项目，顾常鸣暗自推测。
但就在他身后那扇玻璃门即将缓缓关闭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衫的男子闯了进来，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蛮横地说了声：“避雨。”
此人正是岳成嵘，他潜入灵祁城之中，一直没有找到向江影反击的机会，只能这么灰溜溜地在城中当普通人，但身为卫星城原长官的傲慢还是挥之不去，今日他与原来的部下碰头完毕，回家的时候正巧下了雨，便随意闯入了一座公寓楼避雨。
顾常鸣一见他，便嗅到了岳成嵘身上那属于政治家的气味，他嫌恶地冷哼一声。
他不欲猜测岳成嵘的身份，他只是想到了正好他的实验项目还需要一个人类活体……
“躲雨的话，不如去楼上喝杯茶？”顾常鸣推了推黑框眼镜，忽然对岳成嵘说道。
岳成嵘一眼便看出顾常鸣藏在眼镜后的算计，他在心里冷笑一声，答应了顾常鸣的邀请，与他一道走上楼去。
雨，还在下着。
宋栀栀已经趴在便利店的桌子上，眼皮耷拉着，下半夜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无比冷清，她一个人守着店，都快睡着了。
店外下起了雨，宋栀栀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这意味着白天不会有太阳出来，厚厚的云层可以阻隔大部分阳光，雨声是有节奏的“噼啪”声，催得宋栀栀的脑袋一沉一沉的。
她先是起身吃了份关东煮将睡意压下，又买了杯牛奶慢悠悠喝着，她在装满了不同食物的便利店里上班，就像一只仓鼠掉进了坚果仓。
好在她是血族，人类的任何食物都只能满足她的味蕾，却无法为她带来能量，所以她不论吃多少都不会胖，反而会因为许久没有吸食人类血液而变得瘦弱。
宋栀栀一边吸牛奶一边想，她绝对是混得最差的一位血族了，不仅没赶在血族强盛的时代苏醒，而且现在的她一个人类都捕猎不到。
要赚钱，再多赚一点钱，这样下个月还能吸几口江影的血，宋栀栀舔了舔唇想道。
一直这么胡思乱想，宋栀栀终于等到了凌晨，她马上就可以下班了。
宋栀栀提前收拾好了东西，店外的雨还在下着，她却并不担忧，不过是淋一下雨，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反倒是记起了江影之前对她说过，在灵祁城内高空飞行属于违规行为，并且开始规划如何在保持低空飞行的同时绕过高楼大厦去往江影家中。
下班时间到，宋栀栀一刻也没有多留，她关上便利店大门，怀里抱着她的小包包，直接冲出大门外。
此时街道上雨势很大，周遭的一切都很模糊，宋栀栀没往四周观察，直接隐匿身形，习惯性地从背后探出一对黑色的翅膀，往空中一跃，正准备起飞，此时，身后却似乎有人靠近。
宋栀栀觉得不对劲，因为正常情况下应该没有人能看得到她，但是她身后那人精准无误地揪住了她的大翅膀，直接把她拽了下来。
她失去平衡，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惊恐之余睁开眼一看，对上了江影那双冷漠的红眸。
江影撑着伞，在凌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望着她。
天上的雨还在下着，雨点落在他手里的伞面上，跳跃出轻快的曲子。
“哎呀。”宋栀栀惊呼一声，手忙脚乱从他怀里退了出去，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她从伞下逃了出去。
江影的手臂略微伸直了些，把伞柄往她的方向靠了靠，伞面重新回到宋栀栀头顶，只是江影自己的背上淋湿了些。
“我认得路的。”宋栀栀抬手把江影的手往回推了推，自己也重新靠了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江影侧过头瞥了宋栀栀一眼，他觉得这个笨蛋血族没有生活常识。
“宋栀栀，下雨了。”他冷声说道。
宋栀栀一向是自己一个人，反正她自认为自己不会感冒，所以淋不淋雨对她来说都无所谓，所以当她听到江影这句话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竟然有些感动。
似乎是注意到宋栀栀情绪的变化，江影又补了句：“淋雨会感冒，我不想替你承担生病的虚弱。”
“我是血族！”宋栀栀对江影自信说道，“我怎么会感冒呢——”
“阿嚏——”她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方才淋的雨带来的凉意沁入她的身体，就算血族身体温度低，也觉得有些受不了。
江影单手撑着伞，眼睫微垂，看着宋栀栀瘦削的肩膀抖了下，微湿的碎发贴在脸颊与脖颈上，就连裙子也被淋湿了一大片。
如果她出门的时候能注意看一下，就能看到他撑着伞等在店外，结果她居然什么也不看，直接就准备飞，这和过马路不看红绿灯有什么区别？
江影习惯了他的身体一直保持最佳状态，所以因宋栀栀与印记的存在给他带来的虚弱感令他有些难以适应。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宋栀栀——跟在他身边，拽着他衣角一步一步跟着的小血族，是需要细心去保护的。
“冷？”江影与宋栀栀并肩走着，问了一句，他的车停在街道外，还要再走一段路。
宋栀栀本不想承认，但是凌晨的寒风卷着冷雨吹来，她又打了个喷嚏。
无奈，她只能低下头，小声地承认了：“是有点。”
“你可以抱我一下。”江影对她说，他觉得宋栀栀很傻，明明她身边就有一个体温正常的人类，她也不知道去取暖。
宋栀栀有些扭捏，她一只手拽着江影的衣服角，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嫌弃我吧？”
毕竟她可是血族，与人类完全不是一个物种，刚在便利店上班那会儿，她好心给顾客递商品时，一不小心碰了顾客的手一下，结果顾客的手马上就缩回去了，并且还说了句“你的手好冷呀。”
反正在那之后，如果不是有必要，或者是她不自觉的情况下，宋栀栀很少主动去碰别人。
“不嫌弃。”江影想宋栀栀已经碰过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他话音刚落，宋栀栀的手臂便伸了过来，飞快地环住了他的腰，似乎早有准备。
宋栀栀的身子贴近了他，脑袋低了下来，她抿着唇，尽力憋住自己的笑意，她真的非常喜欢靠近自己的血契对象，这是血族的天性。
她的手环在江影的腰际，指腹下是他紧实的腰部肌肉，带着暖暖的温度，这是不属于血族的东西，她很羡慕，也很喜欢。
宋栀栀很难掩饰自己的喜好，所以在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的指腹微微下压，在江影的腰上捏了一下，她发誓，只是轻轻的一下。
结果江影的腰部肌肉忽然绷紧了，仿佛一只猛兽积蓄起了力量，他握着伞柄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宋栀栀。”他低声警告，红眸微黯，冰冷的句子从齿缝间吐出，“只能抱，不能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