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1、
听见以毒攻毒四个字, 谢则尧立马品出了这四个字背后的深层含义。
他摩挲掌心的车钥匙,慢慢说:“和汤普森医生没有关系。”
“我就是……”谢则尧顿了顿,对牧然说, “发自内心。”
牧然抬眼,怔怔地看着谢则尧,眼里有些迷茫。
发自内心?
“发自内心地想当我爸?”
牧然说完, 也觉得不对, 又说了句:“发自内心地想超过我爸?”
谢则尧:“……”
“我的意思是, 我会对你好, 弥补你缺失的——”
谢则尧猛地顿住,把父爱两个字咽回去。
这两个字要是说出来, 误会就更大了。
牧然作为一个昔日的高材生,根据两人先前的对话内容, 试着填空:“弥补我缺失的父爱吗?”
谢则尧面不改色:“缺失的爱。”
牧然看了他两眼,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时刻牢记自己贱受的身份, 他夸奖道:“那你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谢则尧:“……”
车内十分安静, 两人坐在车上有一会儿了, 大概是因为没有人下车, 另一辆车的车主走过来好奇的打量,对上两人的眼睛后,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连忙跑了。
“走吧,张姨应该准备好了晚饭。”
牧然立马解开安全带, 下车。
吃完晚饭,牧然躺到沙发上玩游戏。
谢则尧合上笔记本电脑, 看了眼时间。
举刚才的父亲话题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他翻出家里的两个相册, 一个相册内是谢则尧小时候以及家人的照片, 另一个则是牧然从小到大的照片。
谢则尧故意先翻了翻自己小时候的相册,接着顺势拿起牧然的相册。
他熟练地翻到牧然十岁时和父母全家福的那种照片,里面的照片他不知看了多少遍。
但这次更为关注站在小牧然身边的两个大人。
牧爸爸是属于周正硬气的长相,牧妈妈则是精致漂亮,两人郎才女貌。
半晌,谢则尧轻叹道:“你和爸长得很不像。”
牧然愣了会儿,看了眼相册,才琢磨过来这个爸爸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不是谢则尧的爸爸。
他唔了一声,慢慢说:“我长得像妈妈。”
牧然放下游戏机,也坐起来看相册。
他和父母的全家福每年都会拍,一岁、二岁……最后停止在他十四岁的时候。
牧然发育的晚,十三岁才开始发育,十四岁瘦的皮包骨头,看起来小小矮矮的,站在郎才女貌的爸妈身边,就像是一个难民。
看了会儿自己的小时候的照片,牧然偏头看向谢则尧,忽然发现他的视线聚焦在照片中的爸爸。
并且看得非常入神。
牧然小声问:“你在看我爸吗?”
谢则尧应道:“咱爸很帅。”
看到其中一张篮球主题的全家福后,谢则尧笑问:“咱爸还教你打篮球了吗?”
牧然点头:“他读书的时候是篮球队的,不过我不喜欢篮球。”
“这张照片就是随便拍的。”
“我爸小时候只让我看书、做题。”
谢则尧垂下眼,又指着另一张全家福:“你们还打乒乓吗?”
牧然:“嗯,我爸以前还是市乒乓队的。”
在接下来看相册的时间内,谢则尧问了很多关于牧爸爸的事情。
和严厉苛刻一心向学的谢爸爸不同,牧爸爸是一个温柔的慈父,会拓展牧然的兴趣爱好、教他运动、带他旅游等等……
牧然是在幸福美满的家庭里长大的。
谢则尧低垂着的眸子,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填补牧爸爸缺失的那一部分感情。
他能做的,就只有让牧然回忆牧爸爸的父爱。
让牧然逐渐积极向上,乐观生活,接着意识到剧情的荒谬,恢复正常。
思索完,谢则尧放下相册,开口问牧然:“明天要去打篮球么?”
牧然想都没想,说了两个字:“不要。”
“打乒乓球呢?”
“不要。”
“羽毛球?”
“不要。”
…………
三连拒绝后,牧然拿起手机,跑回房间。
他躺在床上,眉关紧皱,陷入了沉思。
看完医生,谢则尧怎么就病的更重了呢?
居然还打算模仿他爸?
琢磨了会儿,牧然忍不住点开秉央的微信:【汤普森医生真的是个专家吗?】
秉央秒回消息:【当然啊!怎么了?】
秉央:【发生什么事了吗?】
秉央:【出什么事了?】
牧然回了个没事,便点开浏览器,输入汤普森的三个字。
第一条搜索就是汤普森的词条。
汤普森
职业:医生
毕业院校:哈弗大学
简介:汤普森教授历年来从事脑补肿瘤、神经变性及精神障碍等研究,并且从事神经外科教学,是海内外知名脑科教授……
简单地扫了眼简介,牧然点开相册,照片上的中年男人的确是汤普森教授。
看来不是骗子。
这几分钟等得秉央十分焦灼,因为牧然没有解释为什么突然问了关于汤普森教授的问题。
是发现自己生病了吗?
还是看到了汤普森教授治愈过的案例?
…………
瞎几把想了一通,秉央憋不住了,立马给牧然打电话,开门见山地问:“你刚才为什么问那个问题啊?”
牧然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问题,实话实说:“哦,我刚才怀疑汤普森教授是个骗子。”
“不过已经查到他的资料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特地从研究所请回来的教授,能不厉害么,”秉央松了口气,有些纳闷,“你怎么会觉得人家是个骗子呢?”
牧然犹豫片刻,对他说:“因为见完医生后,你哥有点奇怪。”
“我有点怀疑汤普森医生的治疗方案。”
秉央追问:“我哥他干嘛了?”
牧然组织措辞,委婉地说:“他好像……觊觎我爸爸的身份。”
秉央没听懂,觊觎爸爸?
可是牧然的爸爸都去世好多年了啊!
难不成汤普森教授让谢则尧假装自杀,激发牧然的记忆?
秉央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我哥他想自杀吗?”
“不是,”牧然沉默了会儿,换一种方式说:“是谢则尧他想当我爸爸。”
“哦哦,”秉央干巴巴地应了两声,又问,“那、那然后呢?”
牧然:“我本来是怀疑汤普森医生的治疗方案是以毒攻毒。”
“可是现在确定汤普森医生是有真材实料的,不太可能会有这种离谱的治疗方案。”
牧然喝了口水,感慨道:“所以应该只是谢则尧他脑子有点问题吧。”
秉央还是没听懂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谢则尧脑子有问题。
没听懂,完全不影响他骂人。
秉央斩钉截铁地说:“对,谢则尧就有问题!”
“他就是个变|态!”
嗓门洪亮,吐字清晰。
牧然把手机拿远了些:“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有事有事。”秉央连忙阻止他挂电话。
“下午你走的太快了,我忘记告诉说了。”
牧然疑惑:“说什么?”
秉央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最真诚的声音说:“其实吧,我已经爱深深地爱上我的女朋友玛丽。”
“虽然我以前爱过别人,但是我现在只爱她一个人,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被她对我的爱情深深地打动了,从今往后,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面对他的真情告白,牧然木着脸应了一声:“哦。”
“这些话你应该对玛丽说。”
听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秉央又说:“我说过了。”
“对了,然啊,今天下午和我哥尿尿的时候,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了一件事。”
牧然疑惑:“什么?有痔疮要早点治吗?”
秉央:“……”
“不是!”
秉央磨了磨牙,猜到谢则尧肯定又胡编乱造说他有痔疮。
看在牧然的份上,他决定暂时不计较这件事。
秉央呼出一口气,再次开口:“我万分确定,我哥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牧然更疑惑了:“你怎么确定的?”
秉央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理由,支支吾吾地没说话。
牧然眨眨眼,既然是在尿尿的时候确定的……
“他叽叽上纹了我的名字吗?”
秉央:“……”
如果他说有的话,牧然肯定立马去扒裤子了。
他咬了咬牙,扯着嗓子说:“你别管我怎么确定!重点是我哥爱的人是你这件事。”
牧然哦了一声,下一秒,电话那端传来秉央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
“他最爱的就是你!”
“爱的人”和“最爱的人”是两码事。
牧然愣了愣:“是吗?”
秉央斩钉截铁:“没错!”
牧然感慨道:“那你哥演技还挺好的。”
秉央赶紧附和:“对啊对啊!他赚了娱乐圈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牧然慢吞吞地说出后半句话:“连你都被骗了。”
秉央:“……”
2、
秉央绞尽脑汁,想不出怎么替谢则尧辩解,只好咬定说:“我没有被骗。”
“你信我,我和我哥都认识二十多年了。”
“谢则尧一脱裤子,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臭屁!”
一起住了四年宿舍,牧然挺了解秉央的,他应了一声,问道:“那谢则尧生日是几号?”
秉央张了张嘴,想不起来。
他连自己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生日都不记得,哪还会记谢则尧的生日?
“生日额……就是他出生的那天。”
牧然:“……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秉央立马说:“大男人过什么生日,不记得很正常。”
“你只需要相信,我哥是真的爱你。”
牧然:“我知道。”
“你就是……”秉央话音猛地顿住,震惊不已,“你知道?”
牧然:“是啊,他爱我。”
秉央:“那你还——”
话没说完,他听见了牧然下一句话:“和他也爱别人,完全不冲突。”
秉央:“……我要改一下我的措辞。”
“我哥他,只爱你一个人。”
牧然喝了口水,轻叹道:“你放心,我和你哥的感情生活很美满。”
秉央没说话,心想,美满个屁。
谢则尧那家伙现在都“爱”上我了。
“然啊,是好兄弟你就和我说实话。”
牧然:“我就是喜欢他既爱我,又爱别人的样子。”
秉央:“……”
沉默良久,秉央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不说了。”
“我女朋友玛丽叫我陪她去夜店蹦迪。”
说完,他匆匆挂了电话。
片刻后,谢则尧推开门,走进卧室,问道:“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吗?”
牧然点点头,实话实说:“秉央的电话。”
“他很关心你。”
谢则尧不信那小子嘴里能蹦出什么好话,又问:“他说了什么?”
牧然想了想,总结:“他暗示我你叽叽上纹了我的名字。”
谢则尧:“……”
牧然歪了歪头,有些期待:“让我康康。”
当晚,牧然没有在谢则尧身上任何一处地方找到关于自己的纹身。
洗完澡,他趴在床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谢则尧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
牧然顺势捏了捏他的胸肌。
谢则尧:“哝,这里有你。”
牧然手一顿,竖起大拇指:“金木水火你。”
谢则尧:“……”
牧然:“我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土味情话。”
谢则尧:“……”
洗完澡,牧然开口问:“要去见见我爸吗?”
谢则尧忍不住反问:“那种见法?”
牧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去陵园啊。”
“还能怎么见?你要……”牧然顿了顿,试探地问,“找灵婆吗?”
谢则尧沉默。
牧然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自顾自摇摇头:“不行,不能涉及灵异玄学。”
我们这是本普普通通的都市娱乐圈狗血小说。
******
第二天早上八点,牧然艰难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他一边刷牙一边拨通远在漂亮国的小姨的微信电话。
点开扬声器,牧然喊了声:“小姨。”
“我等会儿要去看爸妈。”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电话那端响起一道悦耳的女声:“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和谢则尧分手了?”
拿起牙刷的谢则尧:“……”
牧然漱完口,慢吞吞地说:“没有。”
“就是谢则尧他挺想见见我爸。”
谢则尧:“……”
“为什么突然想见姐夫?他出轨了吗?”
女人笑吟吟的问,但谢则尧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冷气。
“他可能,”牧然想了想,继续说,“可能是想向我爸学习吧。”
闻言,女人冷笑一声:“向他学习?学习什么?”
“学习早死么?”
面对振聋发聩的三连问,谢则尧没有出声,他不动声色地关掉了电动牙刷,以免它发出震动的声音。
牧然十分习惯小姨嫌弃自己爸爸的态度,慢慢说:“爸爸还是有优点的。”
“对,他唯一的优点就是眼光好,看上了我姐,然后生出了个你。”
女人嫌弃地说:“不说了,我去洗澡了。”
“嗯嗯,小姨再见。”
牧然挂掉电话,见谢则尧还愣在原地没有刷牙,催促道:“你快点,去晚了要堵车。”
知道牧然和谢则尧要去陵园,张姨特地准备一个食盒,装满了点心水果,让两人带去。
到陵园后,牧然又去小卖部买了几瓶饮料。
牧爸爸和牧妈妈的墓碑有专人每天打扫,很干净,墓碑上黑灰的照片清晰地展露着夫妻俩年轻时容颜。
牧然把食盒和饮料放到地上,看着照片,轻轻地喊了声:“爸、妈。”
谢则尧也跟着喊了声爸妈。
牧然:“今天是谢则尧想见你们。”
“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说完,他拿出从小卖部讨来的旧报纸,铺到地上,席地而坐。
牧然打开食盒,拿起一块糕点:“你们吃完了吧,我开始吃了。”
谢则尧看了眼他头顶的小发旋,低声道:“爸妈,我是谢则尧……”
刚说完自己的名字,他嘴边就多了一块糕点。
牧然鼓着腮帮子,嘴边沾着些许糕点渣,用眼神问他:“吃吗?”
谢则尧接过糕点,继续说:“来的有些匆忙,没有买花,等会儿就让人给您送一束百合。”
“张姨把然然照顾的很好,他最近一个月又胖了两斤,可能看不太出来……”
牧然听了会儿,谢则尧说的都是些细枝末节的琐事,索性专注地开始吃糕点。
糕点一共有三层,比较干,吃完了一整个食盒的糕点,牧然也喝光了所有饮料。
“……他前段时间刚开始拍戏,最近还接了一个综艺……”
牧然抬头,见谢则尧还在絮絮叨叨地讲着,便拍拍屁股,收拾报纸和空瓶:“我去扔个垃圾。”
谢则尧嗯了一声,等牧然走远了,才垂下眼睛,改口道:“牧然最近出了一点事,是我的疏忽。”
“你们不用太担心,医生说他的情况相对来说比较轻微,我会照顾好他的……”
牧然扔完垃圾,站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谢则尧。
他低着头,喉结上下滚了滚,抿唇说了一句话。
谢则尧的声音很轻,但牧然听见了。
“如果你们真的在的话,好好保佑然然……”
牧然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谢则尧拎着食盒走过来,才微扬起头,望着对方深棕色的瞳仁:“今天怎么说了这么久?”
谢则尧抬手拭去他唇边的糕点渣。
距离上次他们来扫墓,已经过了半年了,他随口说:“半年不见,分外想念。”
牧然:“昨天不是刚见过?”
谢则尧脚步顿了顿:“那不算。”
牧然:“你在这里看的也是照片啊。”
“他们的骨灰在海里。”
“……”
“要去海里看看他们吗?”
“……不用了,我相信爸妈不会介意的。”
离开陵园,谢则尧带着牧然去郎丰医院做理疗。
停车场在重新修葺,不让停车,谢则尧只好把车停到路边的停车位。
路过早餐店,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叹息:“哎,又来了。”
谢则尧偏头,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早餐店门口,惋惜地看着他。
“……”
“谁又来了?”一个中年妇女走到他身旁。
“就很像你儿子那个。”
“哎呦喂,病好没好么?”
…………
五分钟后,牧然手上多了两杯小米粥,早餐店老板硬塞给他的,还不让他付钱。
他扭头问谢则尧:“你不喝吗?老板说壮阳。”
“不喝。”
谢则尧面无表情:“我怕喝了,你今晚就破碎了。“
想到晚上坚持不泄的谢则尧,牧然点点头:“还是我帮你喝了吧。”
两三口喝完两杯粥,牧然打着饱嗝走向理疗室。
穿着白大褂的汤普森医生站在理疗室内,正在点香薰,他的右手边则放着一个机器,看起来像是按摩椅,但是头部又是像理发店焗油机一样的罩子。
汤普森示意牧然坐上去,对谢则尧说:“家属去外面等,大概要一个小时时间。”
牧然坐上椅子,汤普森走近,微微调整他脑袋的位置,接着按下开关,椅子放腿的下半部分缓缓上升。
“闭上眼睛。”汤普森说。
牧然照做,感受到了从头到脚的按摩。
和普通按摩椅的差距很大,牧然说不出里具体感受,只觉得这个机器的脑部按摩非常舒服,加上泛着淡淡香味的香薰,令人感到十分放松,有些飘飘然。
汤普森坐在一旁,缓缓开口:“我听秉央说,你和他都是医科大学的,为什么突然转行去当了演员?”
他的声音很温柔,和当前的环境完美融合。
牧然闭着眼睛,慢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当医生太辛苦了。”
汤普森应道:“现在好像是流行这样的话‘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对吗?”
他继续说:“不过有时候,当医生还挺有趣的。”
“我之前遇到过一个病人,说自己是神仙下凡,还要给我算命。”
牧然有些好奇:“他真给你算命了吗?”
“算了,”汤普森笑道,“他看着我的手,说我是扁鹊在世。”
“让我不要A他,他快被我毒死了。”
“还遇到过一个以为自己是猫的病人,我和护士还要配合他父母演戏,假装把他从父母手里抢过来……”
“还有……”
讲了两三个病例,汤普森看向牧然,放慢语速:“还有一次,一个病人以为自己是电影里的男主角,这个世界是一部电影。”
“他是自己主动来找我,说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不过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情,我可能也会觉得自己疯了吧。”
说完,汤普森问牧然:“如果是你,你也会这样吗?”
牧然问了句:“他是外国人吗?”
汤普森疑惑:“为什么这样问?”
牧然:“感觉他没有看看过几本小说的样子。”
汤普森似懂非懂,又问:“如果你脑子突然多了一部电影的剧情,你会相信吗?”
牧然反问:“为什么不信?”
“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汤普森继续问:“不会有任何其他想法吗?”
牧然想了想:“我爸妈在天之灵在保佑我。”
汤普森:“……”
3、
谢则尧在理疗室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理疗结束,牧然去上厕所,汤普森站到谢则尧身旁,低声道:“刚才理疗的时候,我和病人谈了一些事情。”
谢则尧点了点头。
汤普森缓缓说:“据我观察,病人是一个很坚定坚强的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谢则尧愣了下,坚定这个词,他好像没有在牧然身上看见过。
汤普森分析:“普通的改变剧情刺激的办法,不一定对他有效。”
“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有任何好转的话,可能需要尝试一下催眠。”
谢则尧应了声,忍不住问:“您是怎么发现他是坚定的人?”
“从对话中。”
汤普森解释:“我以前治疗过的病人,基本上都会怀疑周围发生的事情,怀疑程度轻重不一,但至少都是会抱有疑虑。”
“你的伴侣不同,他非常坚持己见,还有自己别具一格的想法。”
回家路上,谢则尧一直在思考汤普森的话。
看着前方的红灯,谢则尧漫不经心地问道:“午饭是去皓翅轩还是回家?”
牧然想了想,张姨的饭菜很好吃,但是偶尔也得缓缓口味。
“皓翅轩。”
谢则尧踩下油门,随口说:“要不还是回家吃吧。”
牧然应了声:“行啊。”
谢则尧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神情正常,语气正常。
没有任何不满,不带丝毫坚定。
开了一段距离,路过商场,谢则尧又问:“要不要去看电影?”
牧然点头:“好啊,好久没看了。”
谢则尧:“去电影院还是回家?”
牧然:“电影院吧,最近有几部新的大片上线了。”
“是么,”谢则尧掀了掀眼皮,继续说,“还是回家看吧。”
牧然应道:“好啊。”
谢则尧再次悄悄打量他。
依然神情正常,语气正常。
没有任何不满,不带丝毫坚定。
察觉到他的视线,牧然眨眨眼:“怎么了?”
谢则尧改口道:“要不还是去皓翅轩?”
牧然:“都行。”
半晌,谢则尧忍不住问:“我一会儿说回家一会儿说在外面吃饭,改来改去你不气吗?”
牧然有些茫然:“我需要生气吗?”
他喝了口水,慢吞吞地说:“你好坏,我好喜欢。”
谢则尧:“……”
一路把车开到皓翅轩,点菜的时候,谢则尧继续和牧然唱了会儿反调。
牧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坚定过一秒。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谢则尧本能地开始怀疑汤普森。
见牧然正埋头苦吃,谢则尧放下水杯,拿起手机,点开秉央的微信,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汤普森是正规专业的医生吗?确定不是从国外回来的骗子?】
看到这条消息,秉央惊了。
首先惊讶自己居然被放出了黑名单,其次惊讶这夫夫俩真是一毛一样,都要怀疑人家教授的医术。
秉央:【没有比他再正规的医生了!】
秉央:【人家是我爸的校友!不然怎么会来了郎丰!】
秉央:【人家是哈弗医学院毕业的!】
谢则尧眯了眯眼:【哈弗?不是哈佛?】
秉央:【……你不喜欢记人名就算了,怎么还给人家顶尖大学改名?】
秉央:【就叫哈弗。】
秉央:【话说你为什么怀疑汤普森教授是骗子啊?】
谢则尧:【他对然然的认识有错误。】
秉央:【你确定?人家可是顶尖大学毕业的顶尖教授。】
秉央:【你确定不是自己对牧然的认识不足?】
秉央:【你上次都不确定他是不是一个悲观的人!】
看见这三条消息,谢则尧冷笑一声。
医院里的秉央依然噼里啪啦的打字:【不是我说你啊哥,你对牧然的了解甚至还比不过我一个曾经的室友,你好意思么?你还有脸当人家老攻么?牧然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在对话框里打完字,秉央自我欣赏了这一长串发人深省的问题,缓缓按下发送键。
只见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以及熟悉的系统提示。
【消息已发出,但是被对方拒收了。】
******
又在家休息了几天,牧然收到席童的微信。
席童:【幸福的生活节目组联系我了。】
席童:【这是他们的注意事项,图片.jpg。】
牧然点开图片。
注意事项不多,主要是关于嘉宾的穿着和随身携带的东西。
1、山里气温低,请嘉宾带好保暖衣物。
2、广电局要求不能暴露纹身、脏辫之类,请嘉宾务必穿戴整齐,如有困难,后期可P。
3、为了节目效果,请嘉宾不要携带任何食品包括饮料。
…………
牧然的目光停在第三条注意事项上,忍不住给席童发了条消息。
【节目组还挺贴心的。】
暗示他山里应有尽有,让他不用麻烦带东西了。
席童:【???】
牧然:【注意事项这么详细。】
席童:【行吧,那边通知的是月初123号,时间应该不会变。】
席童:【地点是琼杉区琼杉县坪坤村。】
牧然:【OK。】
席童:【剧组我已经说过了,那几天不会排你的戏。】
席童:【你记得和谢总说一下。】
牧然回了条消息,放下手机,对坐在边上的谢则尧说:“下个月123号我要去录真人秀了。”
谢则尧应了一声,在地图上搜索地点。
从小区到坪坤村单程十个小时车程,很远。
他微微皱眉,看向张姨:“张姨,下个月那三天……”
不等他说完,张姨开口道:“小牧不在的话,我这个老婆子也放个假,休息休息。”
牧然偏头看谢则尧:“你那几天一个人好好吃饭。”
张姨立马说:“他都三十多岁的大人了,怎么会饿到自己。”
谢则尧辩解:“张姨,我今年二十八。”
张姨收起吸尘器:“今年二十八,明年就三十咯。”
牧然赞同地点了点头,对谢则尧说:“四舍五入,你现在就三十了。”
谢则尧:“……”
夜里,谢则尧身体力行,告诉牧然什么叫做“三十而立。”
确定真人秀时间后,牧然去《乱世宠爱》剧组提前拍了月初的戏份。
拍戏期间,他一直没有看见陆连茶,从上次当场社死后,陆连茶仿佛人间蒸发,连朋友圈都没有再发过。
大概是看出牧然在找陆连茶,小纪笑道:“陆老师上周就去录《幸福的生活2》了,前段时间把加班加点的拍戏,说是要去综艺休息一段时间。”
牧然点了点头。
小纪艳羡地说:“听说李影帝还是固定成员呢。”
牧然好奇地问:“你是他的粉丝吗?”
小纪摇摇头:“那到不是,我就是觉得他能连续拿两年的最佳男主角很牛逼。”
牧然喜欢看爆米花科幻片,这种类型基本都是国外的商业片,他很少看国内拿奖的片子,懒得动脑。
现在听小纪这么一说,也有些期待自己和影帝录同一个综艺的场面。
“李影帝的脾气怎么样?”
小纪:“听说脾气很好,但是影视大学的老师呢,所以陆老师走之前还说,他会趁机去磨炼演技,提高咱们这部戏的档次。”
说着,小纪忍不住问:“牧老师,你也会去向李影帝学习吗?”
牧然啊了一声,学习这个词,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他想了想:“应该不会吧。”
“我总得衬托一下咱们在山区进修的男主角。”
听到这话,小纪体贴地给牧然倒了杯水:“那可真是太辛苦您了。”
全程听完两人对话的席童:“……”
*****
平坤村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节目组又要求牧然早上进村,前一天晚上,谢则尧为牧然整理好行李箱,亲自把人送到琼杉县的酒店,一起住下。
县里的酒店不多,这家琼杉酒店是杨秘书能订到的最好的酒店。
牧然打开门,看见了暗粉色的墙、暗粉色的窗帘,还有一张白色的水床。
或许是怕顾客看不见,床头柜上摆放的不是水,而是熟悉的冈本和一些令人大开眼界的小玩具。
谢则尧面无表情地把那些东西塞进床头柜,接着把牧然推进浴室:“洗澡睡觉,明天一大早要起床去村里。”
牧然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哪怕比平常早睡了几个小时,也依然睡得很香。
只是水床的温度有些低,他本能地贴近身旁唯一的热源——谢则尧。
并且手脚并用的抱了上去,恨不得自己就长在对方身上。
谢则尧看着天花板,抓住牧然不安分的手。
手抓住了,脚又开始不安分。
一个小时后,谢则尧起床冲了个冷水澡。
第二天早上,牧然神清气爽地向谢则尧告别,坐上节目组进村的小面包车。
席童背着小挎包,心惊胆战地看着谢则尧。
牧然上车的下一秒,谢则尧便敛去了嘴角的笑意,紧抿着唇,面色铁青。
席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谢总。
这、这都面色铁青到发黑了啊!
黑色都逼真到了黑眼圈的样子。
席童慢慢开口:“谢总,您放心。”
“节目组的安全措施非常到位,村里还有配有专门的医生,不会出事的。”
“而且这几天我和其他人也会全程陪同录制。”
谢则尧顿了顿,起身往外走:“走吧。”
席童愣了会儿,跟上去小声问:“您是要回耀星么?”
谢则尧缓缓吐出四个字:“陪同录制。”
席童懵了:“啥?”
???
这和你有关系吗?
谢则尧偏头,看出了席童的心理活动。
他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问:“我不就是其他人?”
席童:???
您还真是会对号入座!